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第二部 中————舞曳汹泠

那是完全不知道别人的辛苦才觉得轻松吧！萧泠厌恶地在心里吐着糟，但是脸上还是带着虚应的笑容，“哪里哪里，是各位大人协助帮忙才有那样的成果。”
原来自己也是可以摆出这样虚假的表情来啊……萧泠说着话的同时，一边自嘲地在心里想着。
“哪里哪里，提督大人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能跟着提督大人这样有才能的人简直是福分啊。”
“过奖了，”萧泠好不容易才把那群起反抗的鸡皮疙瘩给压了下去，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对了，我这里有一位客人可是对提督大人你十分仰慕，我可以为他引见一下吗？”
“当然没问题。”萧泠点了点头。
财政大臣连忙转身回到了大厅，在人海当中拉出了一个人来。
当那人站在萧泠的面前时，萧泠感觉到眼前一亮。眼前人二十多岁，金褐色的头发、淡青玉色的眼珠发散着知性的光芒，锐利而且明亮，充满着让人产生压力的威严——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叫奥文特·谢迩伦，是我女儿在研究所的同学，他听说今天提督大人要来，所以特地从研究所赶过来参加这个宴会。”财政大臣笑着介绍。
女儿研究所的同学？看着财政大臣露出来的笑脸，萧泠可以百分之九十九肯定这个奥文特一定是财政大臣的女婿人选之一，否则他才不会多此一举地帮忙介绍。
“你好，提督大人，我是奥文特·谢迩伦，很荣幸能见到你。”奥文特伸出手，萧泠的眼光扫过了他的手掌，发现上面长长的智慧线几乎划过了手掌的全部。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萧泠伸出手来与之交握。
甫一握上对方手掌，那粗糙的触感便让萧泠心里涌上了奇怪的感觉。这人的手绝对不象是文人所能拥有的手，上面长着茧的位置和自己的手掌是一致的——是长期握枪所造成的粗茧。

“提督大人，奥文特他是读军史出身，对战略部署方面也很有一手。我知道大人你身边副官的位置还悬空着，如果奥文特合适的话……”言下之意就是请求萧泠聘请奥文特作为副官。

看来财政大臣对这个奥文特十分满意，简直恨不得立刻把女儿给嫁过去。萧泠笑了，“虽然副官的位置悬空着，但是现在的工作都是由菲莉丝女官处理，而且她处理得很好，短时期内我并没有聘请副官的打算。”

“啊……那样吗……哈哈……是下官太多管闲事了……”财政大臣尴尬地笑着，失望的神情表露无遗。
“不过，”萧泠停了停，添了一句，“谢迩伦先生如果真的有能力的话，我当然欢迎他加入军部帮忙。谢迩伦先生，有兴趣的话，明天到军部面试如何？”
“感谢提督大人给我一个机会，”奥文特微微弯腰谢过。萧泠敏感地感觉到，对方的眼底并没有太多的高兴情感流露出来。是他本来就感情内敛？还是……他根本就没有以得到官职为目标？如果是后者的话，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啊，我还有事情要办，不好意思，提督大人，我先失陪了。奥文特你陪提督聊聊天吧，”就在萧泠在努力思考着的时候，财政大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没问题，你去忙吧，”萧泠点了点头。财政大臣退出去后，诺大的露台上只剩下了奥文特和萧泠两人。
“你很不喜欢应酬，”奥文特开了口，不是疑问，而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何以见得？”萧泠心里一阵不快。他十分讨厌这种强制性的语气，那种不属于普通人，属于上位者的口气……
“因为你的眼里透露着不耐，”奥文特笑了，“的确，这种沉闷而无趣的宴会不适合你，你应该属于那片广阔的星空，应该适合驰骋在战场之上。”
“……”萧泠看着奥文特，没有做声。奥文特的语气并不象是和上级说话，那咄咄逼人的语气让萧泠的不快如涨潮一样迅速上升。这个人果然有古怪！
“不过……提督大人，”奥文特压低了声音，“炸毁三百万人居住的星系来争取逃走的时间，斐迪拿那种罔顾人命的做法，你真的能忍受得了吗？”
萧泠冷冷地回答，“谢迩伦，你要搞清楚一点，炸毁克拉格回廊的不是陛下，而是朗劳伯爵。”
“有差别吗？朗劳伯爵只是斐迪拿身边的一条狗，如果斐迪拿不点头，他又怎么会跑去围攻克拉格回廊？还有，为什么杀了三百万人的朗劳伯爵引渡回国受审却只是被贬谪而已？说不定炸毁克拉格回廊根本就是斐迪拿的主意……”

“够了！奥文特·谢迩伦，请你注意一下你的措辞！就算你是财政大臣介绍过来的人，也不要太放肆了！”萧泠终于忍不住了，“如果你再对陛下不敬，我绝对不会轻饶你！”
奥文特脸上的微笑丝毫未变，“凌晓大人，就算我不说，人心也不会轻易改变。从最近莎法拉上那么多的游行示威也可以看到，斐迪拿的行为是有多么的无法让人忍受……”他一顿，然后加上了一句，“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加多的游行和示威呢……”

看着奥文特那颇有深意的笑容，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了萧泠的脑海，他不禁失声低叫，“你是那些游行的幕后发起人？！”
“哎呀，提督大人可不要乱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奥文特摆了摆手，“提督大人千万不要当真了。”
“是吗？我希望你这种恶质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妙，我可不能保证你以后的上司可以忍受。没有事情的话，我先告辞了，”这个男人的话不断刺激着萧泠感官上的不快，他后悔当初同意财政大臣让他去军部面试了。

奥文特一把抓住了萧泠的手，“提督大人，我只是想再告诉大人，暴政之下的政权是绝对不能长久，我希望提督你……”
“我不知道你希望什么，但是如果你不把手放开的话，我会让你永远也不知道希望是何物，”冷如寒冰的声音响起，萧泠感觉到自己被人拉进了一个宽广而温暖的胸膛，而握着自己右手的手也被来人拍开。

“陛……”萧泠伸手掩住了冲口而出的低呼。为什么斐迪拿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原来是陛下，我只是在和凌提督聊天而已，并没有恶意，”奥文特手收回，暗暗被斐迪拿那来势汹汹的气势吓了一跳。
“如果只是聊天，应该不用动手动脚吧？”斐迪拿迅速地打量着奥文特，一边在脑海里过滤着名单。
奥文特毫不在意地直视对方，“对不起，是我太高兴忘记礼数了。提督大人，如果刚才冒犯到你的话，请原谅。”
“啊，没关系，”被点名的萧泠立刻回了一句，然而左手猛地一紧，低头一看，才发现斐迪拿不悦地皱着眉，正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手。
“我和提督还有要事商谈，要先行离开，麻烦你代劳告诉主人家一声吧，”斐迪拿说完，也不等奥文特回答，便拉着萧泠往外走。
奥文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地加深。想不到斐迪拿竟然会来这里。不过，刚才斐迪拿应该还没有发现他的真实身份，那股强烈的敌意到底是为何而来？
 
58
车子离开了举行宴会的房子，平稳地驾驶在宽阔的公路上，朝提督府驶去。
自从斐迪拿拉着萧泠坐在后坐之后，他便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车子里充满了可怕的寂静，让萧泠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见斐迪拿无意开口，萧泠转过头望向挡风玻璃外灌木丛林投下的长长暗影，思绪却是不断地翻腾。

为什么斐迪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达尼星吗？而且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也不见他带有侍卫，身为皇帝，在如此紧张的形势下做出这样危险的行为来，实在是太不妥了！

“那个家伙是谁？”当提督府在远处显现的时候，斐迪拿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呃？”萧泠愣了愣，立刻明白了斐迪拿所指何人，“你说刚才那个人吗？他叫奥文特。”
“你和他很熟？”斐迪拿接口问道，脑袋里却是不断地搜索着是否有关于奥文特的资料。
萧泠摇头，“不，我今天才认识他。”
“今天才认识他？你竟然还让他碰你？”斐迪拿带着不悦的语气，伸手抓住了萧泠的手。
斐迪拿的语气，萧泠十分的熟悉，某人曾经也用过同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而他也十分清楚，那语气里所包含的，是怎么样的情感。那语气分明是表达着一个信息——斐迪拿现在在生气。

为什么他要生气？萧泠歪着头疑惑着的当儿，斐迪拿却叹了口气，“你啊，怎么老是那么没有防备？”
原来斐迪拿是在为自己的安全而担心？萧泠心里一暖。
“他是财政大臣介绍过来的，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危险人物吧，”萧泠回握着斐迪拿的手让他安心，“以后我会小心的。”
斐迪拿刚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车子“嘎”的一声在提督府前停了下来。
萧泠放开了斐迪拿的手，一边下车，一边说，“我立刻叫人准备客房……”
“小泠，你现在累不累？”斐迪拿打断了萧泠的话，“不累的话，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要现在说吗？原来斐迪拿来这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商量，怪不得他会亲自跑来这里。萧泠心里释然，摇了摇头，“我不累，我们去书房……”
“不用麻烦，去你房间谈吧。”斐迪拿也下了车。黑暗当中，萧泠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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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朗劳伯爵那么狠，竟然毁了整个克拉格回廊，”兰度双拳紧握，盯着军况地图上不断移动的箭头。
这是那时兰度军队和朗劳伯爵军队在克拉格回廊外战斗的军况地图。地图之上，代表着兰度军队的红色箭头正迅速地往绿色箭头靠近，然后一分为二，形成了一个要包围绿色箭头的态势，绿色的箭头不断地往后退，但是速度却远远不如红色一方。

形势已经十分明晰，绿色箭头，也就是朗劳伯爵一方早已没有胜算，被兰度歼灭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但是怎么也想不到朗劳伯爵竟然会利用诱导导弹，把兰度舰艇所发射的威力强大的炮弹全数引到了克拉格回廊上，只是瞬间，克拉格回廊便化为了火球，从宇宙中永远消失。
兰度一方的人完全被朗劳伯爵那疯狂的举动给吓到了，惊讶之下竟然忘掉了去追击对方，白白地让朗劳伯爵的舰队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给溜了过去。当兰度回过神时，已经错过了追截的最佳时机。

好狠毒的计谋！兰度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冷颤，把三百万人命不当一回事，朗劳伯爵果然是一个狠角色。那藏在朗劳伯爵身后的斐迪拿呢？他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听说朗劳伯爵被小泠引渡回国受审，接着就没有半点消息，看来斐迪拿并没有打算要治朗劳伯爵重罪。

兰度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斐迪拿这个人了。能容忍朗劳伯爵的残暴行为的皇帝，必定是和朗劳伯爵一样或者比他更加狠毒吧？而过于狠毒的人，往往充满了变数，因为不能以一般人的思想去考虑他下一步的做法，不好掌握。

兰度心里一紧，一个人影浮现在心头。为什么？为什么小泠要留在这样的人身边？他不是最痛恨心狠手辣的人吗？当年自己杀了一帮妨碍火星发展计划的官员的时候，小泠的反应不是很大的吗？为什么现在他却要留在斐迪拿的身边？

小泠啊小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跟着一个怎么样的主子？这样冷血的人真的值得你那么去卖命吗？
“统领大人，克拉格回廊的难民已经安置到火星上了，”卡塔司送来了报告。
克拉格回廊的总统大概见兰度朗劳两军在回廊不远处对垒，早有会被殃及池鱼的预感，事前提前让民众坐进了紧急逃生用的太空仓，所以回廊被毁之时，还是有部分的人成功逃脱，而这些人都被兰度的军队所救，由卡塔司负责，安置到火星之上。

“辛苦你了，卡塔司，”兰度朝卡塔司点了点头，视线又落到了地图之上，“卡塔司，你认为斐迪拿最近会不会有所行动？”
卡塔司沉默了一阵，然后回答，“下官认为，斐迪拿最近不会有行动。”
“哦？为什么你有这样的想法？”兰度抬头，“虽然说他先输了一仗，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胜算，而且他这次的兵力损失不大，完全有机会卷土重来。”
面对兰度的质疑，卡塔司脸色未变，“虽然斐迪拿他这次兵力损失不大，但是这次的事情却让他失去了一样更重要的东西。”
“哦？”兰度露出了玩味的表情，“是什么？”
“民心，”卡塔司继续陈述自己的意见，“斐迪拿这次最失策的是丧失了民心。先是围攻克拉格回廊，打算让上面所有的人都中毒而死，然后为了逃生而炸毁了克拉格，用如此手段来对待一个中立国，对斐迪拿心生不满的人会迅速上升吧。”

“所以你认为现在斐迪拿正在忙着笼络民心而无暇出兵？”
“没错，除了笼络民心，他还要重整队伍，朗劳伯爵的位置大概要易主了，而能接替他位置的人选，大概现在正在争破头了吧。”
“那么说来，现在是我们大举出兵的好时机了？”兰度眯起了眼，眼里露出了狡黠的光芒。
“形势现在的确是对我方有利，”卡塔司回答得相当保守。
兰度也认为自己得到了一个天赐的良机。然而在他重编舰队准备出征的时候，从久未得到人注意的努卡顿王国传来了一个不寻常的消息，让他的出征大计遇到了很大的阻碍……
努卡顿王国发生政变了！
 
 
59
 
“陛下，有什么事情吗？”萧泠关上了房门，就在说话出口的瞬间，斐迪拿从后抱住了他。
“陛下？”萧泠吃了一惊，扭过头来的时候却被对方堵住了唇。
“不要这样……”萧泠挣扎着要逃离斐迪拿的怀抱，好不容易才转过了身，却被对方压在了房门上。
可是斐迪拿没有理会萧泠的挣扎，只是不断地变换角度吻着对方的唇，而他也感觉到身下的躯体在他的缠绵热吻之下，四肢的力量逐渐减弱。
“陛下……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要做这些事情吗？”好不容易才待斐迪拿移开了他的唇，萧泠轻喘着伸手要推开对方，但是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
“小泠，我很想你……难道你不想我吗？”仿佛在喉间呢喃的声音伴随着热气在耳边拂过，让萧泠挣扎着的身子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