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哪里知道府里这些天发生的杂七杂八的事,现在见兰亭颇有些做母亲的风范,比江沅自然又精心些。当下他便点头
放了十郎出去,自己去找刘一真说话。
十郎本不愿去,然而韩夫子已经放了他的假,丫鬟又在前面领着,碧春一时也不在,只得磨磨蹭蹭的跟了来。门口兰亭
早坐在马车里等着了,见他来了,忙招呼他上了车,坐在自己身旁。
两人坐的却是外面叫的马车。原来娶兰亭之前,王府里坐车的只有江沅和周霖二人。周霖又爱骑马出行,很少坐车,纵
然偶尔坐一次,也是和江沅同坐一车,府里便只有一辆马车,没有再预备。这次江沅出门,本意就是想拖些时日,当然
是乘车出去,慢慢的巡视。因此兰亭的车却还未备好,她要带十郎出去,又以增加母子之间的感情,以免见弃于江沅来
说服豹叔,豹叔见她说得有理,况且她现在已是当家主母,无法拒绝,才命人在外面叫了一辆马车。
兰亭和十郎坐在车里,丫鬟随马夫坐在外面。出了门,一路上十郎在车上只低着头不发一言,兰亭以前便知道他有些痴
傻性儿,此时既无人,也不和他说话,心里只盘算着。
在城里逛了一圈,日近中午,兰亭便叫住车夫道:“我们要在此歇一歇,先停下车来。”车夫便停了车。她往袖口中一
摸,对丫鬟道:“怎么丝帕也忘了带来,你快随他回去给我取来,另外再给十郎带些避暑气的药来,还没到夏天日头倒
毒。你去去就来,别让我们等急了,下午还要在城里玩一圈呢。”又指了指前面的一处客栈道,“我去要个上好的客房
先带十郎去歇歇,你取了东西来找我们。”丫鬟答应了,随车夫去了。
兰亭便携了十郎的手向那客栈走去。十郎从未单独和她在一起过,那日又被她打了,此时就有些怕她,毕竟还小,又不
敢说,平日出门也少,根本不认得路,只得随她走。
来到客栈,兰亭果真要了一间上房,带他进房去歇着,安排妥当又对他嘱咐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等我,不要乱走
,回不了家可别怪我。”十郎点头,不敢再乱跑,她反手扣上门出去了。
兰亭去了不一会又带来了个陌生的汉子来,她笑着对十郎道:“刚我在街上碰到了跟随你父亲的人,他见了我问你在哪
里,我说了你在此,他便说你父亲就在这附近要带了你去见他,你还不快去呢。”十郎听说爹爹找她,纵是出自兰亭之
口,也不敢违逆,也不疑有他,就要随那人出去。
三人从客栈后门出去,早有辆马车在那里等着。到得车前,那汉子就坐到车夫的位置上,兰亭又把十郎抱上车,对他说
道:“你随他先去,我马上就来,可不许哭闹,要不然你父亲不要你了。”十郎被吓住了,点头答应了。
这边兰亭又回到房中,才想到急切间忘了件事情,豹叔一定要问起缘由,她暗一沉思,抬眼四处一看,幸喜这客房中备
有纸笔供客人使用,便取了过来,铺开纸,小心翼翼的写了张字条,放在桌上,才安坐在桌旁,等有人来。
此时,去取东西的丫鬟也回来了,来到客栈问询,报了名字,就上楼上去找兰亭。还未进门就听见兰亭在里面放声大哭
。她急忙推门一看,兰亭坐在桌旁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一面拍着桌子痛哭,一面口中还在唤着“儿啊!”
丫鬟忙上前问发生了何事,兰亭才哽咽着说道:“你怎么才来,还不去家里叫豹叔来,十郎不见了!”丫鬟听说不见了
十郎,吓呆住了。兰亭又哭骂道:“还不快去,我在此等着。”丫鬟也顾不得多问,才转身跑下楼,那马车还在楼下等
着,她坐上车匆匆的赶回去了。
早上碧春因有事离开了会儿,回来时,才知道十郎随兰亭去了,放心不下跟了出来,已经出门了。心里忐忑了半天,唯
恐又出乱子,因此坐卧不安。正在家里担着心,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吵嚷,以为十郎回来了,忙跑出来看,一问才知道原
来是跟随兰亭的丫鬟回来报十郎失踪了,当时腿就软了,瘫坐在地。
豹叔已经走了出来,听完丫鬟的话,已是心急如焚,然而毕竟老成,经历的事情也不少,想着现在江沅不在,着急也无
济于事,于是强镇静下来,先召集府里的人,又安排手里靠得住的,去把府外那些先前安排下的人也找来,事情紧急,
一个时辰内务必全部到齐。一面安排人快马报于江沅知道,怕他过于忧虑恐有闪失,又嘱咐去的人不必说是何事,只说
事情紧急,快快回来要紧。本来他还想着要不要先寻找一番再报于他,但是心里明白他们父子感情深厚,万一有个差错
,担罪不起,就算他回来已经找到,只有说好的,绝不会怪罪。
不到一个时辰,人已聚齐,豹叔将一部分留在府中待命,带了些人来到客栈,兰亭犹自在哭,见豹叔来了,忙伏在地上
道:“豹叔你务必找到十郎,不然王爷回来了定不饶我。”说毕又哭。
豹叔冷喝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先起来把事情说清楚!只一味哭,我们怎么找?”
兰亭这才起来一五一十的说明了,又拿起桌上的字条道:“我不过去了一会,回来就只看见这个了,只怕是他留的。”
豹叔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我去找爹爹了。”豹叔平时很少见十郎的字,不大认得,又唤碧春来认。碧春道:“我虽
然不大懂这些,但是看他平日的字也就是这样。” 一时也难以分辨。只得先带回家让教他习字的刘一真认。又盘问了客
栈,都说没看见。只得派人满城里瞎找,哪里找得到。
第二十四章
话说豹叔因走失了十郎此事非同小可,细细的盘问了兰亭,先叫人四处找了一遍,没有半点踪影,他本来心里强镇静着
,此刻也有些按捺不住。打算自己亲自去寻,兰亭也哭哭啼啼的跟着他东奔西走。他又问兰亭:“你一直跟他在一起,
他怎么就走了?”
兰亭哭道:“在房中歇息时,他因嚷渴了,我去叫人拿些水来,转眼就不见。”豹叔也想不出哪里不对。只命人将那张
纸条拿去与韩增之辨认笔迹。
原来他刚才还想着让一直教十郎习字的刘一真辨认,此刻才想起,他与兰亭本是父女,万一有所包庇,就不好说了,才
叫人拿给韩增之看,毕竟他为人耿直,平时也疼十郎,断无包庇之理。哪知来人去了不一会,跑来向他说道,韩增之说
正是十郎的笔迹。
明明那字条是兰亭所写,这又是为何?原来教习十郎书法的正是刘一真,兰亭是他女儿,自然从小也师从与他,两人的
书法又都不成熟,还在模仿阶段,没有自己的风格与书写习惯,自然都像刘一真写的字,彼此也确实十分相似,因此让
韩增之来认,哪里认得出,须得刘一真才可辨出。兰亭这几日来早就留意到了,才有意为之,想着就算让她父亲来认,
总不会不管女儿。豹叔却又没想到,刘一真虽然性情内敛一些,也是个正直刚硬的人,况且江沅对他有恩,依他的脾气
,岂能坐视不理。
本来还可盘问出十郎的下落,却因此耽误了时机,众人遍寻不着,只得先回府,再作商议。
刘婶和碧春也随众人出去寻了一圈,能问的人皆问过了,仍不见下落,心里既是害怕又是担心,一方面怕江沅回来无法
交代,另一方面想着这孩子自幼娇惯,很少出门,又极怕生的,此刻还不知到了何种境地,从小带大的,怎么不心疼,
俱唉声叹气不止。
豹叔见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只得派人顺着各个城门方向的管道再去找寻,只等着江沅回来再作打算了。
春末季节连夜赶路,又是骑着马,江沅回到府中时,天色已微明,头发衣服都潮湿着,也顾不得换,只问十郎在何处。
原来去报信的人被盘问不过,早说了。他心里万分焦急,哪里顾得上许多,连外套也还没穿,牵了匹马,骑了就走,一
路紧赶。
豹叔一夜无眠正在房中等着他,听说回来了,忙来见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又道:“我到处都找遍了,只是
找不着。”江沅听到此处,只觉得喉咙一阵腥甜,早一口血喷了出来,瘫软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正是急火攻
心之故。豹叔见状,忙叫人去叫大夫来,又端上一杯茶叫江沅喝了。他以袖掩面早已眼泪纷纷的,哪有心思,只摇手拒
绝了。
过了半响,江沅才整理了情绪,收了泪容,哑着嗓子问道:“兰亭在哪里?”
豹叔答道:“还在房里。”
江沅道:“让她过来。”豹叔忙答应了去叫人。
不一会儿,兰亭带到,跪在江沅面前就哭,做出十分委屈的样子。
江沅命她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我来问你,十郎是怎么弄丢的?”
兰亭被他看得心里一抖,然而做出这等事的又岂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她暗自镇静,将之前告诉豹叔的话又说了一遍
,说得纹丝合逢,江沅一时也拿他无可奈何,只心里生疑。刚才因情之所系,焦急了些,现在想着人已走失,急也无用
,倒不如静下心来想个法子细细的找。因此说他已知道了,叫兰亭下去休息。
兰亭还要乘机说些贴心的话,见江沅早不耐烦,也怕言多有失,只得默默退去。
现大厅除了他和豹叔再无一人,他又细想了想,将豹叔并兰亭的话理了一遍,问道:“我走这些日子,兰亭可有异常之
举?”
豹叔也想了想道:“没什么大事,”沉吟片刻又道,“我想起来,你走的那天她和刘婶碧春等吵了一架。”
江沅忙问:“是因为十郎么?”
豹叔道:“事后据刘婶说,是因为她打了十郎,我见他并无大碍,又是王妃的事,也没深究。”
江沅沉下脸道:“你也是跟了我这么些年的人,怎么这么糊涂,难道你还不知道,在我心中,无人能及十郎一分,又何
况是这兰亭。我看这件事大有蹊跷,与其大海捞针,不如从兰亭入手来查。”又取出一本册子来,交予豹叔,道:“这
册子上的人正是我暗伏在青州城周边的探子,平日是交由周霖掌管着,也没具体告诉过你,你现在照着这册子上人的地
址,带些人找到这些人的落脚点,让他们把这几日出青州城的情况打听了与我报来。”豹叔接了册子,领命而去。
大夫进来要问江沅病情,他哪有这些心思,只挥手让他下去,自己静静的坐着,再想计策。
这一想就是一夜。第二天天不亮时小厮进来打扫,见江沅还坐在大厅里,吓了一跳,把水都打翻了,忙跪下赔罪,江沅
才发现一夜竟已过去,头昏昏沉沉的,还穿着回来时的衣服,已经干了,忙叫了丫鬟来伺候梳洗更衣。丫鬟又来请示是
否摆下早饭,他摇摇头,只坐着等豹叔的消息。
又过了一会,豹叔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一进门就说道:“我按着册子上的地址找到了那些人,又按照王爷的话吩咐了,
他们说还要现打听,中午消息就能过来。”江沅点头,只叫他不许告诉他人,又说道,“这些人本是万不得已绝不动用
的,就怕暴露了身份,现在也没办法了。”豹叔会意,见他满脸憔悴,双目浮肿,关切道:“王爷还是先休息一下才好
,找小公子的事还要靠王爷,病倒了就不好了。”
江沅道:“我哪里有心思休息?十郎就是我的命根子,他若丢了就如同是杀了我一般。”
至此豹叔才幌然省悟窥到他心事,心里不由得暗自叹息,原来孽缘早定,只可惜命运轮回无常,还不知道将来如何安生
。
第二十五章
等到中午,韩增之和刘一真也来到大厅。原来韩增之辨认笔迹之时,才知道走失了十郎,十分焦急,等人走后,马上去
找了刘一真,说了因由。刘一真一听自己女儿闯了祸,更是坐立不安,也要去寻。因此二人也出去找了一夜,至中午方
回,听说江沅回来了,忙来见他。韩增之连连后悔放十郎出门去玩,更不知他心中有此打算。刘一真满脸愧色,不发一
言。
江沅劝解道:“事已至此,不必说了。最主要是找到他。”
此时,豹叔来报,探子已有回音,正在书房等着江沅问话。江沅让他二人先坐着,随豹叔走了出去。
来到书房,里面早有一人在等候。那人长的极为平常,粗一看去,和一般市井之人并无区别,孰知这等相貌不出众的人
才是最好做探子的,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此时那人见江沅来了,忙上前见过了。才道:“我们十几个人分头打听,之
前并无消息,刚才才偶然打听到昨天傍晚青州城往北大约一百多里有队人马救了个年纪八九岁的小孩子,一路往北去了
。我等恐怕是小公子,不等禀报王爷就去追寻,一直往北追到今天早上,线索突然断了,众人不知道往何处去找,才让
我先快马回来报于王爷知道。”
江沅先前听说,还以为有望,及至听到最后,线索断了,又十分着急,道:“怎么救下的,可有打听清楚,又是何人掳
了他去,救他的又是何人,你快快说来!”
探子道:“那人是不是掳去的,确实不知,那队人马的来历也不明白。我们赶到时,才知道他被那队人马打死了,尸体
已被当地的官府收了,我等拿了王爷的令牌才取出来,现在就在外面马厩旁。”
江沅听说忙往外走,就要去马厩那边查看。
府里的人正因不见了十郎惶惶不安,又听说府里运来了东西,都跑来看。兰亭恐被人看破,正要探听些消息,也跟了过
去。连韩增之和刘一真都惊动了,都要去看个究竟。因此江沅到那边时,只见人声鼎沸,都围着马厩议论纷纷。
众人见他来了,让出一条到来,马厩旁边的一个板车上,席子裹着的正是尸体。他一把扯开席子,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
人,仔细看了看那个人,这一看不要紧,他认得此人。旁边那边胆子大的下人早围了上去,也纷纷嚷道:“这不是赵伏
吗?他怎么死了?”
原来这人名叫赵伏,正是府里的侍卫,这两天众人只顾寻找十郎也没注意少了个人,因此都没有发现他不在府中。
江沅暗查众人脸色,又看兰亭,她早转过脸去,似乎不忍看的样子,并无异常。他又命人剥下赵伏的衣服来,仔细的检
查一遍,在他贴身的衣兜里竟发现了一个羊脂玉佩了,不由得沉了脸,转身对兰亭道:“你做的好事!”说毕狠狠的盯
着她。
兰亭先前见是赵伏,已稳不住,假意不忍,实是不敢看江沅。现在见又搜出了玉佩,早吓住了,还要再辩,江沅又一声
爆喝,她才哭道:“是我一时糊涂,还请王爷原谅。”
众人还不解,刘一真也看懵了,见女儿此般模样,万分不解。
江沅大声道:“你还不说!”
兰亭才哭哭啼啼的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日兰亭打了十郎之后,怕江沅回来责怪,又暗恨江沅溺爱十郎,对自己却不理不睬,就有意要除了十郎。又想着
自己力量有限,又处处不便,就想笼络个人来替自己办事,因此故意在王府的侍卫面前卖弄些姿色,众人都无反应,惟
有那赵伏上了钩。兰亭以美色惑他,又许了他许多好处,因手边一时无甚东西可给,就把新婚时江沅送与她父亲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