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情——色如空

慰她，令她不再哭泣。

他给了她新的名字，新的生活，在她的世界里，他就是宛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完美强悍，坚不可摧！

“源哥哥？”绯姬喊出这个名字，语气却是前所未有得茫然。

小林点了点头，也不敢与她靠的更近，两人就保持著距离交谈。“你师兄累了，我也要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他……也不

用担心我的病，我很好。”“嗯，我知道。”

何等地相似，与方才皇帝的话语几乎一致。

小林看著略略失神的绯姬，又想到刚才得到的答案，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分明没有仇、分明没有怨，只是单单一个“爱”字为何就能牵出如此波折？

这是谁的错？绯姬的？还是叶磐源的？

“……绯姬。”

“什么？”

“我并不是讨厌你，才不愿娶你。”

“……”

“只是‘感情’难以控制，我的这份‘感情’并不在你的身上。”

一席言辞话中含话，绯姬不由重复默念：“难以……控制？”她抬起头，对上小林的眼睛，有些疑惑、有些哀求，“永

远……都不行吗？”

小林摇摇头，“不行……无论何时何地，它只属于漩。”

“无论……何时何地？就算是……死亡也……”

“生死相随！”

这个词令绯姬震撼，她毫无根据却相信这是真的。

沈浸在这番话的回味与思索中，以至于小林何时离开，她都没有发现。

一个人呆坐在院子里，直到夕阳落下，明月升起，微凉的风拂面吹来，脸庞上的凉意才让绯姬渐渐缓过神来。

“欸？真是奇怪……”

绯姬双手拭了拭脸颊，那两道湿意令她惊奇。

“我什么时候哭了？”

“小师妹。”

这时，迟迟不见绯姬踪影的闻人曦因为担心而不得不赶出来寻找，在月下发现了绯姬的踪影令他顿时松了口气，然而在

看见那两道泪痕后，他又再次止住了脚步。

“师兄，你怎么来了？你身子不好，快些回去。”

闻人曦没有应答，也没有询问她哭理由，只是默默地伸手为她拭去泪水，然后牵起绯姬的手，带她一起进屋。

他的亲切体贴自在不言中，绯姬应该已经习惯了，可这次在面对这举手可得的温柔时，她心中竟泛起了内疚与惭愧。

师兄对他如此之好，而她的眼中却只能容下源哥哥，若是她能多注意师兄一些，若是她能少一些小性子，那是不是她就

能更早发现师兄病得不轻，那时是不是就有可能治好师兄？

【我说你，每次在找他人麻烦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自己的问题么？你究竟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是啊，那个皇帝说得对，她任性骄傲，从来没有自责自省，因为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但实际上，她才是那个最

该责怪的人。

“师兄……对不起。”

最后的那个字轻得几乎令人听不见，绯姬颤动著嘴唇无法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为清晰。

她在哭，却不是伤心的泪水，她在反省、在后悔，但无论如何，却再也无法将时间倒回……

“真的对不……”

闻人曦闻言，诧异地回过头去，见到绯姬满载泪水的眼中充满了歉意与悔意，那份惊愕才慢慢退去。

他不知道那两人对绯姬说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他想要的结果──达到了。

释然一笑，闻人曦再次牵著她的手向前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道，语气平缓祥和，比起以往更加柔和。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小师妹。”

“……”

“不要哭，这病也不全是你的责任，所以也不用过于自责。”

“……”

“人生就是这样，总是从挫折中不断成长，你要学著‘摔到’，也要学著‘振作’……人生很长，这漫漫长路，你定能

找到那个可以陪你走完全程的人。”

“……”

“所以不要悲伤，你的将来还有很多的可能性……”

月光之下，两人的脚步一前一后，绯姬静静聆听著闻人曦的话语，儿时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那也是夏季的夜晚，他俩还是孩子，一前一后手牵著手，小男孩为小女孩捉萤火虫、讲故事，带她游水、逗她开心，而

每每见到小女孩的笑脸，他也会笑得十分满足。

原来，他与她有那么多的回忆，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给予她那么多的温柔，只是她从来没有注意。

79

同样是这天夜晚，宁府里也没有少折腾。

小林从闻人曦那里回来后就不太高兴，一路上话也没有几句，漩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等到茶饭过后，擦身抹药，

他还是没有多话一句，这实在是令人生疑，可他好像也没有做错什么呀？

因为不知错在何处，所以不能对症下药，也不能随意道歉，这进退两难的现状成了漩此时最大的问题。

为此，他更加小心举止、谨慎言辞，就怕在不经意间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不过现实倒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可怕，小林没有发难，就是不愿说话，偶尔看漩几眼都是若有所思。这份默然一直维持到

两人熄灯上床，小林躺到漩的身边侧过身，就这么在黑夜里看著他，漩闭眼假寐，尽力不去注意这道视线，然而过了一

会儿，他忽然感到腰际一暖，随后胸口也是热热痒痒的，这异样的触感逼迫他不得不睁开眼睛，与紧靠在身上的小林正

对上视线。如他所料，小林正双手环住他的腰际，然后全身尽力往他怀里钻去，这看似撒娇的动作让小林来做一定是别

有意图，漩再傻也不会忘记，如今面对的不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意逗弄的雪娃娃，这可是他亲选的老婆！“终于肯看我了

？”小林一个翻身跨坐到漩的身上与其对视。若是以前的姿态，看见这样的情景，漩一定会二话不说先战个几回合再说

，不过现在么──小娃娃跨坐在肚子上，只能当儿子哄了。漩露出笑脸，话不对题道：“嘿嘿，我以为你要睡了，所以

……”

小林似乎是习惯了这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也没有追根究底。见他的情绪有些好转，漩心里也是默默舒了口气，暗地

里捏了一把那肉肉的小屁股当做精神补偿。“漩，你！”

小林又惊又羞，刚要斥回去却被漩大手一揽，整个人就这么趴在了他的身上，而因为身高差异，漩的下颚刚好抵在小林

的脑袋上，漩便顺势亲了亲他的额头以作安抚。

“今天谁惹到你了？为什么那么生气？”漩在小林开口前问道。

这问题一出，小林顿时又沈默下来，不是出乎预料，而是有些排斥与不悦，漩抱著他，也感到这怀中人的异状，不由担

心地低头看向他。

“不能和我说么？”漩用双手将他束缚在怀里，经历种种事后，也只有这样真实的体温与触感才能让他安心。

漩的话语隐隐透露著委屈可怜的情绪，小林听著难受，明知他是在演戏也还是忍不住抬起头看他一眼，这一个愿打、一

个愿挨的事在两人之间总是层出不穷。

可是在触及到漩那可怜兮兮的表情时，小林后悔了。这个人干吗非要做出一副自己被抛弃的委屈模样，弄得他都有些心

虚了。“也不是……不能说。”小林嘀咕著收回视线，再次认识到，其实最奸诈最阴险的，是一直陪在身边的这个家夥

。“哦，那我洗耳恭听。”漩闻言，立刻换上了一张表情，变得欢欢喜喜，不过那双手还是收得一样紧。就知道事情会

变成这样的小林长长叹了口气，不再拘泥之前的事，用一副认真的口吻询问道：“漩，你以前和我说的事……都是真的

？”

“嗯……什么事？”漩在回答时，心里暗暗捏了把汗，该不会他穿帮了吧？

“就是以前在宫里，你说的……”

“宫里？”那就应该不是。

“对，你说──你是属于我的。”小林重复那话，试著帮他回想起。

听他这么一说，漩真的记了起来，以前确实有这么说过。

“这当然是真的，你不信？”漩不知道小林为何要这么问，可是在这类的问题上，他从不掩饰自己真正的感情。

“不是不信……”小林靠在他身上，声音闷闷的，“只是……”

“只是？”

后面的没有听清，漩正感到纳闷，忽然只见小林猛一抬头，坚定地问道：“那也就是说，你会永远在我身边？”

“当然。”漩点点头，还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竖起了三指，“我可以发誓。”

“很好。”小林点点头笑了起来。

他笑得开心，漩应该也感到高兴，可是为什么他会有种上了当的感觉呢？

小林趴在漩的身上，双手托住下巴，笑得越发灿烂，“那表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就算我不记得你，抛弃了你，甚至

离开了你，你也会在我身边对不对？”

“……”

“嗯？”

“……呃，小林，你不觉得这样我很可怜吗？”漩的头上不禁滑下冷汗。

但小林却似乎无动于衷，反而笑得更欢了，“这是你说的啊，要反悔吗？”

“……不用，如你所愿。”

罢了、罢了，反正没差，估计就算小林假设的未来是真的，恐怕他真会照做不误。

“就算是死，我也会比你后死，陪你走完最后一刻，这样好不好？”

听闻这话，小林没有回应，他诧异地望著漩，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些话来。

漩见他久久没有反应，于是打趣地反问道：“怎么？这样专属于你不好吗？”

没有理睬他的趣言，小林依旧没有回话，就这样一直看著他，直到片刻后，他才动身向上挪动。漩并不知道小林想做什

么，只是顺著他的动作，让他移到想要的位置，就在他仍处一片茫然之时，忽然左眼上有了一记奇怪的感觉。

没有停太久，真的只是一下轻啄，孩子柔润嘴唇的触感十分特别，隐约有些阳光的香味却不带任何情欲，让漩觉得很舒

服。

只是亲吻过后，小林因为害羞马上就退了回去，令漩颇有意犹未尽的遗憾。

“哎呀，怎么只亲左眼呢？为夫的那么忠诚了，怎么也该亲一下嘴才是。”

“……”

“啊哟，不带打人的，小林……那各退一步，再亲一下右眼好了，左右平衡嘛！”

“……”

“哇啊！”

这一晚，宁府里没有少折腾……

80

过了几天，一日午后，漩在厨房准备水果，小林一个人躺在床上欣赏著窗外的景色。

因为绯姬这些日子都在陪著闻人曦，不曾出现在宁府，所以给小林看诊的大夫也由她换成了一名御医。

前日御医来诊，检查了小林的情况，结果很是乐观，他恢复得已几近痊愈，只要等身上最后那一点痘疤退下就行，尽管

如此，漩还是觉得不能马虎，依旧细心照料，准时给他抹药，以免生变。

一个多月来，每日的作息时间几乎都成了惯例，两人谁也没有改变的意思，小林先前的不安也随著病愈逐渐转好，如今

单独休息也不会有什么不适。

现在正值春末转夏，小镇里气候宜人，宁府院落里的树木花草也是生机勃勃，向窗外望去，那一片绿色中参杂著异色花

朵，一派盎然春意沁人心脾。

小林望著满园春色，倒也没有特意思考什么，就这么看著入了神，以至于房内有人进入都没有察觉。

绯姬这回很低调，没有让人察觉她进宁府，来到小林的房间也是蹑手蹑脚，比以往小心了好几倍。

当她靠到床边出声呼唤，这才让小林注意到了她：“源哥哥……”

小林闻声，诧异回眸，见到绯姬靠在床边，顿时愣住了，“绯姬？你怎么……”

“我怕吵到你，偷偷进来的，所以……”绯姬搓著双手，脸颊有些红晕，似乎饶有歉意。

她的反应不能说有趣，可对小林来说却很新鲜，印象中的绯姬总是俏丽娇纵，宛如富家千金一般难处，可现在这个在床

边羞涩歉然的小姑娘完全与那个印象不同，似乎短短几天内，她成熟懂事了些，似乎更加讨喜了。

一直没有等到小林的回应，绯姬有些尴尬，却又不得不将自己的话题继续下去：“源哥哥，我这次是来向你辞行的。”

“你要走？和你师兄一起？”小林愕然不已。

就在前几天，他还正为著绯姬对于自己的执著而犯愁，如今这倒好，她自己放弃了初始，这究竟是……

“嗯。”绯姬回答地很从容，“师兄的病应该还能试著治治，我想带他回去以前隐居的地方。”

“那……”

“源哥哥你都知道吧？”绯姬没有让小林继续，转而问道，“我和……皇帝的事……师兄都告诉我了。”

小林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他不说话，意是在看绯姬会如何反应。

出人意料的是，绯姬没有像以前那样歇斯底里地斥责他人，反而自嘲一笑，还吐了吐舌头。“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源哥哥

，绯姬认输了。”

“认输？”小林眉头一挑，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绯姬没有否定这个词的意思，接著道：“对，绯姬认输了，和你的赌局，还有……那个皇帝……”说道这里，她话语

一顿，然后又立即换上可十分不屑的口吻道，“不过，我死也不会向他承认！”

虽然知道自己比不上那皇帝对源哥哥的感情，可仍保持著孩子气的绯姬口头上是怎么也不会愿意承认的。

小林见她不知和谁赌气的模样，也是觉得好笑，眼前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比之前下蛊的模样好太多，也不知闻人曦是用了

什么法子才把她变成这样。

绯姬没有在意他的表情，头一次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不是言语、不是书信，而是深深一鞠躬，在小林面前，第一

次低下头，垂下了那双曾经傲视一切的双眸。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绯姬以前并不赞同这话，可是现在却是深有感触。

原以为只要自己喜欢就该去争去抢，原以为只要争胜抢赢就能得到一切，所以她看不起皇帝那种不战而弃的懦夫……可

事实上，她大错特错！

争了、抢了、胜了、赢了，那又如何？

一切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不顾周遭一切，那只能证明自己的自私，真爱不是这样的。或许就如皇帝所说──绯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