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可惜!我已经发现犯人是谁了!自首也不可能无罪了!e
可是我该如何处置一个皇上犯人咧?我瞥了眼案上的数卷我无比熟悉的竹简时,他特意的朝我笑笑,神情古怪,我实在好想笑,却又不敢笑,憋的辛苦。
「朕发现爱卿的文采实在是太好了,来看看这则论述,爱卿陪朕左右不短时间,却如目盲般未曾发现,实在是......」他朝我笑笑,我也朝他笑笑,他更加心虚,去案上拿了一困书来,指出他的遗珠之憾。
哈哈!那是我五六年前的习作论文啊!我准备科考的时候练习写的,那时我还没吃的你官家饭,就算我真的是旷世奇才,您又怎麽可能会发现啊?
「臣觉得这篇写的不够实际,又有诸多盲点......陛下您看,这里还有错字呐!」没有什麽比拍错马屁更尴尬的吧?
「错字又算什麽!盲点什麽的朕也不觉得啊!总之朕喜欢这篇文章就是了!」他声音大了点,脸也红了点,想想我只是他的臣子,我何德何能?要堂堂天子来讨好我,我就别逼他太凶了。
「多谢陛下赏识,臣感到无比欣喜。」此话一落,还附上我真心的笑靥(我是因为再也憋不住笑才笑的。)他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便很顺地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他座位旁的次位。
「这里不是朝廷,爱卿随朕一起坐吧!这里还有几卷你记述的疆野记文,朕光看你写的有趣,总觉得有哪里不足,爱卿亲口给朕说说可好?」
原来他不是光要拿走我东西,再叫我来这里见他,顺便取回的啊!他真的有好好看这些东西,即使这些东西,是我年少时的纪录,在我现在看来,那时的文笔,轻狂有馀深切不足,上不了台面,可是他竟然可以对此有汲汲求知的兴趣。
「可以,当然可以,臣很乐意的!」我管不了什麽君臣有别了,坐上椅子,摊开了书卷。
「陛下要先听臣去薛地碰上的悍民趣事,还是古战场的萧瑟荒景?」我的陛下求知欲其高,他如果可以直接探访那些地方,相信他会有更开阔的心胸,只是这宫墙限制了他,不过他真的如那在无边的天际翱翔的龙,即使限制了他身体的自由,我想他仍然不会失去自由的心。
像现在,他正透过他所有的感知,藉由我的经历转述,加上他强大的想像能力,他一定可以得到同样的感动,就像我当年看到那些名山大川一般。
偌大的殿中就我一个人的声音,他听的仔细而且专注,从不打岔,偶尔有所感触的轻笑或感概,那一瞬,天下只剩我们两人存在似的。
我突然发现这样也不错,我爱慕我的君王,我自己知道就好,无论他喜欢我与否,不会改变,我不想司马家出了个以身侍君的史官,更不想他得了个佞幸男宠败坏朝廷的坏名声(而且我还得把事实记入史册,这样真是难堪极了。),我是他臣子,他是我主子,他给我应有的尊重,我给他全然的忠诚,顶多我再贪了点,他爱我的文才,我就尽力表现,他就会更注意我。
我想起他的那些后妃,她们的结局我都看到了,如果我笨到重蹈覆辙去,那把我养育到现在的爹娘,教我聪明智慧的恩师们,不吐血才怪咧!
我不要那样的人生,这种事,不是靠天命,而是要自己决定!
「爱卿,你的手上怎麽都是伤啊!」
我以为他还沉浸在故事趣闻的想像馀韵里,想不到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有点担心的问。
「啊......」我猝然缩回我的手,它们被我糟蹋的很惨,只是我未曾理会,直到他发现提起,我才惊悸的发现我在乎的!我在乎他会怎麽看待这样一双丑陋的手?
「很痛吗?」他抓过我缩回的手,关切的问,眼神里没有一丝鄙夷,反而充满了柔情,即使这样,我还是不安的开口问了。
「陛下不觉得臣的手很丑、很吓人的吗?」
「说什麽傻话?这是爱卿努力的证据吧!只是还是要懂得照顾好自己啊!看你脸色差成这样!还有,既然受伤了,就要擦药,伤口好了,自然手就会像以前那般好看了。」他搜寻桌面,拿过来的是个白玉细颈瓶,打开瓶盖,扑鼻的一阵高雅的清凉味道,好像是药,而且是很高级的药,他就那样毫不犹豫的整瓶倒在我的双手上。
「陛下!臣......受不起......」我这样惊叫恐怕是来不及,那透明水状的药液,早一滴不剩的全倾在我手上了,他还轻轻抚过伤处,均匀的把药推散在我的手掌心,那舒服的感觉,言语无法比喻!
「爱卿不用在意,朕今天多拿了几困竹简,才发觉那是如此沉重的,你一直在帮朕做事,只给你擦药,还算是亏待你了呢!」
呵!竟然嫌竹简重?咦?他手边会有药?该不会他也被竹简弄伤了吧!我仔细一瞧,果然他右手心有伤!
「陛下!您的手怎麽也伤了?」t
「小伤而已,跟你相比,小巫见大巫。」
怎麽能这样比?他可是龙体耶!
「陛下,您下次要看臣什麽书,告诉臣一声,臣帮您取吧!」你也别再做偷书贼了,传出去真的不好听呐!
「爱卿愿帮朕效劳,朕很高兴,可是这伤不是竹简弄伤的。」他表情有点怪怪的,我又不会读心术,狐疑的看他两眼,陛下您就不要卖我关子,直接说了吧!
「爱卿你怎麽会把刀子夹在竹简子里呢?若不是那时你不在场,这书又是朕自坐主张拿了去,朕真的会怀疑你有行刺朕的企图在!打开来一支刀子就落了地,这伤是去捡的时候碰伤的。」
我膛目结舌,作梦都没想到会如此,巧合加意外。
「臣那是标记用的,事情繁杂,书看到一半怕会忘了看到哪里,想夹个东西在那里做记号,只是找不到东西好夹,就用那个了,岂知陛下......陛下的手没事吧?害陛下受伤,臣真的很抱歉,请陛下降罪。」他说的没错,他是天子,万人崇敬,可是要他命的人也不会少,他的怀疑是合理的,就算我的确没有贰心也是一样。
「朕开玩笑的,爱卿何罪之有?你把你的刀拿回去吧!」他打开抽屉,我看见我的雕刀躺在那里。
「臣不能拿。」
「恩?」
「陛下你忘了这里是哪了吗?在这里拿著有杀伤力的凶器就是罪无可赦,臣已经不小心害陛下受了伤,不能再犯过了。」他的眼瞳中有一丝的不可捉摸,我发觉那是一种卑劣的情绪表现,它的名字叫做『试探』!我身体里涌现了两种波动,火热的愤怒和冷彻的悲伤。
「陛下您不可以这样的。」我脱了口说了出来,他满脸的讶异,来不及的反问,我又接下去说:「陛下您要知道臣对您有无二心,不能以陛下自身的安危做筹码的,臣的性命可以失去,陛下若因此殒命,不值得的。」我说的不够深切,他满意的表情,让我觉得我要好好教训这个自大的君王!
「臣不是与陛下说笑的!今天可能是陛下先知道臣不会武,力量远不如您,可是臣如果是个另有所图的奸臣呢?臣可能隐瞒会使刀的能力,到时就算一把小小的雕刀,在那麽近的距离里,意图取陛下的性命,足够了!再不要说,臣把刀夹在竹简里,虽没有握在手中逞凶,特意让陛下拿去,如果那刀上淬了毒怎麽办?这里皇上的内侍距离陛下甚远,若是抢救不及,群臣将无法在明晨的朝会见到陛下!到时就算查到是臣行凶,也再换不回陛下的性命了!」我这番话,诸多冒犯,我只求他可以深刻的反省一下改不了的鲁莽与轻忽,就算要我被降罪,也值得了。
我想到他怀疑我,有点心寒,可是我却无比安心,幸好他试探的是我,什麽人都有可能,就是我绝对不可能对他下手,这样也好,藉机提醒他,也确保他不再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想到他如此不珍惜性命、有可能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时,我便觉得无比害怕,若他死了,我不晓得我还可以苟活几天......
我跪在地上,低下头,等候他的发落。
他最讨厌别人提起死亡,这是他的禁忌,可是我刚刚就不知道假设了几次,他的丧命,他现在一定气坏了。
「爱卿说的,朕都听懂了。」他平和的声音由我上方传下来,我以为我听错了,他却过来亲自扶我起身,叫我抬头看他,我一脸的疑惧。
「好不容易上好的药,怎麽又去摸尘土呢?这样伤口怎麽会好?」他现在的表情,连眼角边都带著笑,我不懂?他不是应该要生气的吗?
「怎麽又不说话?还是刚刚一口气说太多,渴了?」他转身倒了杯茶,拿过来要我喝下,这是他的御用茶杯!我哪能喝?
「臣......」
「朕说真的,你刚刚说的,朕全都听明白了,爱卿你不相信?」
「臣不可能对陛下存有怀疑之心!」
「那不就得了,朕以後会小心,不会让爱卿担心受怕的。」他的语气真的无比的温宛,说真的没被处罚,让我放松不少,回过神,我竟然把他的茶喝了!我的天......
「还有这拿去。」他拆下头上的玉钗,交到我手上,我不懂他要干麻?
「朕留下你的刀,以兹警惕,作为交换,你拿我的钗吧!给你夹竹简里作记号吧!」他乐的看我拿著他的钗,整个人战战兢兢。
「司马迁,朕愈来愈欣赏你了,不只你的文采啊......」
第五章
『朕的伤在右手心,刚好跟爱卿左手心的伤,在同一位置,握在一起,就像心心相映......』
我摸著他给我的玉钗,带茧的手指头触著那冰凉?著温润的玉纹,真是无比的舒服!上头精雕细琢的九头龙飞舞著,这真的是皇上的御用品哪!要我使用这高贵的东西作书签,亏刘彻说的出口啊?
我想著那天我右手握著这钗,左手被他的右手紧紧交握时,他的一番话,我心中又汹涌波起,不能平复......
到底是听者有意,说者无情啊!
春日早已不在,就算仍记得当时风月,时光依旧不留情的荏苒......
「迁儿,你在吗?」是父亲在叫我,我忙不迭手忙脚乱的把玉钗收进怀里,这如果给爹看到了,要怎麽解释啊?陛下送孩儿他的玉钗作书签......他会信才怪!
「爹,孩儿在房里。」
「在读书啊!」被爹慈祥的双眼一看,我心虚的笑笑不答,答了爹也会立刻发现我在说谎,但我也不能老实说:『在对刘彻的玉钗发春』吧?
「爹,那麽晚了还没睡啊?」
「迁儿,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刚刚走神走的厉害,现在定睛一看,才发现父亲眉宇间,有著浓浓的忧郁。
「迁儿,你还记得李广?也就是飞将军吗?」
飞将军是李将军的称号,颂扬他的骁勇善战,他被派去协助卫青(卫皇后的弟弟)攻打匈奴,说真的,我真不懂刘彻,李将军战场经验丰富,怎麽会被派去当卫青那个年轻的毛头小子的助手呢?想他老人家驰骋沙场不知比卫青多了十几年,却要服从一个嫩小子的命令,我都为他感到委屈。
「李将军怎麽了?」我点头表示记得。
「他在上次与匈奴交战时,因延误了出战的时机,让卫青上奏为我军出战失利的主因,在皇上降罪之前,畏罪自杀了。」
「父亲!您说的是真的?怎麽可能!我不相信!李将军不是这种人!」恶耗当头降下,我激动的站起身来,我多麽希望爹是跟我说笑的!
我曾经仔细看过李将军的眼神,爹教过我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就到看他的眼睛,李将军有一双坚定的眼,顾盼之间,光明磊落、气概万千,我不能把他跟畏罪自杀这四个字联想在一起!
「迁儿!你不要冲动!这是刚传回京的消息,还没有确定李将军的真正死因啊!」
「可是,李将军死了?对不对?他是个强将啊!」他为国拚命了一辈子,我相信他唯一的梦想是马革裹尸而归,而不是像这样屈辱的死去,「爹,你又是来告诉我,叫我不要跟皇上冲突了,对不对?」
「迁儿......」父亲当官比我久的多,很多官场黑暗面,是由他直接教导我的。
「我是陛下的郎官,我对这件事也不能置喙吗?」郎官的本分,不就是提点皇上正轨、作为天子的行事顾问的人吗?
「迁儿!陛下一定会在明天的朝会上大发脾气的,你如果当场劝谏,一定会触怒龙颜的。」
「那孩儿就现在去,郎官晚上也可以晋见,陛下会见我的。」
「迁儿!你要跟陛下说什麽呢?他现在一定正在气头上!」
「我要跟他说,李广大将军不是这种人!请陛下不要冲动地降罪,这样很过分吗?」我开始换外出的衣服,照镜束冠,准备入宫见他,我的目框有点红热,我知道现在不是掉泪的时候,但实在为李将军不值啊!
「迁儿!」
「爹,孩儿违逆你的好意,等孩儿回来,再请父亲处罚吧!」我说这话时,已经整装完毕,三步并成两步的,站到了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爹,他知道我的性子的,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不会说什麽劝我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