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双胞胎到底在哪里?
周易摸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後反手把门锁上的同时贴了张黄色的符上去,昏暗安静的室内只有从外面传来的风吹过树叶引起的沙沙声。周易闭上眼睛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类似小孩子哭又类似猫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卧室方向悠悠飘来,手里拿著一条红色棉布撕成的长布条,周易就著记忆里的位置小心的摸索向卧室。
闭上眼睛之後听觉和感觉都更敏感,在摸到把手开了房门之後,迎面而来是一种几乎要压在脸上了的压迫感,又是那种没有怨恨也没有痛苦的空洞眼神在注视著他。
周易没张开眼放轻也放缓了呼吸,虽然手上的鸡皮疙瘩不受控制的一片一片冒出来,但是周易不打算在现在出手。好半天之後才觉得那个差不多要贴在脸上的压迫感消失,而耳边的声音却还依旧。周易慢慢张开眼,房间里的一片明亮让他本来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才开了一条缝就立刻闭上了。
房间里亮得跟白天一样,却不是灯的照明,而是像由外面透进来的日光。周易知道这是有人想让他看什麽,只有在这屋子里的他才能看到的情景,外面的人由窗户看来,这里面是正常的漆黑一片。
床上睡著一对很可爱的龙凤胎,穿著一样颜色和款式的套装,看上去大约四五岁,就算睡著了,哥哥也还是紧攥著妹妹的手。周易只来得及看清楚这个场景,室内又恢复了黑暗,跟开关电灯似的神奇。
周易一边把红色的布条的一端绑在自己的手上,另一端绑在了门把手上:“要看的我也看了,不出来见叔叔?”
没有回答声,周易一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单手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染上的血已经干枯的帕子:“这麽不乖不给糖吃了。”
染血的帕子上贴著一张红色的符,帕子掉在地上的瞬间周易有一脚踩空掉下高楼的错觉,绑著红布条的手忙而不乱的抓著布绳绕了几圈抓死。
也不知道这麽不停的下坠了多久,等周易的脚有踩著地的感觉时,立刻袭来的是浓到让他刹时反胃张口“哇”一声吐出来的腥臭血味。
周易就算是摒住呼吸也还是完全逃离不了这股味道。
本来就没什麽东西垫著的胃终於被吐空,用手背擦了擦嘴後周易开始看自己的所在位置。刚才的下坠不过是个错觉,他现在应该是还在那个房间里之前站的位置,不过现在他身处的是由对方主导的特殊地盘。
周易的面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无法辨别方向。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咚、咚”很有节奏的声音,周易背後的地方开始慢慢亮了起来,仿佛有个人在後面以一定的速度调亮一展灯;“咚、咚”的节奏声也渐渐清晰,同样是来自身後。身後亮到一定程度後稳定下来,“咚、咚”的节奏声听上去感觉是对方很快乐的再做某事。周易转身,不是很明亮的空间里,在他左前方距他大约两米的地方站著个老女人,只能看到背影,手里拿著什麽在忙,灰白的头发很整齐的梳好绑成个马尾在脑後。周易盯了那个背影看了两秒,对方也似乎意识到了他的存在,慢慢的转过头来。
就算刚才已经把胃完全吐空,但是周易在看到对方的刹那还是干呕了出来。老女人右手拿著菜刀左手拿著一节小腿正在坎成一小块一小块,而她的嘴上还叼著一根手指,看样子是嚼得很有味道。
周易第一次觉得这份差事接得真TM的伤胃。
对方似乎看到了周易,又似乎没看到,笑了笑转过头去继续处理手上的东西,还哼起了五音不全听不出是个啥的歌。
周易从口袋里摸出那颗之前在棉垫下面翻出的牙齿,赶紧处理好赶紧走,实在是多待一秒多一秒煎熬。把包著符纸的牙齿卡在中指和食指之间放到嘴前,周易动了动嘴,没有发出声音,把牙齿朝对方掷过去,被打中的老女人好像倒影在平静水面的画面,被投了个石头後荡开一圈圈涟漪导致画像被扭曲一样,以被打中的地方为中心,居然也荡开了一圈圈涟漪,叫都没叫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这反应在周易的意料之中却更让他头疼,他实在是宁可自己算错了,来个出乎意料也比接下来要面对的强。周易拉紧了手里的红布条“一步百步,逢水水回,逢山山转,走!”,这次到没有下坠时的难受,身体仅仅是晃了一晃就回到了原来的房间,周易叹了口气解开绑在手腕上的布,认命的去找扫帚来打扫脚边他吐的东西,路过厨房门口的时候一楞,转头看了看卧室的位置──自己之前站的位置是背朝房门,後来转身之後就是面对著门,看到的人是在左前方,而厨房的位置就是在卧室的……周易胃部一阵抽搐,立刻打住往下想的念头。
夜客14
14
周易找到王芊芊,他现在还有一点问题想不通,不解开这个问题就不好解决接下来的事。
“我妈?”王芊芊有点惊讶周易怎麽会问这个,“我妈身体一直很好啊……哦对了,就是去年二月份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扭伤了脚,不过这有什麽问题吗?”
“你家的小孩回不来了。”周易没回答她的问题,丢出这麽句话。
王芊芊呆楞的看著周易,无法消化这句话里的意思:“你讲什麽?……什麽叫……回不来了…?…”
周易看她一脸除了呆楞还是呆楞的样子,勉强挑出句委婉点的话:“就是你的小孩不在了。”
做好准备的周易并没有等到王芊芊的失声痛哭,她呆呆的望了望周易几秒後,干脆“噗咚”一声倒在了地上,周易手疾眼快也没来得及拉住。
晓培查到的资料里说,去年二月的时候,吴孝玲曾经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骨折,在家里休养了好几个月才恢复过来,不过这中间搀杂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吴孝玲不知道为什麽在休养期间拒绝吃东西拒绝打点滴,王芊芊找了很多亲友来劝也没什麽效果,後来实在没办法就买了大一堆的牛奶给她当水喝了大半个月算是先吊著命,将近一个月後吴孝玲才开始肯吃一点东西。
周易嘴里叼著根巧克力饼干棒咬得“喀哧,喀哧”响,翻著手里的书一边含糊不清的问晓培:“吴孝玲病过之後有什麽特别的反应没?”
晓培想了想,也抽出根巧克力饼干:“没有啊,根据我查到的来看,并没有什麽不对的地方……唔,还是草莓味的好吃……”
“看样子她今天晚上会来处理我了。”周易丢的那颗牙会让她不舒服,“等一会儿你去家里帮我把书桌右边最下面那个抽屉里的符拿来。”
“右边最下面的抽屉……”晓培重复了一遍後瞪大了眼睛,“你对付什麽啊居然用那个?”
周易堵好耳朵後才丢出两个字:“辫婆。”
晓培发出一声可以说是惨叫的尖叫。
关了灯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客厅里,周易等著吴孝玲出现。辫婆吗?总觉得这里面还有点什麽乾坤。
辫婆不是人也不是鬼,是妖怪的一种,具体起源现已无法考证。地区差异使得其存在叫法上的不同,有的地方把它叫虎姑婆或者野人嘎嘎,是出现在民间故事里的吃人妖怪,在有些民间故事里,它还会变身成被吃者的亲人样子。辫婆的故事在民间流传了几百年,各地的版本也就容入了当地的风俗而小有不同。
从一个专业者的角度来说,周易知道辫婆几乎都是先天型的,後天形成的可能性实在是不高,好比买彩票中五百万,虽然也会有人中,但是概率太低太低。後天形成的辫婆,概率比中五百万还低,而且这不仅仅是个人就能作到的,身边必须有懂的人帮忙。
帮忙……周易没有任何预兆的想到那个女人。世界确实很小,不过,难道就一定要小到那个程度?
敲门声拉回周易的思绪,“咚咚咚咚”的很大的敲门声显示出对方实在是没什麽礼貌。周易有点奇怪的起身去开门时也顺手打开了灯,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十六七岁少年。
“嘿嘿,那个辫婆我哥收了,你就不要等了!”少年脸上带点轻蔑的笑,“真是没用啊,一个小小的辫婆都要弄这麽久还没收走。”
周易咧开嘴笑得灿烂:“哟,大半年没见庄家二世祖也没长高,不会是提前过了发育期吧。”
这话似乎戳中了少年的痛处,少年咬牙切齿的反驳:“切,长再高有什麽用,干这行凭的是本事不是身高!”
“也是,看看我都忘了去年那个嚷嚷‘你跟我等著下次我一定收拾你’的小笨蛋是谁了,我怎麽记得那个人也是姓庄的,好像也是庄家二世祖……难道庄家有两个二世祖?这个是大八卦,能卖一个好价钱的哦。”周易挑眉笑的挑衅。
“你!!!”少年被他呛的满脸通红,劈里啪啦的蹦出一句话,连个停顿都没有,“讲个屁啊反正你也没我哥厉害我哥一下子就搞定了哪里像你一点用都没有周家有你死定了……”
周易脸上一寒──快得激动中的少年并没有察觉到──随即又笑起来:“你哥你哥的叫得这麽甜,乖了,也叫句‘易哥’听,算起来我让你叫一声‘易哥’你还有得赚!”
少年立刻闭紧了嘴,生怕自己的嘴不受控制蹦出个‘易哥’来。周易的话让他没法反驳,少年怒气匆匆的仍下句“反正辫婆我哥收了没你的事情了”转身下楼,刻意踩得很用力像在发泄不满。
周易看著少年消失的楼道念了句:“被抢生意了啊,真没办法。”
第二天周易找到王芊芊,手里拿一个牛皮纸的信封袋,鼓鼓的看样子是装满了东西。
周易不等王芊芊问先开了口:“你家的两个小孩子我用胎毛超度了,至於你妈,用你们比较能理解的方式来说就是‘她突然失踪’了。”
周易的说法太笼统也太模糊,王芊芊有听却没有完全听懂,红肿的眼睛看著周易,哑著嗓子问:“我妈跟这件事情有什麽关系?”
“你妈在去年骨折之後就不是你妈,是辫婆。”周易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她在骨折之後应该是见到了什麽人,那个人教她并且帮她成为辫婆,你妈不是有段时间什麽东西都不肯吃?那个是成为辫婆的必要过程。”为什麽帮一个老婆子做这种事情,周易也无法想明白,“你家的两个小孩就是被你妈吃了。”
王芊芊显然无法接受周易的话,“哗”的一下起身情绪失控:“你讲什麽疯话啊什麽是我妈变成辫婆又吃了当当贝贝??你开玩笑也不是要这样子开这种讲都讲不过去的话!!”
周易掏掏耳朵:“会找上我帮忙,你肯定知道我从来不开这种玩笑。”顿了顿周易把拿来的牛皮纸信封放在桌子上,“这件事不是我处理好的,钱退你。”
周易回到家时晓培正在做晚饭,之前莫家正来接莫洛过去住几天,所以现在家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小八啊,被人家抢生意,而且是爬到咱们地头上来撒野耶!不收拾回去人家会觉得我们好欺负好蹂躏!!”晓培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剁鱼头,好像那个鱼头就是抢周易生意的人。
周易伸手去偷抓青椒肉丝,看样子根本没听进去:“没办法,谁让他们比我有钱有权。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哎……”说完还夸张的叹了口气。
晓培气绝,转过身来就要拿刀刃拍周易偷菜的手:“小八你实在是太没有气魄了!难怪你被那个混蛋压得死死的!拿出你的气魄来给我压回去!死命的虐死他!”
周易不知道她怎麽又扯到自己跟颜祁之间的事情,不过不再纠结在庄家上也是件好事:“我把他送给你,你帮我虐吧!”
“小八!!”晓培怒吼一声就要扑过来,却被冒失的门铃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我先去开门。”周易见到台阶就往下跳,急匆匆的跑去开门,真怕晓培失控之下把菜刀丢过来。
站在门口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之前找到吴孝玲家的少年,另外一个男人比周易要高大半个头,二十七八岁,绷著一张没表情的脸,黑色金属质感的眼镜框衬得那张脸简直就是泥捏出来的硬冷。
“哟,真难得大少爷会找到我这小破地方来啊!”周易不正经的吹了个口哨,“二世祖也来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少年朝他哼了声:“我哥找你,要是我才不来你这个厕所房子呢。”
大约是两人的声音大了点,晓培从厨房里探出脑袋,见到是庄家两兄弟,提著菜刀就冲出来了:“咿哟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些个不要脸只会抢人家工作又没本事只会仗自己家哥的二世祖啊!”
少年──庄南──瞪向晓培:“你也不过是靠周易的有什麽本事说我!哼,看我哪天收了你!”
庄成槿选择性无视两个小鬼的斗嘴,只对周易说了句──那声音简直就是打部门电话时的机械男音:“私下聊。”
周易一挑眉盯了他半晌才点头,走在前面带著人进了书房,留下句话给晓培“晓培记得做晚饭,我都饿死了”。
两人在书房谈了有三个多小时,周易礼貌上的把两人留下来吃饭,庄南自然是不肯,庄成槿却像理解不了周易的“礼貌上的邀请”而留了下来。
周易嘴里塞满了菜也不忘刺激庄南一句“在厕所吃饭是什麽感觉?”,晓培捂住嘴,双肩都抖了起来,憋笑憋的满脸通;庄南的脸也是红的,不同的是那是被气的。
关於辫婆的故事:
从前有两姐妹,有天她们一起去看望外婆。
两姐妹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辫婆。
老辫婆问两姐妹:“妹妹你们去哪里?”
姐姐:“我们去找我婆。”
老辫婆:“我就是你婆哦。”
妹妹:“我婆脸上有一个痣。”
老辫婆走掉了,於是两姐妹又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两姐妹又遇到了一个老辫婆。
老辫婆说:“你看我就是你婆。”
妹妹:“我婆还有一个银手镯。”
於是老辫婆又走掉了,两姐妹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又遇到了一个老辫婆。
老辫婆:“你看,我就是你们婆。”
姐妹两看,老辫婆脸上有痣,手上也有银镯子,於是认为这个就是她们的婆,跟著老辫婆走了。
晚上的时候,要上床睡觉了,老辫婆打水让两人洗脸洗脚
老辫婆:“你们两个比,哪个洗得干净哪个就跟婆睡一头。”
於是妹妹就洗啊洗,洗得最干净,就跟婆睡一头。
半夜的时候,睡在另一头的姐姐听到婆那头有声音响,就问:“婆,你在吃什麽?”
婆:“我在吃黄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