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我是谁?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宿先生,只有我太光!"
"什麽太光?你......你是不是小偷?"
"小偷?我太光会是小偷?!你小子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收了你的魂炼丹药!"
"喂,你快离开宿先生的家,否则......我要报警了!"
"报警?什麽东西?"太光和他简直是鸡同鸭讲,直到东君回来,两人还在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
东君急忙拿过太光手里的电话筒。"喂,您好,我是宿清风,您是?"
"......宿先生?"对方提高了声音。"你是宿先生?"
"对不起,我就是。刚刚那位是我表兄,他今天刚来我家,还未适应,给你造成了困扰,很抱歉。"东君轻声音道歉。
"我是徐弘,还记得我吗?"
"啊,徐先生,您好。有事吗?"东君拧了下眉,问。
"......你还记得我,我很高兴......"
太光噘著嘴,坐在木雕椅上,托著下巴看东君有礼貌地讲话。那玩意儿究竟是什麽,东君干嘛讲得那麽起劲?
终於,东君放下那玩意儿,淡然的脸上多了一抹困惑。
"怎麽了?"太光问。
东君笑笑。"没什麽,就是有个客户说要请我吃饭。"
"哦──"太光挑高了眉。
东君指指茶几上的电话解释。"这个东西叫电话机,是用来通话的......"
简单地解释了下电话的用处以原理,太光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凡人都能千里传音了?挺厉害的嘛!"拿著电话左看右看,非要看穿似的,东君又拿出一个小巧的手机。
"这又是什麽玩意儿?"太光抢过来把玩。
"是手机,和电话是同原理,但可以携带,也就是移动电话。"
"嘿,你呆在人间才半年,就懂很多了。"
东君淡笑,同太光一起坐在椅子上,看著太光一脸好奇地把玩手机。"他"把太光派下来找他,是何意呢?而自己就那样逃掉了,"他"会不会生气?唉──说起来,私自下凡,还是犯了天规。可是......他是真的被吓到了,所以才不顾一切,跑到凡尘,等身在人间时,方想起自己犯了天条。
但"他"没有派下天兵天降捉拿他,只是派来了太光。
玩够了手机,太光这才想起正经事,见东君若有所思,他推推他,道:"东君,你的那位叫我带话呢。"
"什麽话?"东君不急不慢地问。
太光好笑。"你和他也真有意思。虽然当我知道玄真就是玉帝时,也大吃一惊,可那时候你不就是为了玄真而修道成仙的吗?如今好了,玉帝要你当伴侣,你却吓得跑掉,嘿嘿,这算不算是报应啊?"
"嗯?"报应,什麽报应?太光就爱胡说八道。
"难道不是?几百年前,玄真对你虚情假意,最後虽说为了你成魔,可是却伤透了你的心。等他想对你好了,要拿出真感情,你却望而却步,不敢越雷池。这不是他的报应是什麽啊?"
"我并不是不接受他的情,我只是......只是......"东君低喃,"只是......有些怕。我是个小神仙,他是玉皇大帝,是九天之尊,我和他......相差太大,我怕是自己在做梦,梦醒了,什麽都没有了。"
太光拍拍他的肩,说:"你太看轻自己了。我倒还觉得,是玉帝高攀了你。"
"你别胡说。"东君轻斥。
太光挑眉。"得,我不掺和。总之,他要我带话给你,结果如何,由你自己决定。"
"他......他说什麽了?"东君双手紧握,忐忑不安。
"君思否?君爱否?君要否?"
东君闻言,陷入了沈思之中。思念他吗?爱他吗?想要永伴君侧吗?苦笑,怎不思念他?怎不爱他?怎不想永远伴在他身侧?他思念,他爱,他想要!答案都是肯定的,然而,他需要好好想想。
"你帮我带话给他,就说我......我想在凡间散散心,等我想好了,我就回天庭。"
太光搔搔头,转了下眼,说:"不急,不急,反正难得来一次人间,等玩个够本了,再回去不迟。"
东君微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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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半个月後,太光适应了人间的生活,乐不思蜀。
一天,他窝在床上看电视──这是他硬要东君买来摆在卧室看的。他可以不吃不喝,不食人间烟火,但电视是个好东西,小小方匣子,内容精彩著呢,这也让他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
"你要去哪?打扮得这麽得体?"
东君以一条淡蓝丝带绑好长发,又穿了一件绣有兰花图案的乳白色古式袍子。在人间半载有余,还是不习惯西式服装,但又不能穿古装,於是用法术修改了式样,中西结合,即适应现代,又独特别有风味,最重要的是穿著自在舒适。
他这一身打扮,几乎成了特征。知道他家鲜花店的人都清楚店主是个穿长袍的古典美男。
"徐先生要请我去参加一个宴会。"
"徐先生?是那个叫徐弘的男人吧?"太光知道他是谁了。就是那次和他在电话里鸡同鸭讲了很久的男子,後来也见过一两次。"他对你不安好心,东君不会没看出来吧?"
东君失笑。"他只是客户,因为上次为他布置了礼花,这次为了答谢我,请我去参加宴会。"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些应酬。你是神仙,又不是凡人,干嘛理他?"
东君垂眼,抚平袍子。"他是长卿的後代。"
"哦──徐长卿?那个为你守宅子的徐家人?"他是有听东君说一些当凡人的事。
"嗯。我欠长卿许多,对他们徐姓人,总是无法拒绝。"
"你就是心软。人家对你好,你就对人家更好。"所以那个时候,被玄真吃得死死的。明知玄真在吸他的精气,他却甘愿让他吸。真是个傻瓜。
"......我走了。"
太光挥挥手。"早点回来。"
"嗯。"
东君了出门,便看到一辆车停在他家门口,一男子倚在车旁,似乎恭候多时了。
"徐先生?你......"东君微微吃惊。
"我来接你。"徐弘二十五六岁,气宇轩辕,配上身旁的名贵轿车,简直是少女心目中的金龟婿。
"其实......我可以自己去的。"东君有礼地笑笑。
"我怎能让佳人独身前往呢?"徐弘为他开了车门,等他坐进去後,再到另一边,坐到驾驶座上。
"徐先生此言差矣,清风一介男子,谈不上佳人。"
"是,是,在下说错话了。宿先生是一缕‘清风',沁人肺腑,又难以捉摸。不知在下能否有荣幸,得清风青睐?"任何人和他对话上两句,便会不知不觉文绉绉了。宿清风,多麽独特的人啊。第一次见面,即掳获了他的心。可是落花有意,流水似无情,多次试探,他都云淡风清地拒绝了。
"徐先生总爱开玩笑。"
"呵呵──"徐弘干笑。玩笑?他从不开玩笑的。身为徐家掌权者,玩笑开不得。
半个小时後,车在一座别墅前停下。
侍者前来开门,徐弘先下车,然後为东君开门,东君说著谢谢,下了车。
当徐家大公子和白袍长发的古典美男共同出现在宴会时,引起了一阵哄动。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气质飘逸的东君身上,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似神仙下凡的男子是谁,为何与徐家掌权者一道出现在宴会上?
更有人猜测,这名男子很有可能是徐大公子的新欢。这年头,同性恋不再是禁忌,国家允许同性结婚都有一百多年了,虽然徐大公子之前没有过男性恋人,但此次带著这麽个绝尘男子一起出现,由不得大家胡思乱想。
东君拧了下眉。他果然不习惯这种场合,修道之人喜清静,不爱热闹,这麽多双眼睛盯著他看,令他极度不舒服。空气中传播著的种种声音,一字不漏的进入他的耳朵。神仙区别於凡人,耳朵灵敏,视觉锐利,方圆百里,风吹草动,一清二楚。
"怎麽了?不舒服吗?"徐弘低声问他。他当然一进场就发觉了人们的骚动,更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
"不,只是不习惯。"礼貌性的回笑。他这一笑,让更多的人为之倾倒。
徐弘突然後悔带他来了。如此独特的人,应该私藏起来。
"要不要来杯酒?"从侍者的盘里拿了杯酒,递给东君。东君摇首拒绝:"抱歉,我从不喝酒。"
"咦?是不会喝吗?"很少有人不喝酒的。
"不,修道之人是不喝酒的。"
"修道之人?"徐弘不解。
东君淡笑。"不好意思,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你从未问起。我是个修道士,修道有戒律,不能饮酒的。"
徐弘怔了怔。身为徐家掌权者,很少会被什麽事给怔住。他突然想起了祖训,在听到宿清风说自己是修道之人时,他想起了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祖训。
如果遇到一个姓宿的修道士之人,定要以礼相待。
眼前这超然於世的男子姓宿,又自称修道士,他......莫非他是......
徐弘笑了,深深地笑了。他终於知道自己为何在见到宿清风第一眼时就深受吸引,因为他......很像他家中一幅古画里的人物。
原来如此!
然而,可能吗?
眼前的男子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而那画有近千年的历史了。
"大哥,你来了?!"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抬眼,便看到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过来。
"小宇,你怎麽也来了?"
徐晨宇撇撇嘴,说:"我是陪凯哥一起来的。"
"阿凯?他......"果然看到少年身後的颀长男子,徐弘皱了下眉。
"弘。"那男子款款而来,深深地望著他,又转眼看向他身旁的东君。"不为我介绍一下吗?"
"......他是......"还没说完,只听徐晨宇怪叫一声,颤抖著手指,惊讶地指著东君。"你......你......是你......"
"小宇,不可以没礼貌。"徐弘低喝。
徐晨宇恍若未闻,一个劲地指著东君,激动得无法自抑。"神......神......神......"那个"仙"字因为太激动,而无法吐出来。
东君微笑地看著他。相对於少年的激动,他要冷静许多,淡然的笑,使他看起来更飘渺了。
"小宇!"徐弘推了推他,徐晨宇这才回过神,他一把抓住兄长的衣服,语无论次。"大哥,你知道吗?我见过他!我见过他!"
"你在说什麽?"
"我是说真的,我见过他!在山上,在那瀑布下,突然不见了,太神奇了!对了,对了,他就是咱家的那幅画,哦,不,不,我是说,他是画里的人!是画里的那个神仙啊!"
狠狠敲了一记弟弟的脑袋,要他闭嘴,徐弘歉意地对东君道:"不好意思,我弟弟傻人傻语,请不要放在心上。"
"我哪有......"吃了痛,徐晨宇小声抗议。
东君抿嘴失笑。"不会,你弟弟很可爱。"说著,似有若无的向徐晨宇眨眨眼,徐晨宇当下傻了眼。
"你好,我是李凯。"
"你好,我是宿清风。"伸手,礼貌地和他握了一下。
"好了,我们不要站著说话,那边有位置,一起过去坐坐。一会向这宴会的主人问候一声。"徐弘见不少人围在旁边,拉长了脖子听他们的话,便带大家去清静的一角。
"好的。"
没多久,宴会的主人出来了。是一对新人,这显然是一场婚宴。东君略惊,转头对徐弘道:"你没告诉我这是......婚宴,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没关系,他们不会介意的。"
东君望向那两个身著白色西装的男子。这是一场两个男性的婚礼!突然很感慨。他逃了自己的婚礼,却参加了别人的婚礼。多麽奇妙。
"小毅哥终於娶得美人归啦!哈哈,念哥终於答应嫁给他了,不枉小毅哥追了八年哦。"徐晨宇在一边感叹。
"毅和念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李凯说。
"他们......之间有什麽样的故事呢?"东君好奇地问。
"念哥是毅哥的弟弟哦,但是他是私生子,在家里地位很低,而毅哥是天之骄子,两个地位有著云泥之别的人,却相爱了。毅哥很爱念哥,但是念哥顾虑两人之间的差异,一直不肯回应他的感情。逃避了很多年,亏得毅哥锲而不舍,终於追到手了。哈哈,其实我觉得念哥多虑了,管他配不配,只要相爱不就好了?别人要说,就让别人说去,毅哥爱的是他,又不是别人!"徐晨宇一席话,让东君一震。
相爱,是两人的事,地位悬殊又如何?爱,并非地位权势金钱能衡量!爱存在於天地间,无私无量,无穷无尽。爱,又是微小的,只发生在两个心意相通的人之间,纯粹无垢,美好奇妙。
忽然大彻大悟。他敞了心扉,眼前一片清亮。徐弘见他双眼一清,似乎想明白了什麽,不禁问:"清风,你......"
"谢谢。"东君由衷地对徐晨宇道谢,"你让我悟出情的真道。非常感谢你。"
"呃?呃?"徐晨宇微红了脸。
徐弘沈了沈脸,他突然觉得清风离他越来越远了,自己是抓不住他了。而李凯的嘴角似有若无的扬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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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上,神人通过水镜,看到下界的场景,露出淡淡的笑容。水镜里的东君顿悟的神色,令他欣慰。
"小东君,你能明白,我很高兴。愿你早日回到我的怀抱。"
宴会结束了,徐弘送东君回去,车开到家门口,徐弘终於忍不住,开口对他说:"清风,我对你......"
东君伸指,摇晃了几下。"徐先生,我的家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也非常感谢你请我参加宴会,并且让我顿悟了感情的真谛。"
"我──"
开了车门,从容地下了车。"再见。"
"清风,我......"还想说什麽,却看到东君一脸诧异地看著家门口,顺眼望去,只见一名黑袍男子从黑暗中走出来,路灯渐渐照亮了他的脸。
徐弘呆愣,忘了呼吸。
东君张了张口,黑衣男子向他慢慢走来时,他控制不住,终於跑了过去,迎上男子,并与他紧紧抱在一起。
"玄真──你怎麽来了?"东君沙哑地问。
抱紧东君,泛红的眼却冷冷地直视车里的徐弘,徐弘当下被看得脊背一寒,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