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殇赋 上——清若兮

“真的？”

“恩。”

是啊！只有在听到上官幽的消息，你的脸上才会出现这样的神色。

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你身边，你是否也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去见我呢？

就算是在某一刻有一点想念，我也满足了。

欧阳默然无声的叹息了一声，便拿起梳子，重新为上官瑜梳理那乌黑的长发，触手是异常的柔软，让人不忍放手。

这样也就够了，至少我还是拥有你的发丝，三千发丝虽是烦恼之物，我却不会让你有烦恼。

第十一章：一入江湖岁月催

晚风习习，夜幕下的影潋园笼罩在一层似幻非幻的朦胧中，月夜里显得那么不真实。未到盛夏时节，荷塘中自是没有蛙叫声的吵闹，整个园子显得静谧而舒适。

铭湖旁伫立着一个精致的竹亭，似是在时间开始的时候便已经站立在那儿，亘古不变，冷眼看着人世的变换，红尘万丈的混乱与安谧都与它无关，只是漠然的看着整个家族的兴盛与未来某一天的衰落。

没有家族与人能逃过那必然的衰落，不论曾经怎样辉煌过。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可是我为什么，连今时月都没办法看透？恩？懿哥哥的表弟？”

“哦？你怎么知道是我？”

“嘿嘿……你以为我会让常人看到我酗酒的样子？再怎么说我可是轩辕家大小姐，江湖第一美女，多少人打破头只为见我一面啊！我怎么可以让他们看到我这颓废样子呢？你说是不是啊！”

上官幽看着眼前抱着酒坛毫无形象坐在竹亭里的轩辕影，瞬间觉得那苦涩是那么重，重到让上官幽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不快乐。”

只是个陈述句，不带有任何情感色彩的陈述句。

“不快乐？你凭什么说我不快乐！我可是堂堂轩辕家大小姐，我天生丽质，我琴棋书画样样皆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你凭什么说我不快乐？啊？”

上官幽只轻轻瞥了眼轩辕影，走上前夺过轩辕影手里的酒坛，豪爽的灌了一大口。

“喂！你这家伙！这可是上好的梨花酿，我在我爹的地窖里翻了好久才找到这一坛，你给我省着点！”轩辕影说着便要上前夺回来。

“你这个样子很丑。”

“你！”轩辕影气得脸的憋红了，过了一会儿，却却哈哈大笑起来。

“丑？哈哈……太好笑了，居然说我江湖第一美人丑！”

轩辕影用半酔迷蒙的双眼看着眼前俊朗的少年，突然向上官幽靠近，“你凭什么说姐姐丑？你懂什么？凭什么说姐姐我不快乐？”

“因为你不是你，你只是轩辕影大小姐。真正的轩辕影应该是高飞的鸟，不是守在这个华丽园子里的金丝雀。要不要我帮你？”

上官幽只是淡淡地说着，语气平稳不紧不慢，轩辕影却是再也笑不出来，眼睛也渐渐眯了起来。

“你不姓钟离吧！”

上官幽轻轻笑了声，不置可否。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的氛围带着几分压抑凝重，危险而诡异。

轩辕影渐渐睁大双眼，“你……你……”

“嘘！轩辕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不需要本王提点吧！”

轩辕影看着眼前人双眸渐渐氤氲上一层紫气，直至全部变成紫眸，而发丝也在眼眸发生变化的同时，褪去了墨漆如夜的浓黑，幻化成了纯银色，整个人妖异而充满着诱惑力，无限魔魅。

他竟然是摄政王！上官幽！

“本王现在有资格和你谈谈了么？”

轩辕影还处在震惊中没缓过神，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单音节，“可……可……可以。”

我的天啊！居然是摄政王。不过，那我的……似乎就可以达成了呢！

想到这儿，轩辕影已经收回了震惊，嘴角渐渐露出一抹邪邪的笑意。

上官幽赞赏的看着眼前女子，能这么快就从惊讶中抽出身，而且开始算计得失，果然不是简单女子。

不过，这才有趣不是？

时间如梭而飞逝，时间总在弹指之间一晃而逝，今日便是轩辕影跟钟离懿约定的日子。

早晨的蝴蝶林，阳光懒懒轻射，穿透过林子里的树木，在地上投下一长长阴影。

已是五月底，蝴蝶开始翩跹飞舞，像是精灵在林子里舞出自己的天堂。

“懿哥哥，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钟离懿无奈的说了句，“是，我应该积极一点。”

明明是自己早到了，还责怪我来晚了。

轩辕影围着钟离懿看了一圈，奇怪的问道，“懿哥哥，你的剑呢？”

钟离懿只是笑而不答，“你自己若有本事，定能看到的。”

“好你个钟离懿，敢看不起本小姐，看鞭。”

轩辕影话没说完，便从腰间抽出一条短鞭，像钟离懿挥去。

“轩辕妹妹，这个鞭子也太短了吧！你确定不是你拿来束头发用的？”钟离懿好笑的调侃道。

上官幽也是站在外圈并未发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二人。

“是吗？那你就好好瞧瞧本小姐的软鞭吧！”

话未完，便看到轩辕影轻轻一甩，原本的短鞭变得细长细长，舞动起来好似水蛇在摇动着腰肢，纤细却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

轩辕影轻呵一声，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是自信的笑意，是志在必得的傲然。

轩辕影飞身向钟离懿挥出软鞭，软鞭在空中画出一个华丽的弧度，钟离懿看似不经意的一个闪身，轻松躲过了这一鞭，好好站立于另一边。

“怎么？妹妹就只有这么点能耐？”

“哼！怎么可能！”

软鞭长处在于够灵活，灵动性强，却不适合近身搏斗，不过配合女子使用倒确实是最适合的武器，潇洒而飘逸而灵活。

轩辕影自然知道自己的优劣，知道要取胜必须速战速决，自己武功底子没有钟离懿扎实，只可巧取，不可鲁莽。

“懿哥哥，要小心了哦！”

钟离懿淡淡扫了眼轩辕影，仿佛在说着“来吧！哥哥我再陪你玩一会儿。”

轩辕影看着钟离懿用这种眼神瞥了眼自己，恨得牙痒痒，却还是摆出了笑脸。

“小心左边！”

就在钟离懿自然地往右边躲，却感觉到一阵带着内力的劲风从右边刮来，欲闪身却已来不及，只看见钟离懿从腰间抽出一把白玉软剑，轻轻一扫，这才堪堪躲过了这一击，却发现一缕发丝从耳际轻轻掉落。

待钟离懿站住，才淡淡的笑道，“妹妹这也太没有比武精神了吧！”

“哼！我这叫兵不厌诈，反正我逼出了你的剑了。只是没想到钟离懿，懿哥哥你居然会用这样的剑？还真是出乎妹妹我的意料呢！不过这把剑倒是漂亮的紧，不如送给我吧！嘻嘻……”

轩辕影垂涎的看着钟离懿手中的白玉软剑，此剑在钟离懿注入内力后散发出盈盈白光，刚中带柔，柔中带刚，确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好了，今天就算我输了，就到这结束吧！你也闹够了。”

钟离懿说完也不再理会二人，转身往城内走去，看着那样的背影，似乎带着本不该有的萧索。

钟离懿待走出了二人视线，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开始运气在蝴蝶林狂奔起来，似是要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这剑，本是我要送他的啊！

远远的只能听见轩辕影的声音回荡在蝴蝶林。

“喂！不给就不给，你怎么就走了啊！我们还没比完呢！”

轩辕影泄气的收起了软鞭，此刻的软鞭又变回短粗短粗，刚好可以放在腰际，似是挂着把笛子的样子。

“轩辕小姐，我想刚刚你并未显出你的真实水平吧！要不要跟本王来一场？”

上官幽淡淡地说着，手里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把长剑，用手轻轻摩挲着剑身，“怎么？是看不起本王？”

轩辕影眯起眼定定的看着上官幽，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淡笑。

“好啊！能和摄政王来一场，可是小女子的荣幸呢！只是王爷输了可不要赐罪给草民才好呢！”

“呵呵……是么？这么有自信会赢？”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轩辕影话未毕，鞭子已像条游龙般飞舞出去，上官幽在空中翻了个身，轻松躲过了这一鞭，只是衣角似乎被划出了个不好看的口子。

“恩，真不错，力道不仅够劲辣而且柔韧度很好，收放自如，跟我的唯心心法倒是相辅相成。”

何谓‘唯心’，即唯心之所至，随心所欲，剑在手招在心，眼观剑剑观心，剑随意动，心在剑亦在，无需刻板招式具体剑法，配合身形性情就是唯心之至。

想起司辰曦曾说过的话，上官幽闭上眼，轻轻道，“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鞭。”

若说轩辕影之前跟钟离懿比武，那鞭法是潇洒的话，这样的鞭法只能说是华丽中带着飘逸，自如中带着万化的凌厉，看似轻柔的招式，却带着无尽的后劲。

上官幽闭着眼感受着风的来向，判断鞭的去向，手里的剑，也似是与人合为了一体，剑随心动，意念所到之处，剑法自然显现，时而若花中飞舞的蝶，时而若空中盘旋的鹰，洒脱自如，潇洒灵动。

终于，上官幽感觉到了鞭随人动而来不及转换中的一个间隙，上官幽快速欺身而上，在鞭子还未回身时，便将剑抵在了轩辕影的脖子上。

轩辕影怔了一下，嘴角不仅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渐渐的弧度越来越大，直至再也承受不住，大笑出声。

“好好好！不愧是摄政王，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智有如此领悟力，轩辕影输得心服口服。”

上官幽淡然一笑，收回剑，“轩辕小姐刚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怎么会？能看出我跟懿哥哥比试时并未出全力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小王爷还如此聪慧，能迅速领悟出这样一套精湛的剑法，轩辕影能碰上这样的合作人，自是高兴之极。”

“哦？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轩辕影却并未回答，只是笑了笑，眼睛却飘向了远方，上官幽也并未再问。

聪明人之间，有些话并不需要说的那么清楚，心知肚明就好。

“喂！我饿了，我带你去飘香楼吃醉花鸡。”

轩辕影也不等上官幽回答，便运气飞身而去。

上官幽却只是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似是闲庭散步般，悠悠的在蝴蝶林走着，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似乎在想什么，也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第十二章：似此星辰非昨夜

铭都城外一辆奢华的马车正在飞驰中，三匹踏雪平稳而快速的在道路上疾驰，车里正是那华丽的七人行。

此时，莫问坐在马车左侧，双手抱着剑，静静着注视着前方，车内欢声笑语仿佛也打扰不了他，就像一座雕像般，凌扬看着眼前拥有清秀脸庞的莫问，本想找点话说，却发现对方根本不理自己，凌扬于是撇了撇嘴，扬手一挥鞭，马车便在官道上留下了一长串的印记。

“少爷，马上就到铭都城了，属下想让莫问提前入城去置办各项事务。”

“恩，好的，让他把春桃也带上，春桃知道瑜儿的习惯。”欧阳默然淡淡地说道。

瑜儿，转过头看着春桃似乎很兴奋的样子，疑惑得偏着头想了想，却不得要领。

难道去买东西定客栈也很好玩儿，为什么春桃这么兴奋呢？呵呵……不过也不关我的事儿。终于到铭都了，可以见到幽哥哥了。

等到上官瑜一行人悠悠地到了飘香楼，莫问和春桃易经准备好了午膳，在楼上雅间等候了。

“哇！这里的芙蓉糕好好吃啊！比宫里……不对！是家里的还好吃。”

上官瑜看见欧阳默然轻轻瞪了自己一眼，便知道又说错了话，立马改了口。

“少爷啊！后天就要开武林大会了，这里的生意可真是好，还好我们来得早，要不然就没有位子了，春桃知道少爷最喜欢桃花了，我定的的桃园呢！”

说完春桃期待地看着上官瑜，希望得到主子的夸奖。只是上官瑜只顾着跟眼前美味的芙蓉糕作斗争，没有理会自家小婢女。

“少爷！人家等你夸人家呢！春桃这么乖巧，都不夸夸人家！”

春桃说完鼓起红红的两腮，看起来可爱而羞涩。

只不过，上官瑜是她们的主子，也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春桃骨子里的恶趣味，乖巧用在谁身上也不用在她身上，上官瑜自是没有理她，只是夹起一块鲈鱼，放到欧阳默然的碗里。

“呵呵……默然哥哥也吃，瑜儿记得默然哥哥最喜欢吃鲈鱼了。这里做的比京城那家还好吃呢！”

欧阳默然只是温柔的笑笑，轻轻夹起碗里的鱼，优雅的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仿佛在品尝着世间最大的美味般。

我喜欢吃，那是因为这是你第一次喂我吃的东西啊！

你能理解么？

我不是喜欢吃鲈鱼，而是喜欢……你……

“咦？少爷，你什么吃过京城飘香楼里的菜？你怎么知道那里的比这里的好吃？”碧桃疑惑的问道。

上官瑜瞬间楞住了，冷汗开始从额际往外冒，“呃……这个嘛……”

“是我从宫外给瑜儿带的。”

欧阳默然并未抬头，只是轻轻地说道，另一只手在桌下缓缓的拍了一下瑜儿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被发现偷跑出去的事。

“哦！这样啊！默然少爷偏心，都不给我们带，我不管，回京城了，我也要去吃一次。”碧桃佯装装生气的说道。

“嗯嗯，还有我还有我。”

逍遥逸看着眼前一个个像大孩子似的，也觉得心情舒畅不少。

莫问还是那样一副冰山脸，仿佛是带刺的玫瑰，而凌扬则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也是温柔的看着眼前大斗嘴的主仆三人。

“瑜儿，后天就是武林大会，我们也去看看，应该可以看到你幽哥哥的。”

上官瑜闻言猛地抬起头，嘴里还塞着满满的芙蓉糕，那双明亮的大眼扑闪扑闪着，好似在问着“真的？可以看到幽哥哥？”

欧阳默然只是抬手轻轻拭去上官瑜嘴角的糕点，温柔的几不可査地颔了颔首。

你总是在我提到上官幽时才会有这样的表情，那是一份期待，一份兴奋，一份温柔，一份怀念。

何时你才能发现我的眼里也有着同样的心情呢？

还是说你发现了也会装作看不见呢？

罢了，不是说要守护么？你现在又在乱想什么？

也许，只是，不舍，罢了。

可能，还有几分不甘，不过，只是几分么？

“咦？小美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人未至声先到，雅间内众人听到，一个带着几分调笑、几分轻佻、几分玩味儿的声音，随着门开而响起。

来人仍然是一身绛紫色锦袍，手拿着一把折扇，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与司辰曦的双凤眼不同的是，眼前人有着一双更为邪魅的丹凤眼，眼里总是似笑非笑，仿佛惑人风骚的狐狸。

那份美，一如初见。

那是一份完全不同于上官瑜的清丽、欧阳默然的温润、司辰曦的亦正亦邪、上官幽的邪魅的美，那是一份艳丽，魅到骨子里的艳丽。

“漂亮叔叔！原来是你啊！”

“呵呵……小美人还记得我，小生还真是荣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