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虽然清楚明白,可当男人说出口时,我的心,确实动了一下。
有些刁难的回答居然令男人不惊反笑,左近窃笑到全身都颤抖起来,突然紧紧搂住我,还以一个热吻,还竖起一根手指放在我嘴前,轻声却语气非常坚定地说:“一言为定唷……到时如果彦十郎反悔了,我可是不会放弃的来抢亲……”
宛如少年般不成熟的想法,却瞬间让我觉得这男人可爱至极。
算了,谁叫我这麽爱他呢,明知道他在说傻话。
“好啊,那我就乖乖地等著左近来下聘了。”我抿嘴笑著。
“千万别逃跑啊。”男人说著,又歪头不知在思考什麽,然後又暗喜著离开了。
总觉得他刚才的表情背後另有隐情,难道真是瞒著我做了什麽事,怀疑著、有些担心地回到茅屋,不知为什麽,阿妙像是听到了我们之间的对话般,尽管什麽都没说却也保持著一种微妙的笑意,令我更加疑惑不解。
一晚上都没怎麽睡,气温固然是个原因,可更大的原因则是因为左近的态度。
他究竟在搞什麽鬼啊?
第二天一早,还迷糊不清醒的时候,左近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边,用吻把我叫醒的确很特别,刹那间,我恍惚真有种已经是“夫妇”的感觉。
“早啊,彦十郎……”男人把已经睁开眼睛的我压在床上,贪婪饥渴般地在我口中吮吸著,在我的惊讶中,他将手探进被窝中,按住了我热起来的中心。
“左、左近……不要……”虽然门是关著的,可还能听到阿妙在外面走动的声音,这个男人,每次非要在这种场合下做这种事吗?
不安、羞耻,可又觉得舒服到沈迷……诸多感觉涌上心头,我捂住脸,在左近手中达到了高潮。
“彦十郎……”
在我耳畔呼出的热气让我全身燥热,还以为他会继续下去,但男人少见地适时停了手。
“该起来了吧,只是一半的程度不会就让你直不起腰了……”
露骨的话让我又羞又恼,一下子坐了起来望向左近,已经整理好衣服的男人坐在我身边,脸上一分一毫地歪念表情都没有,相反,倒是我这边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真丢人。
我咬牙穿好衣服瞪著他。
“走吧。”
“嗯?”我愣了,“去哪儿?”
“昨天不是约定好了吗?如果我拿出聘礼,彦十郎就要做我可爱的‘新娘’,今天我可是来下聘的……”
我惊愕万分,整个人都僵住了,然後眼珠转动著向小屋内打量:分明一样新东西都没有嘛。
“什麽聘礼?”
见我望向门外,左近笑了:“那可是件带不动的东西,只能需要你亲自去看,快来吧……”
不等我反应,就被他拉起身,带出了茅屋。
屋外,阿妙一见我们出来,先是道了早安,便又开始了昨天那种特殊地、神秘地、却又会心的笑……
“阿妙嫂她……”
再也没给我询问出口的机会,左近拉著我跑进了密林中。
住到山中茅屋的这几月内,我活动的范围也只限於茅屋周围几乎触手可及的地方,而我的思维,也仅限於左近和我。不想被外界的人发现,不想被外界的事情左右,我的思维和我本人,几乎就像生活在一个盒子里。
现在被左近带出了那个他为我定下的范围,进入了陌生的山中,密林又是一片连著一片,对我来说,树都差不多、树林也完全看不出区别,但左近却是轻车熟路般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可对我来说,总像是在一个地方旋转。
“左近……”
跑了一会儿又休息了一会儿,无论我怎麽问男人,他就是不回答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你的聘礼该不会就是带著我跑步,然後告诉我你买下了这片树林或是哪里的土地吧……”
“当然不是了……”左近替我擦去额角的汗水,眼神中透出得意,“是你我都熟悉的地方,不单是属於我的……而且,你看到礼物一定会喜欢的,我有信心……”男人在我唇边亲了一下,“这就是刚才我没有做到最後的原因……真要做完了,你恐怕连走路都成问题,更何况需要这麽拼命的跑……绝对会让我心疼死的……”
瞬间就涨红了脸,我气恼地说不出反驳的话,只瞪著他,眼睛有点儿湿润。
“好了,我没有要惹你不高兴的意思。我是真的想讨你的欢心……”左近撒娇求和的口气一向会令我无法再气下去。
被他再度拉著向前走时,我想起了第一次牵手时的情景:当时的自己,就是被那双大手中的温暖所吸引,忘掉了一切,直至走到今天这一步。
再往前走,片刻後,我突然看出了端倪:树林的样子好像有点儿熟悉。
是我的错觉吗?还是说,树林果然都是一样的……
就在我持续地纳闷中,前方的林间,传来了熟悉的感觉,我的心猛然一跳,随即,一片与众不同的绿色就出现了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因为已经是入冬,山间大部分树木都只剩枯枝残叶,可前方那片翠绿,却像是被染上的色彩般,浓烈得令人目眩。
我知道那是什麽地方,我知道在这一片山中,唯一会有那种色彩的地方。不论春夏秋冬四季变化,不论风吹雨打气候异常,那里,就像是被某种特殊力量保护和封印住的世界一般,一直都保持著生命力最强的颜色。
“竹林……”
我先是脚步一停,而後像冲刺般奔了过去,穿入林中。
没有变化……没有丝毫改变……每一棵竹子就像是我的朋友一般在向我打著招呼,我徜徉在欢迎的队列中,激动不已。
左近跟在我後面进了竹林,没有说话,只在微笑。
就在我刚想对他说“这里原来离茅屋不算远”时,我突然注意到了林间唯一一个改变……
“……那是,什麽?”
向著我眼睛发现到的东西又紧走几步,来到了我和左近一起练习的那片空地旁。空地中间仍旧插著断竹,但是,隔著空地的另一边,却凭白“生”出了一间全部用竹子搭建的竹屋,虽然不大却很精巧,而且,屋外还有竹桌竹凳,好似传说中神仙的居所。
“是谁……”
我跑过去,在屋前停下,缓慢靠近,然後,轻轻推开了屋门。
简单的布局,却充满著生活的气息,足见建房子的人是在用心营造著这里。
在我捂住嘴的同时,泪水簌簌而下。我知道我应该高兴的、应该欢呼还是大叫什麽的,然後向我身後那个得意笑著的男人道谢,给他一个吻或是拥抱作为奖励……但是,我却哭著,转身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咬著牙用力捶著他的胸口,不住骂著“傻瓜”……
“谁让你做这种事了,没人拜托你吧,你是笨蛋吗?有好好的时间不休息,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不知该说什麽,抓起男人的手望著满是茧子的粗糙手掌,泪水滴落於上,然後,被我轻轻舔掉了……
三十三
无论我的生活范围多麽狭小,无论我的思绪范围多麽狭小,只有我对你的爱,已经快膨胀得装不下了。每次看到你、感受到你,我都觉得,体内有某种东西在爆炸。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把男人推到一直摆放著盒子的粗竹下,毫不犹豫地贴上健硕的身躯。
“没关系吗?一会儿可是要走回去的……”
我拼命摇著头,用诱惑且饥渴的眼神盯著男人,主动贴住他的腰身,环住他的脖子,用肢体述说我的渴望。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每次练习後,左近都会在这片属於我们的竹林中抱我、品尝我疲惫的身体。那时的我,总会抗拒他这种行为,但此刻,我比他更渴望奉献出我的身体。
我一无所有,能给他的、能让他切实感受到的,恐怕只有我的身体了。他给予我的东西太多太多,以至於我不知道还能用什麽来报答他……
身体还是花了一定时间来接受男人的欲望,我喘息著、极力配合著男人的动作扭动的腰身,发出他喜欢听到的呻吟声,在狂乱快感的支配下吻著男人汗湿的额角……
在攀上顶峰时,我的身子大幅度向後仰起,向上的视线中,出现了还悬於高处的竹筒。
“……我没什麽可报答你的……唯一拥有的、唯一拥有的……如果有那麽一天……只有这个……你可以任意拿去……”
迷离中,我呢喃著我的心声,只是,男人也刚中快感的潮涌中清醒,没有听到。
“你、刚才说了什麽,彦十郎……”
我迷糊了过去,片刻後又回过神儿,摇了摇头,倒在他的肩头。
“就说不要勉强了。”左近满是怜惜地望著我。
事後,他替我整理好衣服,仍旧坐在竹下,拥我入怀。
“那麽,我的求婚成功了?”
我沈醉於他的怀抱,闭著眼埋首於他的气味中,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真想就这麽抱著你呆在竹林里,呆在我们两个的──家里……”左近扫了一眼旁边的竹屋,低头凝视著我。我知道他的视线仍旧灼热,却没有睁眼,只伸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一起生活下去吧,在这里的话,就更不会有人找来了,好像世外仙境一般……虽然我不可能每天都在你身边,但只要有空我就会来陪你……无论我身在何处,我都会想起你……无论我身边有谁,我最爱的永远都只有你……”
我突然明白左近最後那句话的意思了,这段时间我几乎都把那件事忘掉了。
“和春姬的婚事是不是快近了?”长时间不谈论外界的人和事,我连那个词汇都说不清楚了。
左近没有回答,但他的沈默充分说明了一切。
“那我先在这里恭喜了……”
“别这样彦十郎,你知道我对她没有感情甚至没有感觉……”左近叹了口气,“父亲已经决定把当家的位置传给我了,所以,在此之前,我要正式完婚。”
我笑了:“一边马上要和可爱美丽的贵族小姐结婚,一边却还抱著我这个男人不放,你这个花心鬼……”
那只是玩笑话,左近却黑了脸。
“都说过不是那样的了!”
我知道这麽说他一直会生气的,所以及时捂住了他的嘴,既而用吻消除了他的不安和焦躁。
“我没有忌恨谁,也没有在抱怨,若说该有恨的人,应该是春姬……她成了家族斗争的牺牲品,成了我们两个爱情的牺牲品,无论是我还是你,都已经万分对不起她了,所以拜托你左近,至少给她一个美满安定的婚姻生活……你对我的感情有多深我都清楚,但是,我始终是个男人,无法为你生育後代子嗣,所以,求你了,善待她……”
左近沈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扮演好‘阪田大人’的角色,但是,只有最後这个要求,我做不到……除了你,我绝不会抱其他任何人……不是性别的原因,而是除了你,我无法对任何人有感觉,就算你硬要我那麽做我也做不到……”
男人在我面前垂下了头,而我,嘴唇颤抖了半天,最後,没有任何吃惊地淡淡回应了一声“这样啊”。
我很高兴他的爱只属於我一个,但是,我也希望他能留有後代,毕竟,在右近残废後,他已是家里唯一可以传宗接代的男性了。
婚姻的目的让我觉得无论男女都很悲哀,可这就是世俗的观念,无法逃避的人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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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害左近绝後的……”
冬季第一场雪到来之前,我搬到了新居中,与茅屋不同之处在於,整个竹林内的气候都与外界不尽相同,似乎更温暖一些,几乎没有冬天的感觉。
最初的那些日子里,阿妙天天都过来教我如何做家务、独自生活,而左近不在的时候,她便会在这里住下,继续著照顾我的生活。我告诉她我已经都会做了,而且,连缝补衣服这类事都开始有模有样了,可阿妙还是相当尽职的做著,这岂不是和我当初搬出来的初衷相背了。
“被左近知道肯定会嘲笑我,当初说的好听,但实际做起来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我嘟囔著。
“才没那回事呢。”阿妙在炉灶边跪坐下来,祥和的表情没有改变,只是并没有随便露出笑容。“左近少爷才是那个最不希望彦十郎少爷您干这些粗活儿的人……”
“可是……”
“就算是他为您建了这座竹屋,也不过是希望您住在一个熟悉安心的环境里,这样,在他不在的日子里,您就不会感到特别的孤独了。”
阿妙嫂说著,终於又恢复了笑脸:“而且,我平时也没什麽事,能照顾您也是我的荣幸,还希望您不要嫌弃才是……”
我连忙摆手:“哪有,是我麻烦阿妙嫂了才对。”
日子的确过得不无聊起来,在十几年熟悉的环境中生活,不但安心,而且还有种远离尘嚣的感觉,好像我们真的到了一个非人间的环境中。有时候,阿妙还会唱曲给我听,她唱得非常好,甚至比我在家里时听到过的那些有名的艺人还要好,每次她唱完,我都会回味良久。
“为什麽阿妙嫂会唱长歌呢?”我问。
“我没跟您说过吗?其实,左近少爷的外祖母,也就是我一直侍候著的老夫人,年轻时可是个非常非常有名的长歌能手,後来和少爷的外祖父相遇并相爱了,才脱了籍,离开了那一行……”
听她这麽说,仿佛又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我笑的时候,就听阿妙又说:“现在左近少爷和您的故事让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老夫人……”
他们的故事尚有结局,而我们的呢?一想到已经和春姬成亲却无法生育出後代的左近,我的心便会凉下来,总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错事。
“怎麽可能一样呢?”我低下头喃喃自语,“他们可是有了美满的结局的,但是我、我们……我却无法给左近留下後代……虽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虽然一开始就能想到的……可是,我却非常非常地不安……无论我再怎麽爱他,情况也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