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变相地解释方才对我发火的理由?却只能让我更加难堪!我自以为唱作俱佳的表演在他心里占不到一点位置!他的冷静自若与运筹帷幄都只能让我越发意识到自己的低下委琐――我与这种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我又羞又怒,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我先出去了."刚刚转身,邢望的话又让我停下了脚步:"那这份企划案呢?你捅的漏子还要人替你收拾?"
我回头,邢望的双眼里依然是我熟悉,并且憎恨的倨傲.他扬着头,甚至有着一丝挑衅的味道.
我抓起桌面上的资料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邢总,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会做出一份全新的企划案给你."
就算你和我有着难以逾越的天渊之别,我也决不要就此服输.
总有一天,我要你对我刮目相看,我要你输的一干二尽!
我不会再让你如此轻视!
4-5
就算你和我有着难以逾越的天渊之别,我也决不要就此服输.
总有一天,我要你对我刮目相看,我要你输的一干二尽!
我不会再让你如此轻视!
"喂喂喂,起来,展凡,起来."
恩~~~~吵死了~~~不知道我最近睡眠严重不足吗?为了赶这份该死的企划――不耐烦地伸手赶苍蝇似的挥了几下,我继续魂游太虚.
感觉有只手顶住我的鼻端往上压,还有越来越用力的趋势:"懒猪,还是这么会赖床~~~起来了~~~~~"
我最讨厌有人顶我鼻子了!要是变成麦兜的朝天鼻怎么办!"放手啦!"我大吼一声,跳了起来,模摸糊糊地看见崇嘉笑脸盈盈地模样.
一瞬间,好象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真正无忧无愁的时光.
柳寒还在我身边,讨论着明天的课能不能翘,小B昨天看上的那个女人好象已经名花有主,小B又没戏了,然后是一片善意的嘲笑...
柳寒打工的时候我就把崇嘉拖出来杀时间,管他有什么会议要开,有什么工作要忙――反正他为了我.总会腾出时间的,我可以象个任性而狡猾的孩子一样依赖着他,而又不用给予任何承诺.
"怎么了?还没睡醒啊?真服了你,这地方你都能睡的这么死."温柔地抚摩着我的头发的人,是你吗?崇嘉?你究竟是幻影,还是现实...我甩甩头,想将他看的更加清晰,却发现,眼前的世界,依然一片朦胧.
冰凉的金属贴上我的脸颊,视线突然一片清明.
我扶了扶镜架,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海市蜃楼一般的幻影,又怎么可能真实?
我一下子回到了现实――那个冰冷灰暗,与我只剩痛苦的现实世界.
"你还是这样,累了逮哪睡哪,会着凉的你知道吗?"崇嘉一把将我拖起,"洗把脸吧,然后我和你吃饭去."
"...现在几点?"
"九点半.服了你了,有的睡连饭也不用吃了.我刚才一直挂你的手机都没人听上来一看,你果然又睡着了――小懒猪,还好我有经验,知道怎么最快速地叫醒你!"崇嘉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指顶了顶自己挺直的鼻子,得意地一笑,"麦兜猪!"
我也应景地轻轻一笑――回忆永远不变,人却已经今非昔比.
原来堪不透这个的,不止崇嘉一人.
我自我惩戒似的用湿指巾搓着脸颊――只有懦夫才会沉浸于过去――我不是!我不是!!
"轻点轻点,自己的脸爱护一点好不好,看的我都心疼了.你以前可重视你的脸了,我捏一下都不行!"崇嘉赶忙抓住我的手.
别说了!为什么又是以前!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听见以前!!尤其是从他口中听见!这会动摇我的心――我那几欲复仇的心!
"崇嘉,你不怕吗?"
"怕什么?"他一脸诧异.
"你每天都到公司接我,不怕再遇见邢望?"
"傻瓜."他拍拍我的头,"以我和他的关系,家族聚会之上总要见面,现在刻意的逃避又有什么用?再说了,我何必怕他?"
也是...崇嘉何必怕他?心里鬼祟的,只是我罢了.
"崇嘉..."
"恩?"
我慢慢地将散乱桌上的马克笔收好,一面迟疑地开口道:"你和他...交往了多久?"
崇嘉有些吃惊,抬眼望了我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而已."我说服他,同时也说服自己――只是好奇,而已.
"...什么时候开始,我也记不清了....我们年岁相近,兴趣相合,在几个表兄弟之中向来是关系最铁的.别看他现在这人样,高中的时候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什么翘课打架拉帮结派那都小事,天天有人告到家里来,亏我姑姑――就是他妈,宠他上天,什么事都用钱解决.我那时候整一个三好学生,循规蹈矩的不敢越雷池一步――偏偏和他要好的什么似的.你猜为什么?"崇嘉微微眯起眼,象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而后扭头冲我笑了一下.
我心里早闹腾开了,不知道有多少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发酵,在酝酿,脸上却没事一般:"为什么?"
"我自卑啊!外表的风光无限不能代替内心的恐慌...我一次次对主动示好的女生严词拒绝,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那时侯知道什么同性恋啊,GAY啊,只觉得自己不正常,不敢和人深交――就邢望傻乎乎地讲什么义气,居然陪我一起当和尚,说什么我一天没交女友,他就陪我打一天光棍,所以他高中时候坏事做尽,居然没有一个女人大着肚子来家里闹――我那时感动地眼泪都快下来了,觉得只有他才能理解我支持我...后来我上了医大,有一天他告诉我他上了一个男人,还说我和他这样的都叫GAY,没什么不正常,只是喜欢的对象与常人有些不同罢了.我象突然之间明白过来――原来我不是有病...说来好笑,我是学医的,却能医不自医."他长长一叹,"后来也交往了几个男友,全都无疾而终,直到...遇见你,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象一般人那样谈一场真正的恋爱,你却拒绝了我――只因为我没有更早地遇见你..."
"对不起."我心里一痛,道歉的话语脱口而出.
"感情的事,有什么对错之分?是我自己太一相情愿了,以为守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你的眼里会只有我一个...三年前,我去盐湖城公干,没想到两个月时间而已,回来就再也找不到你――去你学校问,每一个人都闪烁其词,打电话到你家,我刚开口,就被人掐掉了电话,打你手机,更是毫无回应――我那时候都快疯了――好好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我甚至,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从来不曾出现,怎么能象泡沫一样从我的生命消失――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天天买醉,麻痹自己,手机从来不敢关机,就怕错过你一点消息..."
我死命眨眼睛生怕自己又忍不住落泪,原来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候,也有人为我心碎神伤――只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后来,邢望找到我,还象往常一样陪我喝酒,说什么'兄弟就要有难同当',有一天...我们都喝多了,他突然告诉我他喜欢我――从小时侯开始就喜欢我...我瞢了...我无法对他的感情不屑一顾,他的隐忍许久的深情让我联想到面对你时的自己――既然我们的恋爱注定成为禁忌,那又何妨让它进行的更加彻底?在一起一年...说我对他没有感情是骗人的――毕竟当初是我最先引诱他走上这条不归路――可是我毕竟无法放下你,也始终没有放弃你,于是我以留学之名离开他,我想只要分开久了,他总有一天,会忘记我的...他知道的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吵架了,吵的很凶,我这人脾气一来就是这样――谁劝都没用,然后他威胁我,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一定会后悔――没想到他真的做了,用那样极端的方式--借由伤害你让我悔恨不已...展凡...你的苦难,我难辞其疚.我早该知道,邢望自尊心极高,他不容许别人负他在先――包括我.我却选择逃避,选择漠视..."
原来如此.
高傲如邢望,承受不了自己被遗弃的事实――所以他恨我,恨我这个虽然一无所知,却要为他受的伤害背负一切责任的人!崇嘉的话,又让我记起了那一场场毁天灭地的背叛...我何其无辜...为什么偏要我来赎罪?他受的伤凭什么我来背负!崇嘉现在对他,又真的能做到忘情忘爱吗?对崇嘉的愧疚与憎恨在我的脑海里不住拉锯,是是非非,我何去何从!
崇嘉的眼里又出现了我熟悉的温柔神色:"可是我现在终于又再见到你,过程种种已经不再重要――我把一切和盘托出,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再无隐瞒――让我能有一个向你赎罪的机会,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再不让你受伤,好不好?"
面对崇嘉若有似无的试探,脑子里依然乱烘烘的我哪里能做出什么回应,只是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设计稿装进资料袋里:"...那个...不是要去吃晚饭吗?我肚子早饿了――快走吧..."
崇嘉平静地看着我,而后说了一声:
"恩."
停车场里,我和他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固执地沉默着.我的手机突如其来地响起,在寂静无人的空旷中显得特别刺耳,我一看来显,是ROY.这不是他第一次打给我,我却从来没有接过.这次一种愤世嫉俗的怨恨又重新在我心底涌起――我怎么能忘记?忘记邢望加诸于我身上的屈辱与痛苦――ROY,你冷情至此我又何以忘怀?不要以为事后的些许悔疚就能让我天真地以为你对我还有所谓的真情!!你和他是一样的!!一丘之貉,都是玩弄感情的骗子!展凡...你不要再犹豫了――你忘记你在医院是怎样的心如死灰,万念俱灭吗?被那么多人欺侮背弃,你还要相信所谓的感情?!你要重新做人!要向所有对不起你的人讨个公道!你怎么能忘记你泣血的誓言!
我急忙按了停止键,象丢掉一个烫手香芋一样把手机丢回袋中.
"怎么了?不接电话?"象是终于找到了和我说话的契机,崇嘉转过头来问道.
"不知道,突然就断了.兴许打错了吧."我故做无谓地耸耸肩.
"哦...如果刚才的话让你不高兴,当我没说过,好吗?"崇嘉低下头,阴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
"什么话?"我明知故问.
"如果你还不能接受我――我可以再等的,真的――毕竟邢望他实在做的太过分了――"
"邢望?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所有的爱很纠缠,都在那场车祸中结束.而且――"我冲他一笑,"我不想让对他的恨意,影响我们之间的未来."
崇嘉,别怨我――
你就当我,欠你一个永远无法偿还的情债吧.
现在的我,能记住的,只有他的冷情他的轻视他的残忍!
"凡..."崇嘉怔住,好久才有些结巴地重复道,"你,你的意思是――意思是――"
"我什么都没说哦!"我狡黠地眨眨眼.
"你说了,你明明说了!"崇嘉一时没意识到我的捉弄,着急地低喊道.
我争开他的手,将手里的资料全部扔在他手上:"?我说什么了?恩?"
崇嘉这才反应过来,又是咬牙又是笑,竟把资料丢在地上,就来捉我.
两个人在地下车库孩子似的又追又闹了半天,直到我乏力了,靠在崇嘉的车上死命喘气:"不...不行了...老了...跑不动了."
崇嘉终于紧紧地按住我,"恩?你...老了?展凡,我听这话,怎么象是在损我呢?"
"哪有哪有!"我看见他危险的目光,连忙摇头:"我怎么敢."
"我不管.展凡,你说过的话,就是覆水难收――我记着一辈子."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亮闪闪的.象璀璨星辰.
我心里一痛,有些内疚,又有些迷惘,但是更多的却是复仇的坚定.我终于撑起是身子,无比认真地说:"我比你还想补回那失去的时光,也比谁都迫切地渴望幸福.所以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我求你――"
我倾向他,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你一生一世,都不可以原谅邢望."
"展凡...?"
我想我的眼神一定充满了痛苦与脆弱,否则崇嘉看着我的目光,不会那样的怜惜.
我突然小声地哭了出来,紧紧地揪住他的衣领:"我...我忘不了他――我一次次地想把他对我做的一切从我的脑海里抹去――可我做不到!!他能为你付出所有,你怎能对他无动于衷?我好怕,好怕你也背叛我,欺骗我,离开我――我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了!!"
"不会的...天啊,你怎么会怎么想...我一直爱的,就只有你,和他,早就成了过去――"
"不!我宁愿死也不要再被最爱的人背叛!你发誓啊――你发誓永远不要原谅邢望――永远不要背叛我!!!我已经伤痕累累,不能再痛一次了...我会死的...我会死的――你懂吗?你懂吗!"
崇嘉愣住,终于缓缓地将我拥进怀里,沉痛地低喃道:
"我发誓."
我无声地笑了.
在他看不见的阴暗里.
我不信,不信这样还打不破你脸上高傲的面具.邢望,你等着看吧――我不会,不会再输给你了!
这条复仇路,我已注定无归.
6-8
我无声地笑了.
在他看不见的阴暗里.
我不信,不信这样还打不破你脸上高傲的面具.邢望,你等着看吧――我不会,不会再输给你了!
这条复仇路,我已注定无归.
小林很不明白我的执着,他总是一相情愿地以为我想借着修案的机会晋升――或许一般人看来,这的确是个出人头地的终南捷径,但是于我而言,这仅仅是我与邢望的一场意气之争.小林说我太过激进了,所谓枪打出头鸟,我这种不顾旁人大包大揽的作法,迟早会惹来风波.我一笑置之,随他们去吧--现在的我,哪里还有余力理会其他的人与事?!
连日来的彻夜赶工加上心情烦躁,我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窗外的天是深秋惯有的阴沉晦暗,待会儿,怕又要下雨了吧.可是,我心里却一反常态地有些轻松――三天之期已到,我对自己日以继夜的努力成果有着莫大信心――这下,总要让邢望收起他自以为是的倨傲嘴脸.
可是我扫开我的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却赫然发现最后的修正稿不见了.
我一惊,忙不迭地翻箱捣柜找寻起来――不可能的...我就放在桌上,只是去影印一些资料而已,怎么一转身就不见了?除非――我颦起眉,缓缓站起:"我的设计稿呢?"
声音不大,但是全场一定都能听的到.
可回应我的只有一片寂静,部长从我身边走过,鼻子里还若有若无地轻轻一哼.连一向提携我的组长都选择低头工作...
呵...我早该想到的...人心险恶,为什么我至今不悟!现在邢望会怎么看我?变本加厉的嘲笑,还是理所当然的轻视?我的努力只成为夸夸其谈!不!!我不要!!!我不想和你们争什么,我只是要一个人的刮目相看――你们为什么要用这种阴损的招数来扯我的后腿?
"展凡...展凡你别急啊――刚才没有看见人拿走你的稿子――"小林兴许是被我骇人的脸色吓了一跳,赶忙出言安抚道,"啊――刚才投送部的人上来过,或许是趁乱把你的稿子混在文件里一起送到经销商那里去了――"
话音刚落,我就象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妈妈...那个大哥哥为什么坐在凳上淋雨呢?"
"嘘...小点声...别人的事不要乱管.我们进去吧,外面雨这么大,又冷又湿的..."
是啊...又冷又湿.这就是我现在的感受.
从心里慢慢发散出来的湿冷.
我果然还是争不过天命吗?永远...都只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