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殇赋 下——清若兮

望向那轮被掩藏在厚厚云层里的明月，心里溢满着苦涩无奈，更有种无法改变现状的悲哀。

呵……连月亮都躲起来了，看来它也很不忍心看下去了，这混沌的红尘……

幽哥哥，太后奶奶，瑜儿很累了，你们能不能和平共处呢？瑜儿，不想失去你门中任何一个，你们都是瑜儿的至亲啊！

为何要逼我至此……

很累很累……好想有个人让我靠靠，好想有个人能帮我分担，这样深沉的痛心。

上官瑜闭上眼睛，敛去一目悲伤，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太清晰的影像，那个影像带着温和而包容的笑意，宠溺的看

着自己，对着自己伸出手臂，等着自己交出自己的手，在茫茫的白雪中，那样的温暖让自己不禁向他靠近的步子。

“主子？你怎么了？”墨羽看着上官瑜眼角竟溢出了晶莹的泪珠，心里不由得一颤，忍不住开口唤醒在自己思绪中的上

官瑜。

上官瑜猛然睁开眼，那个残缺的影像瞬间消匿无踪迹，心里不由得涌上一阵失落，只是却也没有深究，那个影像到底代

表着什么。

若是，或是假如，上官瑜多想一想，那样的身影，那样的笑容，那样的温暖，曾有谁给过他，他定然会发现，那个影子

，竟是与欧阳默然如此的相似。

那么，他也许会蓦然惊醒，原来，自己最无助的时候，自己心里想到的，竟是那个一直默默陪在身边，默默奉献的，默

然哥哥，而不是，一直以来以为深爱着的，上官幽。

然而，世上的事，没有若是也没有假如。这个小小的影像，就这样从指缝里溜走，如雨滴落入水中，激起一圈涟漪，却

也只是一圈涟漪。

遥远的异地，那纤尘不染的胜雪白衣，似是染上了些风尘的意味，那从容的笑容，似是从脸上消失了，只剩下满满的肃

穆。

欧阳默然正静静地伫立在一棵大树上，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总是盛满了温和的眼睛，此时却警觉而又锐利的看向上官幽

的营帐周围，在确定没有任何异象时，才稍稍定下心神，拿出血玉萧，以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光滑的血玉，眼里一片沉静

，看不出情绪。

瑜儿，我有好好保护你的幽哥哥，那，你是否也能将你想上官幽的时间，稍稍分一点，给我？

我不贪心，只要曾有一刻，你想起我是否会安然，我也无悔了……你何时才能懂得，我欧阳默然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不

是那住在蓬莱岛的仙，我也会有倦的时候，我的心也会生出渴望……

夜半无人，太后佛堂的灯光还亮着，那光辉映在太后的脸上，在墙上投下长长扭曲了的影子，太后手中的佛珠突地断了

线，一颗颗珠子就这样散落了一地，太后看着自己的手，忽的竟勾起了唇角，笑了，带着几分残忍几分血腥的味道，本

该是圣洁的佛堂，变得那么，诡异而阴森。

太后站起身子，抬头看向那尊佛像，那悲悯的神情，似是刺伤了叶婉馨的眼，让她禁不住闭上了眼睛，那抹凝在脸上的

笑，此时却好像带上了一丝落寞与嘲讽。

佛？难道我拜了，我就能升上西天？

况且，就算上了西天，若那里没有飞鹰，那我宁愿永坠耳鼻！

所以，我不需要你的悲悯，你的慈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叶婉馨并未回头，仿佛早就知道后面已经有人。

“东瀛那边德川纯一已经做好准备，上官幽的弟弟上官尧也已然被他收买，为了让自己能登上离王之位，已然在暗处积

蓄力量，准备支持上官幽‘造反’。”

“哼！蠢货，被权势、欲望蒙蔽了双眼的蠢货。”叶婉馨眼露出鄙夷的脸色，“连这种蠢话都会信，我本来还以为上官

尧的把柄不好找，本只是让德川纯一试试收买他，没想到竟如此容易，看来连他都认为上官幽必反呢！他这倒是方便了

我，有理由一举灭掉上官家这一支脉，这一个隐患！”

叶婉馨抬眼望向窗外的夜空，满目的沉沉黑色，没有一颗星辰的夜空，显得是那么的单调而压抑，带着几分压迫的气势

，俯瞰大地，似是要吞噬尽一切。

快了，飞鹰，我很快就可以来陪你了，我很快就能完成你的遗托了……

第二十三章：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那天的天依然是那么蓝，那天的河水依然是那么清澈，那天的风依然是那么柔和，那天的宫殿依然是那么清冷奢华，那

天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美好，那天的思念依然是那么入骨，那天的……

一切都那么如常，如常的诡异。

洛殇曾想，若是那天之前的晚上，他没有喝下太后差人送来的东瀛进贡的清酒，那他就不会醉得不醒人事。那他，是不

是，就有机会救下上官幽家族上下几百口人？是不是，上官幽的造反之名就不会坐实？

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恨，曾经那么亲近，近到以为可以共度一生的，幽哥哥……

然而，历史不会为了一个假如而改变，该发生的注定会发生，该离开的人注定会离开，该逝去的生命终究会失去，该陨

落的情分终究救不回。

毕竟，人活在世上，本就有很多人不由己，要不怎么说，人在江湖，生不由己呢？

咸颐泰乾太宗六年，摄政王上官幽出使东瀛，而与此同时，上官幽之弟上官尧被查证私自养兵，企图通敌篡位，上官幽

家族上下三百五十六口人被判斩立决，一夜间，权倾朝野的离王府沦为一片废墟，一个尸山血海堆积起来的修罗场。

当消息传到遥远的海对岸时，上官幽正端着酒杯品着那东瀛独具特色的清酒，享受着东瀛艺伎优美的表演，姿态慵懒而

高傲。

“你们给老子滚开！”话音刚落，只见那身穿黑色铠甲，手执长剑的男子，便挡开士兵的阻拦，冲进了东瀛上皇的御花

园。

东瀛上皇心有不愉，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得堆着满脸的笑，讨好般的看着上官幽，希望上官幽能说句话。

上官幽似笑非笑的瞥了眼东瀛上皇，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这才盈盈开口，却是不紧不慢，悠然自得，“小叶啊！你何时

这么不懂规矩了？没看到我在和上皇喝酒么？你就这么闯进来，上皇到时候觉得我们泱泱大国不懂礼数呢！”

虽是斥责的语言，却丝毫不带有任何斥责的语气，看似责骂，实则纵容。

“王爷！属下确实有要事禀报！”被叫做小叶的男子跪在上官幽面前，蹙着浓眉，郑重地说道。

“哦？什么事儿比本王与上皇的会晤重要啊？”上官幽仍是慵懒的调子，转过头，微微一笑，“你说是不是啊？上皇。

”

只见东瀛上皇伸手擦了擦额际冒出来的冷汗，一脸谄媚，“怎么会怎么会！王爷的事儿最重要，不用理会我。你们都下

去。”东瀛上皇挥挥手，歌舞丝竹便都停了，退了下去。

上官幽仍是淡淡的神情，半合着眼睑，“你说吧！”

可是沉默半晌上官幽却并未听到想听到的话，略微皱了皱眉，睁开眼却瞬间怔住了，只见那身材高大，素以硬汉著称的

属下竟眼眶红红的，哽咽的无法出声。

“王……爷……”一声王爷饱含着深切的悲伤，悲痛，小叶猛地以头抢地向上官幽行了一个大礼。

“小叶，你这是做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上官幽察觉到事情非同寻常，不禁站起身，走到小叶的身边，准备扶

起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王爷！少爷小姐他们……”

“好好说话！看你想什么样子，王爷我还没死呢！”

“王爷……离王府上下三百多口人被判斩立决，离王府被灭门了！”

“你说什么？”上官幽一手捏碎了手中的酒杯，手掌被碎片刺破了，流出了汩汩的血，他却并未理会，伸手抓住小叶，

更大声的质问，“你刚刚说什么？你跟了我这么久，该知道我的军规，造谣生事者，斩立决！”

“王爷！您要为少爷小姐们报仇啊！想王爷您为了咸颐那小皇帝拼死累活，却落得个灭门的下场，只怕，追杀王爷的人

也快到了。王爷您反吧！反正那小皇帝也认定您是要反的，他不就是以此定罪的么？”

男子越说越激动，最后一手抓住上官幽坚定地说道，“小叶我第一个为您冲锋陷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双盈盈紫眸里此刻闪动着不信、悲愤、哀伤、犹豫，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过往的一幕幕闪现在脑海里，最终定格在

那夜那片草坪上，交缠的缱绻，是那么温暖，那么令人心醉……然而，那个男人是谁？那夜过后为何不辞而别？……

不不不！我怎么可以怀疑瑜儿，我要相信他，他不会伤害我的家人，他不会他不会！

我要去找他问清楚，对！我要亲口问他，他会告诉我答案，我去找他！

小叶看见上官幽仿若癫狂，一双紫眸溢满了嗜血的疯狂，一手甩开了自己的手，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面跑，一时，也慌

了神。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清醒点，王爷您清醒点！如果您也出了事儿，那谁来给少爷小姐们报仇？”

“报什么仇？根本没有仇！不会是瑜儿的，肯定是你们搞错了！我要去问他，我要问清楚，瑜儿那么善良，不会害我的

家人的，绝对不会！”上官幽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是歇斯底里的狂吼了出来。

这时，他们二人周围出现了一圈拿着弓对着他们的东瀛武士，小叶一怔，却立马反应过来，一手拦住上官幽，又狠狠抓

住上官幽衣襟，骂道，“你还是个男人么？你给老子清醒点！看看清楚周围，这阵势不是想要你的命，是什么？！”

上官幽这才幽幽的看了不知何时围起来的士兵，抬头看向四周的楼阁，竟也布满了弓箭手，眼里的血色越来越浓郁，满

满的将要溢出，腰间的紫寒剑仿佛也受到了杀气的感染，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要出鞘饮血。

那狂烈的煞气和那冰寒冷冽的眼神，让四周的弓箭手都不禁心里猛地颤了一下，若不是要严密遵守命令，有些人甚至想

就这么丢下兵械逃走。

“呵呵……摄政王果然不简单啊！这时候竟然还能这么冷静，还能震慑住我这么多优秀的武士。”那原本一脸谄媚的东

瀛上皇此时手中把玩着一张人皮面具，脸上挂着一脸戏谑嘲讽的笑容，揶揄般的说道。

“你是谁？东瀛上皇呢？”那声音，冰寒似雪，不带有一丝感情，随着飘扬的银色发丝，上官幽竟像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

“哈哈……你竟然问我是谁上皇在哪儿？”那男子突地顿住了，冷冷的说道，“那我就好好告诉你！让你也死个清楚！

在下德川纯一，咸颐皇帝亲封东瀛上皇，至于您口中那个上皇早因通敌卖国给处死了，而我……”

德川纯一勾起一抹笑容，顿了顿这才慢悠悠开口道，“而本上皇则是在此代咸颐皇帝诛杀逆反之臣！”

上官幽闭上双眼，敛去紫眸里所有的情绪。

一阵风吹过，吹不起一丝涟漪，却吹起那深藏内心的一点点怀疑，并任由它渐渐扩大，渐渐散开，直至填满自己的心房

，心似冰寒冷，似铁坚硬。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瑜儿，还记得我说过什么么？我曾说，千万不要背叛我，要不我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为什么，你还要挑战我的极限呢？

真是，不乖呢！

怎么办呢？瑜儿这么不乖，幽哥哥回来后可是要惩罚你呢！

当上官幽再睁开眼时，那眼眸里再也没有了丝毫情绪，淡然的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围绕周身的寒气似乎更胜

了一层，微微翘起的嘴角，半眯的眼，带着淡淡的嘲讽，只是那深处的悲哀与绝望，又有谁看的进呢？

“你们是准备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上官幽环顾了一圈，又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哎！你们也真是运气不好呢

！本王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就别选了，反正，都要死的。”

“哟！王爷的口气还真大啊！我德川纯一今天让王爷走出去了，那我可就真对不起皇帝对我的信任了，所以，王爷还是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哦？是么？”上官幽淡淡的扫了眼德川纯一，声音轻的仿若呢喃。

德川纯一被那眼光里的冷意冻得缩了缩，在看到周围围着的一圈圈士兵，又放下心来，高声喊道，“不过困兽之斗了，

武士们，拉开你们的……”

那一个弓字却最终湮没在了喉里，德川纯一惊恐地看着上官幽，不可置信的看着插在自己喉咙的紫寒剑，“为什……明

明……”酒里下了散功散……

上官幽嗜血的看着已然咽气的德川纯一，淡然道，“难道不知本王，百毒不侵么？何况小小，散功散？不甘心吧！还是

被你主子那小皇帝，给抛弃了吧！”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第一箭，不知是谁先倒下，只看到上官幽和小叶在人海里杀出了一条血路，银色的发丝被浸染成了血

红色，紫色眼眸里血气越来越重，杀气越来越浓，小叶掩护着上官幽身上已中数箭，最终倒在了那片尸山里……

当上官幽手执紫寒，站在门口，身上已是大小伤无数，更严重是在心口处赫然一支穿透身体的箭羽，最终体力不支，倒

下了……

当上官幽带着一抹邪笑倒下的瞬间，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抹笑靥，很远似乎也很近，只是那笑容却也牵扯着他的心口，

隐隐发痛。

瑜儿……

一声呢喃却含了不知，几多辛酸，几多无奈，几多悲伤，几多眷念，几多情缠。

当欧阳默然赶到时，只能看到满目的尸山血海，却并未发现上官幽的踪迹，一时间，不知是放下心还是担忧……

不过，刚才那些人实在可恨，竟然调虎离山！当发现中计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啊！

上官幽既然不在这儿，该是没事儿吧！现在丽都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我不能再在这儿耗着了！

对不起，瑜儿，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了……我不能放你不管……

第二十四章：花落人亡两不知

皓衍阁内仍是一片祥和的静谧，似是一方不染尘世的净土，春桃碧桃虽已嫁人却还是不肯将伺候上官瑜的活儿假借他人

之手，此时，她们二人正在德渊殿内伺候上官瑜起身。

上官瑜感觉头有些疼，心里想着该是宿醉的原因，便对着春桃碧桃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退下，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你们胆子……敢拦着……滚开，我要见……！”

似乎有个不太清楚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过那嚣张中却傲然自若的语气，却是上官瑜极为熟悉的……“奶爹”司

辰曦。

上官瑜略微有些疑惑的望向春桃碧桃，“我怎么好像听到司辰曦叔叔的声音了？你们听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