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叶三

作者:叶三  录入:12-20

娘回头一笑,眼镜后的眼,弯出快乐的弧度,她问:“你们去哪了?”

叶海笑:“去后面的中学逛了逛。”

花君也笑:“我的母校风景如何?”

叶海走进花君,站在一旁看她扯下一段胶布,黏在墙上海报被风掀起的一角,撕开,压下,复在墙上拍了拍。

叶海抬眼看着海报上的一群男子,笑问:“你追星?他们是谁?”

花君站直身子,齐肩的短发束在脑后,翘起的小小一簇,她微微后仰了身,抿起的唇上扬开来,带着无尽的笑意,看着

海报上的一群男子,笑说:“像他们这样的人,我一般称之为‘追梦人’。”

叶海笑:“追梦人?”

花君嘿嘿哈哈地胡乱笑了一通后扶了扶眼镜,说:“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因为你和他们很像。”

叶海睁大眼,是有了全然的好奇与专注。

花君指着海报上那神态温良的灵动男子,瞧着叶海的眼里带上点戏谑的笑意,她说:“你们有一样的眼。”

叶海眨眨眼。

花君笑。

门口传来滞重的脚步声,叶海回头,瞧见一面黄男人裹着厚实秋衣站在门外,刚要开口,身旁花君已经跃下板凳,向着

门外的男人蹦跳跑去,叶海看着她攀上那男人的臂膀,笑颜如花。

花君问:“阿爸,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那中年男人与花君相似的愉悦眉眼,正微笑着望着叶海,他说:“叶先生的少爷,我总要见见的。”

叶海恭敬问好,以着s城的规矩,双手并拢,身体前倾90度,他的兄长曾嘱咐他,面对长者,他们总该是谦顺恭良的。

花君扶着她的父亲,嬉笑:“阿爸,叶叔叔的儿子,一定是人中翘楚,这话你多少年前便念叨不休。”

叶海也笑:“叔叔,父亲在世也常提起您,说你们是知交良友,您的好,只怕连我们都比不上。”

花父枯黄的瘦削脸庞慢慢泛上一层生气,他拍拍身旁女儿的发顶,面向叶海,笑得慈善和蔼,“你父亲是英雄,顶天立

地,我能得他一句兄弟相称,是我荣幸了。”

花君偎着她的父亲,笑得神采飞扬,“你们再这样客套下去,晚饭只怕是吃不上了。”

花父笑,“我难得精神点,正好和叶海少爷说说话。”

花君大笑,“那好,你们慢慢说!”却又忽然压低声,冲叶海眨眨眼,“我和警察先生做饭去!”出门的时候,顺手带

上了门。

房里独剩叶海与花父二人。

叶海笑,“虎父无犬子,花君很聪明。”

花父踱着步走到床边坐下,拍拍身侧的床铺,笑,“坐下吧。”

叶海乖顺地坐下。

花父轻声叹气,“很多年前,在我离开s城的时候我便提醒过他,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他却以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将我

单独送来此地养病,我问他何时归隐,他不回答我,只告诉我,叶忘骄傲,需要磨砺,叶海孤僻,还需养护,叶净偏执

,有待教育,叶贤冷性,尚待学习,他的这四个儿子,四人凑在一起时,能圆滑出无往不利的模样,但若单独隔离,每

一个人身上都有着致命的缺陷,他作为他们的老头,总不能在他们需要他的时候独自去逍遥。”

叶海低下头,十指交缠垂放在大腿上,有细密的情感层层叠叠穿透自己的身体,直抵心肺。

花父轻拍叶海肩头,“逝者已矣,当日我不能陪在他身边与他共赴生死,那么,今日,我便不能再流泪,而你们,也该

学会做那离巢的雏鸟,展翅飞翔,天空很高很远,他仍然在守护你们。”

叶海点头,抬起头与花父相视,微微皱了眉,他说:“叔叔,你的身体……”

花父微笑,“一日不如一日,能在离世前见到你,也算是圆满,只是,对花君总归是有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叶海神色黯然。

花父笑,垂眸审视故人十年如一日捧在手心的这至宝,心境已是此去经年,再回首,只剩慨叹,他说:“同为人父,我

终于懂他。”

叶海心头一阵钝痛,握紧的十指骨节,渐渐泛上摄人的白。

花父忽然说:“那警官,你不必担心。”

叶海赫然抬头,讶异地看见这年迈衰弱的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恶,于是恍惚记起,他曾是父亲最相知的朋友,是父亲

最得力的助手。

花父继续说着:“叶贤少爷已经知会我了,这赵警官是不得已才与你一同上路,算得上是你劫持,既然你不愿伤人,那

这人情便由我来送了吧。”

叶海瞪大眼,心里一阵阵惊悚,竟连手足也渐渐冰冷,耳边只听得花父苍老的声音慢慢说着:“你放心,花君做事,向

来利落。”

第21章:心思

叶海缓缓站起身,双手垂落在两腿旁,十指弯曲。

花父抬头盯住叶海,不语,眼里却有沉静的力道在狠狠推搡着叶海的心,他问:“叶海,你在想什么?”

叶海站在花父身前,他看得透彻,这只是一场试探,一场无意义的诘问,他可以全身而退,他可以转开眼将一切当作未

知,他是叶家的二少爷,是要陪伴叶忘哥叶贤小净儿一起永永久久生活下去的他们的叶海。

赵矜冉,其实什么也不是。

叶海说:“叔叔,我明白,但是,他,你不能动。”

花父摇摇头,“叶海,相信叔叔,你和叶忘要走的路还很长,你们的身后,有叶净有叶贤,有整个叶家,这接下来的日

子,别让自己太辛苦,除掉他,你可以轻松很多。”

叶海叹气,“叔叔,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何苦为难我。”

花父怔愣住,瞪大的黄浊的眼里,隐隐有苦涩流淌,他摇摇头,再无言语。

叶海转身,拉开那掩上的门,快步离开。

赵矜冉跟在花君身后进了厨房。

厨房开窗的位置正对隔壁楼房,隔着窄窄一米的距离,围上不锈钢的窗栏,鹅黄的窗帘松松系在两旁,光线略显晦暗,

空气里隐隐透着股湿润的水汽。

赵矜冉看着花君弯下腰从柜子里取出几个鸡蛋笑眯了眼看向自己,“警察先生,西红柿炒鸡蛋,能帮我打几个鸡蛋吗?

赵矜冉点点头,卷起袖子接过鸡蛋,搁在流理台上,转身,花君已经递上了一个瓷碗和一双筷子。

赵矜冉打蛋,咕噜咕噜的声响,紧凑却也温和。

花君瞥了眼,扑哧一笑,“警察先生很熟练呢。”

赵矜冉笑,“一个人住,总要学着照顾自己。”

花君斜靠了流理台,看着赵矜冉打蛋,视线从他灵活转动的手移到他的肩膀,她说:“警察先生,你肩膀上有脏东西,

我帮你拿掉。”

赵矜冉微微倾下身,让个子矮小的花君攀上自己的肩,小姑娘细细帮他拔开衣服上扎进的硬草屑,时不时与自己说上一

两句话。

客厅忽然传来叶海的声音,他在喊:“赵矜冉!”

赵矜冉一愣,感觉后颈处有细密的汗毛森森立起,他向后一伸,拉住花君的手臂,将碗筷塞进她手里,轻轻一笑,“他

在喊我呢。”

花君接过碗筷,回身看向厨房的门口,那里,叶海扶着门框,瞪大眼看着他们。

赵矜冉转身,走近叶海,轻声询问:“怎么了?”

叶海笑,“没事,肚子饿了,来看看你。”

花君举高手里的碗,笑得暧昧,“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警察先生很是贤惠呢。”

赵矜冉与叶海站在一起,看着花君转身向锅里倒上鲜油,砧板上的葱花绿得发亮,赵矜冉转头看叶海,发现叶海也正转

头看向自己,于是微微一笑,趁着花君转身的间隙,凑到叶海耳边轻声细语,“谢谢。”

叶海微微皱眉,别过脸,不言语。

赵矜冉伸手去拉他的手,见他没有拒绝,便紧紧握住。

叶海,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午饭吃得平常,花君捧了另外的饭菜进屋照顾花父,赵矜冉站在四楼的阳台,往下望,中午十二点多,熙攘的学生从路

尽头敞开的校门里拥挤而出,车铃声,谈笑声,赵矜冉望着他们一色的运动服款式的校服,揉揉眼,想起了s城学生端正

的西服领带款式校服。

人群中有道极熟悉的身影,横穿了人流,正往楼下走来,赵矜冉发现那人身后,有女孩子绯红了脸频频回望。

赵矜冉扑哧笑出声。

五分钟后,那人推开客厅的门,赵矜冉仔细听着脚步声,先是卧室,然后是厨房,最后,正朝向自己走来。身后传来熟

悉的气息,他问:“你在看什么?”

赵矜冉倚在栏上,转头看着叶海,“你去买了什么?”

叶海笑,伸出两只手,在赵矜冉面前摊开,一左一右,两个用塑料袋细心包好的茶叶蛋,碎裂的蛋壳,有深色的汁液紧

着浓香,濡湿白色的塑料袋。

赵矜冉接过一个,笑,“你把蛋壳捏坏了。”

叶海慢慢拨开碎壳,说:“茶叶蛋本来就是这样的,花君告诉我,有裂缝的更香。”

赵矜冉剥开蛋壳,问:“花君呢?”

叶海说:“不知道。”

赵矜冉看着他剥下细碎的棕色蛋壳,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说出口,“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你太掉以轻心了,这是连我都需要谨慎对待的世界……”一想到他进入厨房时所见,只要再迟一步花君指尖的银针就

要刺入这人的脖颈,叶海就有些生气,生气后却又无奈地微微叹气,低头摆弄起那颗棕色的蛋,“算了,下次不要随便

把背后交给别人。”

赵矜冉谨慎地观察着叶海的表情,心下存了一丝侥幸,慢慢开口,“三番五次救我,为什么?”

叶海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斜睨了眼看他,嘴角微微上扬,画出一个美丽的弧度,他笑,“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

情,恐怕也不能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赵矜冉难掩心内惊喜,眼神瞬间晶亮,他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只是叶海给他的感觉太过扑朔迷离,他不敢确定叶海

会不会是他的同类中人,也不能确定叶海的心思。

叶海一口咬下半个茶叶蛋,细细地嚼着,赵矜冉站在一旁,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手里的蛋散发着暖热的余温,沉沉的

,像他的心。

叶海将剩下的蛋塞进嘴角,圆圆的眼直直看向赵矜冉,鼓鼓的腮帮子慢慢咀嚼,脸上的表情生动而略显天真,“你不吃

吗?我觉得挺好吃的。”

赵矜冉连忙低头剥蛋壳,心下一阵恍惚。

这人,变化太快变化太多,他几乎要看不真切了。

第22章:拥抱

赵矜冉一个人坐在顶楼的铁栏杆旁,头顶相距甚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的地方,是一轮明黄的弯月。

赵矜冉很少做梦,他以为梦境的性质无非是相对于现实的凌厉的不真切,但是,如果自己身处现实却依然有做梦的虚幻

,那么,这生活,是不是已然开始飘渺。

和叶海一同住在这南方小镇的两个月里,他总是感到飘渺,仿佛随了水流的波动,恍恍惚惚,再也不能将生活的本质看

得透彻,如此这般下去,最后迷失的,是生活,还是自己?

赵矜冉看不懂叶海,却又觉得那人心里想到的每件事,自己总是明白得透彻,这样的想法或许太过自大,可是赵矜冉的

内心就是存在着这种小小的虚荣,这种被称之为默契的小小虚荣。

但其实,也只是生活琐事上的默契,而这样的默契,只要是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无论是谁都能相互培养的吧。

归根结底,他们只是被种种机缘绑在了一起的两个人,没有谁会是谁心底的唯一,甚至于,他连想象那一份特殊的勇气

都缺失。

铁质窄梯发出刺耳的声响,赵矜冉回头,黑暗中,那个时刻萦绕在心里的身影正攀着铁条扶手慢慢走上来。

赵矜冉叹气,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再多的想法在见到他时,都只能消散干净。

叶海走近赵矜冉,与他一同坐下,顶楼水塔边缘的铁栏握在手心,锈迹斑斑,摩挲着掌心一阵涩疼。叶海抬头望着天边

的明月,笑,“赵警官好雅兴。”

赵矜冉瞧一眼身旁安然自若的人,再望一眼天边璀璨的明月,忍不住撇嘴说:“我只是无聊,上来吹吹风。”

叶海扑哧笑出声,“赵警官,你是站惯了风口浪尖的英雄人物,这般田园诗画的生活,还真是不适合你。”

赵矜冉也笑,顺手在叶海肩膀上轻轻一推,有着不知不觉的亲昵,他说:“你这个匪首头子没有资格说我吧。”

叶海呵呵笑着,漂亮的眼弯出亮丽的弧度,赵矜冉瞬间觉得,其实,月亮的美不过尔尔。

吹了一会儿的凉风,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叶海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说:“走吧,虽然是夏天

,在这吹久了也是会着凉的。”

赵矜冉点点头,刚刚站起身,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往前一歪,叶海连忙揽住他的身,往后退了一步。

赵矜冉低头看了眼环绕在自己腰际的手,略略失神后连忙说,“抱歉,坐太久了,腿僵了。”

叶海松开手,双眼带笑瞧着赵矜冉窘迫的模样,戏谑:“下次要来吹风,记得叫上我,摔下去,也有个人拉你一把。”

赵矜冉笑答,“好。”

回到房间,赵矜冉瞥了眼床头的闹钟,十一点,果然是晚了。叶海已经换上了睡衣,正坐在床头拍打着枕头,瞧见赵矜

冉还站着,不解地问,“怎么了?”

赵矜冉坐到他身边,抓过自己的枕头,学着叶海的模样一下一下将枕头拍软。

叶海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赵矜冉终于开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叶海反问:“你想回去?”问完又觉得这答案太过明白,自己倒是显得傻气了。

赵矜冉问:“你不想回去?”

叶海微微低下头,说:“我在等叶忘哥给我消息,我不能给叶忘哥添麻烦。”

赵矜冉沉默。

S城的局势肖青礼在电话里曾有过透露,叶海没有暗杀成功封赢,却杀死了封家二少封荣,非但没有给封家釜底抽薪的一

击,反倒刺激了叶封两家的关系,封赢在葬礼上发誓追杀凶手,尽管没有真凭实据,但谁都知道这是叶家下的手,叶家

要保叶海,对外宣称叶海重伤,在外国修养,这凶手的真面目,看似扑朔迷离,但谁也保不准叶海的身份早已泄露,除

非是万事周全,否则,以叶忘的为人,断然不会让叶海回到s城的风口浪尖上。

叶海重重叹口气,往下一躺,用松软的枕头盖住了脸,闷声说着,“一开始我便说过,你不是俘虏,你要走便走,我绝

不拦你。”

赵矜冉转身看着躺在床上遮住了脸的叶海,隐隐觉得,他的语气里,竟透着股埋怨。

埋怨什么呢?他不是没有走吗?

更何况,赵矜冉知道,心里的一些事情,没有弄明白之前,他还不想离开。

敲门声响起,赵矜冉站起来去开门,门外,花君探进小小的脑袋,眼神转了圈,看见躺在床上的叶海,笑出声,“哎呀

推书 20234-12-21 :待重结 今生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