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了?”
赵矜冉看过去,发现叶海不知何时已经调整了姿势,斜躺在床铺上,背对了他们,仿佛睡得正熟。
花君攀着门框,笑嘻嘻地说:“明早我要去山上摘龙眼,你们一起过去帮帮我好不好?”
赵矜冉点头答应,送走了花君,关上门,回到床边,看着假寐的某个人,笑,“听到了吗?明早去充当义务劳动力,早
睡早起。”
叶海闭着眼不说话。
赵矜冉躺到床上,轻推他的背,笑,“怎么了?生什么气呐?”
叶海不理他。
赵矜冉失笑,为他拉上薄被,翻身摁灭了灯。
赵矜冉翻了个身,视力逐渐适应了黑暗,于是,那人的轮廓在黑暗中也愈发清晰了起来,瘦削却不孱弱的肩,不输于自
己的有力双臂,稍微后展,后背的蝴蝶骨便生动地展翅,像极了他的主人,清丽,温暖,难以捉摸。
赵矜冉双手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他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想触碰那温暖的脊背。
甚至,想融进他的生命。
第二天一早,赵矜冉是被花君的敲门声吵醒的,睡眼惺忪间推醒了身旁的叶海,两个人迷糊着眼,在厕所里撞成一团。
花君站在厕所门口看着他们两个人刷牙洗脸,叮嘱二人不要穿短裤,夏天的树林里多的是蚊蝇小虫,被叮上了可得难受
好多天。
两个没有睡醒的人,浑浑噩噩之间,直点头。
夏天的树林,果然繁盛。
林子里山野小径,花君拖着两口麻袋在前端领路,叶海和赵矜冉在后头跟着。
花君将二人带到了一伙男人中间,挨个介绍,说着这是我舅舅那是我叔叔旁边那个是我表哥远处那个是我大伯,等到男
人们开始工作,花君才拉过叶海小声地说着,“我就是带你们出来解闷的,不指望你们能帮到多少忙,四处去转转吧,
只要不翻过这座山,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们。”
叶海笑,刚要说什么,花君就被远处的男人们唤走了。
赵矜冉凑过来,指着树上一串串的龙眼,笑得开怀,“我们不帮忙?”
叶海抬头望了眼浓绿的密荫间撒下的琐碎阳光,晶亮璀璨如同细钻,耀得他一时眯缝起眼,回头,再看向赵矜冉时,已
是笑意盎然,他说:“我好久没有爬过树了。”
赵矜冉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树上灵活跃动的叶海,只觉得一阵炫目,他喊:“叶海!你慢点!那么高的地方,别去了!
”
叶海哈哈笑着,一抬手,扯下一串饱满的龙眼,兜头扔向树下的赵矜冉。
赵矜冉慌乱接住叶海丢下的果实,那种与叶海在一起时时时会有的恍惚感,细细麻麻又从四肢百骸中冒了出来。
赵矜冉喊:“够了够了!叶海,下来吧。”
叶海攀着树枝,灵活地往下爬,攀住主干往下望时,忍不住笑出声--赵矜冉正站在树下,张皇得伸开双臂,望着自己的
眼,专注地能瞪出一个窟窿。
赵矜冉瞪大眼,惊慌地问:“怎么了?勾到哪里了?”
叶海笑着摇头,“没,我要下去了,你接好了。”
赵矜冉点点头。
叶海瞧准了位置,闭上眼往下跳。
如果叶忘哥知道叶家训练了二十多年的少爷从树上下来还需要人接的话,一定要发火了,叶贤一定会嬉皮笑脸地将这事
记上好几个年头,就算是小净儿,也一定会皱眉,继而失笑,对自己说,哥哥,你耍赖皮,想要被人抱住的方法那么多
,你却用了最容易受伤的一种。
赵矜冉抱住叶海,下坠的力道压得自己往后倒,松软的草地垫在身后,扑鼻间,除了浓郁的芳草香和熟烂的野果香外,
还有身上熟悉的,叶海的气息。
叶海压在赵矜冉身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
赵矜冉揉揉脑袋,鼻息间的香,骤然离开,眨眨眼,叶海已经伸出一只手。
握住,站起。
赵矜冉瞧着叶海,叶海瞧着赵矜冉,两个人一同笑出声。
三个小时以后,花君来找人,说是采摘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工作便是把果实运到附近的仓库。赵矜冉和叶海帮着把一麻
袋一麻袋的果实运到一辆古旧的敞篷小货车上,男人们叽叽咕咕说着本地的方言,花君又坐在车内,叶海赵矜冉两个人
与旁人言语不通,坐在小货车上,看着山林间的景色,一时无话。
车子摇摇晃晃着,最终停在一排瓦房前。
男人们叽里呱啦地劳作着,叶海本想帮忙,却被花君拉住在一旁的屋檐下站着,赵矜冉从其他人手上接过两瓶矿泉水,
跟上来递给叶海和花君。
花君说这里是她外公外婆的旧家,因岁月侵蚀已多处坍塌,无人管理后,便由她舅舅辟了出来充当仓库。
叶海在瓦房前慢慢行走,这种样式的古老房子在他看来极为新鲜,凑到门口朝里望了望,暗沉沉的一片漆黑,叶海问花
君能不能进去参观,花君领了钥匙开门,让叶海进去。
车子旁有人唤花君,花君应了声,回头对叶海和赵矜冉说,你们呆在这,我去那边看看,那边催得急,花君交代完转身
便跑。
暗黑的屋子里只剩下叶海和赵矜冉。
第23章:亲吻
借着敞开的大门送进来的些许阳光,叶海慢慢向屋里走去,赵矜冉跟在叶海身后,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是一间年代久远的质朴瓦房,被花君舅舅改成了仓库,四面墙壁堆满了木版和铁条,坑洼的地面上,滚落着嘎吱作响
的铁桶,暗沉的光线中,叶海迈步前行,身后的赵矜冉轻声唤住他,他说:“叶海,仔细看脚下,可能会有铁钉。”
叶海回头笑笑,昏暗中,他看不清赵矜冉脸上的表情。
老旧的瓦房有一处前厅,叶海顺着方向往后走,拐过一面小墙,恍然停下脚步,忍不住一阵惊叹。在老屋的正中,竟是
一方明亮的天井,阳光从顶上洞开的方正屋檐洒下,铺就在厅中央下陷的一方矮地上,地下砖石齐整,绿苔暗生,四面
有窄小的凹渠引水。老屋隐藏在数百年的黑暗中,唯有这一处的光明,经历万物,与世有约,仿若了生机的突显,就连
那洒入的光,都在下沉中显得益发柔和祥宁。
叶海往前走,踏进那柔软的光圈,脚步下沉,迈入那方矮地。
赵矜冉站在拐角的墙边,看着叶海。
叶海抬头,好奇地去望那野草蔓延的檐角,阳光落在他上扬的脸庞上,一时明亮地让人失了感官的真实,恍恍惚惚,直
觉得如梦似幻。
赵矜冉叹息,走到那光圈的边缘,向那心中的光源伸出手,他说:“上来吧。”
叶海回头看着他,微笑,握住他的手,任由他将他拉起。
赵矜冉指着天井旁的主厅,笑:“你看,瞧见光后,再见到的一切,都成了暗。”
叶海朝赵矜冉所指的方向望去,诚然,入眼处,暗沉沉一片模糊。
两个人没有向黑暗前进,而是借着光线,登上了主厅左侧的一处三级小台阶,两个人往里望,又是一处小厅,只是比他
们之前所见的都小,厅上摆着一张方桌,方桌两旁是两张配套的木椅,只是年代陈旧,桌上已经累积了厚厚的一层石灰
。小厅入口的左右两侧各有两处门,门上没有门,空落落地冷清寂寞,叶海走进左侧的门,光线骤弱,眯了眼使劲辨认
,仍然看不清楚,叶海摸着墙,想要转身出屋,右脚却绊到一块突出的小物件,叶海轻轻踢了踢,小物件嘎吱地滚远,
叶海刚要迈步,身旁一阵细响,刚要躲开,肩上已被不知名的东西砸上,紧接着便是一阵轰然的倒塌声,无数不知名状
的东西纷纷滚落,砸在叶海身上,闷闷地疼。
赵矜冉听见屋内的声响,心下一慌,连忙赶过去,满屋子的烟尘味,呛得赵矜冉只想流泪,赵矜冉捂着嘴顺着墙,磕磕
绊绊地往里走,边走边喊,“叶海!叶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叶海蹲在地上,抬头瞧见黑暗中赵矜冉的身影正摸索前进,连忙回答,“在这!有东西塌下来,撞到我了。”
赵矜冉听见叶海的声音,视线往下搜寻,终于看见墙角处蹲着的身影,靠近,蹲下,摸索着摸上他的肩背,问道:“有
没有受伤?”
叶海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赵矜冉抬头审视了一下他们所处的环境,被叶海弄翻的应该是个腐朽的木架子,架子上的东西掉落后,墙壁上露出扇小
窗,小窗可能正对着外面正厅的天井,有丝丝缕缕的光透了进来。
叶海索性坐在地上,揉揉肩膀,笑,“这事可怎么跟花君交代。”
赵矜冉蹲在叶海面前,借着光,隐约可见叶海灰头土脸一身狼狈,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紧张,先下里心中一阵木木地
麻。
叶海可能是对自己造成的事故感到了窘迫,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拍拍身上的灰,尴尬地笑笑,“也不知道都是些
什么,砸在身上还挺疼。”
一句话惊醒恍惚的赵矜冉,连忙倾身上前,掌心握住叶海的肩,轻轻捏了捏,耳边听到叶海隐忍的吸气声,连忙松手,
一抬头,却与叶海俯下的眼触了个正着,这是从未有过的距离,近的仿佛可以融进他的呼吸,他的眼,在这沉闷的黑暗
中,亮闪闪地耀花了赵矜冉的眼,惊得赵矜冉如被烫到般猛然后退。
叶海吃惊地看着赵矜冉,问:“怎么了?”
赵矜冉摇摇头,对自己心中骤然而至的渴望,有些迷茫,有些惊恐,有些……期待。
叶海伸手去拉赵矜冉的手,皱眉询问:“你怎么了?”
赵矜冉蹙紧眉头,手臂上传来叶海掌心的温度,炙热的,那温度一路烧进心扉,灼烫地疼,赵矜冉叹息,一只手反握住
叶海的手,另一只手撑在地面,身体前倾,靠近叶海迷惑的眼,他在心中轻声呼唤,叶海,叶海,叶海。
叶海可以感受到赵矜冉的呼吸,暖暖地喷在脸上,他似有不解又似恍然,全部的心境胶着在心内,复归在脸上,只剩下
安详和等待。
赵矜冉说:“叶海,怎么办,我想亲你。”
叶海笑:“那就来亲吧。”
这是一次绵延的亲吻,赵矜冉吻着叶海,从那双明亮的眼开始,这是他与他的相遇;然后是他挺直的鼻,赵矜冉记得叶
海身上的味道,那是烙刻在内心深处的感动;叶海的脸颊有种凉凉的触感,沉静的,像深夜暗沉的海;最后是唇,朝思
暮想的归所,温柔缱绻,一下一下,轻轻地啄吻着。落在叶海唇上的吻,轻柔地像屋外天井里落下的每一缕阳光,淡淡
的,暖暖的,叶海闭上眼,感受到那些温柔的情感流淌过四肢百骸,是谁创造了亲吻?是谁造就了这人世间最美妙的情
谊交融方式?是谁在吻着我?是赵矜冉啊,是那个奇怪的男人,会在暗巷中接住自己下滑身体的男人,会因为自己的挑
食而重新熬粥照顾的男人,明明是内心正义的男子,却在世间千奇百怪的规则面前,随性臣服,矢志不渝,这样一个男
人,说要吻自己,那么,是可以允许的吧?
父亲,我可以允许他的吻,可以允许他的爱,对吧?
昏暗的小室里,腐朽木窗的缝隙间,阳光和暖,粉尘轻扬,赵矜冉跪在叶海面前,小心翼翼地进行着这个吻,许久的时
光之后,他会忘记树林里斑驳的阳光,忘记老屋天井下细碎的绿苔,忘记这是一场不知年月的等待归家,记忆里,除了
这满室的暗和刺鼻的尘土味外,有叶海轻轻揽住自己的肩,攀附在自己耳边,细细喘气。
太珍贵,太深刻,令人心碎。
花君从车上搬下来一箱矿泉水,搁在地上,一瓶一瓶递给前来帮忙的男人,抬头张望的间隙,看见那两个人一前一后从
老屋中出现,走在前方的叶海满身的灰白污迹,黑亮的发梢尾角缠上了些蛛丝,他身后的赵矜冉却是低着头,看不清面
目。
炎炎烈日下,花君低头整理脚边的箱子,掩埋的唇角却翘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站在老屋的屋檐下,叶海抬起头,望向天边的烈日,只是一眼,被刺到生疼的眼已慢慢溢出泪,眯缝上眼,一片阴影笼
上他的脸,微微侧头,冲着伸手在他额上遮阴的人微笑。
赵矜冉举手,宽厚的手掌挡在叶海的额头上,遮去那一片扰人的热。
叶海拉住赵矜冉的手,低头说:“走吧。”
赵矜冉点头,想要抽回手,手心已是一紧,偷偷瞥眼,看见被那人握住的掌心,心下释然,忍不住轻笑出声。
叶海有些发窘,撇嘴问:“笑什么?”
赵矜冉忙摇头,说着没什么,身体微微靠近,听到身边人小小的一声轻哼,嘴角的笑,越发轻快。
坡道旁,花君正躲在树荫下冲叶海赵矜冉招手,叶海拉着赵矜冉快步走近,尚未靠近,花君已笑着抛出两瓶水,二人稳
稳接住,一同站在树下,躲避着烈日。
叶海仰头喝水,花君甩开一条湿毛巾,帮叶海擦拭身上和发上的尘土,笑着打趣,“你们俩该不是把我们家的祖宅给拆
了吧?”
叶海尴尬,抬头只顾灌水,倒是身边赵矜冉探出脑袋问花君那边的工作需不需要帮忙。
花君笑着摇头,拉着二人往树荫地下躲,笑得俏皮,“如果让阿爸知道我让你们俩做苦力,我就有数不尽的苦头吃了!
啧啧,做人可要厚道。”
赵矜冉笑,看了看头顶遮阴的大树,问:“这是什么树?”
花君也抬头望了望,侧着脑袋思索了半天,最后放弃,转着眼珠子摊手,说:“我也不知道。”
赵矜冉仍是望着树荫。
花君放下毛巾,笑着看向身边的两个人,问:“你们知道爱心树的故事吗?”
两个人一起摇头。
花君眯着眼,望了眼头顶的树,轻声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男孩,他常常在一颗苹果树下玩,他把树叶摘下来编成王
冠、做成玩具,有时候他会爬上树干,抓着树枝荡秋千,有时候会坐在树荫下,吃着苹果和树聊天。男孩很爱这棵树,
树也很爱小男孩,他们每天都很快乐! “
赵矜冉笑,”然后呢?“
花君也笑,”然后,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男孩长大了,他很久都没来找树玩耍,树觉得很孤单。“
叶海拉拉赵矜冉的手,他们隐在树荫下,安静地听身旁的女孩讲述一个简单的故事,前方不远处,是男人们为了生活而
辛勤劳作,汗水在他们裸露的背脊上折射出灼人的光,更遥远的地方,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人,为了生,为了活,他们
一直努力。
花君站在树下,背稍稍弯曲,倚出自然的曲线,她慢慢地说着,”有一天,男孩终于来了,树说,孩子,我好想你啊!
来,快爬到我的树干上,抓着我的树枝荡秋千吧,在我的树荫下吃苹果玩耍,就像以前一样。男孩说,我已经不是小孩
子了,我不想再爬树玩耍,我想买玩具来玩,你可以给我一些钱吗?
“树说,对不起,我没有钱,但是你可以拿我的苹果到城里去卖,这样,你就会有钱,就可以买到你要的东西了。男孩
于是爬到树上,摘下树上所有的苹果,带着频果离开了。树觉得好快乐……
“又过了好久,树每天在这里等着男孩的身影出现……树很伤心。
“有一天,男孩真的回来了,树高兴地全身发抖,她说,孩子,你终于来了,快快爬到我的身上,让我们一起快乐的玩
吧!男孩说,我现在很忙,没时间爬树。我想要盖一间房子,我还想结婚生小孩,你能给我房子吗?树想了又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