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回家好吗?我的私人医生更了解我的情况。”流岚看着他,眼神温柔宁静。
“呃,好吧。”旻枫有些沮丧,因为很麻烦,而且他还不想付几十公里的车费,要知道,那是很贵的。
“你放心,车费我来付 。”流岚完全看透了他的心思,不禁暗暗好笑,“旻枫还真是小气啊!”
“哦,”旻枫脸微红,不喜欢这种被人看穿一切的感觉。
奇怪了,怎么学长在路上还病恹恹的一回到楚家就立刻活蹦乱跳了呢?旻枫皱皱眉,有种受骗的感觉。
在楚家待了两个多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该告辞了。
“我该走了。”旻枫望望天空,说道。
“要走吗?不再留一会儿吗?……流岚抬起头,紫色的眸子仿佛欲碎的琉璃,除了脆弱,就只有失落。
旻枫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失落的样子。纯情的小王子还以为是因为楚夫人待他不好,不禁升起一丝恻隐之情:“学长,你送我出去好吗?你家太大了,我担心迷路。”
“好。”流岚站起来,既然旻枫不赶时间,他索性就带着他在花园里闲逛。旻枫仍是极少开口,偶尔流岚问一句,他便答一句,从不多话。
雪依旧在下,到处都白茫茫的,夜雾给万物披上神秘的面纱。假山避风处巧妙地镶着各式各样的灯,加之积雪反光,花园里并不黑。
夜风很凉,流岚身体素来单薄,边走边咳嗽着。旻枫则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结果脚一滑,身体向前倾,差点摔倒,幸而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山石,手却已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不过并不严重,只是稍稍蹭破了点皮儿。旻枫看了一眼,也懒得理会这微不足道的伤口。
“没事吧?”流岚却是出乎意料的紧张,轻轻捧起他的手,眼神充满怜惜和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不待旻枫回答,又自语道:“不行,天气这么冷,一定得包扎一下,否则会冻伤的……”
“学长,你真奇怪。自己这么重的伤都不在意……”旻枫边说边拉起他的手,撩开袖子,露出手臂上长长的已经结痂的伤疤:因为天气寒冷,加之未好好护理,伤口的痂已经冻成了紫红色,整条手臂更是浮肿不堪。流岚下意识抽回手臂。“而我不过只是蹭破了点皮,你却紧张成这样。”旻枫突然笑了,明亮的眼珠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已有了十分的暖意。
却见流岚只是痴痴地看着他,目光中有着令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柔情。旻枫大奇:“这家伙脑袋秀逗了吗?干吗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ね,你没事吧?”旻枫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啊?”流岚回过神,神色有些黯然:他都表现的这么露骨了旻枫还是不懂吗?他微扯唇角,勉强做出笑容:“没什么,走吧。”没等旻枫答应,径直走了,身影有些落寞。然而许久都不见旻枫跟上来,不禁有些奇怪,回头:“旻枫……”一句话未说完,一团雪球精准地砸到他头上。流岚有些恼怒地抬头,看到旻枫躲在一棵树后,望着他笑,笑容有些恶作剧的味道。
“我称为‘祝君快乐’雪球,送给你,流岚学长。”
“旻枫好狡猾,老是趁人之危!”流岚佯装生气,一颗雪球又向他飞来,他往旁边一闪巧妙地避过,顺手抓起一团雪掷了过去。两人似乎都变成了小孩子,围着假山你追我赶。
“不玩了,不玩了!”旻枫气鼓鼓地站住了:“流岚学长你练过武,我都砸不到你,反是自己被砸了一身雪。”
见流岚已恢复常色,旻枫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适时地收住玩性。
“旻枫,你耍赖!”流岚气呼呼地嚷道,但还是顺从地扔掉了手中的雪球。
“学长,你的笑容很美,要常笑才好,对身体也有好处。”旻枫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天空说道。
流岚微怔,刚才蓄积的郁闷、不快、感伤霎时间消匿无踪,心里甜甜的:原来旻枫还是关心他的。
旻枫看了看表,“已经7:30了,我必须得走了。”
“我送你。”流岚微笑着,掩饰住失落与不舍,说道。
“随你。”玫瑰色的薄唇淡漠地吐出两个字,旻枫依旧看着天空,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往事。
第十二章
一坐上车,流岚不安分的本性又显露出来。旻枫还没刚坐上去,又成了某人舒适的抱抱熊,还使劲地往他身上蹭啊蹭的。
“别突然黏上来啊!”旻枫悻悻地嘟哝着,甫一扭头,看到流岚清澈的出奇的紫黑色瞳仁,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他忙别过头,心怦怦乱跳起来,倒不是因为那双美丽的眸子里蕴含的柔情,而是他发现自己不能仔细地去看流岚的眼睛。那双如水的眸子充斥着一股奇异的暗黑力量,让人忍不住想去堕落。宛如生长于荒野的苑铃珠,勾起人心最黑暗的一面。他又想起那天荒山上的见闻,一股厌恶之感油然而生。
“停,我要下车!”旻枫有些慌乱地喊道。
“你怎么了?”流岚似乎能敏锐地察觉到他情感的变化,急喊:“黄叔叔,停车!”
“是,少爷。”黄司机立刻将车停在路边。
“学长,你的眼睛……令我很不舒服……对不起!”旻枫不间歇地说完,逃也似地拉开车门,背影迅速没入黑暗。
“原来还是眼睛……”优美的唇角划出一丝讥笑,“本以为他会不一样的……”
“少爷,我们怎么办?”许久见流岚只是呆呆地望着旻枫离去的方向,黄司机忐忑,问。
“回家!”流岚冷冷地一挥手。
“是。”见少爷神情不同于往日,黄司机不敢多言,重新启动了车。
温暖明亮的居室。流岚却感到彻骨的寒冷。像是爱情的幻灭。窗台的苑铃珠开的愈益妖艳,浓重诡异的色彩刺痛人的眼睛。
心痛的若要窒息,他抓起桌上的错金小刀,割开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立刻滴滴答答落入花盆中,原本只是含苞欲放的苑铃珠瞬间全部绽开,释放出绝世的馥华。
流岚随手摘下几片花瓣,摁在手腕的伤口上。花瓣瞬间融入血液,与他皓白如玉的手腕融为一体。手上的伤口迅速愈合,光洁的像是从未被划伤过。同时,他眼睛的颜色愈益深沉,妖艳动人。
旻枫下车的地方恰是城市的边缘地带。这一带尽是些工厂,夜间绝少有人,饶是旻枫胆大,却也有些害怕,不禁后悔自己刚才的草率。
一阵疾风扑过,天空中掠过一团黑影,在他前方约一丈处停住。
“谁?”旻枫猛然停住脚步,冷问。
夜色朦胧,他只能勉强分辨黑影是一个一袭黑色长裙,身披黑绸的女子,却看不清她的模样。
“哼,夏旻枫,令苑铃珠迷恋于你,你可真够有种的!”黑衣女子冷笑着,声音极美却是凄绝,绝非尘世之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旻枫后退几步,“你到底想干什么!”
“杀了你!我叫紫柔,做鬼时别忘了来找我!”
她尖锐的声音充斥着耳膜,旻枫受不了的掩起耳朵:“紫柔?不认识。”
“你!夏旻枫,死到临头你还敢嚣张!”紫柔狂怒之下,黑绸飞扬起来,勒住他的脖子。
旻枫瞬间窒息,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下意识伸手护住颈部。在他的手接触到黑绸的那一瞬,像是有无形的火焰燃起,黑绸瞬间化为灰烬。旻枫跌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紫柔更好不到哪儿去,手中的黑绸寸寸断裂,‘哇’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他的意志居然在保护你!”她似乎不敢相信,正在此时,一道黄色的车灯光打过来,一辆开往市区的车按着喇叭朝他们冲过来。
“臭小子,算你好运!”紫柔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消失了。
车在旻枫身旁停了下来,伴着刺耳的刹车声。司机探出头来,大骂:“小子,不要命了!坐在路中央!”
“抱歉。”旻枫趔趄着站起,“拜托你送我去市区好吗?我会付钱的。”
“那好,50元!”司机瞥了他一眼,随口道。
“你敲诈啊!坐车绕梓城一圈才不过80元钱。何况现在离市区才不过二三公里。”旻枫吓了一跳,“25!”
“你爱坐不坐!”司机一挥手,竟似要走。
“切,真是倒霉!”旻枫只得自认晦气,上了车。手按在胸口,兀自心有余悸。刚才的感觉像做梦一样,那个叫紫柔的女子是谁?为何没来由地要杀他?还有,她说苑铃珠迷上他是什么意思?
司机还算厚道,到底只收了他20元钱,将他安全地送到家门口。旻枫哀叹自己的20元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有了。
“旻枫,不过是叫你去寄封信,怎么现在才回来?”迎面撞见斐斐,她劈头就问,语气突然转为惊讶:“你的脖子怎么了?”
“别问了,说了你也不信!”旻枫烦躁地道。
“到底怎么了?”他越是这样说,斐斐越起疑。
旻枫无奈,只好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斐斐越听越凉,猛地抓住弟弟的肩膀:“你不觉得你那位学长对你的感情很不正常吗?”
“有什么不正常的?不过是一起吃顿饭!”旻枫不以为然。
“他喜欢你。”斐斐肯定地说道。
“切,你耽美看多了吧!也不知道脑子里成天都是些什么!”旻枫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算了,是我多心,行了吧!”斐斐气道。“不过,旻枫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们全家一起去算命的事吗?”
“忘了。”旻枫没什么兴致地道。
“你知道当时命相师说了什么吗?”斐斐收敛了笑容,严肃地道。
旻枫摇头。
“轮到你时,他只看了一眼就摇摇头,说这孩子命相偏晦,十五岁时必将遇到一场累他一生的爱情。”
“胡说八道,江湖术士的鬼话你也相信!再过几个月我就十六岁了,我还没对什么人有感觉。”旻枫嗤之以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自己当心些,毕竟离你的十六岁生日还有半年多时间。”斐斐严肃地道。
番外
番外
苗疆春日的傍晚,斜阳残照,山花遍野,酥风熏人欲醉。
无边的苑铃珠花海。花团锦簇,落英缤纷。流连的戏蝶时时飞舞,在高高低低的灌木丛中零星地倒缀着,宛如揉碎的骊珠,愈益灵动婉约。
花海中央,静静矗立着一个八角的琉璃亭。亭边坐着一个大约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一袭白色的流云长衫,翩翩然宛如神仙中人。
但他不是神仙,因为他有着一双邪异的紫黑色双眸,浴水的葡萄般精美绝伦。他没什么动作,维持着半靠的姿势,百无聊赖的望着忙碌的花田。
忙碌?不错。也许在常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一片普通的花海。然而在他眼中,这却是一个充满诱惑的陷阱。花海上空,飞舞着五颜六色的花灵,他们像蜜蜂一样采集花粉,汲取甘露,增加自身的灵力。一旦有人类误入花海,花灵们立刻群起攻之,人类的血肉,向来是最好的肥料。而那些人类,却往往被这样纷繁魅惑的美景所吸引,以致丧命。
仿佛是触景生情,他站起来,举步向花海中央走去。一瞬间,所有的花儿纷纷让道,花灵也停止了活动,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岁月就在这云卷云舒中流淌了几千年,弹指烟云消散。
“这样的日子还真叫人厌烦。”伸手夹住了一只停在他指间的凤尾蝶,白衣男子有些无聊地自语。
“泠。”身后一声清冷冷的轻唤。回头,见一袭飘然而来的碧衣。
“嗯?什么事啊,紫夜?”泠放飞了手中的蝴蝶……笑问。
“您忘了吗?三千年一度的御灵大会就快到了,长老们召你回去商议此事。”
“是吗?御灵大会啊,还真想试试呢!”泠百无聊赖地歪歪头,美丽的脸上带了几丝憧憬。
“您想参加?”紫夜惊讶脱口。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泠含笑问。
“可是,您是我们的王,一旦失败……”
“一旦失败王位可就易主了呢!”讥诮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带着某种隐秘的冰冷。
“姐姐,你来了。”紫夜稍低头,恭敬地道。看着一袭紫衣的姐姐。
“说的也是,不过我相信自己的实力。”泠自信地笑道。
“你的实力?哼,别让我发笑了!四千年前你轼弑兄篡夺了王位,好光彩吗?你若是有实力,怎么不在御灵大会上光明正大打败你哥哥争得王位呢?”紫衣女子冷笑道,讽刺的相当厉害。
“紫柔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和陛下说话!”紫夜气道。
“刚才你还直呼他的名字,现在怎么不叫了?”紫柔冷笑。
“我……”紫夜语塞。
“算了,紫柔说的也是实情,你们不要争了。”泠温和地笑笑,并没有任何不愉快。
“可是……”紫夜还想说什么,被紫柔粗暴地打断:“他都不担心你急什么!”
“真是的,我不明白紫柔你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粗暴!”泠有些悻悻的,嘟起唇撒娇似地道。
紫柔俏脸微微一红,顿足:“懒得理你!”然后快步走了。然而紫夜还是没有漏觑她唇角那抹欢喜的微笑。
“陛下,您真像个小孩子。”紫夜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心里酸酸的不太好受。
“可你大概无法想象,我已经是一个活了几千岁的老怪物了吧!”泠笑,故作老气横秋。
紫夜扑哧一声笑了。
“果真,你还是笑起来比较漂亮。”泠顺手折下一枝冰绿色的苑铃珠,“鲜花配美人,喏,送给你!”
“您……您怎么可以随便攀折苑铃珠!”紫夜转过身,顿足。嫩脸生晕,娇羞难言,顾左右而言他。
“那有什么?不要算了。”泠不以为然。将手中的花儿放下去,断枝瞬间又长回原枝上。
“好了,我们回去吧,女孩子身体弱,不宜久居风地。”泠笑笑,声音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嗯。”紫夜点头,芳心窃喜,款款尾随着他。
一阵钹锣之音由风里细细传来。
“へ?哪里这么热闹?”泠好奇地问身后的紫夜。
“应该是山下的那个村子吧,好像有人在办喜事。”紫夜沉吟。
“你怎么知道?”泠一脸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