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梦舸走到厨房,这里的阳光从最上面的小天窗照进来,有点儿神秘的感觉,昨天炖的汤,到现在正是火候最好的时候
,北方人喝汤,这也是叶鼎尧给他的习惯。
叶鼎尧光着脚,从楼梯下来,楼梯一半是实木的,一般是透明的玻璃的,两种都可以留下淡淡的脚印,环转在这当房子
里,有种美丽的宿命感。
梁梦舸叼着烟,那是他的习惯动作,一根烟他几乎三口就扔,如果不扔,那就是叼着玩儿,他扎着围裙,答应了老妈要
照顾叶鼎尧,总不能因为自己谈恋爱就放弃了,梁梦舸答应别人的事,很少失言。
只是,梁梦舸不像以前那么爱说话了,不,以前他好像为了表示和叶鼎尧势不两立,也不爱说话,但是,他们还是可以
触摸对方的心思的,现在,叶鼎尧记得确切的梁梦舸词不达意的时间,那时候,他就不再想快乐的事情了,他的那些快
乐用笑容和吊儿郎当的态度伪装起来,让人有溺水的挣扎感。
叶鼎尧站在玻璃的楼梯上,黑色的真丝睡裤带着华丽的垂感,没有穿上衣,他看着梁梦舸,梁梦舸习惯光不出溜儿的扎
着围裙‘勾引’别人。
“喂,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去打游击?你是红军的,我是匪军的?”叶鼎尧大声的问,那时候,梁梦舸热衷于‘打
仗’,杜欲晓,大井子,都热衷于打仗,热血沸腾的,扛着老爹老娘给买的各式各样的电动枪,爬墙上树,东窜西蹦,
叶鼎尧从那时候就表现的十分冷血,他不爱这个,既不热衷于当好人,也不热衷于当坏人,当大院儿的这些孩子都冲锋
陷阵的时候,他基本上是来真的,和一个散打冠军练习散打。
但是,梁梦舸勒令他当匪军,并且觉得叶鼎尧脑袋瓜子上戴个破钢盔儿特别像汪精卫,叶鼎尧冷笑,你见过汪精卫?梁
梦舸给了他一枪托儿,老子说你像,你就像,你狡辩什么狡辩,小心枪毙了你。
那是每个男孩子意淫的最厉害的热血岁月,以至于,梁梦舸作为总司令爬上‘了望塔’也就是大院儿刚垒好的一面儿花
墙侦察敌情的时候,把工匠们精心设计的花墙给爬到了,把他压在底下,脑袋瓜子给开了瓢儿,血流不止,医生说缝针
,可是梁妈妈的一位好友,一位著名的医生强令禁止,她用一种强力的胶带平整的粘住梁梦舸的伤口,梁妈妈大骂不已
,一边哭一边骂,梁梦舸却很严厉的问,我的枪呢?杜欲晓嗖一声从一旁蹦出来,司令,我给你背着呢,你放心。
梁妈妈以为梁梦舸从此会阴阳头,更加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是,诡异的事情屡屡在梁梦舸的身上发生,他的脑袋瓜子全
部都长着让人羡慕的头发,没有什么开瓢儿形成的分水岭,那就是强力的胶带的功劳。
现在,叶鼎尧的这句话,就是一面开启梁梦舸记忆闸门的钥匙,立刻,他手舞足蹈的开始了他的峥嵘往昔,这个那个,
叶鼎尧站在他旁边,温情的看着他,梁猫猫在两个人的脚下转来转去的,叶鼎尧把它放到操作台上,梁猫猫很自律,它
蹲在一边儿看着。
梁梦舸又说起他的梦,那是个耳熟能详的梦,作为一个发生在十年前的,他梦中出现的场景和科技手段以及特技效果,
还是很令人啧啧称奇的,他冲锋陷阵,屡建奇功,在烈火和一个类似飞船的巨大舱体中,那肯定是不熟悉的环境,为了
什么去的,记不清楚了,毕竟是梦,梁梦舸记得是和一个神一样的战士一起执行任务,他们深入到敌人的老巢,就在那
里,一个个的阴谋被剿灭,最终,敌人最强大的一个类似怪兽的东西站了起来,那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梁梦舸尽力
了,可是,他的队友决定放弃,并且先他一步放弃,跑出了那个地方,他被困在了那里面,梁梦舸觉得没有突围的可能
,决定和这个怪兽同归于尽,就在拉开那个炸弹的保险的时候,梁梦舸被一个人拉过去,冲开一面窗子,那是一个温暖
的怀抱,梁梦舸在被拥抱的那一刻,灵魂脱离的躯体,他远远的看到那个为了掩护他不被巨大的爆炸气浪袭击,而覆盖
着他的身体,那是个非常性感的背影,宽阔的后背,肌肉从军绿色的上衣上显现出来,抱着他的手臂那样有力,他的胯
很窄,腿很长,穿着靴子,靴子上还别着匕首,梁梦舸的灵魂看到了一切细节,唯独无法看到他的脸,这成了一个永远
都记忆犹新的梦,那个人是谁?他是谁?
现在,梁梦舸手里的勺子重重的打在隐形电磁炉上,“日他奶奶的,怎么就没看清楚呢?我觉得那个人帅呆了,是我的
梦中情人,一定是,老天爷玩儿我,我连他裤子上有几个兜都看清了,就是没看清他的脸……”梁梦舸滔滔不绝之中,
觉得有两道目光瞧着他,他别过脸去看叶鼎尧,他狭长的眉目,看不出来情绪的正瞧着自己,里面是深不见底的东西,
嘴角一抹流氓一样的微笑,“喂,你自己创造的性幻想对象还真老土,还是那个,我以为该变变了……”
梁梦舸很介意叶鼎尧的这个样子,这一般是不怀好意的,太了解这个小子了,而且,这个样子,很不怀好意,“你干嘛
?我招你啦?”
“呃……你离我这么近干嘛呃……我这个人很专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鼎尧从后面拥抱他,“是吗?那你告诉我,你爱的,和我们现在拥有的有什么不同吗?”
“NO,NO,NO……”梁梦舸本来还把这几个单词说的风流婉转,美国味儿十足,可是,马上就勃然大怒起来,因为叶鼎
尧的手十分的不规矩,“我日死你得了,他妈的第三者的权利就没个法律保障吗?啊哈?就随便你想咋的就咋地,给我
滚一边儿去。”
说是滚一边儿去,可是叶鼎尧没有滚一边的意思,两个人纠缠不清,电话响了起来,梁梦舸和叶鼎尧几乎同时停住,他
们心里想的空前的一致,是欧西林,之于梁梦舸,应该是欧西林,之于叶鼎尧也应该是欧西林。
第九十五章:好美的聚会
梁梦舸接电话的时候明显的底气不足,看了看叶鼎尧,但是仍旧接了起来,是杜欲晓:“格格,干啥呢?总也不见,怪
想得慌的,你说的创意好!可好!超级好加三级,妇联那帮老娘们儿可满意了,在咱这儿搞相亲会,整的人模狗样儿的
,咱们又赚了,高姐也高兴,我教高姐打麻将了,一缺三,来呗,凑个手儿。”
梁梦舸再看叶鼎尧,“我再找个人。”
“算了,我也没什么事,我来凑一手。”叶鼎尧端着汤放到桌子上回答。
事情很简单,凑在梁梦舸的家里,在外面的小花园,撑着阳伞,高晗算是第一次到家里来,看看梁梦舸和叶鼎尧的家,
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为他们高兴,梁梦舸跑前跑后的招呼,‘人来疯’是他的本质,放桌子,跟杜欲晓闹。
高晗接过叶鼎尧递给她的一杯果汁,她认真的看了看叶鼎尧,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叶鼎尧也笑了一下,他端着一杯酒
,从刚才到现在,全无过渡,有些东西总是被无常的打破,却是真实的存在的。
“叶先生,你喜欢你的朋友?”
“当然,朋友就是用来喜欢的。”
“我说的意思你明白。”
叶鼎尧看了看这个猛一看上去会以为是个纤瘦的男子的女人,她的确擅长直言不讳,擅长完全的袒露内心的想法,她顾
忌的很少,对伤害没有预警,也许永远不会意识到伤害是怎么到来的,但是,她有承受伤痛的能力,这种能力让她的外
在和内在都坚硬的有些不近人情。
“那又怎么样呢?说出来是希望别人理解?还是希望有个支持者?我们都有自己的方式,只是承受结果就可以了。”
高晗叼起一根烟,没有火儿,叶鼎尧没有给别人点烟的习惯,正巧梁梦舸从旁走过,给高晗点上,“高姐,今儿别走了
,我给你做好吃的,说起来真是该打,这么长时间,都没请你到家里还坐坐,该打该打。”
杜欲晓在那边儿扛着三把椅子,“我说格格,咱家麻将在哪儿搁着呢?”
“哎呦喂,井子那儿呢,得嘞,干脆让茹佳来吧,她爱干这个。”梁梦舸赶紧跑去给茹佳打电话。
高晗和叶鼎尧又恢复了他们的谈话,高晗看着这些,“你们的日子充满了阳光,刺眼的阳光,我记不起我那个时候来了
,只记得,发黄的墙壁,发黄的灯,发黄的阳光,总是下雨,我在那些模糊的时光里,我和你一样,爱着一个人,但是
,还没来得及表达,就结束了。”
叶鼎尧微微一笑,“只不过是因为结束了而不甘心,如果没有结束,那么,你的表达也许会永远达不到你现在想要的那
个程度,没有对比,没有失去,没有得不到,就永远不知道拥有的可贵,高姐,我们没有共同之处。”
“有啊,我们的冷酷。”
叶鼎尧晒然一笑,“冷酷?你的冷酷是为了掩饰你的不幸,我天生就冷酷。”
高晗愣住了,肯于打击她的人,比比皆是,但是,都不如叶鼎尧给她的如醍醐灌顶,幡然回首,竟然完全不是当初苦守
的那样值得,欧西林没有打击过她,给她的全是保护,梁梦舸没有打击过她,他用他独特的男子的温柔和善良给他温和
的撕开了生活的一角,关于阳光的一角,高晗看到了自己生命人为的枯竭,叶鼎尧则一击见血,爱情——你一定要努力
让她成为美好的东西,而不是木乃伊,不然,即使有再高的珍藏价值,又有何用呢?
叶鼎尧完全失去了和高晗说话的兴趣,他不喜欢安慰别人,也不喜欢别人安慰自己。
茹佳火速赶来,一听说打麻将,这比什么都来得痛快,牌局子支起来,叶鼎尧被踢出局,这也是梁梦舸暗中的调配——
他工作忙的要死,不必乱施好心。
但是,话说回来,梁梦舸就该坐在这儿打麻将吗?
四个人玩儿的很开心,以梁梦舸的屡战屡败,高晗和茹佳的屡战屡胜为主线,嬉笑怒骂,尤其是梁梦舸,叼着烟,破口
大骂,“他六舅个小姨子的,胡二五八万,五万我媳妇儿开杠,二万高姐碰了,八万他奶奶的谁手里掐着呢?”杜欲晓
亮了亮,“等碰!”
“我靠!看这手儿了,抓!抓!”
茹佳笑呵呵的说,“慢动青春美丽小手儿,媳妇儿我——糊了!自摸儿单调八万!”
梁梦舸和杜欲晓一推牌,梁梦舸大骂,“我手摸啥了?啊?晓儿,去屋里给我拿香水儿去,我喷喷,他妈的,我记得我
上厕所是拿纸擦得呀!”
高晗和茹佳哈哈大笑,玩儿的不大,梁梦舸小半天儿输了一千多,杜欲晓知道他是故意输牌的,也想顺着往外点,但是
,习惯的赌徒性格还是让他送不出钱去。
快到傍晚了,梁梦舸的电话轻轻的震动,瞥了一眼,站起来,“把我的牌抓出来。”走到屋子里去打,茹佳叼着烟骂,
“臭德行,还整挺神秘,跟珊子一个德行,神神秘秘的。”
是欧西林,“喂……我亲爱的小孩,你在干嘛?”
梁梦舸的笑容略有收敛,“喂,你……挺好的吧?”
“恩?别为我担心,你怎么样?没有打电话给你,是怕你太累了,怎么样?休息的怎么样?”
“不错,你呢?”梁梦舸坐在窗台上,甜蜜的问,而后又小声的问,“想我没有?”
“当然,每分每秒,能过来吗?我在海边的小楼,我找到一小棵南瓜,你来看看,我们要不要把它移到院子里?”
梁梦舸的心温暖起来,原来,他不是忘记了,也不是被妻子寻衅,只是怕自己休息不好,“我现在过去,方便吗?我陪
高姐打麻将呢。”
“什么?你说什么?高姐?高晗吗?她?打麻将?”欧西林的声音带着完全的怀疑。
“啊,咋的了?不许啊,女人喜欢打麻将,赢我一千多了,越不会玩儿手气越硬。”
欧西林长久的不说话,梁梦舸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减退,叶鼎尧从屋子里踱出去,恰到好处的坐在梁梦舸的位置,四个人
重新开始。
梁梦舸支支吾吾的,“那个……我觉得……搞艺术的也可以打麻将,麻将也不是特庸俗,她喜欢就行呗……我本身就是
恶庸俗的人,谁跟我一块儿玩儿,都得这德行了……下次……不了……”
欧西林温柔的回答,“不,格格,对的时间,对的人,只是我们自己的杜撰,是我们性格的缺陷所造成的误会,倘若,
我们都可以不那么是非,每个人,都可以很快乐,都可以对,这么多年,我没能给予高晗的,你替我达成了,而我……
好像没有拥有正确的能力了。”
梁梦舸心如刀绞,如果说珊子不能和欧西林同步,那么,自己的缺陷则无法弥补,“西林……我不知道怎么是对的……
我只是……摸索着快乐,对的时间,对的人,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没有经历过的,永远都不能完全懂得,就像溺水的
人,永远在溺水的一刻后悔一样,就像我,遇到你,我太享受我的快乐,我拖累你了。”
“不!格格,你真的快乐吗和我一起?”
“是啊,真的,真的很快乐,我去说,我今晚不陪着他们吃饭了,我有事儿。”
梁梦舸放下电话走出去,看着四人的麻将桌儿,还有几个邻居也受了感染,跑过来看牌局儿,梁梦舸不知道怎么开口,
邻居看到梁梦舸,“你咋总也不安排我们了?都没意思了。”
“安排呀,今儿晚上吧,咱们门口摆呀。”梁梦舸脱口而出。
高晗不知道他们说话是什么意思,茹佳却雀跃起来,“哎呀,真的?来吧?咱们买东西呀?”
左近的几个邻居一听,都来了精神儿,各自张罗买东西,杜欲晓最‘好信儿’,“收桌儿收桌儿,来,来!”
左近的住户,只要不是租住的,别墅区的,相处的非常融洽,梁梦舸曾经提议,大家聚会,都说订酒店儿,梁梦舸嫌那
个没意思,就在几家甬路的地面儿上,拉起桌子来,一长排,用无烟碳烤肉,有的主妇提供卤制品,有的做红烧的家常
肉食,有的做擅长的小菜,还有的自己做新鲜的沙拉,有的没什么特长的,就主动买酒,一长排桌子,常常是刚开始几
家,然后,听到风声的,那些本身就热情又知礼好客的家庭,都私下询问,跟谁报名,大家都说跟梁梦舸,于是,这种
中国特色的家庭聚会成了这个小区独特的景观,大家聊天,说家常,跳舞,甚至有的把家里的雅马哈电子琴搬出来,提
供音乐,物业先前怕不好管理,可是,每次这些家庭,都会自主的把这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都是进退得当的人,都是环
保意识很重的人,不会留下垃圾,物业还派人手过来帮忙。
今天,又提起来,大家虽然临时抱佛脚,可是,几个主妇立刻响应,拿着小本子到梁梦舸这儿来,你买什么,我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