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梦珂

「旻歆……」夏子武也环抱住他的肩膀，却听见洛旻歆呼痛，「怎麽了？我太用力吗？」
洛旻歆离开他，默默摇头，握住夏子武的手，紧紧的握著，「我好想你。」
他变得更脆弱了。这个念头从夏子武的脑中浮起。
「我也很想你。」夏子武回握住洛旻歆的手，「担心你。」
两个人在教室里面静静待了一会儿，洛旻歆肚子的抗议声让夏子武笑了出来，牵著眼红脸红的洛旻歆赶紧去餐厅，再不去就没东西吃了。
洛旻歆真的很饿，吃的量让夏子武看了都傻眼，也吓到坐在附近的同学。
吃跑了，刚才也睡足了，午休时间夏子武拉著洛旻歆偷偷溜到外面的角落里，两人肩靠著肩一搭没一搭的聊著。
夏子武问起他这三天的状况，却换来支支吾吾的解释，就算是小孩子也看得出来洛旻歆在说谎，这让夏子武有点不满，但难过的成分更高，「你不相信我吗？」
洛旻歆大力摇头，「我相信小武，我最相信你了。」他缩起身体，害怕的抬眼看著夏子武，「但我不能说，爸爸警告过我谁都不能说，说了他会、会……」
不知道洛旻歆想到了什麽，只见他脸色瞬间刷白，原本红润的嘴唇也失去血色轻轻颤抖著，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又吞进肚里。
夏子武紧紧的牵著他的手，除了这样他想不出别的方法安慰洛旻歆，「不怕，没事的，不能说就算了。」
「我很想说，可是我怕爸爸知道了会……」说著说著眼眶里又溢满了眼泪。
「嗯，没关系，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会陪著你。」
洛旻歆钻进夏子武的怀中，低声啜泣，「我好希望你是我的哥哥，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我也喜欢阿姨和叔叔，他们对我好好……」
夏子武轻抚著他的背，声音里尽是怜爱，「我早就把你当我弟弟了。」
听到夏子武的话，洛旻歆露出开心的笑容，带著眼泪的笑容，夏子武用袖子有点笨拙却温柔的擦掉他脸上的泪水，「不哭，我喜欢旻歆笑。」
下课的钟声响了，午休结束，两人又待了一下才手牵手回到教室。
坐在讲台上的老师顽皮的笑著，手指指了夏子武又指了洛旻歆，胆小的洛旻歆缩在夏子武身旁，而夏子武咧开嘴也顽皮的笑了笑，才带著洛旻歆回到位子里。
「老师没有生气吗？」洛旻歆细声问道。
夏子武笑道：「没有没有，老师知道我们在哪。」
「咦？！」
「因为我有先跟老师说啦。」夏子武边说边拿出一小张白纸，在上头写了一行的数字，递给洛旻歆，「旻歆，这个是我家里的电话，在家里想我的时候可以打给我喔。」
洛旻歆小心的拿著拿张纸，彷佛手上拿著珍贵的东西，他把纸张收进铅笔盒，笑得好灿烂，「谢谢你，小武。」
看到洛旻歆笑的这麽开心，夏子武自己也开心极了。
突然角落的音响传出广播：「凤梨班的洛旻歆请到校门口，你的父亲在等你。」
夏子武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再转回去却看见洛旻歆一脸害怕的样子，方才的开心神情早已不在。
「旻歆？」
洛旻歆看见老师走了过来时紧紧抓住夏子武的手，那力道让夏子武缩了一下，对上洛旻歆的双眼，他看到无尽的恐惧，「旻歆？」
洛旻歆还来不及开口，老师便走到他面前，「旻歆，爸爸好像有事情要先带你回家罗。」
夏子武盯著他的侧脸露出一抹不像微笑的笑容，也看到老师露出疑惑的表情。
但洛旻歆很快的便将头低下去，默默的将书和铅笔盒丢进书包，快步跑了出去，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老师急忙追了上去。
「为什麽旻歆会这麽害怕？」夏子武看著手上一条红色的抓痕，那是洛旻歆刚才留下的，「为什麽？」
无数的为什麽在五天後得到了解答。
伤─第九章─上
星期六，快乐的周休二日，但对夏子武来说却一点都不快乐。
因为自从上星期五洛旻歆的父亲提早带走他後，他就没有再看到洛旻歆，因为他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
夏子武独自坐在客厅，手上拿著遥控器胡乱转台。
凌音在厨房准备晚餐，夏玄佑出去办事情还没有回来。
夏子武盯著电视却没有心在内容，满脑子都是洛旻歆，却看不见他；满脑子都是疑问，却没有人能解答。
「都没有打电话给我……」夏子武一个人鼓著脸不满的自语，「早知道之前也问他家的电话。」
大门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夏玄佑提著公事包进来，一看到夏子武一个人鼓著脸坐在那不禁笑了出来，「我回来了，小武。」
「欢迎回家。」自己一个人在闹别扭差点忘记和夏玄佑打招呼，夏家的礼仪教育可是很严格的。
夏子武说完依旧鼓著脸缩在沙发上。
夏玄佑将领带拉开，脱下灰色的灰色外套批在椅子上後坐到夏子武的旁边，「怎麽了？一个人在闹脾气。」
夏子武哀怨的看向夏玄佑，「为什麽旻歆都不去学校？为什麽旻歆不打电话给我？」
果然还是在想旻歆的事情。夏玄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家里有事情吧，上个星期五他的爸爸不是提早带他回家？」
「但是那时候他很害怕的样子。」
「很害怕？你上次没有说到这点。」夏玄佑稍稍蹙眉。
夏子武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解释。
「嗯？怎麽了？」
「说了旻歆不会被他爸爸骂吗？」
「我不说、你不说，他爸爸就不会知道也就不会骂他了。」
这下夏子武才露出安心的笑容，「他很害怕，但是我不知道为什麽，他有话想跟我说，可是他说如果说了被他爸爸知道了他爸爸会生气。」他停顿了几秒，没有看到此时的夏玄佑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心，「而且旻歆变得更容易哭了，上个星期五他哭了两次，他还说他希望我是他的哥哥，他很喜欢爹地和妈咪。」
「之後呢？」
夏子武摇摇头，「没有了，他之後回家，这个星期都没有来学校。」他突然又鼓起脸颊，「我有给他我们家里的电话，如果他想我可以打来，但是他都没有打来。」
「可能他有事情吧，太忙了所以没有时间打给你。」夏玄佑戳戳他那鼓起的脸颊，一时嘴里的空气被压了出来，发出长长的「噗」声，逗的他失声笑了出来，「哈哈，别闹别扭了，嘴巴翘的这麽高。」
夏子武羞红了脸，跑到另外一边坐下来。
「小武，你去拿连络簿给爹地，我有事情想跟老师联络。」
「喔。」夏子武跑回房间从书包里拿出连络簿交给夏玄佑。
夏玄佑接过连络簿拿起手机到阳台，对此没有兴趣的夏子武仍留在客厅按著遥控器。
十分钟後，夏玄佑从阳台走出来，脸上的表情有点凝重，夏子武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夏玄佑就已经走进厨房和凌音说起话来。
「旻歆……」躺在沙放上盯著天花板，夏子武喃喃换著洛旻歆的名字。
电话声嘎然响起，吓的夏子武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心情不好又被吓到，夏子武不悦的瞪了电话一眼。电话响了几声，在厨房的夏玄佑和凌音都没有听到，他才急急忙忙去接起点话。
「喂？请问你要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喘息声，细微的讲话声让夏子武没听清楚，再开口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夏子武这时才听出来是洛旻歆，「旻歆，你终於打电话来了。」
「小武……帮我……」
洛旻歆的声音太过虚弱无力，瞬间让夏子武胃部一紧缩，「怎麽了？你怎麽了？」
「好痛、我全身都好痛，妈妈不见了……爸爸好生气，爸爸生气就打、打我，好痛……小武、我好怕。」
他的声音满是惊恐和无助，听的夏子武都慌了却不知道该怎麽或说什麽。
「小武、小武……」
他知道洛旻歆哭了，「旻歆，我、我马上跟爹地和妈咪说，他们会有办法的。」
「我好怕……小武……爸爸把我关、关在家里不让我出去……他刚刚出去我才、才能打电话给你……」
「好，等我，我会去找、找你，等我，旻歆。」夏子武紧紧握著电话，掌心都渗出了汗水。
猛然间一阵如野兽的怒吼声从电话那头传入夏子武的耳中，下一秒是洛旻歆的尖叫声和呼痛声一阵一阵拍打他的耳膜，心跳漏跳了好几拍，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电话一直传来怒吼声、尖叫声还有许多碰撞声和破碎声，无能为力的心情顿时让夏子武红了眼眶，朝电话大喊：「你不要打旻歆，别打他，你这个坏人快离开旻歆，别再打旻歆了！」
「你是谁？」电话里传来气喘吁吁且低沉森然的声音，「你是谁？我做什麽关你什麽事！洛旻歆是我儿子，我要怎麽打就怎麽打，你管得著！」
喀的一声，电话被挂掉，只剩下嘟──嘟──的声音传进耳中。
夏子武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电话筒悬在半空中左右摆盪，刚才积在眼眶里的泪水都从眼角流下。
在厨房的两人听到夏子武的喊道声急急忙忙跑过来，看见儿子坐在地上哭泣，凌音慌张抱起他，「小武，怎麽了？发生什麽事情？」
「爹地、妈咪，帮旻歆，旻歆爸爸打他……帮他……」夏子武拉著凌音和夏玄佑的衣服哭泣道，「旻歆好可怜……他爸爸好恐怖……」
「你刚刚在跟旻歆说话？」凌音问。
夏子武点点头，抹去眼泪但新的泪水马上又留了下来，「我听到他爸爸在打旻歆……爹地。」
夏玄佑当下马上打电话到警察局，凌音拍拍夏子武的背，安抚他的情绪，「不会有事情的，小武放心。」
「妈咪，我们快去找旻歆好不好，他们家就在前面，我们快去帮旻音好不好。」夏子武紧紧揪著凌音的衣服。
「凌音，走，我们快去旻歆他家，警察随後就到，小武，你乖乖待在家里。」
「不要，我也要去找旻歆。」夏子武扑到夏玄佑脚边，紧抓著他衣服不放，「爹地，我也要去。」
拗不过夏子武，夏玄佑只好抱起他，和凌音赶紧朝旻歆家奔去。
???
到达洛旻歆家门口，大门深锁，窗户也被窗帘紧闭著，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夏玄佑他们到达没多久，三名警察也随後赶到。其中一名最高的警察按了两声电铃，过了几十秒没有人回应，他又按了好几声，依旧是没有人回应便改变方式进而敲打大门，「洛先生，请开门，我们是警察，我们有事情要请教您。」
房内依旧没有回应，三名警察交换一个眼神之後，拉开夏玄佑他们，准备破门而入。
此时大门稍稍拉开，门缝出现一张憔悴肮脏的面孔，男人眯著眼口气暴躁的问道：「警察找我干嘛？」
「我们接获报案你们殴打孩童，我们现在要调查一下。」
「哼，报案？少胡说八道，我可是什麽都没做。」
「你骗人！你刚刚就在打旻歆，我听到你打旻歆还有旻歆的尖叫声。」夏子武指著男人尖声叫道，「你这个坏人！」
「闭嘴！臭小鬼，胡言乱语。」洛旻歆的父亲怒吼，虽然夏子武很害怕，但是他不服输的继续看著他。
「不论怎样请您先让我们进去调查，如果您不愿意配合恕我们直接强行进入。」
眼见三名警察准备要破门而入，他碰的关上门跑了进去，三名警察马上一同撞开大门，他们还没踏出前脚，夏子武就已经跳下夏玄佑身上，飞奔而入。
见状，大人们也急忙跟上，但才刚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下了一跳，客厅乱的不堪入目，桌子、椅子等家具都已经被砸烂，玻璃、木屑、垃圾遍布整个地板上，他们踏著小心的步伐走进去，还没越过客厅就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怒吼声，夏玄佑和凌音脸色一白，冲了进去。
房间里面的状况更是残破不堪，床被割得破破烂烂，地上都是垃圾和被打破的镜子碎片。
洛旻歆全身都没有穿衣服，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左手被手铐铐在床角上，身上布满青紫色的淤青和淌著未乾鲜血的伤口，全身伤痕累累，
夏子武看到洛旻歆的父亲高举著玩具汽车狠狠的要砸向洛旻歆，他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冲过去，汽车玩具就重重的砸在他右边太阳穴，强大的外力使他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昏死过去，鲜血马上从伤口汩汩流出。
「子武！」凌音嘶声力竭大喊，也不顾洛旻歆的父亲还在那边就冲过去要查看夏子武的状况。
男人再次举起凶器要朝凌音砸去，赶过来的警察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瞬间制服了这个男人。
夏玄佑把床上的薄被拿下来裹住洛旻歆，手指在他鼻子前停了一下感觉道还有气息，但很微弱。
旁边传来警察的报告声，「请尽速派一台救护车，现场有两名孩童伤患，其中一名男孩遭到严重殴打，伤势严重。」
「子武！玄佑，子武昏了过去，怎、怎麽办……」凌音心痛的眼泪直流，接过警察递来的毛巾压在夏子武的伤口上止血。
「冷静点，子武不会有事的，只是晕了过去。」夏玄佑担心的看了夏子武一眼又转头看著怀中的洛旻歆，「旻歆被打得很严重……」
警察轻拍凌音的肩膀，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救护车就快来了。」
不一会儿外头便传来救护车「喔伊──喔伊──」的声音，赶上来的救护人员快速且俐落的将夏子武和洛旻歆送上救护车，赶往附近的医院，将洛旻歆送进急诊室。。
过了好几个小时後，急诊室上头的红灯才熄灭，数名护士和医生推著床走出急诊室，洛旻歆躺在床上沉睡著，左边挂著点滴，身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脸上擦满了药水，口鼻被氧气罩给罩著。
一名医生走向夏玄佑和凌音，其他人将洛旻歆送进病房。
「你们是他的家属？」
「不是，他是我儿子的同学，受到家暴刚才被救了出来。」夏玄佑回答。
凌音开口询问，声音有点疲惫，「旻歆的状况如何？」
医生拿起一本记录表，请夏玄佑在姓名栏上填上洛旻歆的名子，之後开始向他们解释，「洛旻歆的伤势挺严重的，因为他有很多未康复的旧伤又加上现在新的创伤，也有一点内伤，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凌音跌坐在椅子上，伤心的捂著脸哭泣，听到洛旻歆的状况她真的很难过。
「……还有一点，洛旻歆的肛门有撕裂伤，有遭人性侵……」
凌音震了一下，放下双手不敢相信的抬头看著医生，「你说性侵？旻歆遭到性侵？！」
「是的，我们有采集他体内的体液样本作为纪录。」
凌音脸色苍白，几乎要昏了过去，她不敢相信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他却对洛旻歆做出这种事情，「他、他可是他的儿子啊……为什麽会做出这种事情……」
一旁的夏玄佑急忙伸手扶住她，然後继续询问医生，「还有吗？」
「还有洛旻歆接下来的精神状况可能会有问题，受到长期的家暴和性侵，对人格和精神都是很严重的创伤，需要好好接受治疗，他醒来之後情绪的波动可能会很大，随时都可以找护士小姐帮忙，也希望你们可以帮忙连络他最亲近的亲人，这样可以让他比较有安全感。洛旻歆的病房是508号房，从前面搭乘电梯上五楼右转就会看见了。」
「谢谢，我知道了。」
「那麽我先告辞了。」语毕，医生稍稍颔首後便离开了。
凌音依旧震惊不已，抖著双唇任凭眼泪恣意流下，「那个男人真的太过分了，竟然对一个这麽小的小孩子做出这种事情……」
「凌音，这些事情我们之後再谈，我们现在先回家整理衣物和一些证件，旻歆和小武会在医院住一段时间，他们需要我们的照顾，我们也需要休息，明天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凌音擦去眼泪，点点头，「我知道了。」
女人很脆弱，但在重要时刻却又可以无比坚强，凌音就是如此，为了孩子，即使再难过，她都可以为了他们展开坚强的双臂保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