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样说爱你（出书版） BY 椰子椰子

　　「琳琳，别乱来。」

　　他郑重地叫一声，康琳琳瘪起了嘴巴。

　　苏霏霏奇怪地看着他们，一会儿做恍然大悟状。

　　「我都忘记了，你们是……」

　　她暧昧地笑，想来已自行把事情演化为她想象中的样子：为情消瘦什么的，然后情人回归就恢复精神─爱情的力量啊！瞬时间眼睛顿时发亮。

　　「没想到小初是这样热情的人呢。做你的情人真是幸福啊。」

　　她笑咪咪地，孟初脸发烫，又不能说什么，康琳琳则冷笑一声。

　　「想做小初的幸福情人，哪有那么容易的，起码得费上整条命不可啊。」

　　只有孟初知道她在说什么，而余下的苏杜二人，却只以为康琳琳自比，当下又笑。

　　这样的谈天是有趣的，但也损耗精神，尤其在「情人」这个问题上，孟初生平第一回有欺骗他人的内疚感，又不能直接对苏霏霏说出来，毕竟她还是萧燃的前女友─怎么跟她说，我的男朋友就是萧燃这种话？

　　终于熬到晚餐完毕，分三路人马散开，孟初悠悠然回宿舍，在楼下就被截住了─「小初，过来过来……」

　　「干什么？」孟初莫名其妙地，看着对自己一脸淫笑的同室洛小木，以及与他永远焦不离孟，一脸严肃跟着洛小木干坏事的学生会长唐睢辛。

　　一般来说，这两个人的存在就是不合常理的。第一名跟倒数第一之间的紧密联系，连不同院系也能千方百计换到一起住，按孟初的情况很容易就联想到那一边去了，但两年下来根本什么都没有。

　　暧昧归暧昧，可是洛小木女朋友照样甜蜜蜜在更换中，唐睢辛也安安稳稳，当着有理想有目标的大好青年，每一年的一等奖学金都绝不落下。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两人凑到一起，只能没有孟初的好，一看见他们，孟初的背后自动就竖起寒毛根根。不管孟初怎样不喜欢跟别人做多交往，同一个寝室住了两年多，低头不见抬头见，熟悉得像半个家人，总是比较特别的会少许宽容和亲近。

　　「是这样……」嘀嘀咕咕嘀嘀咕咕，「所以就这样……」咕咕嘀嘀咕咕嘀嘀，「那就拜托你了……」

　　怎么了？孟初只知道自己接收一通外星电码，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那两人已经一槌定音了。他就这么呆呆着被拉上楼去，看着他们打开计算机，调出什么，然后自己被按着坐下去。

　　「来，就仰仗您了，下午上课之前，可务必交出三千字的影评啊。」

　　孟初呆滞的目光盯在计算机屏幕上，那里是四个字：《今夏繁花》。

　　「我为什么要……」

　　皱着眉想抗议，镜头一晃，萧燃一半阴暗一半暧昧的面孔出现，缓慢地抬眼，幽幽郁郁的望过来，孟初的声音就卡在喉咙里了。心惊跳一下，被揪住了一般的惶惶然，一段时间不见了，忽然就一下子那么明艳地跳出来，怎么都有点惊心动魄。

　　而且还是那个不一样的萧燃的脸，他第一次看见的那个萧燃。

　　「那什么，你不是跟他们两个都熟吗，舍你其谁啊？」

　　不看洛小木的嘻皮笑脸，孟初安静认分地戴上了耳机。

　　「喜欢这个词，不可以随便说……」

　　少年的微笑明媚得像晴朗天空，慢慢仰头，优美的下巴牵动了下一个笑容。

　　「喜欢这个词，不能用嘴巴上说……

　　「所以，我不喜欢妳。

　　「我只是爱妳。」

　　光和影迅速地晃过去，背后的少女只剩一点模糊的轮廓，明明白白的只是那个在时光里，倔强站着不向后看的少年。安静抬个头，最后一次看向镜头，眼神平淡像水一样，幽幽沉沉，就那么漫不经心的，让它又像水一样流出来。

　　慢慢画面模糊，袅袅的只剩下一点声音：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怎么补偿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在生长

　　……

　　一只手在他肩上一拍，孟初整个人惊跳。

　　「你电话。」洛小木被吓得更厉害，孟初的眼神，空洞的像被人勾了魂似的。

　　摇晃着去拿起电话，一手扶着头，仍然是晕眩着，心有点跳，他要轻轻呼气才能让自己说出话来。

　　「喂？」

　　「孟初？是我。」

　　孟初怔愣着，直到那人叫了他几声，才猛然回神。

　　「你怎么了？我不在几天，被人勾了魂啦？不准哦，我回去时可要再抢回来的。」

　　萧燃的语气带着笑，孟初终于回到真实里来了。

　　「哦，你事情完了？」

　　「差一点，现在是打电话查勤。」可以想象出他不怀好意的偷笑嘴脸。「怎么样，有没有背着我偷吃？」

　　孟初真的完全正常过来了。马上就沉了脸，虽然那家伙看不见。

　　「你无聊啊。」

　　「看不见你确实很无聊啊。」

　　他笑咪咪着接下去，「不过可以料到，你一定没有想我对不对，说不定都忘记我长什么样了。」标准的怨夫口吻。

　　孟初就笑了。这是一个让他觉得安全的萧燃。

　　「没事我挂掉了。」他不自觉已经微笑。

　　「好，下次我再打给你。」萧燃那边似乎也被人催着，于是干脆地挂了电话。

　　走回去坐下，演员表都已经打完了，孟初关掉屏幕，长长出一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那张脸果然是危险的，仅仅是这样的眼神都可以让人沦陷，那时候他还以为是一时的迷惑，但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那绝对会是一张迷惑他的脸，只是那个人并非萧燃，那只是萧燃身体里的一部分。

　　幸好呢，不然他就有危险了。

　　心跳太过快的话，对健康是不好的，他只要像呼吸那样安全的感觉就好。

　　而现实里的萧燃是新鲜的且实在的，所以孟初也才安心敢于靠近过去。

　　后来孟初还是交了一篇东西上去，一周后登载在校报上，篇幅砍去一大半，归为电影节巡礼的一部分，稿费也就理所当然地由三人瓜分了。另外因为送苏霏霏回去，而错过的康琳琳直扼腕不止，于是事后又敲诈了孟初一顿宵夜补偿回来。

　　千字文里孟初只记了那么两句。

　　如果不是初恋，怎么可能如此美好地残败。而此时人生还短，于是就把记忆砍碎了来看。

　　记忆的最高境界就是愈残愈美。

　　─《轻轻呼吸，明艳生活》写完了这些，孟初以为自己大概会做个梦什么的，毕竟是触碰到了那一段记忆，只没想到完全没有不说，连萧燃之后也没有电话再打过来，孟初总算能安安稳稳地呼一口气，过去已经过去，而现在没有危险，真是太好了。

　　据说恋爱的时候，想太多是不对的，可是孟初不能不想，那种始终觉得自己危险着的感觉，牢牢抓着他，放不开手。

　　也许他，就像一开始说的那样，只是想有人来喜欢他，自己却根本不曾在真正的恋爱吧。也没打算要再一次真正爱上谁。

　　心有点歉疚着，对萧燃，一直都存在着这样的不公平。

　　可是没办法，孟初也只是凡人，有一些旧伤口总是不能完全忘记，于是不顾一切地避开会受伤的任何可能。

　　第七章

　　老杜说春眠不觉晓，而对于孟初来说，不论什么季节，都是适合睡觉的季节。所有人都知道，脾气有点怪，样子长得说不清好看难看，人和声音一样安静的孟初同学，是全年性休眠动物。

　　这个所有人包括老师、同学，毕竟相对两年多了，而一个人的劣性居然丝毫不改且变本加厉，实在是谁都拿他没办法的。

　　没办法，孟初也没办法的很。

　　有些文字是用来鄙视的，比如教科书；有些东西是用来怀疑的，比如ＸＸＴＶ的新闻；还有些时间是用来睡觉的，比如上课。

　　孟初身体自然的生物钟如是说。孟初一点也不想勉强自己。

　　所以这一天的专业课上，照样是百十人的大课室里，密密麻麻正坐的学子们，勤勤恳恳跟着台上的老夫子努力抄抄抄，而最末一排的高瘦男生则把头抱在双臂间，把周围完全忽略地睡得一团香甜。

　　萧燃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能看到这种场面，一时间一愣，已经忍不住微笑。

　　是什么人说过那句话来的，幸福的事情就是不管出去多久回来，一掀开被子，那人还照样睡在那里。

　　当然此睡非彼睡。他在孟初身边坐下，小心着不吵醒他，只是侧首看他那张睡脸，黑眉毛淡淡地撇着，不论睡着还是醒着都是一个样。

　　嘴巴也是老样子微微抿着，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诱人。是太久没见的关系了么？一个月零两天，他已经一个月零两天没有看见这张脸，碰触到这身体，还有对这个人笑，有点无赖地撒娇。

　　但是看孟初睡成这样，也许根本连梦里都没有他吧，唯一一次的通电话，什么要紧话都没说就挂了，他其实也真的担心，要是孟初忘记他了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一路都想着这个问题，但直到看见这张脸，才知道这根本不是问题。不管孟初有没有忘记他，他都没有半点忘记孟初，甚至比之前还有多的心跳震动，这才是问题所在。

　　哎呀呀，你危险了孟初，我回来了。

　　邪笑着伸手去摸他的脸，孟初迷迷糊糊地伸手挥开，他又坚持不懈地附回去。一直摸到孟初醒过来，那张开眼的一瞬间还有点迷糊，萧燃于是把自己的脸送向前去，让他看清楚。

　　「醒了？」笑咪咪，鼻端几乎顶着鼻端，气息沉沉的混合到一起，心里痒痒的，几乎就要迎上去吻那张诱人的唇。

　　孟初一挥手把他的头挥到右边去面壁思过，「你回来啦？事情办完了？」

　　真是没有学习能力的家伙，本来一睁开眼睛看见他，还惊喜了一下，马上就给他来这种明知会让他不爽的动作，现在可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呢。当场他就自然地给他身体反应回去。

　　萧燃想吃豆腐不成，还白得了一串大香蕉，捂着脸跟他不爽地大眼瞪小眼，孟初也不示弱地回瞪，半晌还是萧燃举了白旗。

　　「快十一点了，要不要一起吃饭去，反正你也不上课了。我有个朋友过来，介绍你们认识。」

　　「我现在就是在上课。」

　　抗议很微弱，因为自己上课不务正业的形象，是众所周知的，看看前面一黑板满满的天书，孟初皱眉，身边萧燃再一次拉他，就不再坚持了。

　　「为什么我要认识你的朋友？」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他们这种关系，怎么说都只能维持在地下，孟初有过经历当然再明白不过。认识了彼此的朋友，也照样是披了一层外衣在交往，有时候反而还有点麻烦，实在不明白萧燃想做什么。

　　「见了你就知道了。」

　　萧燃只是这么说，于是乎孟初又白了他一眼。

　　正是上课时间，校道上没几个人，在十一月的阳光里，树影半斜歪在小道上，路上只有像他们这样几只闲闲的漏网之鸟。

　　边走孟初一边往口袋里摸着饭卡，正在考虑午餐吃什么，忽然手就被萧燃一把抓过去牢牢握住了。他半诧异半不解地看萧燃，萧燃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

　　「我们也算是一场小别啊。孟初。」

　　孟初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小别个头，在外面别动手动脚的。」

　　要收回手来，萧燃只是不放，孟初挣扎了一下，看看前后没人，也就随他去了。

　　两只手握在一起，这样拉拉扯扯着，倒也并不算是别扭，最主要的是，若是真的跟他较起劲来，怎么样还是比不过萧燃那一身软磨硬泡的功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被他这么抓一下也不会少块肉。孟初就是这么考虑利弊的。

　　到了学校餐厅，放眼看去人寥寥无几，孟初甩开了萧燃自己找地方坐了，正认真继续考虑吃什么的问题，然后就第二次被打断了。

　　「嘿，同学，可不可以知道你的名字？我可不可以坐这里？」

　　孟初慢慢抬头，不曾想生平第一次被女生搭讪的情形，发生得如此的让人没有心理准备─不过说回来，这种事也的确是没什么可以准备的。

　　一抬头他就怔了怔，眼睛定定在人家脸上望着，直到那女子咯咯笑出来，孟初才猛然回过神。

　　第一次，遇见容貌到达了如斯水平的女生，要怎么形容呢，文科生孟初同志陷入词汇困境，什么花什么玉，都是太俗气，倾国倾城更加用滥了，要简洁的说就一句话，是那种可以和萧燃相对抗的人种，什么都不说，站在原地就能闪亮耀眼。

　　这样相貌的女生来搭讪，孟初忽然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相对而言，对着那张脸，就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他很诚实、很苦恼、很挣扎地跟女子对看，虽然表情依旧一派平静，而女子看了他半晌，忽然又扑哧笑了。

　　「萧燃，你的宝贝真是可爱啊。」

　　萧燃？孟初愣住，看着沉着脸的萧燃，从女子身后冒出来，毫不客气地就把美女脖子一揪，丢在座位上，自己则重重在孟初身边坐下。

　　「叫妳来，是给妳面子。谁准妳这么调戏我的人？」他恶狠狠地瞪着美女，美女则回一个鬼脸。

　　「面子几毛钱一斤？还有我说你呀，谁是你的人，说不定很快就是我的人了呢。」

　　这两人都是极佳相貌，这么面对面、眉目生动地映衬生辉，孟初在一边看着，颇有浪费人才之感，这种人物实在只应该在华彩舞台上接受瞩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