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景 第一部 下——南枝

文瑄指了指一边架子旁站着的一个中年妇女，道，“我妈。我陪她来买书。”

那位中年妇女因为儿子提到自己而转过身来，林景看到她是一个长相很有福气的妇女，放在古代，就是那种非常旺夫和

善的类型，是能够更容易嫁得好人家的女人。

她看到林景，便说道，“是文瑄的同学吗？”

林景赶紧礼貌地说道，“嗯，是的。阿姨好！”

文瑄接着林景的话道，“这就是洪叔叔经常提的那个林景哦。”

文妈妈笑得非常和蔼，对林景道，“就是你啊！你们洪老师经常在我们面前夸奖你。”

林景本身就是很害羞的类型，听闻文妈妈这样说，此时非常不自在，羞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根据以前班主任一个电话就能够让文瑄的父亲给自己垫医药费和在医院里得到紧急救治，林景知道班主任定然和文瑄父

亲关系不错，现在看来，两家应该是非常要好的关系了。

文妈妈看林景居然这么害羞，便觉得异常好玩一样，将手里选的书给文瑄去结账，然后走到林景面前对他热情地说道，

“我们家就在附近，要到午饭时间了，去我们家吃顿饭吧！”

林景赶紧拒绝道，“谢谢阿姨。不过不用了，我有事要回学校去。”

文瑄听林景这样说，就过来拉他，道，“回学校能有什么事，去我家吃顿午饭算什么，我妈做饭非常好吃哦。”

文瑄和文妈妈都异常热情，林景拉扯不过，最后只好去文瑄家里吃饭去了。

他家的房子就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小区里，住在顶楼七楼，于是，他们家还带有顶楼天台上的空间。

文妈妈非常能干，顶楼上堆了土栽种了很多东西，还修了一个小的木头亭子，亭子掩映在花木里，给人以十分幽静美妙

的感觉。

文妈妈做饭的时候，文瑄就带着林景到顶楼上去了。

林景倚在栏杆上看远近的风景，文瑄站他旁边，道，“你最近是不是故意避着我？”

林景惊了一下，回头看他，道，“没有啊。”

文瑄笑着道，“说谎了吧！怎么可能没有。”

谎言被揭穿，林景脸一下子就红了。

文瑄好笑地看着他，道，“我发现你好喜欢脸红啊！怎么有你这样脸皮薄的人呢。”

于是林景的脸更红了，也实在无法回答文瑄的这个问题。

好在文瑄也不再逗他，两人站在那里吹风，挂在亭子里的一对林景不认识的鸟唧唧喳喳地叫唤着，街道上的车声人声因

为楼房的阻隔传到这里便变得稀少了，那种嘈杂带着一种悠远的意味。

林景低头想了一会儿，问文瑄道，“你说你是同性恋，是真的吗？”

文瑄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笑道，“怎么不是真的。当然是真的了，不然你以为我开玩笑，或者认为这个

好玩，特立独行玩世不恭。”

林景清澈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惊讶于文瑄如此简单就料到了他的想法。

在知道文瑄那些夸张张扬的事情后，林景真的有想过文瑄会不会是为了特立独行故意说自己是同性恋来好玩的。

不过，此时的文瑄即使是笑着说的这句话，林景依然从新下了判断，否定了他原来的想法，看来文瑄是真的同性恋。

得出这个结论，林景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受。

怎么说呢，那就是知道了世界上有同伴的感觉。

虽然林景并不是单纯的同性恋，但当他回到陈曦的身边，是真的下了决定以后要和他共同承担人生和责任的。

林景充满了求知欲地看着文瑄，道，“你是怎么确定的呢？”

林景把自己定位在同性恋的这个位置，自然是因为他爱着陈曦，而陈曦是个男生。但是文瑄没有男朋友啊，且他还提出

让自己考虑他呢，那肯定就是没有另一半了。

文瑄笑着道，“确定是同性恋？这怎么说，是就是了，初中时候就知道。具体怎么知道的我倒不是特别清楚了。我妈是

教育局的，经常看各种各样的书，连带着我也看，然后我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

林景没想到得到的答案会是这种，和他和陈曦的情况一点不一样，这让林景一时有些发愣。

文瑄看他那呆呆的样子特别可爱就伸手去捏他的脸，被碰到脸，林景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惊道，“你做什么

！”

文瑄笑着看他不说话。

文瑄的笑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笑，他给人的感觉很亲近，于是林景也不好生他的气。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林景攒了一会儿勇气，才又躲闪着目光，对文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的？”

文瑄哈哈笑了两声，道，“我原来也不确定啊！看你和陈曦关系那样近，就有点怀疑，那天不是叫你去花园，我看到陈

曦跟过来，就故意了一下，这下不是你和陈曦都暴露了。”

林景因他的话真惊讶了，长出一口气，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是生气文瑄这样试探自己和陈曦，还是因为文瑄并不是真喜欢

自己而松了口气。他愣愣看着文瑄，才觉得这个人真的很坏啊，而且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呢，和他真不是一个

世界的，林景觉得自己永不可能为试探别人而做出这种欺骗的事情来。

林景抿着唇不说话了，耷拉着脑袋看着楼下的花园场地，有小孩子在那里打羽毛球，带着童真与欢乐。

文瑄看了林景的侧脸一阵，说道，“其实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你要不要甩了陈曦考虑我嘛。我觉得我比陈曦好多了。”

林景“啊？”一声，又被他吓到了，条件反射地就道，“你怎么可能比陈曦好。”

是呀，这个人在他心里简直是坏学生的典范，他居然还自己说比陈曦好。

文瑄看他反应这般大，又笑了，道，“我怎么会比陈曦差呢，除了没有陈曦高，其他哪里比不上他，我肯定比他聪明啦

，这一点不用说，我还善解人意，成绩比他好，还比他成熟多了……”

林景听文瑄自吹自擂，像是推销什么物品一样，开始还在发闷，此时也被他那故作滑稽的模样逗笑了，看他笑，文瑄就

道，“看吧，我还比他更容易把你逗笑，跟我在一起你会比较开心。”

林景只好收了笑，看着他说道，“我觉得你又不是真的喜欢我。我是真的喜欢陈曦，不打算和他分开。”

文瑄听他这句话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倚在栏杆上，风吹着他的头发，那种带着邪气的神情让他有种说不出

的迷人意味。

林景看着他，此时才觉得他好像的确要比自己大不少，不管是年龄还是心思。

文瑄没有看林景，径自说道，“我高考完就听说你的名字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考不上，复读是肯定的。我爸让我回家

来复读，比较能管得到我，当时就说要读洪叔叔班上，洪叔叔每次到我家来吃饭，都在说你，说你的成绩有多好，人有

多勤奋，有多乖巧……”他说到这里转头来看了林景一眼，道，“他没说你居然长这么乖，我还一直以为是你个满脸痘

痘戴着厚眼睛的死书呆子，洪叔叔每说你一遍，我面上就夸你一句，心里就恶毒地咒你一句，反正是要有多讨厌你有多

讨厌你。”

文瑄总是能够语不惊人死不休，林景睁着一双大眼惊讶地把他盯着。

林景这惊讶的神情又取悦了文瑄，他又笑着要去摸林景的脸，林景赶紧把脸躲开。

文瑄有些遗憾地把手收回去，继续说道，“暑假那么热，我才不想去补习，就开学了才到你们班上去，洪叔叔把我放在

你的旁边，我爸还请了他一顿酒，他们叫我要好好跟你学习，勤奋向上。我坐在你旁边就开始注意你，你完全打破了我

原来的想法，真没想到你居然能够乖成这样，每次看到你我都想捏你的脸。”

“乖”这个词是这里的方言用语，用于表达可爱乖巧让人喜欢等等意思，不过，这个词大多是用来形容女孩子或者小动

物，若要形容男生那一定也是形容小男孩儿。

林景因为他最后一句话而窘地脸颊绯红，生怕他真要来捏自己的脸，又往后退了一步。

文瑄此时目光变得分外温柔，看了林景两眼，就把目光放到远处去了，道，“坐你旁边，我还真受教不少，说实话，我

说我真的是因为你才变好了，这是真话。说喜欢你也是真话。”

即使是真话，林景觉得自己愿意把它当假话来听。因为文瑄这个人实在太滑了，林景不知道他的哪句话可以当真，而且

觉得这个人他琢磨不透。

林景垂着头不出声，然后他听文瑄继续道，“我说我比陈曦好也是真话。我家里都知道我是同性恋，以后我不会找女人

结婚，我家里人因为洪叔叔的关系都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他们肯定特高兴，一点障碍也没有。而你和陈曦的关系连

让别人知道都不行，难道你想和陈曦一辈子偷偷摸摸么。”

至此，林景不得不抬起头来仰望文瑄了，这个人虽然张扬特立独行到一定程度了，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强人，思想有远

见，且很有主张。

林景望着文瑄，说道，“我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他，而以后的事情，我们自己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我是因为喜欢陈

曦才和他在一起，除了他，无论是男是女，我都没有想过，现在也不想去想。再说，现在学习这么忙，哪里有时间来谈

恋爱。”

文瑄看着他，微微眯了眼睛，然后颇感慨地叹了口气，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已经老了。”

林景疑惑地看着他，文瑄却没有再说话，美好的爱情可遇而不可求，而文瑄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如老人般，不再相信纯

情了，而就因为这一点，他便配不上林景了，自然也比不上陈曦了。

文妈妈在楼下叫两人下去吃饭，两人才下楼。

文妈妈果真是一手好厨艺，很难做的糖醋鱼也做得非常好。

文瑄家里有一间大大的书房，林景一整个下午就呆在他家看书来了，一时间忘了时间，晚饭也是在文瑄家里解决，这才

匆匆跑回学校去，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呢，而且陈曦定然也从家里回来了。

林景从文瑄身上看到了希望，一种让家人接受，以后能够和陈曦长久在一起的希望。

而且文瑄的那种张扬也不再惹林景生厌，反而觉得他这个人聪明达观又洒脱，实实在在算一个妙人。

第七章：未来

林景回到学校公寓，陈曦和吴阿姨果真已经回来了。

吴阿姨在厨房里忙。

陈曦正把从家里带来的补品在客厅柜子里放好，看到林景回来就问道，“你到哪里去了，吃晚饭没有？阿姨说做面吃。

”

林景看了一下午汪曾祺的散文，心中还回荡着那种淡淡的柔和与优美，此时也笑容满面，眼睛里晕着一层如他家乡的清

新水汽一般的温润美好。

他把陈曦看着，道，“我吃饭了。我去收拾书，你和吴阿姨吃吧！”

林景欢快地跑进卧室里去，将书桌上自己和陈曦的书都收好，教室里课桌里放不了太多书，一些课本和总复习习题书就

得放在家里。

陈曦把客厅里收拾了一下，也进了卧室，反手就把门关上锁上，走到林景身边去，从他身后把他抱住，道，“你做什么

了，这么高兴。”

林景转身过来和他面对面，身体靠在书桌上，手也揽上陈曦的肩膀，笑道，“我去看了一天的书啊！”

陈曦看着他，林景因为高兴而容光焕发，比平时还要来得好看些，陈曦在他脸上亲了两下才说道，“就知道看书，有没

有想我？”

林景好笑道，“不就才一天，至于吗你。”

陈曦不满地道，“我在家就一直想你啊。你怎么能够不想我。”

林景于是从善如流，“好吧。我想你。”

陈曦用手捧着他的脸，低头在他唇上亲了好一阵，依然留恋着不愿意离开，说道，“不要随意用话敷衍我。”

林景抬眼盯着他，黑亮清澈的眼里目光温润带着深深爱慕，他轻声说道，“没有敷衍你，我真想你，还想了很多问题。

”

“你想什么问题？”陈曦的目光同样温柔，满含爱意。

“想我们的以后。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够有以后。”林景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带上了认真，一丝的迷茫之后便是绝对的坚

定。

林景是一个很有计划性和行动力的人，对于将来，他从来都有自己的打算，以后想读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想做哪方

面的工作，他都有一定的认识，并且为达到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在学习上，他每学期都有学习计划，每个月也有计划，然后每周也有，每天睡觉前也会在脑子里回想一遍这一天到底做

了什么事情，将学习的东西梳理一遍，总结成一个表，然后把第二天要做的事情也都计划好。

学习上如此，他对他的人生规划也如此，一切的一切都是具体的，目标明确，在一个个画出的由框架组成的表里看得清

清楚楚。

而陈曦不是这样，陈曦的一切都糊涂着，他总是拥有激情还有热情，爱得轰轰烈烈，满腔柔情似水，虽然知道自己的心

意，对爱情义无反顾，但他却对生活毫无计划性，也对人生没有前瞻性，不能明确地明白自己的将来是怎么样的，要怎

么样，如何达成那个样子。

两人的这种差别也许是生来如此，也许也与两人的家庭有关。

就拿用钱来做例子，林景手里的钱从来有限，要吃饭要穿衣要买书还有些别的零用之处，他得把这些钱一分一角都规划

好，不然就会出现没钱吃饭挨饿的状况。而林景从初中开始就住校，那时候，他就开始自己规划自己的一切了。

陈曦就正好和林景相反，在他刚读小学不久，他家家境就比一般人好很多了，他从来不担心任何事情，花钱大手大脚，

从不做计划，反正用完了父母又会给，对于将来，他也没有特别想发奋图强的想法，平时读书也不努力，虽然他面上表

现得并不像个富二代，但他的潜意识里却实实在在是那种即使自己毫无建树也可以过富足的生活的懒散与不思进取。

要不是遇到林景，陈曦的状况估计会和班上倒数几名的那几个有钱有权人家的孩子一样，在学校里不是来读书，仅是来

混日子。

林景说想两人的以后，陈曦也想过两人的以后，在他的想法里，只是有太多的理想主义和浪漫成分在，他想以后他会和

林景在一起，到国外去结婚，然后生活幸福美满，甚至他有想以后两人的家会是怎么样，林景那样喜欢书，他决定要给

林景修建一个小图书馆，家里的几间房打通连接起来，里面沿着墙壁放着书架，将书架漆成粉绿或者天蓝色，房间中间

放大的形状优美成弧形的桌子，有宽大的沙发凳子，可以在上面睡觉……

他还想过等高考完了要带林景去欧洲旅游，两人在异国的美好氛围中一定会留下终身难忘的回忆……

但是，他却没有想过他和林景如何通过家庭的阻碍，如何面对社会的压力而在一起。

林景正好和陈曦相反，他脑子里全在想会面对的家庭的阻碍和社会的压力，以及世人的目光。

陈曦的思想还处在童话阶段，而林景已经满是被生活压迫过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