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家侦探的烦恼----若罂

　　话声方落，他看见停下步伐的李一凡不自觉地挺直了背部，便又继续说：「这就是说，你们并不是马上到达现场，既然范老师一开始下定决心不会与他见面，又是什麽原因令你们两个人改变主意呢？」
　　
　　「没有什麽原因，因为……担心他，已经深夜了，一个高中生不应该留连在外，会有危险的。」在回答的中途，李一凡下意识咽下了一口唾沫。
　　
　　「会有危险？其实你一开始想到的，是他杀吧？！」聿华紧锁著他垂在身侧，握了又紧的双手。「你已经排除了自杀，意外是你们後来的想法，那麽……你认为喝酒後掉进河里淹死的机率能有多高？」
　　
　　「所以我就说是意外！不然……我还能怎样？」」李一凡开始失控地怒吼，眼内的慌乱是聿华非常熟悉的。
　　
　　在不能曝光的爱情被揭穿，知道即将失去一切时的慌乱。
　　
　　「原来在李老师的心中，是有他杀的可能性吗？」突然响起的声线来自於漆黑的走廊中，莫恩斯抓了抓头，一脸尴尬地看向僵立在身旁的范向阳。「不好意思！因为你们洗衣服洗太久了，我们还以为你们掉进马桶，被冲走了……」
　　
　　可是，范向阳不待他说完开场白，已笔直地走向李一凡。
　　
　　「前辈，是真的吗？」
　　
　　无法面对他眼中的恳求，李一凡歉疚地垂下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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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的第一天,新年快乐 (^^/)/

 

私家侦探的烦恼[25]

　　根据甲私立高中的规定，每位学生都获分配储物柜，而被划分成四行三列的银灰色铁柜则并排置放在课室外的走廊上。
　　
　　来到三年一班的储物柜前，莫恩斯拉开其中一个小铁门，内里是空置的，探头一看，便看见四周原来都贴上了海报。
　　
　　少女偶像、乐队，竟然还有凯蒂狗？
　　
　　「这真的是男孩子的储物柜吗？」莫恩斯犹豫了。
　　
　　「你可以把它撕下来。」站在众人身後，李一凡背靠著墙壁，视线紧紧地盯在地板上。
　　
　　「後面有什麽东西吗？」
　　
　　当莫恩斯听从指示把海报撕下来，隐藏在後方的红色大字便映入眼帘。
　　
　　「死？」
　　
　　不只有这个「死」字，储物柜的内壁还残留著泼洒似的斑斑痕迹，这些痕迹只出现在上半部，可想而知，在恶意破坏的时候，柜子里放满了物品。
　　
　　「是校园欺凌事件吗？」聿华抬头看向莫恩斯。
　　
　　莫恩斯没有说话，定睛看著眼前的咀咒，迳自在发愕……
　　
　　在此同时，范向阳紧捂著唇，不断往後退，直至背部撞上墙壁。「这种事，你们为什麽不跟我说？」
　　
　　「因为不想你为他担忧。」说著，李一凡下意识紧抱著手臂。
　　
　　即使想上前安慰，他已自觉没有这个资格。
　　
　　「一个高中生，究竟做了什麽事，会得到这样的咀咒？这个字的笔法很有力，绝对不似是闹著玩。」莫恩斯轻抚著下巴，努力思考这个人的动机。
　　
　　他也有过年少气盛的时候，可是，就算看对方不顺眼，直接痛殴对方一顿不就好了？有必要在暗地里做出这种事吗？
　　
　　见状，聿华也加入了质问，因为他已经不相信李一凡。
　　
　　「他不像是会受到欺凌的对象，名列前茅的优等生，他的父亲还是校长，要是把事情闹大，做出这种事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可是，李一凡低笑了一声。「是优等生又如何？父亲是校长又如何？」
　　
　　「反而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欺负吗？」范向阳把脸埋进膝盖，以为不再掉落的眼泪终於淌下。「我怎麽没想过呢？无论是校长的儿子，还是优等生的身份也会招人妒忌，即使他不能享有特权，也会被人误会……」
　　
　　聿华和莫恩斯互相对望了一眼，後者的淡然令前者更疑惑。
　　
　　「你错了，他充份地享受到了所谓的特权。」李一凡打断了他的话。「即使他本身很优秀，但是他就是那种交空卷也能得到一百分的学生。」
　　
　　「这种事太荒谬了！」虽然忍不住大声地责斥，莫恩斯早就知道这家私立高中的内里早已腐败不堪。
　　
　　老师也是人，复杂的人事关系自然会影响人的判断和决定。
　　
　　「我记起来了，他说过很讨厌这家学校，原来就是这个原因。」范向阳哽咽地说。
　　
　　「嗯，他不喜欢这所学校，希望不要再得到父亲的庇护，能够自由地学习、结识朋友，所以在一年级的时候，他曾经试过所有科目都交出空卷，可是出来的结果却令他非常沮丧。」终於，李一凡也坐了下来，坐在范向阳的身旁。
　　
　　「然後呢？」莫恩斯提出询问的同时，轻轻把聿华搂在怀中。
　　
　　因为聿华的身躯异常地冰冷，紧盯著李一凡的眼神更只有冷漠，可见李一凡在他心中的印象已经严重地扭曲！
　　
　　「他知道无法反抗父亲，只好安守本份，希望凭实力取得第一名。」把这件事说出来後，李一凡轻轻地扯开衬衫的领口，似是松了一口气，聿华却又开口了。
　　
　　「你这个说法说不通，受到了欺凌，不代表真的会被杀，不代表他单独留在外面会遇上危险。」
　　
　　李一凡正要回答，范向阳已转过身，以通红的双目逼视著他。
　　
　　「前辈，在那天晚上，在我上厕所的时候，你曾经替我接听手机，对不对？」
　　
　　「……没错。」他支支吾吾地说。
　　
　　「我看过来电记录，是他打给我的！」
　　
　　「嗯……」
　　
　　莫恩斯感受到怀中的聿华绷紧著全身，却不得不继续问下去。
　　
　　「就是这个时候了吗？你想到他可能会有危险？」
　　
　　「我听到有人呼喊他的名字，然後我好像听到了争执的声音，通话便突然挂断……」
　　
　　不待李一凡说完，范向阳已扑向他，声嘶力歇地吼道：「为什麽你不告诉我？要不是我们拖延了十多分钟，他也不会死！为什麽？前辈？到底是为了什麽？」
　　
　　衣领被紧揪著，身躯不断地受到摇晃。李一凡却只是紧咬著牙，强忍著肩膀撞击墙壁的痛楚。
　　
　　看见范向阳的失控，莫恩斯顾不了聿华，急忙上前拉开了他。
　　
　　「停手！范老师，不要冲动！」
　　
　　即使两人被分开，李一凡依然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凌乱的发已遮去了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突然冷笑起来，说：「你让他打我吧！自己的学生遇到危险，竟然比不上让你们分手来得重要……」
　　
　　听见他的说话，被莫恩斯从後抓住的范向阳倏然停止了挣扎，再次跌坐在地上，双手撑著冰凉的地板，指尖在瞬间已被泪水沾湿。
　　
　　因为银沙桥是唯一的通道，所以他们一直留在学校里，只为了让他死心。
　　
　　莫恩斯蹲在他的身旁，一阵又一阵的抽泣声令他打从心底感到後悔。
　　
　　要是他推测到这件事的发展，他不会把范向阳也带到这里……
　　
　　可是，原本怔立在一旁的聿华管不了这麽多，他再次走向储物柜，说：「欺凌事件，警察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吗？这是一起自杀案，难道警察没有调查过这个储物柜吗？」
　　
　　「也对啊！不过，如果想要隐瞒……警察自然不会想到老师也会说谎。」莫恩斯会这样说，只是希望聿华不要继续质问下去。
　　
　　「可是，我知道三年一班的储物柜已经满了，不是吗？我们班上虽然只有三十人，但是其剩六个，都分配给班会了。」这是聿华从班上打听到的八卦，没想到会是这麽有用的情报。
　　
　　李一凡以双手支著前额，虚弱的声线似是无法再继续，但他偏偏非要说下去不可。
　　
　　「没错。所以只好调换了……」

 

私家侦探的烦恼[26]

　　所谓的调换自然不是换掉整个储物柜，假如在警察到步前移动柜子，也会被早上拿课本的学生发现，因此莫恩斯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找学生跟你换？这就是说，还有另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没错。」李一凡点点头，轻咬著唇，犹豫片刻，才深吸口气，说出了关键的人物。「王雅莉知道这件事。」
　　
　　听到他这麽说後，范向阳显得更沮丧。「连王雅莉都知道的事，我竟然不知道……」
　　
　　莫恩斯本想上前安慰，可是他明白自己的片言只语根本起不了作用，暗自清了清喉咙，继续问：「是王雅莉主动找你的？」
　　
　　因为除了肇事的两个人，李一凡根本不可能知道还有谁知道储物柜被恶意破坏这件事。
　　
　　「在发现尸体的第二天，她回校後知道消息，便马上昏倒被送进保健室，因为我是她的班导师，所以必须留守在她的身边，直至她清醒过来，她便跟我提到这件事，她说那只是一件「恶作剧」，会做出如此偷偷摸摸的事，那个人肯定不会有杀人的胆量，我很认同她的说话，更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接受了她的提议，由她负责处理这件事。」说著，李一凡轻轻瞄向范向阳，在对上後者似懂非懂的目光时，又懦弱地收回视线。
　　
　　「如果班上的学生都有嫌疑，那的确很麻烦。」莫恩斯看向沉默不语的聿华，同时亦看穿了他的心思。「也许你会认为，是王雅莉在包庇某个人，不过她的话没有错……」
　　
　　聿华没有马上反驳，只是以同情的目光紧盯著李一凡。
　　
　　除了为了逃避没有处理好欺凌事件的责任，令他忧虑的其实还有其他学生、家长的感受，甚至还有学校的声誉……
　　
　　太多、太多的压力，干扰著他的每一个决定。
　　
　　只见李一凡绷紧的表情因范向阳重新的靠近而放柔，他倏地转向莫恩斯。「也对，现在要说谁是凶手也太早了些，也许这根本不是凶杀案，一凡不是说过吗？他喝了酒，也许真的是意外。」
　　
　　顿然一怔，李一凡终於肯抬起头，而范向阳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
　　
　　「因为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的死和与他争执的人有关。」莫恩斯走向聿华，并以欣慰的眼神凝视著他。
　　
　　虽然这两个人都有错，可是在他们内心的深处，早已受尽罪恶感的煎熬。
　　
　　不需要再咄咄相逼下去了……
　　
　　轻哼一声，聿华抿著唇，头也不回地离开。
　　
　　「哎呀哎呀……怎麽逃跑了？」莫恩斯抓了抓头，正想追上聿华的背影，李一凡叫住了他。
　　
　　「这……你们还要调查下去吗？」
　　
　　莫恩斯轻轻回头。「当然了，你们不想知道真相吗？」
　　
　　没想到，范向阳和李一凡异口同声地说：「拜托你了！」
　　
　　莫恩斯笑了笑，点了点头，便跑下楼梯。
　　
　　走到转角处，他已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聿华……对我很失望吧？！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回来找我了……」
　　
　　「前辈，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苦衷。」
　　
　　「小阳……」
　　
　　「对不起，原来我什麽都不知道，大家都不告诉我，因为他们都知道，我是老师的学生吧！」
　　
　　「不是的，你不要想太多！」
　　
　　「嗯，我知道了，有你在，我很放心。」范向阳的声音顿了顿。「对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麽他会告诉你？我记得两年前，我们还没有开始，那孩子跟你也不熟。」
　　
　　「……我猜，可能是因为我没有给他的空卷打满分，因为我没有办法，既然只要第一名，能超越第一名的分数不就行了……」
　　
　　「前辈真是傻瓜，你不应该把所有事都放在心里！我也有错，是我不听你的劝告……」
　　
　　往後的，莫恩斯不好意思再偷听下去，况且他还得追上聿华。
　　
　　这一晚对聿华来说，恐怕是太过震撼……
　　
　　就像李一凡所说的一般，是失望吧！
　　
　　「好慢啊！你要我背你吗？」
　　
　　在他叹息时，聿华竟然交叠著手臂，站在学校的大门前。
　　
　　「原来你在这里等我啊？」莫恩斯再抓了抓头发，漾起灿烂的微笑。
　　
　　聿华二话不说，牵著他的手，转身便走。「快走吧！」
　　
　　「聿华，怎麽了？」被塞进车厢中，坐在驾驶座上的莫恩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低头替自己扣上安全带的聿华。
　　
　　「没什麽，我只是累了，想回家。」聿华轻轻靠著他，以前额抵著他的肩，试图从莫恩斯的身上汲取更多的温暖。
　　
　　他从没想过案件的背後，竟然隐藏著这麽多的秘密。
　　
　　每个人都秘密吗？
　　
　　他喘息起来。
　　
　　莫恩斯以手背探上他的後颈，确定他的体温正常，安心地把他拥进怀中。「所以我不是说过，不要接什麽自杀案、凶杀案吗？替邻居找找小猫、找找小狗，不是更好吗？」
　　
　　沉默了一会，聿华索性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小声地说：「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在逃避调查案件的责任……」
　　
　　「嗯。」莫恩斯不置可否地回应了一声。
　　
　　父亲经营侦探社，他虽然没有涉足，却也从旁看清不少事情，所以在继续侦探社後，他的确是在逃避，逃避自己的未来，说清楚一点，是在逃避过去，当中也包括了父亲的死。
　　
　　「你听说过，警察不能介入调查与亲人朋友有关的案件吗？」
　　
　　「因为会徇私。」
　　
　　「没错，不管对方是疑犯还是死者，都会影响他的判断，而最重要是心理压力造成的阴影。」莫恩斯没有再说下去，只希望聿华明白他的暗示－－他不希望聿华再介入这起案件。
　　
　　可是，聿华却抬起头，一脸坚定地说：「莫恩斯，我们一定要让这起案件水落石出！」
　　
　　「聿……」莫恩斯才刚开口，微微张开的嘴唇已被他的食指压住。
　　
　　「嘘！你不相信我吗？我不会这麽容易受到伤害，相反的，只要把真相找出来，如果这真的是意外，至少为他们减轻内疚感。」满怀自信地一笑，聿华慢慢地凑近他，然後吻上他缓缓闭上的唇。
　　
　　甜蜜的吻，本来是莫恩斯所渴望的，但是他的心已无法安定下来。
　　
　　先入为主是调查案件的大忌，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