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清没再说话,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他只能等待轩辕诚的反应。
忽然,旁边那声音用颇感兴趣的声调问,"王爷,您还没向我介绍,这位仗义执言、又懂经络又懂毒药、起死回生无所不能的公子是--?"
轩辕诚打了个寒战,"哦哦,哈哈哈,看我刚才太紧张胭脂,都忘了说,习公子,这位是皇世子。"
"轩辕哀。"那声音自报名姓,然后习清感到似乎有两道目光紧盯着自己。
"在下布衣习清。"习清也忐忑的自报名姓。
"他是我一个副将的表弟。"轩辕诚解释道,"随他表哥住在府里,所以--"
"习、清?"轩辕哀两眼歘歘生光,霍的转头对着轩辕诚,"他表哥是不是叫沈醉?"
轩辕诚一愣,"哦,是啊。咦,你怎么知道?"
"习公子!"
习清忽然感到有人朝他扑了过来,接着两只手都给人握住了。
"习公子真乃神人也,你那经络之学一听就非同凡响,不知可否向你请教一二?"
"我,"习清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回事。
"王爷,借你的人用一下,待会儿再还你。"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轩辕哀拖着习清就往外走去。
七 世子
习清手捧茶杯,怔忡的坐在那儿。
这位皇世子轩辕哀把他拉到自己房里之后,就叫下人端来上等好茶,还拿出据说是宫里带来的糕点招待他。左一个习公子右一个习公子叫得热络,却不知意欲何为。
习清听他毫无兴趣的提了提关于经络之事,看那样子只是走个过场,根本不是轩辕哀想说的真正话题。
过了会儿,轩辕哀又借故把旁边的人都给打发走,起身关上房门,然后跑到习清面前,用颤抖的声音问,"习公子可是与神机营一同回的皇都?"
这轩辕哀知道的可真不少!习清疑惑的点头。
"那习公子可认识叛党司徒风?"
"认识。"习清老实回答。
"他长什么样?跟我像吗?"声音颤抖的更厉害了。
"我双目已盲,看不见。"习清有点抱歉的道。
"什么?"轩辕哀跳起来,用烦躁的声音道,"怎么没人跟我说过你是个瞎子!"
习清眨了眨眼,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发出这种议论了,他早就习以为常。
轩辕哀似乎想掩盖自己的失常,因此故意放慢声音,"哦,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想了想大概觉得这么解释不妥,走了几步坐下,沉默半晌,接着跟换了个人似的,又恢复到刚才那略带稚气、轻松明朗的语调,"习公子你不要误会,我问这个只是因为,毕竟他这个前朝二皇子跟我敬爱的父亲大人曾经是兄弟嘛。哦,还没告诉习公子,我敬爱的父亲大人是承恩侯轩辕旦,当今圣上对我们承恩侯府特别眷宠有加,皇恩浩荡,因此认我作干儿子,封我为皇世子。我想,这个司徒风进京,不要坏了圣上对我们侯府的印象,因此,我也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习清愣愣的听他把话说完,这轩辕哀的声音听起来和止茗差不多,大概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只是他那番架势,却非止茗可比。
过了会儿,轩辕哀猛的来一句,"我听说习公子你是司徒风的情人?"
"我?!"习清手里的茶杯差点掉下去,结结巴巴的,"不,不是。"
"哈哈,传闻而已,习公子你何必这么紧张?"
传闻?什么时候这种传闻在皇都传开了?习清不安的挪了挪位子。
结果轩辕哀猛的又来一句,"习公子,如果我能带你去见司徒风,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同前往?"
"啊?!"习清大吃一惊,司徒风自入宫之后,就如同泥牛沉大海,毫无消息。今日被轩辕哀这么一问,习清自然很想说愿意同去,但是想来囚禁司徒风之地,不是禁宫就是天牢,自己如何去得?
轩辕哀看出习清的犹豫,遂正色道,"并非诓骗于你,只是你要按我的计策行事,不要暴露了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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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在轩辕哀的侍卫之中,戴着人皮面具,习清明知此举不妥,但他还是咬牙跟着前来。自己居然同意轩辕哀的荒唐之举,实是因为习清心目中是沈醉负了司徒风,而且还和自己有关,因此无论如何,他也要去探上一探。
轩辕哀进了皇宫,习清和其他一行人留在宫门外等着,过不多久,他们就听到威严的号角声,然后是大队人马开出宫门的声音,负责引导习清的近侍便告诉他,皇上出宫田猎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轩辕哀的声音,此时不禁是略带稚气、欢快,简直就是涂了蜜一样的口吻,"父皇,胭脂竟给人毒死了,儿臣心疼的要命,你要责成王爷赶快缉拿凶手归案。"
一个豪爽的声音道,"哎,胭脂是朕的宝马,朕比你还心疼。"
"父皇,儿臣真是罪该万死。"
"别说了别说了,从刚才起到现在你都说多少遍了。"
"那儿臣今天多打些鹿献给父皇当是赔罪。"
"哈哈,你打算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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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习清一路跟着前往猎场,不由得沉思起来,贸然答应轩辕哀的要求,但他始终不明白轩辕哀为何要带上自己。自进皇都以后,习清就感到这里的人和事,似乎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哪怕一个小小的鸿羽营,也是暗潮涌动。有几次,几名副将前来探望沈醉,习清躲在里屋,光听他们的语气就能听出他们口不对心,嘴上说着客套奉承的话,但语气上没有半点真心。可能由于看不见人们那虚伪的笑脸,习清反而更容易从声音中辨出真伪。
轩辕哀带上乔装了的自己,想来已是大不敬之罪,还要带自己去看司徒风,这要何等胆量和勇气?可是谁又知道他的用心呢?
队伍行进了很久,习清一直在心中思量,等到得猎场时,周围的人都兴高采烈的,习清能听到一阵阵的欢呼声。
两三个时辰里,不停有人打到猎物,猎物都被送回来扔给一些等在那儿的军士。可能出去打猎的人已经酣畅淋漓的玩够了,此时习清又听到一阵号角,返回的马蹄声也一同带回了皇帝轩辕凉、皇世子轩辕哀等人。
轩辕哀的声音最嘹亮,也最活跃,不停炫耀着自己的战绩,还说要亲自给皇上割鹿肉吃。一旁的军士连忙把生好的篝火点的更旺。
正在此时,习清忽然听到一声凄厉至极的鸣叫,接着是众人惊愕的抽气声,轩辕哀那欢快的声音又传来,"父皇你看,儿臣给你割最新鲜的鹿肉。"
习清心中一紧,最新鲜的鹿肉?难道刚才那声居然是鹿鸣?!接着又是好几声让人胆战心寒的鹿鸣,简直不忍卒听。
"好啦好啦,"那豪爽的声音应该就是轩辕哀所叫的父皇,"我知道哀儿豪迈,无人能比,哈哈哈哈,不过在这里活割鹿肉,你看,把尤大人给吓到了,还有林大人腿都在发抖,哈哈,哀儿过来,陪父皇喝酒。"接着那豪爽的声音顿了顿,"你怎么不喝?"
轩辕哀跟着道,"父亲大人,您今天怎么都不说话,也不喝酒,我来敬您一杯。"
酒过三巡,只听轩辕哀赖着皇帝要求给赏赐,原来皇帝早就答应,今天田猎能拔得头筹者可以给予重赏,皇帝轩辕凉笑问,你要什么赏赐?珍宝还是美人?
轩辕哀摇头,珍宝和美人每日里看都看腻了,父皇,儿臣今天只想开开眼界,听说那叛党头子司徒风现关在天牢里,儿臣想去见识见识。
此话一出,四座全都安静下来。
"哀儿!"刚才被称为父亲大人的,应是轩辕哀的生父轩辕旦,"哀儿你胡闹什么!"
"是父皇说随便什么赏赐都可以的,我只是想开开眼界,父亲大人何必大动肝火。"轩辕哀毫不退让。
整个大营的气氛顿时变得很诡异,人们心照不宣,全都埋头喝酒。
过了好一阵子才听见皇帝轩辕凉有些尴尬的咳嗽声,"哀儿,那司徒风又不是三头六臂,有什么好看的。"
轩辕哀叹气,"如果父皇为难,儿臣当然不能放肆。"
不知是轩辕哀的语气还是表情打动了轩辕凉,又过了会儿却听轩辕凉笑起来,"傻孩子,朕既然答应了你,君无戏言,又岂能反悔,你就跟着你父亲去看看吧,回来告诉朕,那司徒风断气没有。"
"多谢父皇。"轩辕哀忙不迭的磕头谢恩。
八 叔侄
由于轩辕哀坚持当日就要见到司徒风,轩辕旦拗不过他,只能心事重重的带着轩辕哀向禁宫腹地走去。
一路上父子二人竟是半句言语也无,刚才在猎场表现出的父慈子孝荡然无存,一行人各怀心事,安静的可怕。
直到进入一个破败的别宫,轩辕旦才先开口,"司徒风就关在这里。"轩辕哀也没理他,先于轩辕旦大踏步向里走去。轩辕旦长叹一声,紧随其后,吩咐一众看守的禁卫军把门打开。
习清照轩辕哀所说,一直跟在他身后,直到进了重重内屋,轩辕旦才警觉轩辕哀身后那个侍卫还没有停步的意思。
"哀儿,再往里你不能带侍卫进去了。"轩辕旦提醒儿子。
"我说能带就能带,上次连去父皇的寝宫我都带了侍卫进去,父亲大人要不要去请示一下父皇,看我这样算不算犯禁呢?"轩辕哀的声音冷冽无比,单独和轩辕旦在一起时,他完全没有了那种承欢膝下的乖巧。
习清听得心中一惊,轩辕哀竟是这么对自己的父亲说话,而轩辕旦似乎也习惯了,默不作声的继续往前走。
最后到了一处重重把守的房间,看守推开门,他们三个一起踏了进去。
从天牢里被带出来到这冷宫之后,司徒风整天就是睡觉吃饭睡觉吃饭,不是在桌边就是在床上,此时他明明听见外面有声响,却根本不管来者何人,照样抱着被子睡觉。
随着吱嘎一声门开的声音,司徒风才勉强睁开眼,只见轩辕旦带着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个子不高、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颇为可爱的少年进来,少年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
司徒风慵懒的坐起来,仍然抱着被子,斜睨着轩辕旦,"你又来干吗?"
轩辕旦还没回答,他身后的圆脸少年忽然腾腾腾上前好几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司徒风,满脸的难以遏制的激动神情。
司徒风被他突然爆发出的气场吓的往后一挪,少年还在往前凑,这关人的房间又不大,再凑凑床跟前了,司徒风皱眉,"站住!"
那圆脸少年正是轩辕哀,此时说不出话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司徒风,司徒风被他看的发毛,"这谁啊?"司徒风瞪向轩辕旦。
"是哀儿,缱儿和我的儿子。"轩辕旦低下头。
司徒风微微一愣,而后一双美目也转向轩辕哀,上下转了几圈,不禁一笑,"你多大了?"
"十六了。"轩辕哀也冲司徒风一笑,露出两颗白闪闪的小虎牙。
"没想到你王妃还给你留了个儿子。"司徒风嘴角微微一翘。
轩辕旦闻言,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无言的望向现在背对着他的轩辕哀。
"侯爷,圣上有要事请您过去。"一个禁卫军忽然在门口禀报。
"现在?"轩辕旦愣住。
"父亲大人您就赶快去吧,圣上肯定是有急事。"
"那你--"
"我待会儿就走,怎么,您不放心?"
轩辕旦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匆匆跟着禁卫军走了。等他一走远,轩辕哀立刻去关了房门,嘴角挂着一丝胜利的笑容,"骗走了!太好了。"
然后飞扑到床边,猛的叫了一声,"二叔!"
司徒风讶异的瞪大眼睛,眨了几下,"你叫我什么?"
"二叔,你可以不认我爹这个大哥,可是你不能不认我这个侄子啊。"轩辕哀抓起司徒风的手,含泪道,"我很早就听说二叔你了,今日才得一见,我整日在这个没有生趣的深宫里,唯一盼望的就是能见到二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