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无事可做,我拿出腰中装着的小箭,也不避讳,撩起衣衫,一支一支的擦起来,任静颐的空气在四周游荡。
“这里还真是不错……”
冯遥悠悠的一句话,让我微微一笑,“恩,是不错,如果你不嫌弃,那我以后可以搬来给你作邻居如何?”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住这里?”
“这里不错啊,没有战乱,远离所有让人不开心的事,有何不可?”
“哼!等你真有本事收了湘州,你会舍得那小皇帝给你的荣华富贵?”
冯遥不屑的口气让我一阵苦涩,“呵,我可不是所谓的野心家,这些东西可有可无……等饶国里大多数人能吃上饭,不会再打仗了,……在这么个地方住着,什么都可以不管,不想,也无人打搅,难道不好?”
随意的笑笑,心知这也是个期待罢了,毕竟答应过人的事情还有许多未做,低下头,叹口气,不去看冯遥若有所思的眸子,我收起小孥,拿起脚边的树枝开始勾画,毕竟答应过浩的礼物,我是不会忘记的……直到一阵诱人的肉香传来,我才惊觉时间已经过了许久。
看着递过来的一只烤得嫩黄的兔子,鲜香的滋味充分勾引起我的食欲。
“多谢慕容大了。”刻意的疏远似乎让慕容离一颤,我于是也不想去再去计较其他,接过来,拿到嘴边,便是一口……外焦内嫩,居然还有淡淡的咸味?
诧异的神色急闪,我埋头继续手中的吃食。
慕容离虽然不大客气,却还是向冯遥扔过另外一只烤兔,见他在我身旁坐下,我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想起他先前对我说的话,毕竟我也不想慕容离食不下咽,离他远些许是好的。
刻意的动作让慕容离动作稍稍停顿了下,似乎有些任命般的摇了摇头,又象自言自语一般,“其实……我当你是朋友。”
声音虽低,却异常的清晰,似春雷一般在我耳边炸开,心里突然一松,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阴郁压抑。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心中暖意如发酵的泡沫升腾。在这个我完全陌生的时空,除了敌人,除了情人,我终于有了把我当朋友的朋友。
微微侧过头,却发觉慕容离也回头看我,于是相视一笑,彼此再不用说其他。
四周的温度似乎暖了许多。
“啪!”物体撞击地面的声响突然传来,毫不留情的将这煦暖的气氛破碎,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是冯遥将吃了一半的烤兔狠狠的扔到地上。用手直直的指了我,如下定了决心一般,“好!反正输赢就是我冯某的这条命!我赌了!但是你也要拿出点诚意来。”
“诚意?”闻言,我不禁一愣,“那你要让我拿出何种诚意才肯信我?”
“……至少得有个质押的物件,而且是你决不能丢弃的物件。事成之后,我自会还你。”冯遥理所当然的指向慕容离“还有你!我也信不过!”
下意识的摸摸,除了匕首和小孥,我哪儿还随身带着什么不能丢弃的物件?看看旁边根本觉得我们在无理取闹一般,不予理睬的慕容离,我有些头痛。
物件啊?唉!刚刚才认了个朋友,现在又要烦恼些有的没的了……突然大脑中灵光一闪,有了!
我立刻将袍子的下摆撕掉一大块,对着冯遥笑笑,“这个东西,大概比我什么乱七八糟的物件要有用许多。”
咬破指头那样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于是抓起一把草根,用力挤出汁来,和黑泥稀释了,拿起一根树枝蘸着飞快起草。
仔仔细细的写好,我用嘴吹了吹,果然草的汁液混着泥的颜色,在紫色的面料上显得油黑深邃,定能保持许久。
满意的把写满文字的布料递给旁边的冯遥……
冯遥有些疑惑,却还是念到:
“契约书
今有翼飛,冯遥,慕容离在此结为异姓兄弟,日后必互相帮扶,不离不弃。不出一月,定营救出冯遥的母亲,并在此山谷中修建房屋让其居住,且,冯遥不得在帮林忠烈做出叛国之事。如有违誓,必天厌之……”
“呵呵”我抓了抓头,似乎是有些不伦不类,“这时候就不要管什么文采了,意思明白就行,两位觉得如何?”
……气氛再度沉静下来,空气都毫无波动的压抑。
两人盯着我的眼神都复杂到我不想去深究,我也不去理慕容离,干脆的看向冯遥,让他知道我绝对的认真。
半晌,冯遥霍的站起身来,抽出短刀飞快的往指头上一划,在绸料上印下一个鲜红的手印“好!我信你一次!反正我冯遥身无旁物,我就认你这个兄弟了!如果你敢违誓,就别怪我把这个直接送到小皇帝手中!”
“哈哈,放心!既然是好兄弟,我们自会全力以赴。”看他如此的干脆利落让,我也不想落于人后,学他的样子滑出匕首,也在契约上印上了我的誓言。
两人似乎再没有了隔阂,彼此哈哈大笑,竞都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该你了!”我回过头看向慕容离,将匕首递过去,他却迟迟未接,让我心下一沉,不由皱眉,难道是我在那里自作多情,他刚刚说的朋友是假的,安慰我的不成?
过了许久,慕容离突然微微一笑,原来这家伙也是会笑的?但似乎笑容中有许多的苦涩?我眨下眼,那苦涩却如烈火中的冰粒,再也不见,难道是我刚才眼花不成?
“兄弟……兄弟!好!我们以后就是兄弟。”慕容离站起身来,却仍然没有接过我手中的匕首,银光闪过,紫色的布料上已经多了一个鲜红的印迹。
伸出右手彼此相握,手中都是对方手心的温度,我心里被满足所填满,这便是友情,无论如何,感觉自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不在孤独一人,毕竟有了彼此欣赏的朋友。
如此高的山崖,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三人要上去是不大可能的,坐得有些无聊的我便在这山谷里随便走走,离我们山洞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泉眼让我站住了脚,四周绿草荫荫,可那小泉眼四周几米范围内却植物稀少,整个景色都跟四周格格不如。
伸个懒腰,我也管不了许多,走过去摘下面具,伸手掬起少许拍在脸上,实在清凉,冰凉的刺激顿时让我精神了许多,再捧了些送到嘴边……却一下被我喷了出来,入口咸涩……这居然真的是口池盐井?
真是意外的惊喜,还来不及收敛情绪,便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回过头却是冯遥。
“呵,这里可真是个宝地呢!来,你尝尝。”拉过冯谣,看着他喝下一口水后,皱起的眉,心下畅快,“如何?居然这里还有这个好东西。”
冯遥却似乎对此并不感动兴趣,却是看了我的脸瞥了瞥嘴道,“我还道你真是因为长得不能见人才把自己包起来,结果还挺象样的啊。”
我将面具将怀里干脆的一揣,好哥俩人的搭上冯遥的肩,忍不住打趣“能跟你做兄弟的,能差到哪儿去?”
故意鄙夷的看我一眼,冯遥颇有些不服气的抓了我衣襟,“你引我回城之计根本处处是破绽,若不是我担心我娘的事,你以为我真会上当?”
眉头一挑,我也不跟他客气,“破绽如何?我只管结果,你还不是乖乖的带了我回城?”
“你!?”
“我如何,还不是被你堵在剑关逼出来的?”
“……哈哈,还是我胜一筹不是?”
“…………对,好,你厉害,你最厉害了。”
“哈哈,其实你的计策实在不错,那个龙神庙也是你搞的鬼吧?”
“那当然,想知道怎么回事?”我眨眨眼睛。
“……哼!雕虫小技!不知道也罢。”
“呵呵,上次伏击的队伍是你的亲兵?行动力真的不错啊!”
“那当然,这些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岂是寻常士兵可比?”
“呵,大言不惭,还不是让我逃了?”
“你!!”
“我又如何?可服了?哈哈哈”
“哼!”
深秋的山谷有着被细雨洗涤过的清爽,爽朗的笑声让这个原本宁静的地方平添一丝生气,除去两人各为其主的尴尬,剩下的只有萌发的纯粹的友情,“友情”啊,一个对我说来几乎是奢侈的字眼,却让我胸口暖如春日。
和冯遥细细谈来,对于军事方面的才华,让我不得不佩服,在这个时代里,能有如此思想的人,居然还会被林忠烈忽视,实在让我扼腕。
饶过山石,穿过树木,前面居然出现一个冒着热气的小池,这不能不说是又一个惊喜,不过……
“这里虽好,但以你的才能……真的是抱歉。”
“我母亲原是林忠烈的奴隶。”冯遥坐下来,也不管那仍沾满露水的草地,话题一转,口气却愈发平淡得如与己无关一般。
我急忙收了声,陪了他静静的坐了下来。
“我娘才13的时候就被林忠烈那斯给侮辱了……不久便怀了身孕,那时候他夫人还在,那女人向来心狠手辣,娘不敢声张,就乘回家省亲之时将我生了下来,他兄长却以年幼的我为筹码,去跟林忠烈要钱,娘为了保护我,连夜将我送走,她自己却被抓回府中……林忠烈当然觉得我娘身份卑微得不配怀上他的骨肉,认为我娘非但没有将我溺死,还将我生出来,更是冒犯了他……这些年来,我娘没名没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冯遥深呼吸一口,眼中已然是泪光点点,“我来帮林忠烈时,就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给我娘名份,我不能让我娘始终不明不白的当他发泄的工具。”
“……那你现在觉得你娘真的就幸福了?”
“幸福?哈哈哈,我哪次去看我娘,她身上没有新伤??”冯遥一下站起身来,一拳砸在身旁粗大的树杆上。足有腰粗的大树连晃了几下,惊得四周飞鸟四起。
“你娘有你这样的儿子,想来也不是完全不幸。”我出声安慰几句。
“我的命就我娘这么多年的苦难换来的……我只要她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站在冯遥身旁,我久久未动,他的神色中早已没有往日挑衅般的高傲,只剩下现在为人子的责任和难以掩饰的哀伤以及对自己的誓言。
“冯遥”我走前两步,“除开契约,我是真心当你是朋友,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一定会帮你。”
第五十九章 兄弟(下)
围了四周转了转,这里几乎是一个天然的石桶一般,居然没有其他出口可言。
抬头看看乱石堆砌的几乎笔直的山壁,我和冯遥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
“看来,除了等人来救我们,没有其他办法了,”若有所思的看看冯遥“在这之前,还得做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
“……难道你还想让林忠烈知道你没死?”
“哼!你以为林忠烈是蠢人?他向来生性多疑,你都没死,他会认为我死了?”
“……”我沉默下来,不可否认,冯遥的分析很是中肯,看来要多废些功夫才行。
“……那,就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我邪气的对了冯遥笑开,“呵呵,到时候不要怪我心狠哦。”
“哼,我现在是肉在甑板上,既然说了相信你,就任你所为罢了!”冯遥虽满是无奈,却仍然豪气冲天的模样让我好笑起来。
“哈哈,你放心,说了是朋友,就是一辈子的兄弟了!”我伸出手去,大力的将冯遥肩膀狠狠一拍,“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眼看天色就暗下来,两人才急忙往回赶,毕竟不知道何时有人来救,也不敢在离山崖太远的地方休息,看来今夜的露宿荒野是避免不了了。
大概是心结少了许多,和冯遥的交谈也越来越随意,对他磊落中带些孩子气的性格也愈加欣赏起来,不短的路程在彼此谈笑中很快就走完了。
回到来处,一个小小的窝棚已经出现在我眼前,用树杆搭成的“人”字顶,上面盖上树叶,虽粗糙却结实,看着仍旧忙碌着的幕容离的身影,我不禁佩服起他来,还有他还真有一套野外生活的本领。
自己去瞎逛了许久,居然他就毫无怨言的一个人把这些事做起来,我顿时有些内疚,急忙走过去,抢过他手中的细小枝叶,讨好的笑笑,“我来吧。”
大概是已经干了许久的原因,他额头上已经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我很自然的抬起手臂,用衣袖给他擦拭几下,“你休息下,我来就好了。”
“……”明显感到幕容离一愣,却没有躲开,任我帮他把汗滴抹去,才看了我开口,“想帮忙?”
“当然。”明显鄙视的模样让我有些不服气。
“那好,去把火升起来吧。” 幕容离说完便扭过头继续忙起自己的事。
“没问题。”我也干脆的答复他。
看着冯遥已经找来一些干燥的树枝,我于是开始坐在一旁冥想……
“唉!”我不由叹口气,还真是掉下来得太过匆忙,竟然什么都没有准备,所谓“钻木取火”我是只有理论而尚未实践……难道真的要我学原始人类?
唉!也难怪幕容离明显不信任的表情,没有了火柴跟打火机,我居然还真是什么也做不了的一个废人。
我转过头,有些泄气的看着冯遥取代了原先幕容离的位置,利落的将小棚的棚顶垫得更厚实些,我仍然对这堆干柴无计可施。
幕容离看我一眼,似乎笑了笑,也没有理会我,便拿着一截干燥的断木在另外一段木材上飞快的摩擦,不一会便有轻烟冒起,少刻便看见断木燃烧起来,于是小心翼翼的用火种将其他的枯枝点燃。
“呵!”看着开始燃烧起来的火苗,我不由惊叹,走过去蹲在幕容离身边,真心的感叹“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还有这种本事呢!”
“……这有何奇怪的” 幕容离在火上加上些枝叶,“你以为我原本就是在宫里呆着,什么都不会不成?”
“难道不是吗?”我颇有些奇怪,“现在饶国不是大都是承袭父辈的爵位吗?”
“……不是,我是在大山里长大的,没有父亲。” 幕容离明显不想多谈的模样让我也不好再问。
“唉!”看着这两人熟练的动作,我有些失落,“好象,只有我什么也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