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梦珂

伤─第九章─中
距离这事情也已经过了四天了，夏玄佑和凌音为洛旻歆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
经过警察的查证，洛旻歆的父亲名叫洛衡义，母亲叫贾言尹。洛衡义和贾言尹均无家人，两人的资料上，父母栏上都没有名字，也就没有所谓的亲戚，以前住在南部，在一年多前搬到这里。
根据以前邻居的说法，洛家的生活一直很和乐，也很照顾附近的邻居，但自从洛衡义经商失败，一夕之间背了一笔庞大的负债，之後洛衡义就变了个人，待人不再和善，常常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整天足不出户，过没多久他们就搬家了。
来到中部住下来，生活并没有改善，洛衡义自暴自弃，不愿意出去工作，在家里只会喝酒抽菸，整个家计就落在贾言尹身上，她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但是赚的钱永远都不够洛衡义花，为此两人开始有了口角和冲突，洛衡义没喝醉时会打贾言尹，喝醉时也会打她，甚至故意在洛旻歆面前与她做爱，造成贾言尹的身体和心灵都受到很大的伤害，最後，洛衡义的发泄泼及到洛旻歆，使得他也遭到洛衡义无情的殴打，导致他有时无法上课。
贾言尹在事情发生的前一个星期就离开那个家，从此毫无音讯。因为贾言尹的离去，导致洛衡义完全失去理智，所有的怒火和不时的欲火便全加诸在幼小的洛旻歆身上。
经过警察的调查还有医生的判定都认定洛衡义已经失去照顾孩子的能力，扶养权九成九会被撤销，这也就代表了洛旻歆没有了父母，等到法律裁定後，他将成为孤儿，也因为如此，夏玄佑和凌音决定收养洛旻歆，争取这个扶养权。为此有非常多的事情和证件要处理，所以他们两个才会这麽繁忙。
留在医院的夏子武趴在洛旻歆的病床旁边，此时正熟睡著。洛旻歆也躺在床上静静的休息，更正确来说是镇定剂还未退去。
两天前洛旻歆第一次醒来，情绪却过於激动，就连夏子武也无法让他平静下来，最後是护士替他注射镇定剂才又归於平静。昨天镇定剂退去，这次就没有情绪失控，但是他像失了灵魂，整个人只是睁著眼睛注视天花板，夏子武在旁边待了好久，洛旻歆才发现旁边有人，但当他一看见夏子武整个情绪又失去控制，无论夏子武说什麽他都听不到，最後又是打了镇定剂才又睡著。
感觉床上传来震动，夏子武敏感的张开了眼睛，霍的挺起身体察看洛旻歆。他的眼皮跳动著，嘴巴蠕动著却听不出来他在说什麽，他稍稍扭动身体，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夏子武将双手覆盖在他手上，「旻歆，已经都没事了，不会有人再欺负你，我会一直陪著你，所以不要害怕……」
他不断的重复，希望在睡梦中的洛旻歆可以听到，然後得到安心。
突然之间洛旻歆猛然睁开双眼，吓到夏子武，他盯著天花板好一下才慢慢转过头看向夏子武，注视良久才缓缓开口，「小武？」
听到洛旻歆开口和了他的名字，夏子武露出欣喜的笑容，「嗯，是我。」
看到夏子武的笑容，让他心里感到暖滋滋的，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你一直陪著我……我好高兴……」
「我说过我会一直陪著你的。」夏子武柔声说，看到洛旻歆稍稍蹙眉，心脏重重撞了一下，「怎麽了？哪里痛吗？要不要叫护士阿姨？」
「……我在哪里？」
「你在医院，你睡了四天了。」
「医院？……那爸爸呢？」
「他……」夏子武犹豫要说实话还是说谎。
洛旻歆没有发现他的犹豫，继续问道：「他还会打我吗？」
「不会！」夏子武语气坚定的回答，「他再也不会打你了，有我在、有爹地和妈咪在，他就不会再打你了。」
「那他去哪了？」
「他被警察叔叔抓起来了。」夏子武太顺势就说了出来，当场懊恼不已，捂著嘴，他担心的看著洛旻歆，害怕他又会失控。
「是吗？他被警察叔叔抓起来，所以就不会打我了。」洛旻歆转头看著天花板，声音毫无起伏像机器般将一行文字覆诵一遍。
「嗯，他不会再欺负你了。」夏子武微笑看著他。
洛旻歆再次转向夏子武，沉默了一下，细声问道：「小武，你可以抱我吗？」
「抱你？可以是可以，但我怕弄痛你。」夏子武站起来，俯看著洛旻歆，他没有再开口说话，於是夏子武边弯下身，绕过点滴的细管，非常小心翼翼的将双手绕至他的背後轻轻搂住他，「会痛吗？」
「不会。」洛旻歆在他脖子磨蹭著，细细的去感受夏子武的体温和头发传过来的发香，「呐，小武，爸爸被抓走了，妈妈也不见了，那我就没有爸爸妈妈了……我没有爸爸妈妈……」他说得很平静，眼泪却滚滚而出，染湿了夏子武的肩膀。
「你当我的弟弟好不好？真正的弟弟。」夏子武摸摸他的头，「爹地和妈咪想要当你的爸爸妈妈，你想要吗？」
洛旻歆听到这话顿时停了眼泪，颤抖著声音在夏子武耳边问道：「我可以当小武的弟弟？真正的弟弟？阿姨和叔叔真的可以当我的爸爸妈妈？」
「嗯，可以喔，只要你想就可以，再过一阵子爹地和妈咪弄好所有事情，你就是我的弟弟了。」夏子武越说越兴奋，看著他的眼睛也流露出开心的光芒。
洛旻歆弯起嘴唇，露出许久不见的微笑，「我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你笑了，我好久没有看到你的笑容了。」夏子武宠溺的笑道。
房门传来敲门声，吓到了洛旻歆，夏子武安抚拍拍他的背。走进来的护士小姐端著一个铁盘，上头摆著几枝针管，「喔，旻歆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洛旻歆轻轻拉了拉夏子武，要他遮住自己，他的声音绕过夏子武传了出来，「我没有不舒服，但是身体会痛。」
护士看到他胆小的反应不禁莞尔，「再过几天身体就不会痛了，现在你要多多睡觉，这样才会很快就康复。」她俐落的换下快滴完的点滴，换上新的一罐挂了上去，并且将针管里的药物注射到点滴里面，「你的哥哥真的很疼爱你呢，每天都陪在你身边。」她在记录表上写上一些东西之後，便朝夏子武微微笑，「等下药物会发作，所以你弟弟等下就会睡著，这是正常的，别被吓到罗。」提醒夏子武後她便走出房间。
夏子武转过身开心的说：「你看，我们已经是兄弟了，你是弟弟，我是哥哥。」他笑得好不开心。
洛旻歆也开心的笑眯了眼，但药效发作很快，他马上就觉得昏昏沉沉，还没说出自己开心的心情就逐渐失去意识，一下子就阖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夏子武又坐回椅子上，开心的看著洛旻歆的睡脸，看到他的睡脸上还挂著浅浅的微笑，他笑得更开心更灿烂了，心里期待夏玄佑和凌音赶快回来，他有好多好多开心的话想要告诉他们。
???
一个月过去，洛旻歆身上的伤也康复的很顺利，但精神的状况却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便是个人人看了喜爱的小男孩，坏的时候则是情绪激动，什麽人都认不出来，即使是夏子武也是，凡是要靠近他的人都会遭到攻击，医护人员为了要平息他的狂暴，个个都是伤痕累累，不是咬痕就是爪痕。
洛旻歆平常的时候可能会因为一个敏感的字眼而挑起他不愿想起的事情进而失去理智，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深夜时作了恶梦惊醒，之後就会变的难以控制，与他住在同一间病房的夏玄佑、凌音和夏子武为此也束手无策，只能待在病房的角落看著医护人员强制替他打针镇定剂，平复他失控的状态。
最後主治医生压著额头的伤口疲倦的说：「旻歆的伤已经恢复七成左右，差不多是该接受精神方面的疗程，在这样下去对他、对你们都不好。」
之後，夏玄佑透过朋友的介绍请了一位精神科医生──王崇玮──来治疗洛旻歆，听了夏玄佑将洛旻歆的状况後很欣然接受了每个星期会依状况到医院去治疗洛旻歆。
一开始洛旻歆对於陌生的医生感到不安，每此疗程都躲在夏子武的身後，对於医生的问题总是以沉默回答。为了让洛旻歆放下对医生的防备，医生总是很有耐心的和洛旻歆聊天，待在他身边的夏子武也会当作两人的桥梁，过了几天洛旻歆对王医生的防备也就收起来了，疗程才算正式开始。
然而疗程的过程中并不是很平和，常常会因为一个字、一个词或一句话挑起洛旻歆那敏感的神经，轻微的状况可能就是窝在夏子武怀里哭上好一会儿，不再和医生说话，严重的状况就是会失去控制，在病房里大吵大闹，对所有人都拳脚相向，王医生和夏子武也因此挂了好几次彩。
疗程进行三个礼拜後，王医生列出了好几张洛旻歆感到敏感的字词交给夏子武、夏玄佑和凌音，「以後和他谈话的时候注意别用到这些字词，或许还有其他是我没有注意到的也请你们多多注意，每一次挑起他那恐怖的回忆对他就是一次伤害，他还这麽小，精神和心灵都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脆弱。」
夏子武握紧了凌音的手，露出懊恼的神情，王医生伸手轻轻摸著他的头，柔声道：「这阵子的疗程多亏有你在旻歆的身边，若没有你疗程绝对无法进行这麽顺利，所以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嗯。」夏子武转头看向夏玄佑，「爹地，旻歆什麽时候可以和我们一起住？什麽时候可以当我的弟弟？」
夏玄佑微笑，「快了，这阵子决定就会出来，你可以先和妈咪讨论看看旻歆的新名字。」语毕，他的目光回到王医生身上，两人严肃谈著未来的事情。
凌音抱著夏子武在旁边静静的听，夏子武也是仔细听著夏玄佑和王医生的对话，虽然有些东西听不懂。
「旻歆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想等到下个星期的判决出来马上就带旻歆回家。」夏玄佑说。
王医生翻了翻手上的资料，「其实这段时间的疗程在我观察下来，目前最适合旻歆的方法就是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夏子武忍不住开口问道，随後马上为他插嘴的举动道歉。
王医生朝夏子武微笑，「加诸在旻歆心灵上的伤太严重了，加上他年纪太小，很多方法对他是不管用的。」
「那怎麽办？」夏玄佑皱眉问道。
王医生又弯起嘴巴，「重新开始，顾名思义就是让他从你们这新的生活继续成长，忘记这段恐怖的日子和遭遇，等到他长大了、有足够坚强的心智去面对这段日子时再和他坦白。」
「怎麽忘？这事情我们非被害人都难以忘怀，更何况旻歆是受害者。」凌音神色难过的问道。
「我打算以催眠的方法暗示让他忘去过去的记忆。」
夏子武露出不解的表情。「催眠」、「暗示」这几个单字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简单来说就是对旻歆说几句话便可以让他忘记这段恐怖的日子，之後他就可以以新的身分、你的弟弟来过日子。」王医生耐心的将这方法用简单的方式解释给夏子武听。
夏子武崭露大大的笑容，转身开心的抱住凌音，「太好了，旻歆忘了恐怖的事情，以後就会开开心心的和我们一起生活。」
看见凌音也露出温柔的微笑，夏子武笑得更开心，「我要当个好哥哥，永远陪在旻歆身边保护他，谁都不能欺负他。」
过了几天夏玄佑和凌音到法院聆听最後的判决，洛衡义被法官判刑十三年有期徒刑，并且将他的监护权撤销。随後他们两个继续奔波处理洛旻歆的领养权，因为之前已经有和律师等相关人士处理初步的事情，所以这几天处理下来是情都非常顺利，接下来只差申请通过。
结果出炉的前一天，夏玄佑、凌音和夏子武在洛旻歆的病房里开心的谈天，夏子武坐在床边手上拿著一张写著好几个名字，都是他和凌音仔细想出来的名字，正放在洛旻歆的面前让他选。
「你看看你喜欢哪个名字，明天就把这个名字写上去，你就是我的弟弟了。」夏子武一边说一边灿烂的笑著。
洛旻歆仔细看著上头的名字，不时询问夏子武这字怎麽念，「夏、怜沁……」他口中喃喃念著上头的字，全都看过之後他抬头问夏子武，「小武，你喜欢哪个？」
「我？」夏子武笑眯了眼，「我最喜欢『天清』，这是我想的，想了很久喔。」
夏玄佑和凌音掩著嘴弯起笑容，两人心里想：「小武这一说旻歆一定就是选这名字了。」
「『夏天清』……小武，你说这是你想的？」洛旻歆露出幸福的笑容，心里甜滋滋、暖洋洋的。
夏子武点点头，看到洛旻歆开心他也开心，脸上的笑容更深、更温柔。
「我决定了，我要『夏天清』这个，我喜欢、小武也喜欢，就这个。」洛旻歆开心的趴上夏子武的背上撒娇。
看著两个孩子在床上开心的玩著，夏玄佑和凌音都宠溺的笑开，尤其看到洛旻歆的笑容更是让他们感到欣慰。
若不是两人提醒他们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两个人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床上休息。
???
「好了，今天如果顺利就是最後一次的和我聊天罗。」王医生笑吟吟的坐在床边和洛旻歆说，「会不会想医生啊？」
洛旻歆咯咯笑道：「会啊，医生很好玩，我喜欢和医生聊天。」
今天一早就收到申请通过的通知，王医生闻讯也马上赶到医院要替洛旻歆进行最後的治疗。
「好，那你先躺下来，要仔细听医生说的话喔。」医生扶著洛旻歆让他躺下，夏子武坐在他旁边，「现在闭上眼睛，放轻松，什麽都不要想，放空脑袋。」
洛旻歆闭上眼睛，照著医生的话放松全身，什麽都不去思考。夏子武轻抚著他的手，并且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张白纸，上头写了几行字。
医生看了洛旻歆已经放空思绪且已放松便向夏子武点头。夏子武俯下身靠在他耳边仔仔细细的念出纸上的文字：「你叫夏天清，爸爸叫夏玄佑，妈妈叫凌音，哥哥叫夏子武，等你醒来你会忘记了过去的事情，以全新的身分生活，过去的事情全都埋进心里最深处，永远都不再想起来……」
伤─第九章─下
「啊……」夏仔武缓缓张开眼睛，身体如铅块般重，他盯著陌生的天花板困惑的皱起眉头。
「你终於醒了。」一旁传来夏天清苦苦的声音。
夏子武稍稍转头一看，他的脸都皱在一起，夏子武噗哧笑了出来，「你的脸怎麽都皱在一起了？哈哈，好丑啊。」
眉毛一竖，夏天清怒目他，「你还笑，你知不知道你发高烧挂急诊，已经睡了两天到现在才醒。」
「发烧？我睡了两天？」夏子武瞪大双眼，随後嬉笑道：「怪不得我全身僵硬，原来是睡了两天。」
「你说完过去的事情之後就从床上倒下来，你知不知道我都被你吓死了。」夏天清哑声怒道：「我当时记忆超混乱，头痛的快死掉，你却突然昏倒，我当时超害怕……」
夏子武收起笑容，担心的看著夏天清，「那记忆呢？恢复的怎麽样？状况如何？你、你的状况还好吗？」
夏天清拧了他的脸颊，斥责道：「你先问你的状况麻，什麽事情都先考虑我……你什麽事情都是先顾虑到我……」他越说越难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前天都是我才会让你淋了这麽久的雨，回家你又让我先泡澡自己先出去，又熬夜跟我说那些事情……」
夏子武漾起微笑，「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弟，我当然事事都要先以你为优先啊。」
「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你这是真心话吗？」夏子武的声音瞬间变得冷若冰霜，其中还有一丝丝的怒意。
夏天清咬住嘴唇摇头，「对不起……」
「唉。」夏子武叹气，他慢慢坐起来向夏天清招手，要他再靠近一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状况呢。」
「没事啦，刚开始头是有点痛，但已经都没事了，虽然不时想到会害怕，但爸爸妈妈还有凛轩和小琪都在身边，所以没有问题。」但他的脸色惨白，一点都不像他说的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