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原来他安排他来这里等,等了两个钟头,就是要他看这段新闻?何苦花费那么多心思?要分手的话直接说即可,他又何必说[我爱你],然后将他由天堂推下地狱?
泪,滴落白雪中,化为无色的恨。
该死的,他最讨厌自作主张的女人!因为她一句[订婚]而被记者问得头昏脑涨的田中终于摆脱那群苍蝇,焦心似焚地将车直驶往晴海广场,然而围著深夜仍热闹非常的广场跑了几圈,却已寻不著他的踪迹。
他气急败坏地打他的手机,不料响起的铃声……竟埋在脚下的雪堆里。
听到熟悉的喧哗,他抬头一看,电视墙中仍继续播放著宴会的实况录像。
心往下一沉,他敢肯定刚才记者的问答被近藤尽收眼底。
“Shit!他会跑去哪里?!”他爆躁地爪著后脑跑回车上,Rageous调头往出口疾驰而去。
“哥哥,哥哥?”一只小小的手掌轻轻拍打近藤的脸,意识渐醒,他睁开眼睛,看到一群可爱的小女孩蹲在他身边,拍他脸的那个笑眯眯地指著头上说:“汽球飞得好高,我们拿不到。”
近藤硬撑起沉重的眼皮抬头望去,几个五颜六色的汽球飞挂在圣诞树树顶,他站起来伸手拿下,递给那个小女孩。
“谢谢你!圣诞快乐!”她们齐声祝福后嘻闹著跑开。
几点了?广场变得好静,人影稀疏冷冷清清的。他竟然坐在这里睡著了?拍掉肩上的积雪,他扬起唇角嘲笑自己--幸好雪停了,不然就被雪活埋了。
一面往前迈步,他单手滑触棵棵圣诞树,另一只手插进口袋,这才察觉袋里空空如也--手机呢?弄丢了……?
想保留记忆的戒指,相片都被扔掉,情人被抢走,存款花光了,心也碎了。
公寓退了租,那个男人又不要他,他该回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神注定要他在白色圣诞夜露宿街头吗?连圣诞也……不被祝福。
蓦然回首,他冷冷地瞟了眼一片闇黑的电视墙,继而转身走去。
从此以后,他憎恨情人节,憎恨七夕,憎恨圣诞,憎恨轮换的四季……
つづく
PART THIRTEEN
By 血禁
烟灰多到烟灰缸盛不下,田中烦躁地把烟蒂按在桌子上。
从昨晚等到早上,天亮了他还没回来。在一尘不染的客厅坐著,他终于亲身体验到等人是什么滋味。空虚,胸闷,焦急和精神紧绷,除此之外,他擅自加多一项罪恶感。
他不归家的日子里,他都是这么等他的吗?
--不是等你,他在等以前的田中博英回来。
以前的他?他真的变了很多吗?全然不觉。
他不是一向都风流成性,玩世不恭的吗?
到底躲到哪里去了?至此,田中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从未去深入他内心,也没有过问他的生活,才会弄到今天眼睁睁看他人间蒸发的地步。反正习惯了回到家他就坐在房里,除了备课或批改试卷,就是静静地学电脑,偶尔说话也不超过十句。以致现在要他回答他有几个朋友都答不上来。他好像提起过亲人不在东京……又不知道有没有朋友,这样叫他去哪里找他?昨晚的雪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他该不会是睡在路边吧?!
耳边的电话突然大响,吓了他一跳,慌忙抓起来听:“喂?”
“你果然在那里。”电话里传来茂生带著审问的语气,一夜未合眼,有低血压的田中不由得火冒三丈:“我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昨晚丢下我一人害我丢尽脸,还被爸爸骂了一顿?!”
“我就是这种态度,告诉你,别以为对外宣扬我们的事我就会娶你!我有的是钱,只不过跟你玩玩而已,你别自作多情了!”
想必是受到他无情话语的打击,她顿了好久,才愤恨地说:“好啊,你够狠,本间背债的时候就口口声声说爱我,现在雨过天晴就想把我踢开?!”这个男人转眼就变了一张脸。
“是又怎样?你早就知道我是这种人不是吗?是你自作贱缠著我不放!”
“田中博英!你不要把话说得太绝,这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气极的她撕破喉咙跟他对吼。
“你能拿我怎么样?我死过一次什么都不怕,你不甘心就杀了我啊!”
懒得再跟她吵,田中干脆砸下电话,顺手把电话线也扯出来。
“我不要你死……”茂生气得不断抖动的手里握著从田中忘了带走的外套里找到的纸袋,脸上布满阴森恐怖的笑容。“这个男人对你那么重要吗?啊哈哈哈哈--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我走了。”秋绪提起行李不放心地看著弟弟,倪见他笑著点头,便把手里的排球往他脸上砸去。“别笑得这么虚伪!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圣诞夜突然跑来找她,破坏了她和男朋友的情调,现在她要随球队回大坂,他就准备霸占她临时租下的房间。
“我都说和朋友吵架了,是你不相信而已。”近藤无奈地指著时钟:“迟到就赶不上车喔。”
“你会吵架?!”而且就算跟朋友吵架也没必要弄到连课也不去上。看看钟,时间真的很紧迫,她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姐姐担心,还有,新年一定要回家。”
“是,我知道了。”笑容,在门合上的那一刻消失。他倚著门,望著房内陌生的摆设,重重地叹了口气。一个星期就这么过去了,他要逃避到何时?
遗失手机,他等于和外界切断了所有联系,六天七夜,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疗伤。
看看时钟,他套上外套转身出门。
他回来过……踏进门便清晰可见,一室凌乱不堪,扔在沙发上的脏衣服,盛满烟灰的圆缸,吃剩一半的蛋糕,横七竖八的空啤酒罐,所有不动的物体都在显示著房子主人的迹象。
近藤站在玄关扫视著客厅的一切,一切……直到他离开后才产生变化。
他踏上楼梯进入卧室,床也很乱,证明他睡过。打开衣柜,他翻出自己的衣服装进袋子里,接著麻木地走到书桌前收拾属于他的书和物品,然后……目光停在一旁的音乐盒上。
缓缓打开它,它自动响起音乐,这时他发现,相框里夹多了一张纸条……
Don’t go,stay behind please--是田中潦草的笔迹。
他苦笑著,在纸条上留下一行字,用墨水瓶把它压在桌上,然后拿走音乐盒。
离开之前,他去向杏子的灵位鞠躬拜别。
“对不起,我已经……毋须留下,博英长大了,他懂得照顾自己。”
他的位置早已被别人替代,再留下来,也不具任何意义。
收起所有伤感,他提起袋子,回首凝望屋内充满甜蜜与痛苦回忆的一切,毅然离去。
My heart had been broken,never more……stay on……这是他无力却坚决的心意。
田中把纸条捏成一团,仰首喘气。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给他吗?爱,就这样错过了?
走进校门,他所教的班正在上体育课,眼尖的川原瞥见他的身影,惊诧地奔向他。
“老师!你没事吧?!”她似乎对他失踪一星期的事毫无疑虑,眼里只有明了的担忧。
“我有什么事?”近藤微笑反问。
“等一下,先不要进去!”她拦住意欲上楼的近藤。“难道你不知道?!星期一不知是谁的恶作剧,学校到处贴满了你和田中接吻的相片,你又失踪了,现在全校都在传你是同性恋的事!”
笑脸一僵,她的话像电流一般袭遍全身,他反射性地张望四周,果然马上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排斥与怪异的眼光。
“我本来想打电话找你,结果在校门口遇见那个田中,才知道你从圣诞夜就失踪了,害我好担心,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她不顾近藤的感受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脑好乱,他沉下脸不发一言地推开川原,直接走上楼梯,川原急忙跟上去。
敲了敲半开的门,理事长和几个老师同时抬头,看到近藤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理事长严肃地整了整喉咙说:“近藤老师,你来得正好,我们一直在找你。”
他在柜子里翻出一张相片放在桌子上。“相信你也清楚发生什么事了,这张相片请你过目。”
近藤瞥了眼相片,神情愕然--这张相片不是被他撕毁后,又被林智明扔掉了吗?怎么会完整无缺地摆在他面前呢?是……谁?!
“且不论是谁做的,请你坦白告诉我,相片里的人……是不是你?”几道目光审视著近藤,仔细观察他表情细微的变化,年长资深的理事长已猜到答案了。“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学校的制度是很严厉的,既然现在发生了这种事……”
“不用说了,我自动辞职。”他打断理事长,反正接下来要说的,大多是些难听的话。
他抓起桌上的相片,当面把它撕成两半。
“老师!”躲在门口偷听的川原忍不住惊呼。
“老师!你真的要走?!”川原追著他跑出校门,硬拖住他的手。
“自作自受,不是吗?”他苦笑著叹息。为了一个男人尊严尽丧,感情付之流水,钱挥霍一空,如今连工作也弄丢了。这个世界无限广阔,却没有他生存的空间。
最佩服自己的是,到了这种地步还笑得出来。
“老师,他……他来了。”
正好放学铃响,近藤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只见她神情慌张,他抬头,跟随她的眼神望去--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田中高大的阴影已将近藤完全笼罩,他还来不及看清楚这张久违的脸,田中一心疲惫与急躁,拉起他的手转身就走。“跟我回去!”
“放开我!”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作祟,他猛然甩开田中的手想逃,不料田中又抓紧他的手腕,无视学生们都在围观,硬是拖著他快步往Rageous走去。
“放开我!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又气又急,他脱口而出:“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说什么?!”又是这句刺耳的话,田中绷著脸回头。
“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田中博英我不会一再地容忍你!”他的容忍,无形中变成理所当然。
“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杏子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我觉得我有责任去照顾你的生活,仅此而已!”
他的温柔只是优柔寡断,责任感在犹豫不决的一念之差间幻变成爱,他借此欺骗自己。
“如果你是因为赌气而这么说,我可以原谅你。”田中乌云密布的脸显示著他快要发怒了。
盯著地面的长影,近藤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田中握得更紧,众目睽睽之下,他充满怨恨的声音低沉响起。“放手,你好脏,全身上下都好脏。”
没有如愿以偿地得到解脱,他反而感觉田中像要扭断他手腕似的捏紧。
“你以为自己很干净吗?”很好,他已经成功激怒他了。田中不怒反笑,半垂的透明眼珠失去理性:“别自以为是,你早就被我弄脏了,从我侵犯你的那天起,你的身体再也不是纯洁的了!”
哗--包括川原在内,所有围观者都尖叫起来。
双眼瞪得通红,突然背后袭来一掌,被打中穴位的近藤眼前一黑,倒进田中怀里。
“要带他回家就直接打晕他,别说些伤感情的废话。”小野拍拍手掌,轻松视之:“希望这次不会帮错你。还有,底片怎么会落到那女人手里?”
“不小心忘在她那里的,我拿回来了。”田中抱起近藤,头也不回地走向Rageous。
--绑架?!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睁睁地看著Rageous扬长而去。
“起来吃饭。”这句话重复了好几次,可床上的人躺著不动,没耐性的田中干脆把他拖起来。
“不要碰我!”肩连著背又酸又痛,近藤力不从心地躲闪著,就是不想让他碰触自己。
“吃饭,我喂你。”见他坐起来,田中放软语气把汤勺送到他嘴边,可惜他已不吃这一套了。
“不要!放我走,不然我饿死也不吃!”
“就算饿死你我也不放你走!”田中摔下碗筷。
“那你就等著为我收尸好了!”他倔强地倒下去用被子包住头,可被子马上被田中掀开。
“你到底想怎样?我都跟你道歉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原谅我?!”
近藤捂住双耳,又被他硬生生地掰开拉进怀里,无力挣脱,他便闭上眼睛装聋作哑。
“我不会跟她订婚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即使相信了这一次,也难保过一段时间他不会跟别的女人搞上。
“算我求你,你放过我吧。”静默后,他冷冷出声:“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你不可能不爱我。”听到这句话时,田中搂著他的手加重力道。
“你肮脏下流、从头到尾都不值得我去爱!”不值得却仍然爱,他口是心非地骂著,忽然田中捏住他的脸,凶恶地怒道:“别再惹我生气,我忍你很久了!”
他清澈的眼眸哀伤地望进田中眼底深处,无言地控诉著他赐予他的所有伤害。然而这种眼神却无意间变成诱惑,田中不自觉地贴近他的脸,将要落下一吻时,他偏侧避开。
“不要碰我。”他挪退到床角,抱膝缩成一团,使气氛变得更僵。
田中炯炯有神的目光锁住固执的他,他从不轻易妥协,亦不容他违抗自己。
“无论如何我也不放你走。”丢下这句话,他站起身准备走出房间。
“为什么?你留我在这里有什么用?以你的脸大堆人争著当你的床伴!”他抢在他出门前问。
“我爱你。”
“不要说这句话!我不想再听!”他已分不清是真是假,他的誓言如过眼云烟般稍纵即逝。
“相不相信随便你。”
田中关上门,然后从外面上锁。望著紧闭的门,他陷入恍惚状态。
最后还是回到这里来……应该开心吗?他说他爱他,他说他不会和那个女人订婚。虽然他用强硬的手段捉他回来,但也证明了自己在他心目中占据著重要的地位。证明了这件事,亦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失去工作,甚至臭名远扬,恐怕以后没有学校肯聘请他当教师了……
“你自己看!事情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本间的脸色极为难看,抛给田中一份报纸。
疑惑地瞟了本间一眼,田中将报纸拿到眼前看。娱乐版里登著茂生佳美对著镜头哭的照片,旁边还有他在树下偷吻近藤的扩大化写真,那一版用红色大字作标题--[本间财阀董事长的义子田中博英竟是同性恋!为某高校教师绝情抛弃患难与共的女友!]。
他忍住气看完全文,大致上是茂生招开记者会哭诉遭遇的内容,颠倒是非地说她和田中相恋并秘密同居多年,规劝田中离开黑道,一直扶佐他的事业,在准备订婚前夕他却突然变心爱上了一个男人,更指名道姓地说近藤勾引田中,成功地做了第三者,破坏他们的感情兼抢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