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他头昏目眩了。
尹天翊心花怒放、喜出望外,楚英的冷笑,又浇了他一头冷水,不知道楚英想做什么,尹天翊担心极
了。
「看来今晚有不速之客,打扰朕的洞房,但是......朕可以等,天翊,」楚英弯下腰,亲昵地抚摸着
尹天翊的脸孔,「等朕打下大苑,就以汗王的身分......抱你。」
「你痴心妄想!」尹天翊想破口大骂,但嘴唇只是轻微翕动了下而已,他仍发不出声音。
楚英帮尹天翊盖好被子,乍看起来尹天翊是生病在熟睡。
铁穆尔带着涂格冬等两百多亲信,旋风般踏进蒲离皇宫,大苑可汗─气势自不寻常,剑一样的浓眉下
边,乌黑的眸子迸出锋利的精光,彷佛要把什么刺穿似的。
楚英亲自接待铁穆尔,身后站的是官司众和祭司,有些女官胆小,看到一身战袍、魁梧健壮、猛虎般
可怕的铁穆尔,竟吓得簌簌发抖。
楚英命人上酒,皮笑肉不笑道:「早闻可汗是西州第一勇士,今日一见,果然是虎虎生威,锐不可挡
。」
铁穆尔蹙眉,他向来讨厌文诌诌的话语,如今心正被疯了似的思念煎熬,迫不及待道:「天翊呢?天
翊在哪?」
「殿下病重,正在凌云殿休息。」
铁穆尔一怔,「病重?」
「是,不知在大苑得罪了谁,被奸人下毒,心肺俱损。」楚英以讽刺的目光盯着铁穆尔,尹天翊被人
下毒,铁穆尔竟浑然不知。
铁穆尔面罩寒霜,攥紧铁拳。
「殿下是蒲离的贵客,蒲离又以收集天下毒药闻名,请放心,殿下中的奇毒已解,只须继续休养,就
无大碍了。」
铁穆尔突然站起来,「本王要见他。」
「朕说过,殿下睡了。」楚英不悦。
「即使如此,本王也要见他,请陛下带路。」铁穆尔毫不退让。
一时间的冷场,纵使恨得咬牙,为了大计,楚英也只能带路。
昏暗的烛光,彷佛着火一样的红色纱帐,尹天翊想见铁穆尔想到心口都痛,他知道楚英会拦住铁穆尔
,可是......明明就在那么近的地方了,明明可以触摸到了......
思念......像潮水一样在心里翻腾,无处可去的痛苦,只能化作断线的泪珠。
「天翊!」熟悉的声音,有力的拥抱,一瞬间,尹天翊以为自己在做梦,这是多么美的一个梦啊。
「本王好想你!」痛苦的、压抑的低喃,把自己紧紧包围住的,是那股风沙的气息,尹天翊震住了,
心脏狂跳,说不了话,泪水更是汹涌而出。
铁穆尔一而再,再而三地搂紧怀里的人,摩挲他的头发,彷佛一松手,他又要不见了,两颗炽热的心
脏,贴得很近,那是天雷地火般的鼓动。
「你病了,瘦了,都是本王不好。」万分自责地低语,乌黑的眸子里,满是不舍和柔情。
「铁......」几乎使尽所有力气,尹天翊才能出声,嘴唇剧烈颤抖着,「铁......穆......尔......
」
由于唇舌不受控制,尹天翊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而且吐词不清,尹天翊急得满头大汗。
「天翊,别说了,好好休息。」铁穆尔怜惜地抚摸着尹天翊的脸,心痛极了。「本王在这里,不会再
离开你,天翊,我爱你......」
尹天翊这才松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但是,也因为这一时的松懈,昏了过去。
第九章
这是一个清丽的早晨,红霞、云彩、炊烟袅袅的浮在晴空。
在铁穆尔怀里,尹天翊缓缓睁开眼睛,对上铁穆尔焦急的、布满血丝的眸子,轻轻一笑。
「天翊!」铁穆尔激动万分,搂住尹天翊,声音发抖,「你吓死本王了!」
「铁穆尔......」每说一个字,心口就疼得厉害,眼泪就掉下来,「我在做梦吧?」
「天翊,别哭,」铁穆尔用拇指擦去尹天翊的泪珠,轻轻吻着他,「瞧你,眼睛都肿了。」
尹天翊痴痴地望着铁穆尔,分离了近半年,好不容易又能在一起,他想伸手,又不敢伸手,就怕一碰
,重逢的喜悦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铁穆尔抓住他悬在半空、犹豫不决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天翊,本王回来了。」
掌心发烫,触摸到的,是真实的铁穆尔,尹天翊终于回过神来,呆呆地,怔怔地,突然抱住铁穆尔,
大嚷,「铁穆尔!我想你!好想你!」
思念得快要发疯,尹天翊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呼唤铁穆尔的名字。
「本王知道。」铁穆尔任由尹天翊大叫大嚷,眼神中满是柔情蜜意。
尹天翊深深依偎在铁穆尔怀里,幸福满溢胸膛,睫毛颤动着,「好爱你......
「只想和你在一起......」
贪婪地感受着铁穆尔的体温,那宽阔厚实的胸膛,和温柔地低语......
依偎良久,尹天翊想起宝音,还有其它被囚的大苑侍卫,急忙道:「铁穆尔,宝音、巴彦......他们
还在地牢里!我们快救人!」
「宝音和巴彦在纥尔沁,他们都受了重伤,本王命他们留在纥尔沁疗养。」
「咦?」
「天翊,」铁穆尔叹息,似乎不想告诉尹天翊事实。「除了宝音和巴彦,其它人......都已经被杀,
本王派了一队伏兵,一是想查探你的下落,二是寻找俘虏,但是在地牢里,只发现一堆白骨......」
「全被杀了?」尹天翊失魂落魄,五百多条人命啊!是他─把他们带来蒲离,他们也应该和他一起回
家才是!怎么会......
尹天翊痛心彻肺,脸色苍白,铁穆尔紧紧地搂住他,「天翊,这不是你的错,别这样自责,若本王早
些打下塔塔尔,早些到你身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尹天翊魂不守舍,但是铁穆尔的话忽然提醒了他,抬首道:「楚英要害你!你怎么能进宫?快走!」
尹天翊慌张地下床,团团转,「现在天色还早,我想想办法,制造点骚动,你快拿上剑!北边的侍卫
比较少。」
铁穆尔坐在床上,纹丝不动。
「你还发呆!」尹天翊急得要命。「这里是龙潭虎穴啊!」
「为了你,地狱都敢闯,何惧龙潭虎穴?」铁穆尔这个时刻,还在开玩笑。「天翊,本王最近,也开
始学成语了。」
「你是要气死我!」尹天翊怒瞪他,「算我求你,快点─」
尹天翊突然住口,因为殿门外隐隐有人走动,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是许多人,也就是说......
铁穆尔微微苦笑,「昨夜,楚英就已经重重包围凌云殿,所以我们现在出不去。」
「你这笨蛋!」尹天翊气得大吼,「你昨天就不该管我!楚英不会要我的命,可是,他会杀了你!你
怎么这么傻!」
「天翊,」铁穆尔下床,拉起尹天翊的手,那纤细的手腕上,捆绑的痕迹又青又紫,触目惊心。「你
认为本王,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尹天翊低头,咬着嘴唇,若铁穆尔没来救他,结果就是被楚英强暴,尹天翊会十分痛苦,甚至会想咬
舌自尽。
他也是有自尊的,绝不会在暴力前低头。
「天翊,」铁穆尔十分温柔地抱住他,「傻的人,是你......」
殿门砰地一声,被蒲离侍卫粗鲁地推开了,跨过门坎走进来的人,是大官司。
「奴婢见过可汗,」大官司毕恭毕敬地行礼,拿出一张烫金请帖,「陛下有请,邀可汗与殿下,至凤
凰殿共进早膳。」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尹天翊有些害怕,更靠近铁穆尔。
铁穆尔有力地握住他的手,「天翊,别怕,本王不会放开你。」
「嗯......」我担心的,是你啊!尹天翊琥珀色的眼眸,忧心忡忡。
「走吧。」铁穆尔拉着尹天翊,跟随着大官司,行若无事地走出宫殿。
清晨的雾气早就散尽,蓝天放碧,红日高悬,更衬托出蒲离的好山好水,那起伏的山岭,空旷的崖谷
,清幽的竹林,都美不胜收。
虽然凤凰殿还是那样空旷优雅,充满异国风情,尹天翊却如坐针毡,手心里都是汗。
他坐在铁穆尔身边,抓着铁穆尔的手,不敢看楚英。
凤凰殿地理位置独特,它沿陡峭的崖壁而建,出入只有一条狭窄的石阶,崖谷幽深,掉下去必死无疑
,而现在,台阶上站着一排蒲离侍卫,钢刀皆已出鞘,那凛冽的寒光,令尹天翊脊背发凉。
「蒲离,一直以大苑马首是瞻,可汗今日能赏脸,是朕的荣幸。」楚英笑里藏刀。「请用茶。」
宫女端上一壶茶,两个玉杯,轻盈地倒茶,茶水的颜色像琥珀一样暗红。
尹天翊觉得这杯茶肯定有问题,拉拉铁穆尔的手,警告他别喝。
但是铁穆尔却面不改色地一口喝完,单手把玩着玉杯,「是好茶,只可惜茶叶藏得太久,多了铁锈味
,浪费了。」
铁穆尔伸手,就把尹天翊面前的茶倒了。
楚英脸色一变,冷笑道:「寄人篱下,还摆汗王的威风?」
「龙生龙,凤生凤,生来是老虎的人,变不成猫。」铁穆尔稳如泰山,反唇相讥,「生来是猫的人,
弒兄弒父,也变不成老虎!」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尹天翊瞠目结舌,铁穆尔的金阈语,是进步神速呀!
楚英气得重重一拍案几。突然,他又笑了,看向尹天翊,「天翊,昨天半夜,侍卫在城门外截到一位
贵客,这个人的身分是尊贵无比,可汗也太见外了,竟然不带她来见你。」
「什么贵客?」尹天翊疑惑,转头看着铁穆尔,铁穆尔眉心蹙起,脸上阴晴不定。
「可汗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楚英更是得意,一字一顿道:「你也太贪心,如果是我,得到他,就
不会要别的女人!」
别的女人?楚英在说什么?尹天翊更不明白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著红色绣花长袍,束腰带,蹬
马靴,大苑装束的少女被押了上来。
「啊?吉玛?」
乌勒吉玛风尘仆仆,可是依然昂首挺胸,目空一切,她的气质变了,装束也变了,红色的锦缎长袍,
是公主或是妃子才能穿的。
紧接着,尹天翊又注意到,乌勒吉玛不再扎着麻花辫,她挽起了发髻,戴着华贵的红宝石额箍,手指
上也戴满了戒指。
乌勒吉玛一看见铁穆尔,就急切地迈前一步,「可汗救我!」但是,脖子上很快架上钢刀,她无法再
开口了。
乌勒吉玛害怕钢刀,求救的目光投向铁穆尔,瞥见尹天翊时是冷冷一瞪。
尹天翊愕然,询问铁穆尔,「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吉玛......」
铁穆尔无法回答,他最怕的就是伤害尹天翊,可现在正是他让尹天翊露出这样不安的表情。
「这位是汗王新纳的妃子,」楚英察言观色,落井下石。「听说已有身孕,天翊,待她生下小王子,
就能升格为大妃,几乎与你齐肩,这样的身分是不是很尊贵?」
尹天翊惶然地睁着眼睛,铁穆尔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是......真的吗?」尹天翊的嘴唇在颤抖。
「......是。」
尹天翊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不敢相信,铁穆尔竟连一句辩解也没有!
「你太过分了!」眼前朦胧一片,心,也碎成一片片,连呼吸都变得痛苦......
尹天翊站起来,但是身体摇摇欲坠。「天翊!」铁穆尔想抱住他。
「别碰我!」
尹天翊站稳,面无血色,那虚弱的模样,令铁穆尔握紧拳头。
尹天翊急促地呼吸,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走出宫殿。
石阶很长,脑袋里天旋地转,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但是彷佛,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是啊,他想去哪?他能去哪?
扎心的痛,浑浑噩噩,气力流失,石阶越来越扭曲,尹天翊脚一软,就要摔倒。
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人,是─楚英。
尹天翊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如当初,那病重的模样。
「我扶你去寝宫休息。」楚英温柔地低语,尹天翊没有拒绝,实际上,他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铁穆尔怔怔的,像一尊石雕一样坐在原位,可细心的人可以发现,那乌木椅子的扶手,早已被铁穆尔
捏碎。
「殿下,喝口水吧。」
宫女端来凤凰水僊茶,茶水有着天然的花香,尹天翊没有喝。
「殿下,该用膳了。」
也是金阈厨师做的美食,从八珍乳鸽到各种宫廷点心,尹天翊依然不吃。
「怎么办?昨天,殿下就没吃什么东西,今天又不吃不喝......」
「要不,撤下去,再换别的上来?」
「我看没用。」
「我去找陛下。」女官重重一叹,匆匆步出内殿。
尹天翊坐在卧榻上,抱着双膝,宫女们的话语他充耳不闻。
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许久以前的画面,那时候他才六岁,背着父皇,偷偷地去看他的母亲。
冬天的冷宫是一派萧索,窗格上糊的白纸大多已经破了,北风一吹,纸片就像雪花一样飞扬......
她的母亲,一身布衣,头戴一根木发钗,在白皑皑的积雪中,修剪一盆枯萎的兰花。
「娘......」他冒着危险,趴在高高的宫墙上,怯怯地叫,他的母亲连头都没有抬。
他只好笨拙地,又叫了一声,「娘......你走过来点,好不好?」
他的母亲嘴里念念叨叨的,摆弄着花草,尹天翊仔细聆听,才知道她在说:「我的翊儿该摆满月酒了
......瞧,拨浪鼓,你的父皇多疼你啊。
「翊儿,你看,父皇来看你了......」母亲活在过去的时光里,她不愿面对冷宫的生活。
以前,尹天翊不理解,他的母亲怎么能视一盆兰花为婴儿,却不认活生生的他呢?
如今,他明白了,当年有多恩爱,被拋弃后就有多痛苦,人是脆弱的,她的母亲对帝王已经绝望了,
她的心结了冰,崩溃了......
眼泪一滴滴掉下,尹天翊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楚英站在殿外正想推门进去就听到尹天翊在哭,他的哭声令楚英五内如焚,肝肠寸断,想了想,他转
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蒲离皇宫,北边一偏僻的小屋,乌勒吉玛忐忑地坐在屋内,她的不安一是由于她太大意被楚英俘虏,
不知道楚英会如何对待她,二是因为─尹天翊竟然没有死?
乌勒吉玛大失所望。炼金术,是骀蒙族药师的秘密技艺,她通过炼金术,再加上五种毒蛇的唾液、穿
肠草、汞,这些毒物秘密炼制的慢性毒药,竟然没效?
尹天翊还真是命大!
不!乌勒吉玛站起来,她才不要和一个男人分享铁穆尔!
但是......眼皮不停地跳,心慌得厉害,窗是锁着的,门也是锁着的,乌勒吉玛又累又饿在简陋的屋
内来回踱步,尹天翊被救,铁穆尔会不会追究下毒的人?
虽然这种毒药很罕见,即使碰到银制餐具也不会变色,但是......毒发的时间,毒药的性质,铁穆尔
那么聪明很快就会知道,她给尹天翊喝的补汤,有问题!
毒害王妃是什么罪?
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不仅如此,整个骀蒙族都会遭殃,这是灭顶的大罪啊!
乌勒吉玛这才清醒,她有多不小心,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