有匪君子 下----十九章

作者:  录入:02-28

  远离邪一下子推开竹青痕。踉踉跄跄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右肩的创口撕扯著痛,痛彻心扉。

 


有匪君子 102

  一O二
  
  “你们在干什麽?”远明浩一声断喝,又惊又怒,还有恨不成钢的心痛。不过才一晚功夫,远离邪竟然与玉二又纠缠上了。
  “站住!”应天阙将剑往地上一插,阴鸷的看著远明浩,“谁敢上前一步,死!”他身上强大的杀气骇得群雄住了脚。远明浩一时也噤声。他们原本在听曲歌讲应天阙、竹青痕与青城派的恩怨,却听到远离邪那一声悲天泣地的呐喊,慌忙赶来。原以为他出了意外,如此撕心裂肺的吼声若不是濒临绝望如何发得出来?却不想看到的是他与玉二的拥抱。脑中顿时涌现前些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远二少与玉阙宫玉二的悖德逆伦之恋。原来是真的。
  群雄还未现出鄙夷的神色,远明浩已火急火燎的吼叫起来,想冲过去拉开他们,却被应天阙一把截下。
  
  竹青痕被远离邪一推跌到了地上,衣结散开,露出一大片胸膛。远离邪移开目光不去看上面那壮观的印记,脑中突突的跳著,头痛欲裂。
  “你昨晚跟他在一起?”他的喉中似塞满沙子般声音混沌不清。
  竹青痕却听得清清楚楚,低头看了一眼胸口,恍然大悟,忽然笑起来:“是,我们做了一晚上。”
  “住口!住口!”远离邪一下子跳起来叫道,扯动伤口,痛得脸都扭曲了。他却不管不顾,伸手拔出插在地上的断剑,脑中浮现出两具交缠一起的肉体,排山倒海的巨痛灭顶而来,逼得他几乎疯狂。他无意识的举著剑砍,却怎麽也砍不断心中的痛。
  “那我算什麽?”他在琴台峰孤坐一夜,他却在红绡帐内与人颠鸾倒凤。
  “不算什麽?”他越狂躁,竹青痕越冷静,缓缓站起来,风吹起他的衣发散开,如鬼如魅。远离邪呆呆的看著他,注定是今生逃脱不了的纠缠,今生的劫。只听得他一字一句的道,“我对你从未动过心。”
  竹青痕的冷静总能将人轻易的逼疯,三言两语更是连一切生机也一并掐断。远离邪狂啸一声,手中剑重重的往地上一砍,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这一瞬间胸中涌出的杀意与巨大的悲伤。却更没办法对竹青痕下手。
  大地震颤起来,群山齐咽,沙石漫空狂卷。
  
  应天阙仰起头,轻轻舒了口气,果然,依竹青痕的个性唯有把後退掐断。却听得一声巨响,大地仿佛要裂开般剧烈颤抖起来。他回头,看到竹青痕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原来,远离邪那一剑带著满心的愤懑而出竟真的将地割开一道裂缝,沙石卷著强大的剑流向前汹涌而去。远离邪虽然几近狂乱但灵台始终保持著一丝清明,出招时特特避过竹青痕,却不想那剑气实在强大,余波挟著强势竟将竹青痕震飞了出去。
  “青痕!”远离邪不顾自身重创,也不顾剑势未消,连滚带爬扑上去。却见一道黑影已先他一步接住竹青痕坠下的身子,正是黑衣黑发黑著脸的应天阙。也不知道背对著他们的他是如何在一瞬间赶到的。
  竹青痕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萎糜在他怀中,面如金纸,奄奄一息。
  “青痕!”应天阙急急唤道,心中痛恨自己摆什麽姿态,非要逼出竹青痕的真心。现在却……
  “远离邪,受死吧!”应天阙一手抱著竹青痕,一手拔剑怒指远离邪。
  “不要。”竹青痕勉力抓住他握剑的手,“大哥,你让他走。”
  应天阙闻言心中一酸,几乎落泪,还是第一次听到竹青痕叫大哥,用祈求的眼神看著他。他以前日日夜夜想著如何让竹青痕在他面前伏头,如今盼来了这样时刻,却心如刀割,那些负气的想法早抛之九霄云外。
  “你不要动。”他制止竹青痕,转首对远离邪道,“远离邪,青痕不要你的命,你带著你的人给我滚下山去,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黑色的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阴鸷的表情如同猎鹰般,居高临下的虎视著他的猎物,残忍的杀气喷薄而出。
  
  群雄被他话中刻骨的杀气与恨意震煞,竟一时噤声。
  “应天阙,你也是一代豪杰燕时之後,如今堕入魔道岂不是给你父亲英名抹黑,累燕家蒙羞?”远明浩义正辞严的道,“百年之後,你如何去见燕家的祖先和燕时前辈?”
  “我父亲?”应天阙眼中精光一闪,看了眼面无人色的曲歌,撇嘴不屑的道,“你们也配提他?我父亲他一生光明磊落,是真正的侠义英雄,你们这些藏污纳垢的人岂能跟他相提并论?你最好保佑青痕平安无事,不然,你们一个也休想活!”说完抱起竹青痕扬长而去。
  
  “离邪,离邪!”远离邪竟也跌跌撞撞的跟在他後面追,远明浩一急之下也忘了与应天阙追究,拼命拦住他。远离邪竟毫无反应,只是梗著脖子往前冲去。他全身上下鲜血淋漓,右肩上的创口又深又长不停的往外冒血,右掌血肉模糊,一身白衣也几乎被染成血衣,甚是狰狞可怖。远明浩心中害怕,从来没有见过远离邪这般模样,好似魔魇了似的。不由又想起那一次,宫扶摇施术失败後,远离邪几乎走火入魔的情景 ,不由心惊肉跳起来。一臂用力抻住他的胳膊,伸指正要点他的穴道,却见他忽地张口吐出一大口血,身子如玉山倾倒般倒下。远明浩忙抱住他,一迭声的叫道:“离邪,离邪!”
  远离邪面无血色,鼻息微弱,一副生机渺渺模样,远明浩几乎被唬得魂飞魄散。群雄也顿时乱了手脚,一时大乱。
  
  “青痕,青痕,不要闭上眼睛!”应天阙脚下施展绝顶轻功,眼睛频频看向怀中的竹青痕,一边不停的叫著他,害怕他眼睛一闭上就再也睁不过来了。
  
  “咦,大哥。”齐毓得到应天阙十万火急催命似的急令後正携了琅琊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看到应天阙火烧火燎的抱著一个人飞奔,不由大为奇怪,扬声叫道,“大哥,大哥。”
  哪知应天阙充耳不闻,三两下便不见人影了。
  “真是的,以为找到你了,可以有重赏。哪知竟然不理我?”虽然嘴里埋怨著,齐毓加快脚步。
  “出事了。”琅琊道,“我现在担心的是玉的情况有变化。按你所说,现在恐怕找到焚心的解药也无济於事了。只怕到时,失望更大。”
  “有你有我,你我联手,大罗神仙也得让步。”话虽如此,两人神情已凝重起来,一心往宫中奔去。刚到宫门,便见门口守卫急步奔来,大声道:“宫主有请三宫主与琅琊公子!”
  其实不消那守卫说,两人已听到应天阙在里面咆哮著叫快去请琅琊请齐毓请迟大夫……
  
  “来了,来了!”齐毓大声叫著一个起落跃进宫中去,琅琊紧随其後。
  
  两人进了门才发现应天阙抱著竹青痕在厅中如无头苍蝇般乱转,一听到齐毓的声音,他才停下脚,蓦地转过头,眼中的光芒烧得齐毓心头一窒。
  “快,快看看青痕怎麽样了?”应天阙的声音急而促带著不容置驳的命令。
  琅琊抢前一步去看竹青痕,一照面心里不由一沈,急急抓起他的手扣诊。应天阙紧张的看著他,却见他反而笑了:“准备後事吧。”说著施施然放下手袖子一甩竟是袖手的意思。
  应天阙还未开口,齐毓已是失声叫了起来,也火急火燎的上前断脉。未了,竟也是一声冷笑:“哈,大哥你可真行。玉不过随你几天而已,竟落得如此光景。你这般火烧屁股的要我我们赶来做什麽?他这样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吗?”说著也丢开手去。
  
  “救他!”应天阙也不管被他们呛得脸不是脸鼻不是鼻,只连声命令道,“救他!”
  “琅琊我知道你救人有条件,你要什麽,你只管说。你说,你快说,只要你说的我都给!”他急切的看著琅琊,俊脸扭曲。
  “我要你的命,你给不给?”琅琊冷冷睨著他道。
  应天阙一愣,低首看了怀里的竹青痕一眼。竹青痕目光涣散,却还兀自强撑著看他。应天阙心下一酸,气冲上头,朝琅琊诺道:“好,我给!”
  琅琊有些惊讶。应天阙却也呆了,他从再遇竹青痕,似真似假的追逐开始到後来真相渐明,会为他喜为他怒也会吃醋甚至使手段耍离间计,但是,他从未真正想过怎麽去爱他。或者说是付出爱。他只享受竹青痕在身边所带来的满足感。可是不知为什麽被他一看,头脑发热,冲动的觉得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他低头蹭著竹青痕的脸颊道:“我算是载在你手上了,你可要给我快点好起来啊!”
  
  “那好。”琅琊忽然道,“你先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
  应天阙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齐毓也一愣,却见琅琊冷笑道:“怎麽,做不到?”
  “琅琊,你不要得寸进尺!”
  琅琊眉一挑:“我就是得寸进尺了。”
  竹青痕迷迷糊糊中听得清楚,猛地睁眼:“不,不要。”他嚅动著嘴巴,声音一出口便消失在空气中。但应天阙听到了,对琅琊道:“还有什麽要求一并说出去,我统统答应。”
  琅琊面无表情的道:“你把他放床上去。”
  应天阙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忙抱著竹青痕进了居室,将他放在床上。然後对著琅琊一声不发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琅琊也毫不客气的受了,然後一指门:“出去守住门,我和齐三须得合力给他治疗。不许任何人打扰。”
  应天阙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竹青痕,也不答话,给两人深深一揖,转身出去,带上门。
  竹青痕眼角朦朦胧胧的看到他的背影,心里一松便跌入黑暗中。
  
  “他倒变了许多。”琅琊若有所思的道。
  齐毓无力的笑笑:“他一遇上玉就会这样。前些年压抑的狠了才生出这许多事故来。”
  “你倒看得明白。”
  “我倒宁愿没看到。”齐毓郁闷的道,“折腾了这麽多年,他们不累,我倒要快给折腾死了。”
  琅琊拍拍他的肩,齐毓笑道:“你不必安慰我,这次若救不了玉,那一个只怕你不要他的命,也断了他的命根了。”
  琅琊苦笑:“你道他这副模样还有几分生机可续?”
  齐毓道:“便是半分生机也须得把他救过来。”说著又抓起竹青痕的手扣脉,然後咦了声,道,“不对,不对……”
  琅琊正想说只怕有半分生机,这人心中也无半分求生之意。却听得他连声道奇怪,忙问:“怎麽了?”

 


有匪君子 103

  一0三
  
  “脉象不对。”齐毓道,“我上次诊脉时脉象并非如此。”
  “嗯?”琅琊也奇了,“怎麽不同了。”
  “上次他体内除了焚心还有另一种剧毒与之相抗衡,因为妄动武力受创引得剧毒反弹。两种毒相冲相忌,一并发作起来。现在,脉象又变了……”
  “他一向不怕死只怕死得不够快。”琅琊缓缓道,“中了浮光掠影还能动武,可见他一时间还死不了。”那麽剧痛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面不改色的动武逞强。琅琊纵使恼他不珍惜自己,心疼他的乱折腾,心底还是升起一丝佩服之意。这个人的强悍已到了世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只是越强悍的东西一旦倒下,碎得也快。
  “你所说的不是毒,是蛊。那蛊吞食著焚心,所以,焚心毒性变弱,那蛊就会发作起来。照他的情景看来,应该已经发作过的。”
  “蛊?”齐毓击手道,“对,是蛊。我当时还在琢磨是什麽毒能跟焚心相抗衡呢。”
  “只怕当时蛊虫未复苏,难怪你一时查不出来。”琅琊道,“这蛊倒稀罕的很,虽然不是很好受,但暂时还有保命作用。要不然,他还能折腾到现在?明明中了情毒却偏偏要纵欲而为,明知忌武功却偏偏刀剑不离手。”说著撕开竹青痕的衣服,纵横密布的情事印痕便赫赫在目。
  齐毓下意识的红了脸,却见琅琊脸不红心不跳的啧了声。然後,从医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瓶子,倒出几颗白色药丸,放在掌心搓开,搓成一团,再揉开薄薄的一片几近透明的膜。
  “把他翻过来。”
  齐毓依言而行,将竹青痕翻转过来。琅琊便将那膜敷在他右肩背部,又取了火折子在那片地方不停的烤。说也奇怪,平寻人皮肤若这般烤著早变成熟肉了,但是,竹青痕的皮肤却越烤越透明。齐毓知道定是那白色药丸的妙用,便颇有兴趣的凑过去研究。琅琊一把推开他:“去找雪半空。”
  “找他作什麽?”齐毓问道。
  琅琊道:“玉二早先时候就住在浮屠门,恐怕除了雪半空,谁也不知道那蛊的来历。”
  “你不就知道吗?”
  “我只知道这蛊,却不知道怎麽来的。”
  两人正说著话,外面已传来叫嚷声:“应天阙,你把玉怎麽样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齐毓跳起来,奔过去开门道:“雪门主,请进来说话。”
  雪半空正跟应天阙大眼瞪小眼呢,一看到齐毓有请便哼了声,趾高气昂的从他面前过去,道:“我不跟小人说话。”一边大摇大摆的踱进门去。门砰地一声重又合上,隔绝了应天阙望向房内的目光。
  齐毓发现才一转身的功夫,那敷在竹青痕肩背上敷著白色的膜的地方竟微微发出银光,不由大奇,正要凑近看。琅琊道:“别过来,帮他运功把掠影逼出来。”
  雪半空闻言急走一步,脱鞋上床,盘腿坐好,扶起竹青痕,面对面,双手抵在他胸口,气沈丹田,运气纳功。
  琅琊仍用火折子不停的绕著那片膜,火光灼得他的脸都泛著红,但竹青痕的皮肤依然一片青白,倒是那片膜覆住的地方银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强。琅琊忽然扔了火折子,一掌按在膜上,运功一吸,喝道:“起!”那片膜应声而起,琅琊松了口气。摊开手,掌心膜上一团银光,看不清是什麽。
  但雪半空知道那便是浮光掠影。竹青痕折断机筒时掉落地上的也便是这个样子。他心中不由一喜,叫道:“浮光掠影。”
  齐毓凑过来道:“我看看,我看看。”看了半天也隐隐只看到几道光影,依稀是枚五寸余长的针形,也瞧不出特别的,只是这针如其名,见得到光与影,见不到真正的模样。琅琊小心卷起膜,藏在一个小小的竹筒里。齐毓心里一动,道:“都说玉有收藏癖好,我看你也差不多。”
  琅琊不动声色的答道:“在自己手里总比在别人手里安全。”
  雪半空听了心里一动,目光看向竹青痕:你也是这麽想的吗?

推书 20234-02-28 :有匪君子 上----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