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婚事再作考虑,可是瑞王也知道,这事自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人空欢喜?看着那人侧卧在床里的背影,眼里几乎要流出
血来。难道真的要把心剜出来给他,他才会正眼看自己么?只怕真的把心剜出来给他,他也只做寻常,笑笑便抛到脑后
了。
呆立良久,心中百转千回,却仍是一句也无法吐出。
终是一声叹息。
无论如何,他也终究是自己的妻了。
不爱就不爱吧。可两人已经绑在一起了,一辈子。
只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护他,去珍惜他,他总会回头看自己的吧?
于是凑上前去,轻扶他的肩,感觉到他骤然间绷紧的身躯,心中更是苦涩,开口道:“先别睡,饿了一天了吧,先吃点
东西。”
滕翼闻言,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亦不知如何答他,只能继续躺着不肯动。
李承宪又是一声叹息,更放柔声音道:“就算不吃东西,起码要把合卺酒喝了吧?”
滕翼听了,想想这道礼数总不能少,只得又坐起身来。李承宪见他肯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端过两只酒杯,斟上酒
,递给滕翼一只。
滕翼接过酒杯,却不敢去看李承宪的眼睛,急急切切地与李承宪喝完,正欲将酒杯放至一边,继续回床上睡下,却被李
承宪攥住了手臂。
李承宪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却始终不发一语。滕翼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今天的李承宪太不正常了,总觉得会
把自己生吞活剥撕吃下肚一般。于是便想挣脱,待要用力,却感觉被捉住的手掌里塞进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温润圆滑,触手极舒爽,低头一看,却是自己放在枕边的那枚李字玉佩。
李承宪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柔声道:“不管怎样,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了。”慢慢合拢他握着玉佩的手,道:
“永远带着它好吗?带着它,你一生都是我的妻子。”
滕翼心中千头万绪,总理不清楚,望着李承宪的眼中,那里面深邃无底,有着太多太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终是抽回了手,将玉佩收进怀中,躺下睡了。
听着李承宪在屋里走动,吹熄了灯,解去外衫躺在自己身边,听着他的呼吸在自己耳边响起,气息平稳悠长,那韵律却
让自己莫名的安心,还有心痛。用手悄悄摸摸那枚玉佩,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心脏的地方,玉佩轻轻巧巧,却如大石般
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夜无眠,睁眼到天亮。
青山不语 20
第二天天没亮,李承宪就醒了。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却怎么也不敢扭头去看躺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一眼。
身下躺的是自己婚床,身上盖的是大红的喜被,身边躺着的是自己明媒正娶拜过了堂将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可是那个
人的心在哪里?何时才会向他敞开心门?
这样一直躺到天光大亮,终于坐起身来,轻手轻脚的换好衣服,带上门走了出去。
听到李承宪关门离去的声响,滕翼这才睁开眼睛。
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逃过去了?
知道李承宪有多生气,也知道李承宪有多伤心。可是李承宪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愿意强迫他。
滕翼侧过身拥着被子,感受着那个人的余温。
李承宪要有多爱“丽儿”,才会如此隐忍?
李承宪。
对不起。对不起。
不觉间,眼睛酸涩,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
李承宪收拾心情,来到军中做事,被人看到,一群平日交好的将官马上围了上来。
众人均奇怪:“承宪怎么来了?昨日才成亲,今天不在家陪新婚夫人,怎么舍得来这都是男人的地方?”
李承宪心中苦涩,可是又不便多言,只以大战在即,军务繁忙为由,搪塞过去。又寒暄了许久,众人才散去,各忙各的
。李承宪这才松了一口气,去做自己的职司。手中不停地忙着,却仍是挡不住去想滕翼。想着滕翼的无情拒绝,便胸中
一股闷气郁结于胸,呼不出来。又不想被旁人看出来异样,只得拼命忍耐。
就这样煎熬地过了一天,交卸了职司,赶回家去。
离家越近,心情越是复杂,待走到他与滕翼所住的小院门口,竟是生生的挪不动脚步。
不禁苦笑。这还是第一次吧?居然会有这种不想踏入他所在的地方的心情。
怔怔地望着院门,呆立许久,终是长叹一声,推门进去。
不料一推门,便见到滕翼正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两眼直勾勾盯着院门发呆。滕翼也没想到下一刻
院门便被推开,那个自己不敢去想却忍不住想了一整天的人走了进来。不期然间两人四目相对,怔怔地谁也移不开视线
。
许久,滕翼才想起什么一般,慌乱地将脸别过一边,仍是不言不语。
李承宪看滕翼最终还是躲开自己,心里一阵失落。但看到滕翼神色怏怏,眼神落寞,也知道他其实很不安,知道他其实
对自己很愧疚。心中又忍不住心疼。不管怎样,还是不忍心看到他难过啊。
无可奈何,李承宪打点气精神,走上前去,柔声问道:“怎么坐在这里?吃饭了没?”
滕翼闻言抬头,神色复杂的看了李承宪好久,终于摇了摇头。
李承宪道:“那进屋吧,饭菜也该送过来了。”
滕翼不言不语地起身,默默地跟着李承宪进了屋。
李承宪心中不禁宽慰。他并没有不理自己,看来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大不了就像再回到两人刚见面那时罢,何况那时的
他其实极厌恶自己,相比之下现在的他对自己还算好的了。
慢慢来好了,总会等到他能接受自己。
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有整整一辈子呢。
日子一日日过去,李承宪与滕翼两人终于渐渐融洽,只是对那日洞房之事都是只字不提。每日李承宪从军营处回来,与
滕翼一起吃吃晚饭,说说笑笑,真正的相敬如宾。
这总会让李承宪有种错觉,仿佛两人又回到了在湛城的日子。
只是春阳变夏日,和风改暖晴,关内关外的桃花早就谢尽,身边的人却已成了自己的妻子──然而心却依旧遥远。
晚上李承宪轻轻爬上床,看着两人之间那条刻意留下的空隙,恍如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刺得他心一阵阵抽痛。
可是仍是不愿勉强他一丝一毫。
告诉自己给他时间,给他时间感受自己,接受自己,爱上自己。
不要着急。
闭上眼睛,安然入眠。相信自己一片痴心终不会空付。
在李承宪的努力下,滕翼心情也终于平服下来。只是终日百无聊赖,无事可做,除了每日等李承宪回来,两人一起说说
话吃吃饭,便再也没什么可做的了。在屋里圈得极了,也想去找找朋友,可惜在潋京滕翼更是人生地不熟。仅有的几个
朋友,许臻仍留在湛城打理局势,瑞王又在忙着准备对西南用兵,均是不能相见。况且自己的身份已是嫁为人妇,旁人
又想着两人新婚燕尔不愿打扰,平日里更是没人往两人的小院走动。
李承宪看滕翼天天无事可做,渐渐郁郁寡欢,人都蔫了下来,再没以前神气活现的样子,也是着急,便把心里早就有的
一个打算又重新提起。前后思索了几遍,自认无甚不妥之处,便找了个时间,去瑞王跟前说了下。
不想瑞王也是早有此念,当即便答应下来。
李承宪大喜,待晚间收了班便急忙赶回家,急着把好消息告诉滕翼。
青山不语 21
傍晚,李承宪快步走回院子,推开院门,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脸笑容。
滕翼奇怪道:“怎么这么高兴?有好事吗?”
李承宪爽朗地大笑几声,道:“当然有好事!”
滕翼看他高兴,也不禁绽开笑颜,问道:“什么事啊?看你乐的。”
李承宪又乐了一会儿,看滕翼被他吊起胃口,急躁地拿眼瞪他,这才止住笑,道:“我今天跟瑞王殿下说,你医术不错
,尤其治疗外伤别辟蹊经,自有一套手段,便建议你入军做军医给将士们看伤。瑞王殿下已经答应了。”
滕翼闻言,惊喜交加,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李承宪看了,心中也觉好笑,便凑近他,道:“丽儿,你可愿意?”
滕翼仍处在极大的惊喜之中,仍是反应不过来,口中竟说不出话来。
李承宪见他如此,更觉好笑,便忍不住逗他,贴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丽儿不说话,许是不愿意?”又叹口气,道
:“既然如此,我便去找瑞王再推掉此事好了。”
滕翼闻言大惊,急忙抓住李承宪道:“不要!”不想李承宪此时靠他极近,动作间面颊被他的唇扫到,不禁又是一愣,
面庞一阵火烧。又看到李承宪正看着他的窘态坏笑,这才知道的对方在故意逗自己,心中恼火,口中骂了一声,一掌推
去,正中李承宪胸口。
李承宪胸前中了一掌,闷哼一声,暗道娶个会武功的媳妇也有坏处的。随即又不禁回味刚刚双唇擦过他的脸颊的感觉,
心中荡漾,面上又傻笑起来。
滕翼一怒之下失手打了李承宪,看他捂住胸口不说话,心里有些后悔。不一会儿又见他竟傻笑起来,自是知道他在想什
么,不禁又羞又气,脸颊通红。
李承宪看看滕翼,也不再逗他,道:“怎样?你可愿意?”
滕翼深深地看了李承宪一眼,仿佛要看穿他整个人一般,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愿意!我想去!”随即脸上绽
开一朵灿烂的笑靥,配着尚未消退的红晕,煞是好看。
李承宪不禁看得痴了,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来操的这些心,受得这些累都值了,伸出手来抱住滕翼,在他耳边轻喃:“
只要你开心就好。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可以。”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赶往军营。尤其是滕翼,兴奋得脸上笑容都没停过。
李承宪见滕翼高兴,心里也欢喜,轻轻拉过他的手,牵着他往军营走去。
到了军营,李承宪将他领到军医的药庐,在门外扬声道:“楚大夫!”
不一会儿,一名白衣男子从药庐中出来,挽着袖子,双手沾满泥土,就连一身白衣的下摆也沾染着尘土,似是刚从药圃
中出来。来人正是当日帮李承宪治伤的随行军医。滕翼与他相处多日,早已熟识,只是当时一心扑在李承宪身上,并未
问知他的姓名。此时看到自己将要与之共事的竟是他,更是高兴。
楚大夫见到两人也是欢喜,满面笑容:“来了?瑞王殿下已经跟我说过了。李夫人的侗彝族医术别有独到之处,尤其伤
药极为灵验,这下有机会和李夫人共事,在下荣幸之至。”
李承宪见状也是高兴,向滕翼介绍道:“丽儿,这位是楚晋臣楚大夫,你我回潋京路上已经与他认识过了。楚大夫为人
极好,我们平日若是不小心治伤都的楚大夫不辞辛苦帮我们诊治的。楚大夫医术也极佳,曾是太医院院判,因故出宫,
被瑞王殿下赏识才在此任军医的。你平日无事,正好可以跟楚大夫多学些医术。”
滕翼闻言点头,楚晋臣谦逊道:“哪里哪里。李夫人的医术在下也是倾心不已,正是要向李夫人请教。”
三人又说笑一番,李承宪便先告辞离去,忙自己的,滕翼便与楚晋臣一起进了药庐。药庐盖得很简陋,不想里边却是别
有洞天。滕翼走进药庐,只见一个小院,中间一条青石小径,院内有精舍三间,屋内摆设器具无不精致。另外还有一个
颇为不小的园圃,种满药材,楚晋臣刚刚正在药圃内忙活。院内空地上也有一些木制的大架子,上面装着些待要晒干的
药材。
滕翼从小学医,置身此间自是亲切无比,马上也挽起袖子与楚晋臣一起干活。又见院中有许多自己并不认识的药材,也
一一向楚晋臣询问,待楚晋臣回答才知,原来即使是自己所熟识的药材,在中医与侗彝族医学中也有着不同的用法,不
禁大感兴趣,便缠着楚晋臣问个不停。楚晋臣也是好性子地一一解答,耐心教导,同时也时不时地向滕翼请教些侗彝族
治伤的妙方。
两人在院子里忙活了半日,相谈甚欢,中间有人送饭过来,随便吃了点午饭,又回到院子里兴致盎然地摆弄药材。
滕翼自幼学医,又是热情好学的性子,楚晋臣亦是痴人,醉心于医药,两人一来二去,相当投契,只觉相见恨晚,有无
数的想法和知识要交流,不觉间天色已晚,待李承宪来接滕翼时,滕翼已经闹着要拜楚晋臣为师,楚晋臣脾气好,无法
拒绝,只好答应。
李承宪踏进药庐时正看到这样的情景。见滕翼兴高采烈地拉着楚晋臣叫师父,楚晋臣好脾气地笑着,李承宪也觉无奈。
与楚晋臣打了声招呼,领着仍吵吵着不愿走的滕翼回家去了。
一路上,滕翼一直在兴奋地讲着白天药庐里发生的事,讲着楚晋臣如何博学,讲着他教会自己认了好多新药材,还有好
多药材的功用,还讲药圃里有哪些药材,两人忙活了一整天。
滕翼一路讲个不停,李承宪只是笑而不语,默默地在一旁听着。看着夕阳的余晖印在滕翼那张小脸上,红扑扑的竟是比
天边那片晚霞还要好看。
看着滕翼生动的表情,开怀的笑着,李承宪心底一阵柔软与满足,总觉得只要他能一直这么高兴,这么快乐,就这样将
心掏给他也无所谓。
两人一路笑语,走到了小院门口。李承宪上前打开院门,等着滕翼进来,却见滕翼仍呆在原地不动。李承宪奇怪:“丽
儿?”
滕翼闻言抬头,直视李承宪,眼中映着天边的夕阳,光华一漾一漾的,明亮而温暖,直暖到李承宪心里:“李承宪,谢
谢你。”说罢,也不理呆立着的李承宪,一低头进屋去了。
李承宪独自一人呆在院门口,靠着那扇薄薄的木门,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欢快地要跃出腔子一般。
闭上眼睛,脑海中满是滕翼那双漂亮的眸子,那么专注的看着自己,只有自己。
终于长舒一口气,裂开嘴傻笑,心情也随着天边的晚霞飘得老远老远。
青山不语 22
时间如水般流过,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潋京已有半年了。滕翼已经渐渐适应了潋京的生活,在楚晋臣处也呆的习惯,
学到不少东西,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与李承宪关系也渐好,李承宪平日尽有些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亲昵动作,滕翼虽是
不好意思,也不便拒绝,都随他去了。只是李承宪仍紧守礼数,对滕翼再没有进一步动作,这让滕翼也安心不少。然而
姐姐那面始终没有消息,滕翼心中着急,又托了几次人捎消息回去,均是如石沈大海,没有回音。
西南方面,戎王辛太昌正式与邝胜决裂,瑞王手下诸人也稍微放松下来,毕竟只要西南内部问题没有解决,大战亦无法
发动。戎王与邝胜彻底翻脸,两者只能存其一,而当两者只余一人时,便是战争爆发之时。于是瑞王手下加派细作渗透
进西南内部,打探消息。西南局势紧张,潋京反倒一派平和,大家都知一旦战争爆发,眼前的平静将成奢念,都很珍惜
现在的安宁。李承宪等人每日整顿军务,操练士兵,闲来相互切磋武艺,较量长短。
这日操练完毕,李承宪与另一名名唤张冀长的武将,在演武场切磋,周围围了好多兵士观看叫好。二人斗得兴起,不禁
手下没了分寸,李承宪一枪刺去,不料张冀长招式已老,无法回身挡格,李承宪又收势不及,竟一枪刺中对方身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