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有风雨应有情————岚_妖瞳

　　看到陆永邦的脸蓦然青了，莫羽笑得更欢畅，他一手撑着门框，整个身子横倚着门边，脸上的血还没有止住，衣领被染红，莫羽用手去抹，手背和袖子上都是血，手腕上的斑驳淤青触目惊心。

　　这样的莫羽，莫名其妙的，看上去妖冶又妩媚。

　　“好，我不费力气了，陆少爷可以离开了吗，我要出去。还是，我连出卧室的权利都没有？”莫羽冷冷地说。

　　陆永邦青着脸，闪身让开，莫羽目不斜视地走进了自己的浴室。立刻，浴室里就传来了水声。

　　莫羽洗好澡，裹着浴巾回到房间。脸上的伤口沾水了，他也懒得打理。现在莫羽真的累了，他就想赶紧躺下。结果一进房间，看到陆永邦脸色黑青地坐在床边等他。

　　莫羽站定，僵硬地问了一句：“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永邦在莫羽洗澡的间隙里找到了公寓的药箱，想到莫羽身上的伤，不放心他自己上药，就在他房间里等他。听到莫羽语气里的戒备和生硬，陆永邦心里骤然缩紧了一下。

　　压下火气，陆永邦说：“给你上药。”

　　莫羽愣了两秒，走上前，接过他手上的药箱，说：“谢谢你了，我自己可以。”

　　陆永邦并没离开，就坐在床边看着莫羽。莫羽也没理他，径自在床的另一边坐下，打开药箱忙碌起来。清理、上药、包扎，莫羽手腕的纱布都包的漂漂亮亮。陆永邦心里惊奇，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熟练？”

　　莫羽抬起头看陆永邦一眼，眼里没什么感情，干巴巴地答道：“我以前常常挨打。”停一刻，有补了一句：“来到海日，拜你们所赐，也没少添伤。怎么会不熟练？”最后一句话，却是笑着说的。

　　陆永邦想问“你为什么会常常挨打？”但是最终也没问出口。莫羽这个人，一直让他有无能为力的感觉。是的，就是无能为力。他可以征服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对莫羽，似乎以前所有行之有效的方法都没有用。你不能用金钱收买他，也无法用暴力让他屈服。

　　“今天的事，其实不是……”陆永邦想解释。

　　“没什么，”莫羽打断他：“我知道，我明白。”

　　“你知道什么？！”陆永邦的口气也冰冷下来，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仅仅凭一个打火机，他就认定了是自己指使司徒伤害他。陆永邦很负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他解释，放在别人身上，自己绝对不会在意被误会。偏偏是这个莫羽，自己已经放下姿态向他求和，他竟然想推开！

　　莫羽察觉到了陆永邦的怒气。其实从冷静下来开始，他就知道这件事应该和陆永邦无关。他要赶自己走，随便吹口气就行，实在不需要在他们的关系开始变好一点的时候大费周章，还假手于人。但是莫羽害怕了。他承认自己最近开始对陆永邦存在幻想，幻想他是关心自己的，以至于看到推开自己的人是顾枫的时候居然会觉得失望。莫羽害怕这样的幻想，它会让自己变得痴心妄想，变得想要依赖。这是在海日，绝对不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既然已经被发现，就决不允许再发展下去。

　　莫羽用最平静的声音对陆永邦说：“我知道恶作剧的不是你，我明白你不需要用这样幼稚没水准的把戏作弄我。但是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太希望不是你干的。陆永邦，你知道么，我在这里生活，必须坚强，不能让任何人左右我的情绪和判断力。看到你的打火机的时候我承认我难过了。明知道就算是你干的也很正常但是我还是难过了，这对我来说太危险了。我在海日不能对任何人抱有幻想，尤其是你。现在，我必须纠正我的错误。”

　　陆永邦看着莫羽，他没想到莫羽是这样想的。陆永邦心里乱了，很震惊，又有点惊喜，听到他说要纠正错误的时候觉得慌乱。他考虑着怎么样把自己的想法表达给莫羽听，却蓦然发现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正纠结着，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顾枫。

　　陆永邦复杂的看了莫羽一眼，莫羽一脸平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永邦犹豫一秒还是站起身离开了，走出莫羽的房间，他接起电话。

　　“永邦？你现在在哪里？”顾枫问道。

　　“在公寓。”

　　电话中的声音停顿片刻，问道：“莫羽还好吗？”

　　“嗯。”陆永邦淡淡地回答道，不知怎么的，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已经问了班里的人，应该不关你的事吧，但是司徒是怎么拿到你的打火机的？”

　　“我给他的，他问我借，我就给他了。”陆永邦答道。

　　“那你向莫羽解释了没有，他，大概认为是你做的……”

　　陆永邦心里突然点了一簇无名之火，他提高嗓门叫道：“我凭什么要向他解释？他不过是个特招生，不管我做没做这件事，他都没权利发表意见！还有，枫，你出什么事了，居然对一个平民这么关注？枫，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永邦……”电话里的声音叹口气，道：“你才是出什么事了。我不相信你和他住了这么久没有发现他和往年的特招生不同。他来学校那天是我接的他，我直觉知道，他是一个不简单的人。我的确很关注他，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伤害他。这次也好，以后也罢，如果你真的看他这么碍眼，那叫他搬过来和我住好了。”

　　陆永邦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莫羽的不同，但是听到顾枫这样直接的说出来，陆永邦突然觉得堵得慌，他气急败坏地冲着电话吼：“好啊，你喜欢那个平民的话叫他滚过去好了，我还真无所谓。我伤害他，也要他配！”

　　哐的一声挂了电话，陆永邦一个转身，看见莫羽神色安详地站在身后。一瞬间，陆永邦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知道了。”莫羽轻轻说，脸上看不出悲喜：“我只要拿上笔记本和必要的书就行。”

　　陆永邦僵立在走廊上，眼看着莫羽从学校配发的电话簿上找到顾枫的电话打过去，两三句话之后，莫羽真的转身进书房拿了笔记本和几本书装在书包里。当晚，就搬出了陆永邦的公寓。

　　莫羽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陆永邦就站在走廊上，无法动弹。最后，门碰的一声关上了，声音很平和，显示关门人内心没有任何怒气，却让陆永邦彻底的失魂落魄了。

　　第十三章

　　莫羽也很惊奇，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搬出了陆永邦的公寓。看着顾枫为自己忙忙碌碌地打电话安排这那，莫羽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莫羽，”顾枫放下手机，转头对愣在那里的莫羽说：“我已经叫人明天给你按原样布置房间，你的制服明天会拿新的过来，还有你的教科书，明天一大早就会送到书房来。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没有。”莫羽说，他现在浑身不自在：“学长，你不用那么费心，这些事情我可以自己打理……”

　　“不过是打几个电话，有多费心？”顾枫满不在乎地拉莫羽坐下，说道：“你的伤没事了吧，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我已经处理过了。”莫羽淡淡地答道。

　　“……今天的事不是永邦干的，你知道的吧？”顾枫问。

　　“嗯。”仍然是淡然的口气。

　　顾枫见莫羽不愿多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你饿不饿，我做点东西给你吃吧，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正欲起身被莫羽拉住了，说：“学长，谢谢你让我搬到这里来住，我去做吧。”说完，径自去了厨房。

　　十分钟后，莫羽和顾枫就坐在客厅，一边吃意大利面一边聊天。顾枫对莫羽的手艺十分惊奇，莫羽做的意大利面，甚至比自家的意大利厨子做的还要好。

　　“你从哪里学会做这个的？”顾枫忍不住问道。

　　“你说意大利面？”莫羽答道，这一会，他已经不想刚才那样拘谨：“我会做的东西很多哦，不仅仅是意大利面，很多意大利菜我都可以做到专业水准。我中餐也做的相当好！法国菜不太会，但是牛排什么的绝对没问题！”莫羽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劈里啪啦的报了一大堆菜名，并且很牛的说学长你以后的伙食就交给我了。顾枫陪着他一起呵呵的笑，但是他没有忽略，莫羽始终没有告诉他是怎么学会做菜的。顾枫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没有再追问下去。

　　吃完东西，莫羽收拾了餐具，顾枫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莫羽正要上楼做功课，听到顾枫叫他：“哦，还有一个问题，你的学生卡开不了这栋公寓的门。不过反正你白天都要上课嘛，下课我可以去接你，就一起回来。”

　　“不用不用，”莫羽拒绝：“我中午都是不会公寓的，下午上完课还要上辅修，没课的时候也会在图书馆呆到八九点，回来也都十点了。这个点钟你肯定在公寓的，不用管钥匙了，只要麻烦学长帮我开门就行了。”

　　顾枫知道莫羽没有车，从图书馆到公寓起码要走一个多小时。他想说我可以去接你，但是肯定莫羽不会接受，也就什么都没说，点头答应了。

　　莫羽道谢，说晚安，上了楼，一整晚都没有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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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永邦过了很久，才慢慢下了楼，看到空荡荡的客厅，确定莫羽已经走了。

　　其实即使莫羽住在这里，他也很少下楼在客厅里留连，但是此时，陆永邦在客厅没有看到莫羽，突然就有了慌乱的感觉。他想起刚才莫羽说他对自己有了幻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本来应该觉得麻烦，却竟然第一时间感到了喜悦。顾枫用力握了握拳，心道你出问题了，但是突然又来了气。对我产生幻想就是不得不纠正的错误，却可以跑到顾枫那里去接受他的照顾，不能依赖我，可以依赖顾枫？

　　陆永邦拿起电话开始拨顾枫的号码，拨了一半，放下了。说什么？质问莫羽口是心非，还是勒令他搬回来？陆永邦扔掉电话，心想自己真的是魔障了。

　　上楼，本来想回房间，鬼使神差地跑到了活动室。钢琴上有莫羽前一天练习的曲子，肖邦的G小调夜曲。陆永邦就着乐谱翻开的那一页开始弹，琴声有点游离，跑了调子，反而越发流畅起来，再回过神，陆永邦发现自己在弹的是一首老歌的旋律，名字好像是叫《迟到千年》。

　　陆永邦像被烫到了一样离开了那架莫羽每天晚上弹奏的钢琴，打电话给一起飙车的一票朋友，拿起车钥匙，飞快的出了门。

　　在陆永邦几乎落荒而逃的离开那栋公寓的同时，莫羽在流樱院另一头的一栋公寓里，坐在书房里做功课。

　　和陆永邦相比，莫羽看起来相当平静，他坦然的接受了自己搬出陆永邦公寓的事实，并且无比的随遇而安。然而，本来一坐在电脑前就会惯性地沉溺进策划案中的莫羽，盯着笔记本已经快一个小时，连一个图标都没有动。

　　应该很欣喜的不是么？和顾枫一起住，至少每天不必提心吊胆的和他保持安全距离。顾枫那么温柔，对自己亲切又有心，怎么说也比和陆永邦住在一起好太多了。但是，莫名的，莫羽一想起陆永邦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就像有只小手在心尖上揉一样，疼的尖锐又隐忍。

　　真是莫名其妙的情绪。莫羽用力甩甩头，妄图把它甩开。他又想到和顾枫一起住的将来，居然比和陆永邦住在一起时更加有一种恐慌的感觉。魔障了吧……

　　这一晚，看来睡不好的人不止一个……

　　第十四章

　　第二天莫羽起晚了，新的卧室里的闹钟忘记调了，还是默认设定的六点半，但是自己应该要四点半左右起来。莫羽心想这下挂定了，第一节课老师要收作业的，迟到加作业迟交，色彩课的教授可不是善类。顾枫刚好下楼，看莫羽团团转的样子，知道他大概是要迟到了，便说：“我也要去上课啊，不如一起去。”莫羽狂松了一口气，恨不得扑过去抱顾枫的大腿感谢。

　　但是，他没想到，顾枫竟然一直把他送到了座位上，嘱咐中午不要忘记吃消炎的药，还别有深意的说道：“莫羽，今天我没什么事会很早回家，所以你也早点回来，我等你做意大利面。”

　　莫羽点头，目送顾枫离开。他知道，顾枫在帮他。这样几句话，无疑向全班——不久后就会传到全校——宣布，莫羽现在和我住在一起，并且我们相处很融洽，我不容忍再有人伤害他。

　　莫羽很感激顾枫的帮忙，但是，他无法忽略人群中陆永邦冰冷的侧脸。全班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但是陆永邦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莫羽心里也有点凉了，他淡淡地想：陆永邦，是真的很烦自己吧。

　　接下来的两天很平静，除了有一点不同，司徒没有来上课，顾枫常常送他上课，陆永邦再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莫羽实在是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第三天的中午，照例去礼堂，钢琴静静地在阴凉的角落里，什么都无法打搅的样子。这些天，莫羽除了上课，只有在看到钢琴的时候，才会心无旁骛，脑袋里一片澄静。什么都不想，只是把蓝色的多瑙河一遍一遍的弹，莫羽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河水，河边的阳伞下，悠闲优雅的法国人在享受这轻松闲适的感觉，时光缓慢流淌，平和安详。

　　莫羽嘴角勾起笑容，恍惚间，设想到了一个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世界。礼堂的门口，陆永邦看到这个笑容，忽然有了心疼的感觉。

　　回到教室，莫羽发现司徒来上课了。他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很好，好到——让莫羽有些心惊。

　　下午的课结束，莫羽起身正要去图书馆，竟然被司徒叫住了。司徒走到莫羽身边，当着全班的面说：“莫羽，前些日子是我做的不对，我很想向你道歉。我在四国订了晚餐，一起去吧。”莫羽楞了神，直觉事情并不简单，正想拒绝，司徒接着说：“不仅是我，班上还有些同学也去的，大家都想和你好好相处。对了，陆永邦和顾枫学长也去的。”，莫羽看着司徒真诚的笑脸，觉得有点恶心。陆永邦漆黑的眼眸像黑洞一样，盯得他浑身不自在。但是，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丝丝入扣的侵略感，忽然让莫羽不想退缩。于是，莫羽回答司徒，眼睛却看着陆永邦：“好吧，一起去吧。”

　　四国宾馆是五星级的大饭店，是司徒家的产业。这里是全市最豪华的大饭店，大堂里可以摆上百桌的国宴，包厢的富丽堂皇和宫廷一样。莫羽再一次走进四国，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他真的没想到，会以现在的身份回到这里。

　　司徒订了四国最好的包厢“江南”，四国的包厢以地域命名，司徒的爷爷，也就是四国的创立者，钟爱山水，喜欢舞文弄墨，醉心江南文人骚客，故将四国最顶级的包间命名为“江南”。司徒引着莫羽推门而入之后，便退到了莫羽身后，莫羽斜眼看了他一眼，轻车熟路地绕过一扇织锦屏风，走到里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轻轻扣了扣茶几，身后角落里的侍者走上前，给莫羽的茶杯里加了茶。

　　司徒随着莫羽坐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莫羽非常熟稔的样子，心里的疑惑一层层涌上来。这个江南包厢复古风味很足，现代化设施的里间藏在屏风后面，如果是第一次进来，不可能察觉到。就莫羽的背景，他怎么可能曾经来过四国的江南吃饭？可他对这里，看上去又是那么熟悉……司徒正在惊讶，便更惊讶地看着莫羽直接从茶几上一个复古的妆匣里拿出遥控，打开了墙上的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