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卷二)同生契 BY 暗夜流光

作者:荒(卷二)同生契 BY 暗夜流光  录入:01-27

  宁浅舟极为郑重地接了过来放进怀中,心里全是喜悦期待之情。

  两人一路笑语,心中对彼此地好感越发深浓,到得终于行到大路旁告别之时,仍然十分的依依不舍。傻乎乎的站在路旁聊了许久,经过的马车都已错过了好几辆,千羽终于红着脸提醒浅舟道:“太阳都到头顶了,浅舟……”

  宁浅舟恍然“哦”了一声,只是不肯放开对方的手,看此时左右无人,竟大着胆子凑过脸去,在千羽面上亲了一口。耳中听到千羽低低的惊呼声,他自己也面红耳赤低下了头去,良久才感觉掌中所握的那只手轻轻一动,面上也传来一种温软滑腻的触感。

  他登时又惊又喜,整个身子竟一时间动弹不得,耳中听得千羽略带羞涩的语声:“浅舟……你们人间也是这般……这般表示地吗?我……我们这便算是结下了爱盟,从今以后,你可不能反悔。”

  宁浅舟迷迷糊糊的听着这番言语,以为千羽只是跟他暗示表白,当下便顺着千羽的话尾应道:“嗯,我绝不反悔!”

  正午耀眼地阳光下,千羽本就紧靠着他的身子再贴近了些,一手托起他下巴与自己地面容相对,嘴唇凑过来重重吻在他唇上:“嗯,我也不会反悔。我们已然立下爱盟,浅舟,哪怕我们并不同族,本是天涯海角之隔,我也要跟你在一起了。”

  宁浅舟心中虽然并不相信千羽所说地什么羽族,但略一寻思便能推千羽话中之意。千羽出身非富则贵,又甚少涉足外界,此时对他立下这等盟誓,日后定要与家中大闹一场。千羽说过,他的父兄都喜欢杀人,那么定是位高权重地大官了。自己与千羽相识不过一夜,便彼此立下这等重誓,若是害了千羽和宁府的人却又如何是好?

  他想到此处才知害怕,一身冷汗涔涔而下,但千羽望着他的眼神那般热烈纯真,竟教他说不出怯懦退避的话来。

  正在这难以决断的当口,又一辆马车驶到近前来,他稍稍往千羽身旁退开一步,眼神瞄向那辆路过的马车。千羽也立时移开身子,向那辆马车用力挥手,看车把式勒马停步,才语声微颤的对宁浅舟道:“时候不早,浅舟,你上车吧。我……我也要回去了。”

  宁浅舟这便上了那辆车,上车后又心神不定的掀帘回看---那方才还对自己恋恋不舍的美貌少年却已杳无踪影,犹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卷二《同生契》6、时移

  山中方一日,人间已千年。自从宁浅舟回到了宁府,至今已然度过漫长的三年。

  刚刚回到宁府的时候,他深深记挂着心上的那个少年,每每想起那惊险浪漫的一夜来,他都又怕又爱,唯恐给家人带来危险,却始终期待着对方真的来寻找自己。

  他想再见到那个如梦如幻的千羽,又害怕家人被自己所累,竟用上了许多借口,劝得全家老小搬离了老宅,只留下他自己一人住在空荡荡的大宅之中。

  他明知自己所为甚是荒唐,莫说是千羽口中所说的十日,几个月都过去了,那少年肯定不会来赴约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私下请人追查,甚至还亲手画了许多幅千羽的小像,叫那些人远赴多个大城四处打听。

  花费了许多钱财都是泥牛入海,这世上彷佛根本没有一个叫做“千羽”的人,但那一夜明明记得无比清楚,带回来的紫云花种子也是真的。他心情郁结难解,根本无心再求科举,整日里流连在后院种植那紫云花的种子。那些种子也甚难伺候,起初种下去总是死掉大半,到了秋冬季节,后院久不见阳光,它们才长出几根细细的枝苗。

  折腾了大半年,他精神恍惚、人也憔悴不少,渐渐怀疑起自己当初只是做了个梦。家人也很是牵挂他,屡次唤他搬去同住,他本已收拾好包袱,静思一夜后却又留了下来,只给家人捎去了一封信,说自己学业荒废已久,需得好生温书。来年再考科举。

  独自一人等待着那个失约的少年,他已从原先的又怕又爱,变作了满腔怨恨。回忆起对方那一夜的音容笑貌。他已不再喜爱牵挂,只是仍然放不下、不甘心。自己为对方浪费掉的大好年华。他还是想要见到对方,彼此当面对质,让对方解释清楚,为什么要如此恶毒地耍弄他。真情本是天下间最难寻之物,他那般轻易便献给了那个少年。结果徒染相思,痛苦不堪,对方却不知在哪里快活度日。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年,他已是形销骨立,弱不禁风。家中老父派遣下人来看望他时,直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请了大夫为他出诊,又写信让老爷带着全家老小都回了旧宅。

  宁浅舟病恹恹的在床上躺了两月,能再度清醒起身时竟已是一个陌生女子的丈夫。家人见他久病不愈。竟给他娶了一门媳妇冲喜,加上四处寻找名医给他诊治,他这沉疴也就好了起来。

  等他可以出门走动几步之后。他那个明媒正娶地妻子立刻便与他同房而住。他发了几回脾气,在书房里过了几夜。却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何人守身。竟对着寒灯冷月大哭一场。又过了几日,他终是搬回房中。与他那个半买半娶的妻子正式圆了房。娶妻一年,那温柔地女子仍是一无所出,父亲与妻子都开始劝他纳妾。他自身倒是无所谓了,娶了一个便能娶第二个,只是这一次所娶的人须由他自己挑选。

  他那时已恢复了旧日的强健清俊,气色也好上许多,宁府本是城中大户,此次纳妾反而比原先娶妻顺利得多。他千挑万选,娶进了一个小家碧玉,那女子年方二八,面目其实并不如何美丽,只是一双眼睛黑如点漆,温婉之余又带了些童稚天真,肌肤也是好得出奇。

  这位小妾初进门时,甚得宁浅舟的爱宠,不但与她说话都是温言细语、百依百顺,还想带她去后院一起亲手种花。可这位小妾偏偏近不得花草,一靠近便觉全身发痒,严重时身起红疹、鼻子不住的打喷嚏。如此反复得几次,宁浅舟竟对她了冷淡下来,这位小妾入门方才两月便身怀有孕之后,他又娶进了第二个妾。

  第二个小妾也不过十六岁年纪,却是城中一个颇有名气地歌妓。虽说这个女子是卖艺不卖身,但毕竟出身妓院之中,宁老爷心中甚为不悦,她进门的那日乃是从后门抬进宁府,幸好夫君宁浅舟对她甚为宠爱,尤其喜欢她那幅无遮无挡的放肆性情。

  宁浅舟与他的三夫人私下相处时,总是准许她什么也乱说,却不喜欢听她唱小曲。她本以唱曲闻名,但实在不喜欢抱着琵琶凄凄切切的唱曲,反而喜欢与客人天南地北的胡乱吹牛。她遇到的客人之中,也是如今的这位夫君最喜欢与她说话,每每说笑到酣畅之处时,他便深深凝视她的笑容,凑头轻吻她绯红地脸蛋。

  可惜好景不长,某日宁浅舟叫她陪着去后院种花。她本爱花草,这也是夫君极为赞赏之处,可是一到了后院,她便看见角落里一丛丑陋矮小的枝苗,连花苞都是深紫到发黑的颜色,令她皱眉低叫:“这种花叫什么?真丑!院子里有了它简直煞风景!”

  就这么一句话,宁浅舟竟听得面色大变,沉默半晌才冷冰冰地对她说:“你走吧。”

  她着实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她平日与夫君都是这么说话地,当下甚觉委屈的辩解起来:“浅舟,我错在哪里?你说了,我自然会改!”

  宁浅舟霍然直起身子瞪视她,她登时吓得身子一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宁浅舟看着她惊惧哀怨之态,却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摸了下她地头发,眼神又似伤心又似迷惑:“……别再叫我浅舟,你也不用改。该改地是我,是我害了你们……回去吧,我想独自待一会儿。这紫云花种了快三年,还没有开呢……”

  自此而后,宁浅舟再不独宠这三位妻妾中的哪一位了,而是雨露均分,每个月各陪着她们几天。正妻自然不消说,如此比原先可好得多了,两位小妾虽然委屈,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们只是在内心悄悄地感到:这个夫君只有人在自己地身边,那颗原先牵系在这里的心已经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她们本都是妾,彼此并无交往,如今看着对方的眼光却忍不住有些同病相怜。她们比不得正妻,根本得不到夫君家人的喜爱和尊重,若夫君几时不要她们了,她们便会一无所有。

  某个初夏的午后,两个小妾终于秘密商谈起来---夫君每个月陪着大夫人才三四天,陪着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天,也就是说,夫君有一半的时间都给了别的人……第四个女人?

  她们悄悄派了自己的陪嫁丫鬟向府中其他的下人打探,却只能发现夫君一月中有半月都在后院种花。原来她们的夫君竟是个花痴么?这也比迷恋上第四个女人好得多,她们总算暂时放下了心,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经营她们的日子。

  卷二《同生契》7、入梦

  宁浅舟一月之中足有半月流连于后花园内,只想快些令那丛紫云花盛开。也是他精诚所至,在他的二夫人即将临盆之前,那些紫云花竟真的开了。

  他喜出望外,小心翼翼的摘了一朵,以指尖轻轻触摸那些带着露珠的深紫色花瓣。三年的漫长时间已经过去,记忆渐渐模糊了,那个少年的脸他都已经快要记不清。从去年开始,他便停止了寻找和打探,越多的希望就带来越多的失望,他甚至撕毁了自己亲自为对方画下的所有小像。他想要快一点忘记,那不过是一次偶然的邂逅,一场难以对人启口的美梦,后来更变成了他最深的噩梦。

  那个不知是否存在过的人骗得他好苦,然而这些花朵何辜?他痴痴看着手中那朵并不美丽的花儿,摘下一瓣放进口中。

  入口的清甜之味仍如记忆中一般,却不知为何咀嚼之后又夹杂淡淡的苦涩,还带了一点咸味,便如他曾经在花丛中流下的眼泪。

  此后他便每日都要吃上几朵紫云花,那花儿果然能治病强身。他本有些轻微风寒,这几日却不药而愈,晚间睡眠也好得多了,不再似往日久久无法入睡。那紫云花另有一个其妙之处,便是服下之后无须再食饭菜,不但腹中感觉饱足,精神也好得很。

  吃紫云花十来日之后,他已不再与家中众人同席,只说自己一心向善、改吃素食,吩咐厨房为他另行准备菜色。其实那些菜他也没吃,尽数施舍给了后院门口的乞丐。如此亦可算与人为善吧。

  那紫云花便似有某种灵性一般,看他吃得开心更是连片盛开,他自此不食烟火。只食紫云花,腹中却从来不觉饥饿。口齿间全是清雅的暗香。只是不知为何,他开始频繁的梦到三年前那晚,醒来后不知今夕何夕,神智竟逐渐恍惚起来。

  又是一个清晨,他刚刚从梦境里醒来。不但又饿又渴,精神也有些萎靡,心中只想着快些去吃紫云花,跳下了床随便批件衣服便直奔后院,连梳洗整装都省了。

  路上遇到了早上出来散步的老父,他急急行个礼、极快地叫了声“父亲”,就转身小跑而去。宁老爷愣了一愣,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这个长子越来越没出息了,无心功名。只想种花,衣服都不穿好,披头散发的奔去后院。前生莫非是个花匠么。

  宁浅舟疾奔到后院地紫云花丛旁,颤着手指摘下一朵花儿吃下。不过须臾间便觉精神饱满、四肢有力。腹中也饱饱的了。

  他立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腰板也挺得笔直。信步在满园花草间慢慢走动起来,与刚才那个急躁萎靡地男子竟不像是同一个人。

  花间浓浓的香气甚是醉人,尤其是那紫云花的香味,闻之极淡而久久不散,且在这许多花种之中仍能飘入鼻内,比之其他的花儿更是难得。他深深吸了几口,脑中微有晕眩之感,却又说不出来的舒服,不由得闭上眼享受起来。待他再睁开眼时,四周景物似乎变得更美,眼前更看到一个轻盈地人影飘过。

  他吃了一惊,提步便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影子追去,在花丛中绕了一圈又是一圈,总是追不到那人。他气喘吁吁的停步坐在花丛里,挥手高呼那人的名字:“千羽!快出来吧,你别再戏弄我了!我等了你三年之久,等得好累……”

  他说了半天,四周都是静悄悄地,他心情不由自主冷了下去,原来一切只是幻觉。

  脑间突然感觉一阵疼痛,他颓然垂下了头去,耳边却响起一个十分悦耳的声音:“浅舟,我来了。”

  他身子剧烈一震,只不敢抬起头来,口中低低呻吟般说道:“你……你是假的……莫要再骗我了……”

  那人纵声一笑,笑声显得天真又轻快,“我骗你?你既然等了我三年,那便是心甘情愿被我骗,你若不肯见我,那我马上走了!”

  他赶紧抬起头来,口中焦急叫道:“别走!我……”

  那个“我”字一出口,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眼前这个身着轻纱的少年正与三年前的那晚一模一样,连身上那等奇怪地衣衫也没有换上一件。他心中微感惊异和尴尬,千羽穿着这身衣服却怎么好去前院见人?嗫嚅两声才小声说道:“千羽,我不是怪你,只是等了你太久太久,难免心情急躁……你且披上我的外衣,早间天气还凉,你……”

  他刚把身上的衣服拉下,想要盖在千羽身上,那件外衣还没触到千羽之身,眼前笑容动人地少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全身都僵住了,伸手狠揉自己的眼睛,用力闭上一会再慢慢睁开,那令他牵挂地身影果然又出现眼前。

  他又怕又喜,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千羽……你莫要再吓我了……我不经吓地……”

  千羽望着他眼波流转,笑眯眯地大声说道:“可我就想要骗你啊,你真是个可笑的迂人!我那晚寂寞无聊,才随便救了你,随便哄哄你,谁叫你信我了?也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信一个萍水相逢来路不明地人,还与人家海誓山盟,呵呵,大傻子!”

  他只觉一阵愤怒伤心淹没了整个头脑,上前一步嘶声辩道:“不,你不是骗我的!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怎么可以骗我?我……我不想做个傻子!我不想被人笑……尤其是被你笑!千羽,你还有没有良心,天下人人都能笑我,你却不能笑我!”

  他说到激烈之处,挥动手中的衣物想要赶走这一切痛苦的幻象,那少年却变得表情惊慌起来,身影也变得飘渺透明,眼中含泪的恳求他道:“浅舟,别赶我走,你等了这么久,你心中记挂着我……那为何你又要赶我走呢?你何必自欺欺人?你赶走我,自己也不会快乐……”

  他厉声抢断道:“住口!住口!你不过是个幻影罢了!你不是真正的千羽!滚开!”

  那少年的身形如水波晃动,面上却微微含笑,眼中满是讥诮之意:“呵呵,世间哪有真正的千羽?他不过是你的一个梦!我便是他,他便是我,你只能找到我来陪你。若你赶走了我,便再也见不到我了……”

  宁浅舟心中一痛,不觉便信了这幻影口中之言。不错,那三年前的一晚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一直没有醒来的梦。

  “呵呵,浅舟,我很好的,比他还好,你不是很想看我裸身沐浴吗,现在便陪我一起去……”那少年眨动着眼,转身跑往宁府后院温泉所在的方向。

  宁浅舟心神一荡,面上神情又变恍惚,提步摇摇晃晃地追了上去。

推书 20234-01-25 :我(第二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