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刑不可能?为什么瑾容会那么痛苦?为什么怕极了这个地方?」瑾容那痛苦的表情在我的脑海晃悠着,我想要伸手
去抓住他,可是瑾容却在我面前烟消云散了,只留下一个萧条的背影,一双涣散的眼神……
痛苦得我胃里一阵翻腾。
「公子……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不需要道歉。」
「不!公子,」小琴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我亲眼看见瑾容公子服下狄管家给的药!那种药是……苦情丹……药
引是情花……」
我听着,胸口突然一紧,不适感越来越明显。
「公子,我虽然不知道瑾公子为什么要服下那药,可是我听人家说,若没有定期服下解药,那药发作起来会让人痛苦不
堪,梦里备受折磨……」
我抬起手示意小琴不要再往下说,捣着胸口不停地干呕。
朱子玠啊朱子玠,你为何这般折磨瑾容?你到底有何用意?
不杀我们,不放我们,却苦苦折磨我们,你的心肠竟然比你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王叔还要狠!
「呕——」胃里一阵翻腾,喉咙间一股腥味冲口而出。
「啊!血!公子——公子——来人呐,来人呐!隐公子出事了!来人——」
「不要叫了……」
不一会儿就有不整齐的脚步声急匆匆赶来。
我叹息。
闭上眼睛了。
我看见桃花。
春天已经来了么?
一片嫣然桃红色,风儿轻轻地拂过桃花,两三片红落了下来。
有人伸手接住了两三片,含在嘴里。然后那宛若红纱的唇勾出个淡淡的笑容,美不胜收。
我就躲在那人前方的一块石头旁。
花枝挡住了他的眉目,只有那好看的唇微微勾起。
身着洁白长衫,衣袂飘飘,发丝乱而美,胜似雪中仙人。
我看呆了。
站了起来,我想要走过去看那美人的时候,那人已经转身走了。
我追逐着,一边喊着告诉那美人我的名字。
后来……
「子玠啊子玠,我就知道你心肠软。可是这人……」
「打你的人是我的下人。」
「看吧,不打自招了吧!你还是把这人当成自己的心肝一样,他不过是个书童。我说,他不就长得漂亮了些,有必要这
样吗?」
「你知道自己哪点惹我讨厌了么?话太多了。」
「好歹我是你三哥!你竟然帮外人……」
沉睡中,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换来一阵清净。
想要回想起后来发生的事情,却变得一片黑暗了,暗得令人生畏!
猛地睁开眼睛,却偏偏看见两个我不愿意看见的人。
朱子玠和朱子廉。
方才的话音,恐怕是他们的了。
我醒了过来,也没有人开口问一句。
瞪了瞪那两兄弟几眼,我也默不作声,回想昏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不是还在地牢里的么?只记得自己突然吐了一口血,然后就不省人事了。都是这副破身子骨害得
我体弱多病。
可是现在好像又没有什么事情了,脑子不再昏沉沉,手脚也有力气了。
伸展着五指,我突然开声:「瑾容呢?」
「自己病得个要死不活的,还有心情想别人。小弟,你看看,这就是……」朱子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子玠瞪上一
眼,他也就没敢把话说完了。
「何不让我死?」我面无表情地反问了一句,顿了顿,突然想起刚刚做梦梦到了过去的事情。奶娘说,人在死前总是会
回想起过去的事情,回首这一生走过的路程。
可我不解。
为何我要死不活了,还想起四五年前在桃花林遇见的那一抹美丽?
只记得后来又遇着了隔壁街老于的女儿,觉得她的身形宛如我似梦非梦遇到的那人,而且又一身素衣,容貌有着道不出
清丽。
结果,就上门求亲去了。
可刚刚一梦,才知,也许我是认错人了。
于上清的笑容总是甜甜的,只要她一笑,仿佛所有东西都可以软化掉。
可我梦里那人的笑,虽然很美,虽然很淡,可是却有着勾人心魂的魄力。
我不想了,一想起来,心里就又是热腾腾的。
翻了个身,却听见朱子玠的声音,冰冰的,几乎没有半点感情:「若是想让你死,我又何必费心让你留下?」
我坐了起来,一语不发,悻悻然地瞪着眼前这个我一点都搞不懂的人!
「你们慢慢聊,我去牢里『看看』那打我的下人。」朱子廉来回扫视我和朱子玠,最后留下这样一句话便退至房门。
眼看他的前脚就要踏出门槛,我急忙叫住他:「等等!你想对小琴做什么?!」
他一句「你管不着」将我气煞,带着满心戏虐之后的得意,朱子廉退出房门。
屋子里很静,朱子玠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开口。
可我知道他在看我,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看我。
每当他看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他。
每当触及他的眼神时,我心里总会害怕。
明明是一双极其漂亮的丹凤眼,为何会这般反噬人心?!
「你没有话要问我?」出乎意料的,朱子玠竟然如此心平气和地对我发问。
他知道我有话要问,可又知道我不会跟他低声下问,所以如此心平气和率先开口,但又满心戏耍的意味。
我瞟了他一眼,哼道:「你会说么?」
他笑了。荣王真不愧是个聪明的人,就连我在想些什么,下一秒会开口说些什么他都能猜到。
所以,他笑得如此得意,却又如此可恨地回答:「不会。」
我攥紧了拳头,可是过一会儿后,便松开了手指,淡淡地问他:「你不想要那本子了?」
「你会给么?」他学着我反问,然后自问自答:「你不会给的。」
「也许我会给你也说不定。」我停顿了一下,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口。
朱子玠对我的回答不感到意外,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几口茶,才开口:「你道那本子真的那么难找么
?」
我听得胸腔一紧,恍然大悟。
对了,就是这里不对劲了!若是他真的急着要那本子,为何还这么处之泰然地跟我索要?!莫不是他已经得到那本子,
怎有如此好心情戏耍我?!
我怨恨地瞪着他,「竟然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就还我们自由。」
「不可。」他伸过手来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我偏要留着你。」
我晃晃头挣扎,才无可奈何地叹气道:「朱子玠,你是个疯子!」
突然,下巴传来一阵疼痛,很明显的,朱子玠因为我的话生气了。
「你,为何不杀我?」颦了颦眉,我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本来以为他会拒绝回答的,可没想到他竟然说:「你应该问我什么时候杀你。」其实有回答跟没有回答一个样。
我失笑,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你不会杀我的,所以我不会愚蠢地问你什么时候杀我。」
「的确,你是个聪明人,可是有时候也会害了你。」他的用手拉近我和他之间的距离,眯着眼睛,口吻里尽是不可藐视
的危险,「我不会杀你,但会折磨你。」
所以说你是疯子。我抿着唇,不说话。
他看我不说话,只是哼了一声,我不知道那是不屑,还是冷笑,不管哪种,都有着看不起我的意思。
他伸手覆上我的前额,这突如其来的触摸让我全身绷紧。
我讨厌身体的触摸。
虽然眼前这人并没有什么逾越的动作,可还是让我心里不舒服,但又不同于一般的不舒服。
「好好休息吧。」他瞟了我一眼,将我按回床上,又替我盖上被子。
这一系列动作温柔到让我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我有点诧异地偷瞄了一眼,可还是逃不过他那双犀利的丹凤眼。
朱子玠笑得晴和:「外头我让丛亦看守着,若你有十成把握打得过他,也可逃走。」
自从红杉死后,我鲜少听到这个名字,现在一听,才知他还留在王府里。
这个混账,明知我乃一介文人,还这般调侃我。闭上眼,声音带点无奈,但绝对不是妥协,「真不知你到底为何留我。
」
那人没有理我,仿佛我越想知道一切,他越不肯让我知道,将我锁在一个迷宫里,老神在在地看我被耍得天旋地转。
不一会儿,他便离开这屋子了。
他走前,我告诉他我想见瑾容,可是话音还没有传过去,已经被无情的门板挡了回来。
我叹气。
这个朱子玠……
真以为留着我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么?
爹常说,人在逆境中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从前的我是畏寒的兰花,可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怨恨会让我变成了一把刀。
一把暂时的钝刀。
可是,总有一天,那些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东西会将我磨利的。
到时候,你还能这般从容地对我说「我不会杀你,但会折磨你」么?
聪明,到底会害了谁,现在可还没有定数呢,朱子玠!
※※※
隔天,天空很晴朗,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口射了进来,暖洋洋地照在我脸上。
翻了个身,我接着睡。
可是有人很不识趣地将我推醒。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醒来,心道这朱子玠真是随时随地会折磨人,连个觉都不让睡得安稳。
揉揉睡眼,我看到的却是瑾容。
原来昨日的声音并没有被挡回来,没想到这朱子玠竟有好心的时候。
瑾容坐在我床边,抓着我的手,眼神涣散,嘴唇细细地翕动,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叫了我一声。
我坐了起来,抚了抚那张日益憔悴的脸,心疼不已,「这个可恨的朱子玠!」
突然想到小琴在地牢中和我讲的那些话,我忍不住想证实:「小琴说,你服下了怪药,可有此事?」
瑾容默默地点头,像是一把锤子砸向我心头,我抱住他,发现瑾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怎么这么傻?」
「因为我喜欢哥哥……」瑾容抓住我的袖子的手颤了颤,然后紧了紧,「自从主子知道我们的身份后,我怕他对你不利
,所以……所以……」
我替他接下没说出口的话,「所以你跟他提条件,甘愿自己受伤也不愿让我受伤?」
瑾容默默的。我闷闷地哼了一声,突然想起第一次遇到狄管家那时。「还记得么?你说,我受伤的时候,你不仅会伤心
,还会生气。难道我就希望你受伤了?你是我弟弟啊!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仅剩的一个亲
人?你这不是存心让我难过么?」
「对不起……哥,可你知道苦情丹为何为苦情丹么?」瑾容抬起头,眼下一片难以名状的情愫,看得我平静的心湖也不
禁激起一圈圈涟漪。
「瑾容……」我企图阻止他接下来的话,我很害怕明白瑾容每次看着我的意味。
可是,他没有明白我,他不懂我的害怕,像小的时候,心里有什么想法都要全盘托出,「苦情丹的药引是情花,服下此
药每当想起心中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时,情花之毒便会侵蚀人心,夜晚做梦也会备受折磨,可是依旧不想去忘记那个人,
苦苦折磨分分情……哥,你懂吗?我是你唯一的弟弟,可你不仅是我唯一的哥哥,还是我唯一喜欢的人……难道我忍心
看着你被人欺负么?不忍心,真的不忍心。小时候每晚做梦,梦见有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就没法睡得安稳,醒来的
时候还要确定你在不在我身边。你病的时候,我总感觉你一下子就会离开了我,所以每次就紧紧地抱着你,就算被传染
了也死都不肯放手。」
「我无时无刻恨不得将你圈在我怀里……如此,你叫我怎么忍心让人伤害你?!」
我从来都不了解别人的心思,即使是瑾容,也有很多时候是我不了解的。
一如他喜欢我这个哥哥那么久了,我还浑然未觉。
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喜欢瑾容的,可此刻他坦白自己的心情时,我竟然很害怕。
我对我这个唯一的弟弟的喜欢感到害怕。
何其可笑?!
原来,我只不过当他是弟弟而已,可是那一次的以唇送药,那种缠绵、那种愿意交付的心情,到底何解?
「该说的都说完了?」冷冷的声音从外头传了来,同时有人掠起珠帘走了进来。
那人依旧白衣,不可否认这白衣与他身上的贵气十分相衬。
瑾容离开我,站了起来,幽怨地瞪着来人,「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的。」
「我答应的是安安分分,不会想着逃跑的秦瑾容。」
朱子玠侧脸扫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勾,我刚好看见他这一动作,不禁有点失神。那是……
突然,他朗声道:「只要你不跑,小隐也不会想跑。」
瑾容看着他,拳头攥得紧紧的,见他翕动着唇,我抢先一步开口:「我不会跑的,不过你要还瑾容自由。」
「哥!」瑾容皱着眉,表情看起来像受了很大的伤。仿佛我要赶他出门一样。
朱子玠勾起一抹笑容,「你竟肯留下?」
我横了他一眼,悻悻道:「那是我要看着老天怎么收你!」
朱子玠还没来得及开口,我身旁的瑾容就突然喊道:「我哥不走,我也不会走!」
我不解地看着他。
此时不走,恐怕永远都走不了了!
我用眼神暗示瑾容,可他直勾勾地对着我的视线,却无视掉我满眼的暗示,只是道:「哥,你若让我离开你,我还不如
让那苦情丹折磨死算了。」
我浑身一颤,心知这苦情丹的厉害。
他这是拿自己的命威胁我么?
我咬着下唇,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付这倔强起来像头牛一样的瑾容。
这时,朱子玠理了理衣衫,坐到我床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瑾容,不急不缓地吐出一句:「那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后悔
时别说是我逼你。苦情丹的解药我也会一次性给你,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瑾容脸带不满地问。
「很简单。」朱子玠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才接着说,「我要你和小隐永不相见。」
我拧紧了眉头,心知这根本就是强人所难。明明知道瑾容已经离不开我了,这个朱子玠还这般刁难人,非要让我们两兄
弟不能见面!这样子和让瑾容离开我又有什么区别?怕是瑾容没有那么容易妥协。
果然听见瑾容不假思索一口回绝,「不可能!我情愿被苦情丹折磨死!」
我想要抓住瑾容的手,可是朱子玠的手就放在被子上,此时,我竟然没有勇气伸过去。
明明看见瑾容的双手在发抖,明明知道瑾容此时多么需勇气,明明明白瑾容对我的那份依恋。
明明瑾容就在眼前。
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红杉被朱子玠的施暴的画面突然窜入我脑海里。
我浑身冰冷,又是那股明显的恶心感冲上喉间。
疑惑一闪而过,我不敢轻举妄动。
只任朱子玠冷笑,不由分说地招来侍卫将瑾容带下去。
瑾容的吼叫,入耳,我却闭上眼睛,任由心脏最深处招人毒打,撕裂,折磨……
「怎么不求我了?」朱子玠戏虐的声音就在身边。
我躺了下来,十分不舒服地回道:「我不会求你,你这人丧心病狂……」
我以为他又要打我了,没想到他竟然笑着说让我继续。我暗暗吁了口气,接着说:「我越求你的事,越让你不要的事,
你越想和我对着干。我不会忘记当时我求你放过红杉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事情。我不想瑾容有事,识时务者为俊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