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手指划上我的胎记,顺着那形状移动,缓慢而轻柔,没有鄙视,没有被惊吓到吗?……这又是谁?……
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是熟悉的蓬顶,我怎么回到这里的?刚才不是在给慕容离送行吗?
挣扎着坐起身,头突然一阵晕眩,扶住额头……
“啊!”我惊呼一声,居然脸上无遮无盖……眼睛一扫,紫银的面具静静的躺在一旁,苦笑一声,我忍住想呕吐的眩晕感,将脸遮盖起来。
一阵刺眼的亮光突然射进来,厚重的布帘被人来开,一个修长的人影进了来,手上一个瓷碗……
“你?”我一愣,“……容大人?”
“……你醒了?”慕容离眸子里满是疲惫,却有一丝欣喜闪过。
“嗯,我……怎么了?”
“你病了,已经睡了三天了。” 慕容离将碗放在旁边,似乎自然的将手往我额头上放过来。
“啊。”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往旁边一闪……
慕容离的手顿时僵硬在半空,我也愣住……
“呵,我没事了”我有些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仍旧自顾自的将面具将自己的脸遮盖起来。
“……那就好。”慕容离慢慢捏紧拳,收回手去,却仍旧是将碗端了过来。
碗中浓黑的汁液,和端着碗的绑着白色布条的手……
伸手接过药碗,我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手……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皮肉伤而已。”
“那就好……”盯着冒着热气的黑色液体,我没有再看向他,微皱眉头,咬牙将苦涩的药汁仰头灌了下去。
慕容离没有说话,我却感觉有些无奈,邪气一笑,“看来是又是我耽误慕容大人上路了,呵,怎么感觉我欠你的人情越来越多起来了?”
“……不怕你欠。” 慕容离认真的话语让我觉得有些愣神。
“呵呵,那可不行”我摇摇头,将碗放在一旁,抬头盯了他的眼,半真半假的说道“如果我哪天真的还不起了,我就让你一刀杀了我可好?”
“……如果你发完了疯,那你就休息吧。”似乎根本没有理会我这句话,慕容离转身走了出去。
帐篷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几个火盆里有让人觉得温暖的火焰,山中的冬季似乎各外的冷,我瞥下角落里的绢布,叹口气,挣扎着用厚毯将自己裹严实了,摊开绢布继续我的工作……距离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
细长的山路,茂密的从林,在干燥的冬季里,似乎是最适合火攻啊……山间的要道,只需派少量士兵把守便可……一个一个的记号落到了图上……
许是病了一场,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让我有些眩晕,扶了扶额头,我将毯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一些。
“你不要命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布帘再度被拉开的同时,一个声音夹杂着抑制不住的愤怒传来过来。
看着手中的竹笔被粗暴的抽出来扔到一旁,我只有暗自叹息一声,他哪儿知道,我只是想在我离开之前能多做一些事而已……
“把这喝了!”一个温热的瓷碗被放到我面前,米粥的香气让我微愣一下。
乳白如奶的稀粥散发出浓郁的米香味,原本冷清的帐篷里瞬间温暖了起来,白色的热气从碗里盘旋着冉冉的升腾开来,让我有些恍惚,似乎不大真实的暖意慢慢侵润了我的心。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我找不到其他,从未如此的口齿笨拙,居然能想到的只是这两个字。
“趁热喝吧,你已经三天粒米未进了。”慕容离将手抬了抬,似乎想帮我撩开散在脸颊旁的发丝,却在未半途被他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突然有些怕去看他的眼神,我将碗凑近唇边,小口喝进米粥……
“很……很好喝。”不想让这里的气氛继续如此尴尬,我糊乱的找些话来说。
“那就多喝点……”慕容离微低下头,目光落在绢布上,似乎愣了一下,“这是?”
“是我正在修正的这附近地区的地图”我笑笑,“上次绘制的图是靠各个书籍所描绘的样子所画的,不是很准确,所以趁这个机会改正一下才行,不然我如何……”险些出口的话到口边被我咽了回去。
“如果?”慕容离皱了皱眉,果然是个心细的人。
“呵,还能如何如果?”我掩饰性的牵起一边唇角,“如果我回了京,效忠皇上,事物繁忙了,哪儿有心情弄这些东西?”
低了头,我几口将米粥喝了个干净,毫无形象的用衣袖将嘴擦了,将碗放回慕容离的手中,“这个厨子当真不错,让他晚上再给我熬些,告诉他有赏。”
慕容离神色似乎有些怪异的瞥我一眼,却似乎有似笑非笑的意味,“赏?你赏什么?”
“哈哈”我将胸口一拍,也不去管自己现在包裹住棉被的样子根本就毫无威严可言,“好歹本人也是个将军,这里就我最大,只要我有的,他想要什么我都赏。”
“你……”慕容离不赞同的摇摇头,唇角的笑在我看来似乎有些苦涩,“话可不要说满了,有些东西怕你付不起……你休息吧。”
看着他转身准备出去的身影,我突然开口,“……对了,你什么时候回京?”
“你很想我走?”慕容离的背影明显的一僵,却没有回头。
“呵,我哪儿敢有如此想法”我将自己裹得再紧些,“只是你上次走得太过匆忙,怕是否是京城里不太安稳罢了。”
“京里有国师大人,应无大碍”慕容离将布帘掀开来,声音却更是冷清,“在这里尚未结束之前,我会看住你。”
看着帘子再被放了下来,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看来慕容离有了一个新的使命,那便是“看住我”而已,看来我还真是个人物了啊?
在帐篷里又躺了将近两天,我总算是感觉好了许多,地图也画得差不多,于是叫人给我运进许多的泥土,按照地图的描绘制作了个沙盘,虽然不甚精致,却也似模似样。
虽然足不出户的呆了几天,所幸每日的演练作秀,仍旧在进行,慕容离的确帮了我太多的忙。
从香甜的米粥到可口的烤肉,他居然是每餐都亲自送来,耐心的看我吃完,虽没有太多的言语,眉眼间却是见我一天好过一天而愈见柔和。
总算是差不多痊愈了,已经过去了许多天,当我一身轻松的醒来,我就清楚这决战前的休息就到此为止了。
走出将我“禁闭”了多日的帐篷,眼前是一片雪白,下雪了?我一阵欣喜,生活在南方的我居然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见识到了雪的魅力,何尝我不让我感到惊喜。
“你怎么出来了?”雪白的追风上,慕容离跨下马来,略显疲惫的神情,额头上是细细的汗珠,一脸的风雪。
“呵,再不出来走走,我怕就要被憋死了”我笑得邪气,伸手将追风轻轻拍了拍,“真是好马!”
“……你喜欢?”
慕容离的话让我有些好笑。“这样的好马,正常人都喜欢吧?我可自认为是个正常人。”
精致的皮制缰绳交到我手中,“那它以后就是你的了。”
“什么?”我一下愣住,任他将我扶上马去……
“伙计!”没有理会我的震惊,慕容离将追风硕大的马头一把揽入怀中,大力抚摸两下,“以后你背上这家伙就是你的新主人了!”
追风竟然也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将头甩了甩,打了几个响鼻后,便一个人立长嘶,随后便撒开四蹄向前奔去。
习惯性的拉紧了马缰,我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身下的追风就已经奔出几十丈远,耳旁是夹着点点雪花的寒风,身旁的山石树木闪电般的跃过我的眼。
“呵,还想对我示威啊?”从震惊中反映过来的我瞬间被喜悦取代,看着故意饶着窄小的山路以闪电般速度奔跑的追风,完全激起我的征服欲望。
伏低身子,尽量往追风贴,双腿夹紧马腹,任由他的奔跑,跳跃,风雪似乎越来越大了,打在脸上生生的痛,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开始感到疲惫……
“哼!连你一个畜牲也想欺负我?”我咬紧了牙,牢牢将追风的脖子死死抱住……
突然一声尖厉的口哨远远的传来,奇迹般的让追风原本的疾驰瞬间停了下来,一个墨绿的身影闪电般的跃过,感到身后突然的一重,我才松了口气。
“呵,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养什么样的马!”我抹下额头,还是忍不住打趣他。
“追风肯跟你玩耍,说明它已经认了你这个新主人了。”慕容离伸手环住我,将马缰接了过去,“你病才好,我们该回去了。”
“追风?……呵,我给他重新取个名字可好?”看着几乎要和这雪色世界融为一体的马匹,我实在不敢恭维追风这个名字。
“……那你要叫它什么?”慕容离难得的好说话。
“我记得我们那边一个诗人写过:忽惊林下发寒梅,便试花前饮冷杯。 白马走迎诗客去,红筵铺待舞人来。虽然我们少了花,不过我们也算是踏雪吧,所以……就叫它踏雪可好?”我微侧过头去,却看见慕容离微笑的唇角。
“好!……好一个踏雪。”
“呵,那就好”我拍拍马头,“听见没,你以后就叫踏雪了,若以后再有人叫你追风,你可要一概不予理财啊,哈哈……”看着慕容离苦笑着摇摇头,我忍不住大笑出声,任片片积雪点点跌落在地。
的确有些累了,自然的将身体往后靠,任由他牵了踏雪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去。
想不到,贫脊的湘洲的冬季是如此的美,慢慢往回走,目光所及的都是银妆素裹的世界,厚厚的积雪将四周的树木的枝叶压得低低的,如丰收的麦穗一般。
“好美”我由衷的感叹,“这个时候啊,打雪仗,滑雪橇是最好了。”
“雪撬?那是什么?”慕容离顺着我的话问。
“这个嘛……呵,我做出一个来,你就知道了,一种很有意思的东西,我做出来玩耍,你可不要推辞啊。”我呵呵一笑,继续感受着这种难得的温馨。
“好。”随着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聊,营门已经出现在面前。
慕容离下了马再细心的将我也扶了下来,我对着太阳大大的伸了懒腰,心下着实畅快。
“啊,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事,“怎么没见张虎他们?”
“在谷里。”慕容离伸手摸出一支断箭抛给我,简短的三个字让我了然,心里突然的一松,看来冯遥那家伙办事实在不错。
“禀将军!”一个传令兵突然急奔过来,在面前跪倒在地。
“怎么了?讲!”微皱了眉,我和慕容离对看一眼,不要又发生了什么才好。
“国师大人护送的将军需要的物件明日便可到达!”士兵恭敬的说完,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我止不住的笑意盈满了唇角,林忠烈啊,你不会等得太久了。
“是谁?竟感闯大营,快来人啊!”原本有序的营门突然骚乱起来,我疑惑的回头,入眼的一抹鲜红的影子,在这雪色的天地间如一朵妖艳的红梅般绽放。
长期训练的士兵在短暂的骚乱后,迅速的列队组织起来,随弓弦声响起,一枝枝羽箭向那红色的身影激射过去。
“唉,唉,别射,别射,是熟人,熟人!”随着一个熟悉而欠扁的声音响起,一道血色鞭影骤现,过半数的羽箭纷纷跌落下来,我却看到仍旧有几只凌厉的箭向他射去。
“小心!”我心里一惊,想都没想便抓过肩上披风运上七成内力抛出,披风如夜行的蝙蝠在挡落箭枝的同时,也任由那个眉眼带笑的人儿扑入我的怀中。
“翼大哥,我回来啦。”
第六十三章 爱人
“小心!”我心里一惊,想都没想便抓过肩上披风运上七成内力抛出,披风如夜行的蝙蝠在挡落箭枝的同时,也任由那个眉眼带笑的人儿扑入我的怀中。
“翼大哥,我回来啦。”
嘻笑的唇角遮盖不住他满脸的风雪和疲惫,将我快脱口而出的指责话语堵回口中,无奈中带着欣喜,叹息一下用力将他拥入怀中。
“不是说了这里危险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说过让我不离开你的,所以我就回来啦。”紫彤抬起头,俏生生的可怜模样,让我哭笑不得。
“你……”
“哟!这里倒是越来越热闹了啊!小妖精快问问,看这小子有没有去偷腥?”熟悉而可恶的声音突然在我旁边响起,却是让我额头青筋直冒。
“啊,少殇师傅也回来了啊?这一路可好?”挂上自以为最为和善的甜美笑容,我看向不停在旁边唠叨的人,“师傅可累了?要不要翼飛伺候大人休息下?”
“啊……?”少殇似乎对我突然的友善惶恐起来,直往后退了两步,不住的摇头“不……不累。”
“呵呵,不累啊,那就太好了。”笑得更绚烂些,我轻轻放开紫彤,轻巧跃过,截住他想要逃跑的路径,哥俩好的将他的肩一抓,回头已经恢复了我做将军的威严模样,“那就多几个人来,送少殇大人去演练场中熟悉熟悉。”
“啊!!我不要去!!我不是这里的人,你凭什么指挥我!!”看着少殇在护送他的士兵中死命挣扎的模样,我顿时爽快,不过……
“唉!本来想到个怎么从高山上随意升降的东西,不过看这样子……”我貌似遗憾的摇头,顿时那凄厉的叫声哑然而止……
“……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慕容离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的冷清,也不看我,将马匹交给他身旁的元清又稍稍转过头来,“踏雪以后受亏待了,我可不饶你”。
“好,我保证以后让他顿顿吃肉喝酒!”我哈哈笑开,对于这个性情时冷时热的人,还是忍不住跟他斗嘴几句,却似乎觉得紫彤一下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