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拉开好不容易睡熟了的旋影,沈燕舞悄悄的爬了起来。
走到流羽身旁,他俯下身,低声问道:“流羽,你睡了么?”流羽本来浅眠,再加上这几日旋影缠的沈燕舞厉害,他心中泛堵,始终睡不踏实。沈燕舞一来,他便醒了,可是却碍于面子,不愿睁眼。
沈燕舞见对方不理自己,想是睡熟了。他叹了口气,在流羽身后躺下,一手枕在头下,仰面看着星空。
流羽听了半晌却听不到动静,料想对方睡熟了,心绪便按耐不住,转过了身,没想到却对上沈燕舞一双黑白分明,略带惊讶的眼瞳。
两人直直望了片刻,沈燕舞才尴尬开口,道:“我以为你睡了。”流羽脸上一红,也道:“我也以为你睡了……”他这句若是不说,沈燕舞直道是自己偷看对方,被抓到的尴尬,可听了这句便明了,那人也不曾眠。
他低声笑道:“那我唤你,你为何不应?”流羽也明了自己口快,真真此地无银三百两,俊脸一红,不知该如何接话。
沈燕舞幽幽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子面朝天躺着,道:“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躲我。”那声音几分哀怨,好似藏了天大的委屈。
流羽听得气息一滞,略微赌气一般的转过了头,也学着沈燕舞平躺着,道:“我没躲你。”沈燕舞哼了一声,道:“你有没有,扪心自问好了。”流羽嘴巴张了张,找不到反驳的话又合上了。
片刻沈燕舞才道:“旋影太粘人了。”他话中有着浓浓的疲惫。流羽一惊,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其实沈燕舞的意思他心中明了,也许所谓的腻了便是如此。沈燕舞摇摇头,道:“有点儿累,他总是这般……”
“腻了?”流羽挑起了眉,话音抬高,似乎有了不满。沈燕舞“哈”的笑了出来,道:“流羽,你说过了。”流羽脸上一红,别开眼,道:“不是腻了,是什么意思?”沈燕舞转过身,道:“就好像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所以一旦遇上了,就不撒手。但是其实他可以,或者应该信任更多的人,而不是……只有我一个。”沈燕舞淡淡开口。
流羽道:“他是喜欢你,才会信任你的。”沈燕舞皱眉道:“我知道,但是我却不是只有他一个。他这样……对别人不公平。”流羽一愣,随即笑道:“哈?何时你想到公平了?”沈燕舞也是一愣,他断然没有想到流羽会说这样的话,直起了身子,看着流羽半晌。
流羽也察觉自己言语太重,其实怎么样都好,大家都是开心就好,留在沈燕舞身旁也是心甘情愿。沈燕舞也不过是想要大家开心,所以才会觉得旋影太粘人。但自己……自己却看不开,放不下,白白绕了对方心境。
他刚要开口道歉,却见沈燕舞苦笑道:“也许你说的对,我不该要求公平。”他暗下眼睑,闭上了眼睛。
流羽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别多想。”他怕沈燕舞多心,不管不顾,翻身便要解释,此刻他半身压在沈燕舞身上,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姿势暧昧。
沈燕舞感到那些微的重量,睁开眼便看到流羽放大的面容,他笑道:“你不用这么解释的。”流羽尚不明白,只是急道:“我不是,你听我说……呃……”忽然沈燕舞搂住他腰的双手迫使他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
沈燕舞笑道:“你真的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流羽涨红了脸,沈燕舞手上力道加大,让流羽又贴近了自己几分,道:“是我不好,冷落了你。”
流羽红着脸,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燕舞又是一叹,自顾道:“是我不好,未曾顾及你的感受,却还要求公平。”流羽更加着急,他急于摆脱这尴尬暧昧的状况,又怕吵醒朝阳,旋影。几番下来,已经是香汗淋漓,喘息不已。
沈燕舞笑道:“其实你想的,我未尝不想。只不过……”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秀面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登时流羽的脸从苹果变成了火山,他甚至隐隐听到了火山爆发的声音。他笑道:“我们等洞房花烛在做不迟,总不好在荒山野地让你如此委屈,对不?”
流羽脸上一片晕红,眼睛泛着水汽,嘴巴颤了颤,也不知是要答应还是拒绝。沈燕舞借机又啄了一下他的唇,笑道:“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我会好好陪陪你的。流羽……”他最后一声,叫的温柔,叫的满是情谊,叫流羽听了便酸软了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趴在了沈燕舞身上。
沈燕舞笑着,轻揉着他的头颅。
他知晓自己和流羽许了心,却未曾有过任何举动让对方心安,无论如何,他到如今都欠着对方,也难怪流羽总是想东想西,患得患失了。
想到这里,他情动的搂紧对方,低声在流羽耳旁道:“你且缓缓,等过了这阵子,我答应你,一定……好好待你。”
流羽本是尴尬万分,但听得对方柔情蜜意,登时甜在心底,柔柔的应了声。他的呼吸吹在沈燕舞脖颈,引起一阵酥麻的感觉,他顿时觉得身下那人的某处似乎有了精神。
流羽一惊,手上用力便推开了沈燕舞,一个打滚,躺在了一旁。沈燕舞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脸红晕,舔了舔嘴唇,道:“好可惜啊……”流羽瞪了沈燕舞一眼,道:“难怪旋影会骂你大色狼,果然……”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反倒是红了自己的一张脸。
沈燕舞嘿嘿笑了两声,从背后搂过流羽,见对方挣扎,便说道:“你别乱动,我什么都不作。”在对方敏感的耳朵上轻轻一咬,又道:“你若是乱动,我可不敢保证今晚会不会将你就地正法。”
流羽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还是紧绷着身体,乖乖的躺在沈燕舞怀里,不敢再动。
次日清晨,沈燕舞是被一股带着怨念的气息惊醒的,他猛然坐起身转过头,就看到旋影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还有自己怀中的流羽。
沈燕舞本能的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有开口,旋影已经哼的一声转过了头,道:“本魔君不在乎。”沈燕舞勾了勾嘴角,爬到旋影身旁,搔了搔头,低声道:“你怎么醒的这么早?”
旋影脸上微微僵硬,他早就醒了,或者自沈燕舞离开自己身旁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沈燕舞所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反反复复,一整夜都没有睡着,想着沈燕舞那句“有点累了”让他感到害怕。
沈燕舞见对方不说话,感到一阵尴尬,陪笑道:“我昨晚……昨晚……”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同流羽睡在一起的理由,只好一个劲儿的搔头。旋影脸上又是一白,道:“你不用解释了。”沈燕舞一惊,对方已经说道:“我都听见了。”旋影无比怨恨的转过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幽幽的看着沈燕舞。
沈燕舞被那眼神看的一个恍惚,急忙揽过对方,道:“不是你想的那般……”却见旋影挑高了眉毛,长长的“哦”了一声,帝王的傲慢全然展现,道:“那你可知我想的是哪般?”沈燕舞一时词穷,他想的不能说,若说了岂不是印证了旋影小心眼?吃醋,介意他可以理解,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随便说出来。
沈燕舞想着,只好赔笑道:“总之,不是你想的那般。”旋影冷冷的哼了一声,一把甩开沈燕舞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瞪着他,一如君临天下。
“我不需要你同情,反正我自己的事自己会想办法。”
沈燕舞心中一惊,手已经抬起准备拉住对方,然而一怒之下的旋影根本不想给对方辩驳的借口,他一脚狠狠的跺在了沈燕舞撑在地上的手。只见沈燕舞脸色发青,倒吸了一口冷气,旋影已经借机跑了出去。
朝阳本欲伸手拦截,却因为沈燕舞的哀叫堪堪停住了手,也仅一瞬,眼前已经失了旋影身影。
沈燕舞皱着眉,左手关节已经红肿了起来。流羽朝阳纷纷来到他身旁,担忧的看着他,流羽拉过他的手,仔细检查,才道:“都是我的错……”沈燕舞一挑眉,道:“关你什么事?”他瞥了一眼旋影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不追么?”朝阳同样皱着眉,担忧的看着那个方向。沈燕舞听了,皱着眉叹气道:“不用了,现在追上去他也不会听我解释的。”偏过头,他又暗自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我们就在这里等槐古龄,至于旋影,等他气消了,也就明白了。”
流羽和朝阳对望了一眼,都想问“真的么”,但看到沈燕舞悠远的目光,只得闭上了嘴巴。
炽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日成,或者应该说是龙晟,神情复杂。
那个人一头乌黑的头发,此刻如同瀑布一样洒在被褥上,那张时时刻刻都用面具遮住的脸孔此刻却清晰的暴露在了空气中,苍白的皮肤,紧紧抿起的嘴唇,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让炽焰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不曾忘记的人,红靛。
他从来不知道红靛是否对自己有过情,不反抗,甚至会在情爱过程中全然忘我的迎合自己,但过后睁开的红色眼瞳中总是带着说不明白的复杂情感,不似爱,却也不是被强行占有的恨。也许因为这样,炽焰选择相信了红靛,对于嗣掩道,他选择处处留手,但最后终是明了,红靛所爱的只是那个辜负了他的龙族。
炽焰看着眼前的龙晟,猜想着他对龙族仇恨的根由。
情不自禁的他走上前,抚摸着那张可以称为清秀,甚至是年轻的脸孔。
痛苦中的人难免脆弱,龙晟本能的用脸磨蹭着炽焰的手,仿若依赖。这让炽焰有些失神,几十年,或者百年前,也有个人这般,在不清醒的时候如此依赖的磨蹭着自己。
缓缓的,那紧蹙的眉头抖了抖,炽焰惊讶之余,便对上了一双满含杀气的红色眼瞳。他如同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
龙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手掌离开冰冷的脸颊的那一刻,他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脆弱,似挽留。但很快,便被杀气笼罩,狠狠的瞪着炽焰。
炽焰单膝跪倒,尊敬的低下了头,温言道:“将军可好些?”龙晟低应了一声,那双血红的眼瞳却没有放松,始终紧紧的盯着炽焰。他体内蹿过一股股刺骨的寒冷,每一寸骨骼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这样的情况实在说不上好。但是,头脑和意识也因为这冰冷的疼痛而更加清晰,他盯着炽焰,猜测着对方的想法。缓缓的,他勾了勾嘴角,轻声道:“以后要有劳族长了。”
炽焰不敢抬头,耳旁划过冰冷的声音,他只是默默的跪伏着退了出去。
遗留下的,是一室冰冷,龙晟卷缩起身子,不住颤抖。
炽焰从龙晟手中接过酒杯,掩不住眼底的疑问。龙晟微微浅笑,勾起红润的唇,轻抿了口,道:“族长不用猜测,这一杯该是我这个落魄之人敬您,谢您借我朱雀一族力量,更谢您救我于危难之中。”
龙晟的眼很温柔,淡淡的笑容像极了红靛。炽焰有些怔愣的看着,恍然低下了头,脸微微有些发烫。指尖磨蹭着酒杯,耳旁听得龙晟又道:“我记得小时候,红靛长老总是对我说:‘有朝一日,他希望可以自由自在。’”
炽焰抬起头,带着几分惊讶。龙晟笑道:“我们龙族自神迹消失之后,生下便离不开结界,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哺育后代,更要找寻回到家乡的方法。终生为了这两件事,离不开。红靛长老最喜欢的便是自由自在。我记得那个时候,他总是对我讲,他想要看看结界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炽焰一阵沉默,他记得红靛同他说过同样的话,只是他不曾多想。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也是奉了龙晟的命令,才会对龙族穷追猛打,但是当他为了红靛停止了行动的时候,龙晟并没有说些什么。如今看来,龙晟和红靛的关系该是不错。
想着,他便又一次想到了红靛,眼底染上了淡淡的思绪,似开怀,也似离愁。
龙晟看着炽焰,嘴角微微勾着,继续说道:“红靛长老很喜欢坐在龙脉上,不是照料龙蛋,而是希望站得高一些,可以看的更远一些。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不要被龙族的使命束缚住,我想要真正的自由。”
炽焰眉头抖了抖。龙晟道:“我去神界的时候看到了槐古龄。”他的眉眼挑起,眼角带过几许苦涩,道:“他如今比我自由,该说是混血的荣幸,还是……”低下头,他抿了抿嘴,没有说出心底的话。
但落寞的神情却让人感到心疼。
炽焰缓声道:“你也……离开了龙族。”龙晟苦笑道:“是啊,但是却逃不掉东征西讨的命运。我不想做棋子,无论是龙族,还是谁的。所以争,争到现在,我已经不能放手了。”他抬起眼看向炽焰。
炽焰只觉得心头一热,便道:“朱雀一族一定会追随将军。”
龙晟腼腆一笑,道:“是么?那这杯酒你就不得不喝下去了,我们今后还要合作。”炽焰一愣,急忙吞了手中的酒。龙晟看着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红色的眼瞳异常妖艳。
两人细细商讨了许久,龙晟看看天色,缓缓道:“其实我身体的伤现在可以控制住,但是我知道自己不是沈燕舞的对手。”说道沈燕舞,两个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炽焰明白如果龙晟都打不过沈燕舞,那么现在的自己也不可以。他记得在龙族的时候,沈燕舞还只是一个只会用蛮力的孩子,但是如今却成长成了自己无法对抗的存在,他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一沉。
龙晟道:“但是有一个方法,可以胜过他。”
炽焰眼睛一亮,问道:“是什么方法?”龙晟笑眯眯的自怀中掏出一枚朱红色的果子,放在手心,红白相衬,晶莹美丽。炽焰看到那果子,登时愣了,道:“这是……”龙晟笑道:“月桂子,族长不会不认识吧。当年红靛长老用了,生下了嗣掩道,那孩子的能力比起龙族所有人都要强,就好像槐古龄一般。”
炽焰皱眉道:“这……又能怎样?”
龙晟笑而不答,缓缓的将月桂子推入了自己口中,缓慢咀嚼,吞咽入腹。红色的汁液自他白皙的下巴留下几分,诡异非凡。
炽焰怔愣片刻,忽然间,四周刮过一阵香风,炽焰只觉得自己下腹一阵火热,一股热浪自心底升起,仿佛要吞噬自己一般。他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瞪着龙晟,手按在了勃发的火源,腿不住的抖动。
龙晟眼睛微微眯起,挺身上前,笑道:“炽焰族长,你可听说过,龙族秘法。”炽焰维持神智已经困难,他抖动着身体,猛烈的摇头。龙晟道:“龙族中最强的秘法,就是吸精换型。我看到槐古龄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他不单单是龙族和玄武通婚的罪证,他更是龙族族长,也就是我父亲吞噬了玄武族族长所生下的孩子。”龙晟说着,一步步靠近炽焰,痴痴笑道:“只要我吞噬了你,生下的孩子就会有你同我的灵力,统一三界,定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