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介爽朗地轻笑摇头:“没关系,你不想说就算了,能下床吗?到楼下去吃点饭吧。”
近藤试著移动脚,可是稍微一动右脚就痛得刺骨,他的脸变得更苍白了。
忽然熟悉的铃声响起,他顿时愣住,直到诚介说:“是你的手机。”他才回过神来。
“你的衣服和手机都在楼下吔……这样吧,我背你下去。”说著他弓起腰。
“那真是麻烦你了。”手机还在响,他不得已地趴上诚介的背。
“哇,你变轻了!记得成人仪式上我背过你,重得我喘不过气呢!哈哈哈哈……”
“你嫌太轻松吗?不然我抱著椅子让你一起背。”
吵人的铃声,巧合的是这时门铃也响了起来,他们停止开玩笑,诚介快步走下楼梯,不料心急得手忙脚乱,诚介踩空一步,两人一齐滚下楼梯--
“哇啊啊啊啊--”
近藤吓得闭紧双眼,直至落地后都不曾感觉到疼痛,他睁眼看,原来是诚介拿他自己当垫子,垫住了他的身体,他忙坐起来想问他有没有事,忽然门嗙的一重响,被人凶猛地撞开!
二人一同望向门口--田中?!近藤睁大眼睛,心惊胆颤地直视门口的高大身影--田中拿著手机,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与他们对视。诚介则不明所以,手机的铃声停了,门也被踢开了,这个空间独留一份莫明可怕的寂静。
“他是谁?你们在干什么?!”瞥见二人抱在一起,田中脸色变得铁青,凶恶地冲进门质问。
诚介扶近藤站起来,亦不悦地反问:“我才想问你是谁呢,为什么弄坏我家的门?”转而他问近藤:“这个人是你的朋友吗?真没礼貌。”
“不是,我不认识他。”近藤愤恨地盯著地面,这个回答等于火上浇油,令田中更生气。
田中冲上前扯过他的手臂:“他到底是谁?你为什么在他家里?为什么你穿著他的衣服?!”
“不用你管你不要碰我!”
总觉得田中很眼熟,诚介猛然忆起不久前报纸的娱乐新闻,恍然大悟。
原来他大学的同窗……真的是绯闻中的同性恋!当时他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呢!
“从明天开始,近藤将会到我的公司工作,所以请你离开!不然我马上报警!”
诚介决意卷入纠葛,田中怔了一下,随后化为冰冷的目光移向近藤。
“你为了找工作,和他上床吗?”
难以置信地凝视著他透明的双瞳,近藤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对,我为了找工作和他上床,他的钱比你多、长得也比你帅,我没有理由拒绝他!”
啪!
赌气的结果,惹来他盛怒的一巴掌。被他凶狠的气势震慑住,诚介连忙以身体护住近藤。
“你果然很贱,超出我的想像。”被背叛的耻辱令田中丧失理智,他无情的瞳孔闪烁著报复的寒光。“跟我回去,不然我就把你和我的事全部告诉你父母。”
没想到一句赌气话竟引来如此轩然大波,近藤捂著发痛的脸颊,顷刻之间不知所措。
“喂!你说这种话太幼稚了吧!”诚介啼笑皆非地看著比他高出许多的田中。
“我不是开玩笑的。”田中面无表情地从长衣内袋里掏出一把钞票,忽地往头上甩去--
哗的一声,花花绿绿的纸币于三人周围飘舞洒落。
“他用多少钱把自己卖给你,我就用多少钱把他买回来。”
钱?他是……男妓吗?
虚脱的身体抵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近藤眼前一黑,无力地往后倒去……
忧郁的月色洒在赤裸的线条上,田中坐在床沿,冷漠地注视著陷入昏睡的近藤,接受月光的洗礼……一尘不染的洁白,清纯的气息,处女般无暇的身体……原本只属于他的完美雕塑,已经不复存在!想到这里,田中眼里掠过一丝残忍的杀气,强劲的手力猛然捏紧近藤的脖子。
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神情痛苦地挣扎了一会,慢慢转醒。
微微睁眼看到田中的脸和熟悉的屋子,他又闭上了眼睛,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将要为一句无心的赌气话付出沉重的代价,即将接受一场躯体与灵魂的惩罚。
直到感觉干燥的唇瓣被他吻著,他才再度睁开眼睛。
“不要吻我……”他四肢无力地推却著。“不要用……吻过女人的嘴唇来吻我!”
刚吐出微弱的话语,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头好热……昏昏沉沉地,连说几句话也会气喘。
“你以为你是什么?高贵的稀有动物吗?”田中没有退离那吻,讥笑说道。
“你……”
“你又要说我很脏吗?现在的话……我们彼此彼此吧。”
他突然扯住他敞开的睡衣,往臂膀卷褪下去。
“不要!”近藤的吼声显得微不足道,太阳穴更逆反地剧痛欲裂。
不顾他的反抗,田中硬是撕开他的衣服,不遗余力地吮咬著他的颈项,沿著锁骨滑下。
“混蛋……不要碰我!”
“我用吻过女人的嘴唇吻你,用抱过女人的手抱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让别的男人抱过对吧!”他可憎地嘲笑著屈居劣势的他,亦嘲笑惨遭背叛的自己。“你还需要矜持吗?”
“啊--!”身体的不适加上他无情地侵入,近藤被痛苦折磨得几乎晕眩,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不要……好痛……”
“你爱我是吗?因为妒忌我和女人上床所以你也做同样的事来报复我。”理智被兽性的欲望牵制著,田中华丽的面孔扭曲得邪恶。
“很可惜,你所做的一切都白废了,我从来都不曾爱过你,你一直没有发现吗?”
别、别再说了……不要把他的自欺欺人全部粉碎!近藤紧闭双眼,颤动的眉睫和往下流淌的泪水证明了田中赐于他的伤害有多深。
没有爱情的肉体结合,就像血淋淋的伤口被酸液腐蚀般令人痛不欲生。
想叫喊,无奈已发不出声音,他艰难地仰首喘息,轰乱的耳际回响著田中绝情的话语。
“我早说过我们只是玩玩而已,我又怎么可能对男人认真呢?你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副可以发泄欲望的漂亮躯壳罢了!”
“放……放开我……不然……我就自杀!”用尽全力地挤出这句话,他的世界早已崩溃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动不动就玩割脉扮可怜,你要是真有勇气去死,那就死给我看啊!”
这是他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剧烈的疼痛便再度将他带回黑暗的深渊。
如若受病魔纠缠般,这个夜晚,痛得意识骤醒,再痛得昏死过去,反反复复,任由他无止境的索求延续……恨与泪的平行,循环不断……真正清醒时,已是第二天傍晚了。
窗外的天际是暗淡的紫红色,疲乏地移动死气沉沉的瞳孔,闹钟的时针指向6点。
没开灯的房内一片漆黑,房门关著,走廊的光线从门的下方透射进来,楼下有电视里的说话声。近藤挣扎著坐起身,不料受伤的右腿竟完全不能动,麻痹得像根本不属于他身体的一部份!
他慌忙掀开被子一看,膝盖的伤口已经肿了起来,并不时有阵阵锥心的刺痛。
要……去医院吗?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他无神的眼睛慢慢往下笔移,全身上下遍布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不必了吧,这样的身体要去医院丢人现眼吗?勾起的唇沿,似笑非笑地刻满自嘲。
电视开得很大声,他没有出去。房门……一定是上锁了吧。
--我从来都不曾爱过你,你一直没有发现吗?
不爱他,又何不像去年一样,上完床后把他抛弃呢?关他在这里有什么用?
他还要……继续折磨他吗?不,不能再呆在这里,要从他身边逃走!
意识到这一点,他脑里迅速闪过亲人的脸,今晚是……除夕夜?!他望向桌子上的电话分机。
[人气歌手南本凉子,新年来临前推出一张全英文专辑,据她本人表示,来年将到美国发展,SONY唱片公司亦为她在LA设置录音室……]
电视台报导著娱乐新闻,田中懒懒地瘫在沙发上,嘴里咬著烟,一边看电视一边回想著南本那天对他说的话……“我要去美国了,相信到了那里……才能实现我的梦想。”
“那,恭喜你了。”
“田中!”她叫住一脸事不关己的他。“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你知道的,其实我去美国并非仅仅为了唱歌,我可能要定居在美国。而且爸爸在纽约开设的赌城,最近需要聘请一位交际手腕高的人当商业助理,如果你愿意,我想你会是最佳人选。”
“多谢你的好意,我没兴趣。”
“等一下!你不是说你一直很想去拉斯维加斯吗?”
“你会带我去……拉斯维加斯吗?”
哔--耳边的电话机发出响声,数字旁的小红灯亮起,田中想得出神的思绪回到现实。
红灯一亮,便表示楼上的人在打电话--这是窃听器的提示信号,田中立刻戴上耳线。
[嘟嘟--]电话响了好几遍,终于有人来听了,是一把中年女子的噪音。
“喂喂,近藤宅。”
“……”
“喂喂?”
“妈,妈妈……”
“喂喂,纯!是你吗?”女人的声音带著惊喜和哽咽。
“妈妈,对不起……我,我今晚就赶回去!”
“不你听我说,你爸爸他……”她的声音渐渐变小。“你在东京的事,他全都知道了。”
“什么?!”
“这个……为什么呢?傻瓜,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说著说著,她捂住嘴哭了起来。
“你们……是在报纸上看到的吗?”
“不,是你姐姐跟我说的,后来我把相关的报导全部扔掉,又叫知情的亲友帮忙瞒著他,你爸爸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可是今天早上,那个男人忽然打电话来……”
“……谁?!”
“不就是……啊!是我的电话啦!喂你别抢……”
电话里传来吵骂的杂声,然后电话被他父亲抢去。
“你不用回来,这里不是你家,近藤家没有你这种伤风败俗的儿子!”
[嘟嘟--嘟嘟--]
田中眼里无一丝情绪起伏,扯掉耳线丢在地上。
与楼下的灯光呈鲜明比例,紧闭的二楼卧室像一座崩裂的监狱,充斥著死刑前的怨气。
听筒悬挂在桌旁,近藤愤恨的双眼,瞪视著地板。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跟他父亲说了这些事……他一定要赶尽杀绝才甘心吗?
“我爱你……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沙哑地哭泣控诉,走不出暗无天日的世界。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还有哪里可以逃?
或者,死才是他唯一的解脱?
你要是真有勇气去死,那就死给我看啊--哗!烟灰缸砸在地上,摔成几瓣棱状的玻璃。
此刻的他已无法再冷静,他拼命移动身体,趴在床头弯腰捡起其中一片,然后举起玻璃往左手腕遗留疤痕的地方狠狠划下,一刀、两刀……血液迅速随玻璃尖锋处的刻划而流淌滴落,很快地,洁白的床单就被鲜血染红了。
他看著血液快速流失,满意地笑了。
继而,他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了看桌子,艰难地挪动著右手,无奈越来越无力,视线亦逐渐模糊,伸长的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终于触到了桌上的音乐盒,但五指无法抓住它,意识混浊之下,眼睛不听大脑指挥地合上,垂下的手扫翻了音乐盒……
“要不要吃饭?”
没有回答,田中又说:“说话,我知道你醒了。”
还是没有回应,田中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见音乐盒的曲子在响。
门外响起钥匙开锁的声响。
开灯后,大概有十秒的时间,他的脑袋空白一片。
脊背随视野内骇人的画面僵硬--近藤长发凌乱地躺在床沿,床头的被子被鲜血浸透,左手腕大量出血,伸长的右手下方的地板上尽是碎玻璃片和烟灰,还有掉在地上的音乐盒,重复著变调的曲子……
“纯!”他猛然反应过来,冲到床边抱起他一看,他原本粉色的唇瓣早已变得淡白,面无血色地,朝上的手掌亦发白并僵硬冰冷,跟死人无任何差别。
田中开始紧张慌乱了,发现他鼻息间还有微弱的呼吸,他把随手扯来的衣服撕下一条布,包起他的手腕,然后打横抱起他直奔下楼。
Rageous如火箭般直窜过黑夜的公路。
纯白的走廊,田中心急如焚地随护士和医生推著的床跑,这时昏迷的近藤微微睁开眼睛。
“你不会有事的!振作一点!”田中握著他的手焦急地喊道,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近藤苍白的脸漾起一抹笑,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田中急忙俯首到他嘴边。
“我……刚才……梦见……阳志……他对我说……他说他是……他是因为恨你……才以死来报复……报复你的……他要你……后悔一辈子……”
田中突然停住脚步,目瞪口呆地看著病床被推进急救室,然后,两扇白色的门同时合上。
犹如被雷电击中,他呆站在走廊,久久不能回神。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男人,专搞些玩弄女人的把戏!
我原以为你死过一次,一定会更加珍惜身边的所有,更加珍惜他,没想到我诂计错了,你变得更具破坏力,只想毁灭一切,包括你自己!
你害他被强暴、害他爱上不爱他的男人、最后更害他死不瞑目!
你刻意隐藏起来的感情,不愿意与别人分享的人,就是你最重要的人。
世界上就是有那么愚蠢的家伙,为了你一句话等了你十个月!
不是等你,他在等以前的田中博英回来。
我爱你……所以我们一定能,一直到永远吧……
“啊啊--!”坐在走廊长椅上等待的田中骤然揪著头发大声吼叫。
疯了,他快被这些反复重现的声音逼疯了!他双手颤抖地掏出手机,按下一行电话号码。
“润!润……我、我是博英……拜托、快来玛加烈医院……我好怕!他自杀了!”
收线后,他将吸了一半的烟按熄,双手紧握手机抵在下颚,心里不停祈祷著。
不到两分钟,小野就绷著脸从走廊尽头快步奔来,一见到田中就把他整个人提起来。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