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邹维的话说,就是我还在外头安了个家。
每天早上我都会去他寝室叫他起床,顺带为他们带早饭,每当我扯着嗓子在门外大喊“老师要点名了”的时候,凌霄驰
都会闭着眼睛来开门,上身赤膊,下面穿一条平角的小裤衩,头发乱的跟鸟窝一样,可就是这样的他,仍然让我很心动
,这是我从没看到过的他。
我从来就没有早起的习惯,也不是个勤奋的人,在这之前,让我早起都是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读书那会儿。可是现在
即使我的课程都是早上第二节才开始的,我也毫无怨言地六点半准时起床,甚至乐颠颠地站在食堂黑压压的长龙后面排
队。
只因为我想更了解他,比如他起床时的邋遢样,吃饭时的小动作,玩电脑时的疯狂劲。或者是知道了他不喜欢吃葱和生
姜,喜欢吃酱爆茄子和红烧虾,每天都很有规律地在晚上八点洗澡,不喜欢逛街,喜欢打CS和篮球,喜欢作弄弱小,调
戏学姐学妹,等等等等。
所有的所有,我都想知道,近乎偏执。
没有人知道我的这些小心思,而我却乐此不彼。
当然,除了负责他的早饭,我更多时候就是拿着一个凳子坐在他身旁看他打CS。
那段时间,这个游戏几乎风靡全国,我们学校有三分之二的男生都在玩,甚至包括一些女生。常常就是有钱的窝寝室玩
,没钱的一大早就去网吧抢位子,到处都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厮杀声不绝于耳。
凌霄驰则算是骨灰级玩家了,还在这上面砸了不少钱,但赢了不少比赛,在整个游戏里都很有名。
按理说,我也有点游戏天分的,再加上天天看着他们玩,怎么说也能混个名堂出来,可不知怎么回事,这CS我就是玩不
来,转的我头晕。
为此我还特地花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泡在网吧里练习,但常常被人骂垃圾踢出来,我都还没分辨出敌友,就被人一枪
爆了头。
最后是浑身无力且眼冒金星地被邹维从网吧里拖出来的。
他一边扶着我一边骂我:“我还以为你小子死外边了呢!你那好哥们来找过你好几回了呢。”
我这才想起光顾着游戏忘了和凌霄驰联系了。
当我一跑进他寝室的时候,就是哀嚎声一片。
“徐卓然你总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一个礼拜没吃早饭啊!还迟到了三天,我的奖学金啊!……”话还没说完,他
又再次被同一个杯子砸中脑袋,这次连惨叫都没,直接倒下。
我讪笑着看向顶着一副包公脸的凌霄驰,他的眼神实在让我发毛。
“一个礼拜去哪了?”
“嘿嘿……网吧去了……”
“去网吧?我这电脑不够你玩?”他的眼睛又很危险地眯了起来。
“我打CS去了。”我有点理亏地小声道。
“……”他盯了我足足半分钟有余,“你不会玩就不会让我教?”
真丢脸,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他甩给我一个“我还不了解你”的眼神,就一把把我拖了过去,直接开了游戏。他一边玩一边给我讲解,还时不时地让
我实地演练一下,虽然最后我还是不怎么会玩。
我的眼睛从花花绿绿的屏幕上转到了他的脸上,他在很聚精会神地在打游戏,那张完美的侧脸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想到了很久以前,他教我学骑车的时候,他也说“我教你”,然后气喘吁吁地跟在我后面跑,等我回过头去,就看到
他满脸笑容地朝我挥手。
其实我们认识也不过一年多,但是却感觉过了很久,好像一直都认识一样,那么依赖,那么习惯,那么自然。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这些话从一个大老爷们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些肉麻恶心。
“我说……你有好好在听我讲么?”头上挨了一记打。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
凌霄驰很无奈地叹口气。“对了,这个礼拜要回去么?”
“回去吧,都已经两个月没回去了,我妈催了好几遍了。”
“恩,那明天我去买火车票,你去把东西理一下,别又像上次那样到了车站结果没带车票!”
“……你们住在一起?!”旁边早就石化的几个人发出猪嚎,只是我很奇怪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住一起,还那么好的带早饭,简直是形影不离,亲兄弟也没你们那么亲。”
“哇,何止亲!如果卓然是女的简直就是一个好媳妇了!不过就算卓然你不是女的也比我老婆好!”
“凌霄驰你够福气啊!”
我脸一下子发烫的那档儿还在想,估计那只杯子迟早要摔破。
果然,下一刻,传来一声更响的哀嚎,紧接着又有一人倒下了。
“啊!我的头流血了!凌霄驰你也太狠了点吧!呃!”只见那人紧捂胸口,呈吐血状倒下,但很快又被一只飞来枕头击
中。
“我靠,你自找的!活腻了吧你,敢调戏你嫂子,信不信我毙了你!”
我的脑子当机五秒后,才理解出来那“嫂子”的含义。
“凌霄驰你活腻了吧!”好熟悉的对话……
“哎,卓然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啊呦!我的屁股!”
“哈哈哈,凌霄驰我让你得意!刚不还打我呢嘛,吃我一拳……靠!哪来的臭袜子!”
“那不是袜子是我的内裤!”
“……噗!”
于是凌霄驰的寝室整个上演了一出鸡飞狗跳的乱码戏。
那时候我想,其实一直这样都好,无关情爱,就是存在一种感情,让我们可以一起打闹欢笑。什么爱情,什么同性恋,
都无关紧要,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就算他永远不知道我的心意。
我能对他要求什么?说我是同性恋,而且很不幸地他是我的梦中情人,希望他可以和我一起当同性恋?
我没有办法再一次忍受离开他的痛。
只有我自己知道,暑假那两个月是怎么度过的,没日没夜的打游戏,明明累的不行,但每一个晚上又是不眠夜,浑浑噩
噩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去,做着噩梦,直到天亮。甚至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死掉一样,像是游魂,没有了心,只想和一
切隔断关系。
明明昨天还在一起笑,今天却要各奔东西,仿佛自己拿刀从身上剜下一块肉,只剩血淋淋的伤口兀自流血,一天天腐烂
。
所以我现在真的不贪心,并且十分满足于现状,满足到开始害怕这样的好日子后面会不会有更大的不幸要降临。
我甚至想到不久后凌霄驰会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以后会有一个很温柔的老婆,而我将会一直是他最好的兄弟,也许
以后还会是他孩子的干爹,哈哈,多好玩。
我偶尔想起高中他找了女朋友那会我的别扭劲,都还会笑出来,那时候真是幼稚的可笑,但现在我想通了,我终究还是
和其他人不同。
凌霄驰永远都不缺爱慕者,早在大一的元旦晚会上,他就一鸣惊人了,一首刘德华的《半生缘》唱的全校女生为之疯狂
,大一的不算,大二大三的学姐也来凑热闹。
我嘴上虽说不介意,但心里难免是要难过的,等他有了女朋友,我们终是要陌路的,怎么可能还像现在这样“形影不离
”?
不过他竟也没和谁在一起,可能是人选太多了罢。
又或许,始终是我在逃避。
第十三章
“情深缘浅不得意你我也知道去珍惜,只好等在来生里再踏上彼此故事的开始……”
谁啊,那么早打来电话……
摸索着声音的来源,是个陌生的号码,但又有点熟悉……一转身,我又把电话扔了回去,继续呼呼大睡。
但电话沉默了一分钟后,又响了起来,并且没有放弃的意思。
“靠!”
我大叫一声,翻身坐了起来,难得今天在家,可以睡个懒觉,谁那么找抽!
“喂!”
“啊呀,怎么那么凶啊。”被扰了好梦,声音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你谁啊?!”
“不是吧,我都不认识了,我李延博啊!”
“……”我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这个人,是学生会的,貌似和凌霄驰一个部的吧,也就以前出去吃饭的时候谈了会,现在
还真快忘了。
“呃,有什么事么?”
“嘿嘿,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什么忙?”心里更加奇怪了,我能帮上什么忙?
“还不是凌霄驰那小子!明明说好这礼拜天要和系里的主任一起出去吃顿饭的,结果擅自回家了不说,手机也打不通,
我这不着急着么!”
听声音我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我给他打电话试试?”
“不是,徐卓然,我是想让你代替凌霄驰去趟。”
“我?!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去,我又不是学生会的,也不认识什么系主任,万一……”
“没关系的!他们就说人必须到齐,但没说得本人是吧,你就当去吃顿饭得了,反正他们也不会注意到你的,真要问起
来,你就说你是宣传部的好了,没事。”
“可是我……”
“别可是拉,卓然你行行好吧,我知道你和凌霄驰走的最近,要是真怪罪下来,不但我吃不了兜子走,凌霄驰他也脱不
了罪,到时说不定连学生会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好吧,这句话确实打动我了。
“那……好吧……”其实我本来想说我也在家……
挂下电话后又打了下凌霄驰的电话,关机。叹口气又躺回床上,看来明天只能一个人回去了。
说实话,我真讨厌应酬饭局什么的,以前和凌霄驰出去吃过一顿我就没再去过了,那些主任看上去更像行为不端正的中
年大叔,吸烟灌酒,一顿饭吃的乌烟瘴气,我对他们从来没什么好印象,这次要不是为了凌霄驰……
“呼……”皱着眉头又喝了口雪碧,过会还是得给他打个电话通知下。
“诶,那个学生是谁啊,怎么以前没看到过呀。”我心一惊,抬起头果然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打量我。
“哦李老师,他是我们宣传部的,呵呵……”我看到李延博连忙站起来回答,还不时地擦把汗。
“哦哦,来来,那先喝两杯,小弟弟别怕生,大家玩玩就熟了,哈哈,是不是小洁。”他对着身旁的女生笑了两下,那
女的我知道,是下届学生会主席的首选人,人很漂亮,心计也重,和那个什么主任的关系却被传的很暧昧。
我靠,谁是小弟弟,够倒胃口。
“不好意思,李老师,我不会喝酒的。”
“不会喝有什么关系!多喝喝就酒量大了!”
“我真的不会喝。”
“反正以后都要喝的,我敬你你都不给面子?!”那主任明显有点恼火了,但我也没好到哪去。
“就是啊,李老师敬你你就喝两杯嘛,别扫了大家的兴啊!”
我狠狠地瞪了眼那个笑的花枝乱颤的女人,又看了看不停对我使眼色的李延博,心一狠,在酒杯里倒满了酒,一口气灌
了下去。
真他吗难喝。
“呦,酒量不错嘛,还说不会喝,哈哈,大家都敬敬这位小兄弟。”我看他摆明是对我刚不给他面子记恨在心。
李延博在对面很抱歉地看着我,但也无可奈何。
结果最后我被灌了一杯又一杯,眼前也渐渐地开始模糊,就连声音都听不清楚了。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头很痛,胃里一阵阵地恶心,结果还是没忍住,跑到厕所抱着水池大吐特吐。
什么狗屁学生会,系主任,操他吗的。虽然人已经站不住了,但意识还在,我把那个中年老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
遍。
“徐卓然,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我真没想到他们会为难你……”
“算了……没事……”怎么可能没事!要不是看在他和凌霄驰一个部门的面子上,我早就甩甩袖子走人了,丫的我这是
受的什么罪。
“哦哦……那我先回去看看啊……”
“呕……咳咳……”又是一阵干呕,没什么东西的肚子里只剩下胆汁了。
“怦”的一声,厕所的门又被撞了开来。
“李延博,呃!我真没事……你就别管我了!”心想这人还真婆妈。
“……”
恩?我晕乎乎地抬起头,是谁?等那张脸在我面前放大后,我就被那满脸的煞气吓得酒都醒了一半。
“……凌霄驰?!”
“徐卓然你他吗的跟着李延博来这喝酒?!”
我被他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就觉得特委屈,敢情我还自己犯贱自找罪受呐?他以为我喜欢吐成这样子?
“我就喜欢这样怎么着!你他吗管得着么!……”我摇摇晃晃地一把推开他。
“你!……”他狠狠地盯着我,然后一脚踢开厕所门走了出去,发出重重的声响。
我难受地蹲在地上起不来,整个肚子火烧火燎地疼。
走吧走吧,都滚蛋!省得我心烦。
盯着厕所的天花板,我开始呆呆地笑起来,这什么豪华厕所啊,装那么多的电灯干吗?让我数数……一盏,两盏……三
盏,四盏,五盏……
咦?!怎么电灯又变成了凌霄驰的脸?而且还是好多,我喝醉了么?
“卓然,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跑来的,刚李延博都和我说了……哎,我真该死,走,我们回学校去!”
下一刻,我就靠在了凌霄驰宽大的背上,嘿嘿,果然是醉了,还做起了美梦。
“凌霄驰!你不能把他带走,过会李老师问起来怎么办啊!”
“狗屁!把他灌成这样还不够?!别拦我,大不了这学生会我不干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对话,真是的,难得做美梦,还要来吵。
“凌霄驰……”
“恩?”
“凌霄驰……”
“怎么拉?很难受?再撑会,马上就到了。”
“凌霄驰……喜欢……喜欢你……”是不是在梦里,就能毫无顾虑地说了?
感觉到身下明显地一震。
“……恩,卓然,我也喜欢你,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不过你就不能换个词?喜欢……够恶心的……”
兄弟?为什么在梦里还是兄弟呢……
他还在那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但我已经听不清楚了,思绪一点点地剥离,我终于沉沉地睡去。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