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前飞,超过了她所能触及的范围。无奈此时力不从心,她只得再招呼侍女帮忙捕捉,一回头却发现她们已是齐刷刷
的跪成一排!
天玺心里顿呼不妙,转身一看,果然是辽王驾到,此时正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看呢!
“啊,陛下——您……来了啊?!”她急忙挂上招牌笑容,明丽的一时间照亮了整个宫苑。
可是耶律彦和似乎不为所动,还是一脸的严肃,仅淡淡的说了句“还不带公主回屋?”便径直自己进了‘翠煌宫’。那
帮随侍一见吓得马上跑过来,不由分说的将天玺拥回了室内!
“那一刀砍得还不够深,否则怎会让你这么快就忘了疼?你莫不是忘了朕吩咐你静养么?”虽然这样的场景根本就在预
料之中,但是耶律彦和还是详装不悦的问道。
“……天玺只是觉得……无聊嘛!呆在屋里好闷哟——”她当然知道自己理亏,话音喃喃,实属少有。
“你这丫头,总是任性撒野,世人只当朕管束不了你——”耶律彦和气语非愠,哪里像是在责骂?看的第一次见这情景
的小侍女懵懵的站在屋角,搞不清状况,只是随后而来的那道命令,令她重温了这位君主的威严和冷酷。
“来人!吩咐下去,今日不准给那个侍卫任何水米医药!”
“哎,陛下——!!”天玺一听立刻从藤椅上一跃而起,紫色的眸子中泛着惊慌失措的神采。
“天玺知错了!您千万不要难为他啊,要罚就罚天玺嘛!陛下~~”她急的一下子拽住耶律彦和的袖袍左右摇曳,仿佛一
个撒娇的孩子在祈求糖果般的虔诚。
“哼,因为朕要罚那侍卫你就认错,如果现在便赐死他,你会不会就能从此变得知书达理了?”
明明是一句玩笑,可是耶律彦和却眼看着这名一向天然超脱的女孩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只是个侍卫,怎么会令她如此牵
肠挂肚?难道真是看中了这个宋人?
“陛下,您,您饿天玺一天好不好?展昭他伤的比天玺重的多,又没有这样好医好药的福分,身子定然更是虚弱,受饿
不起了啊……”见她居然顷刻间语带哽咽,弄得耶律彦和一时甚是后悔。本来静养最忌伤神,比起偶尔的活动,恐怕这
两颗快要掉出来的眼泪更是有百损而无一益!
“你这鬼灵精怪的丫头,明知道朕不舍得饿着你,故意将朕一军吗?”为了缓和气氛,倒是这个骁勇善战,铁骑天下的
辽国之王暗暗败下阵来!
“不,天玺是真心实意的求陛下开恩!真的是,真的啊!”
耶律彦和的大手拂上那头火红的发色,依旧华顺,没有因为主人的虚弱而有半点儿枯萎。脉象所至,已是比前日大好了
许多。失了这么多血却没有太过损伤心脉,的确有些不可思议。这丫头不通针药却也所言非虚,她的境况到底是比那个
大宋侍卫好医治太多了!
“你大伤未愈,朕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诊完了脉,耶律彦和又重新露出了天玺熟悉的和蔼,温柔如同疼爱的父兄。
说完他手一挥,将那个木讷讷的小侍女给招了过来。
“这个侍女刚进宫三日,礼数章法一概不懂,给朕惹了不少祸事!朕将她留在你这里,三日内由你教她熟悉宫里的规矩
。如果办不到,朕到时候还是要罚那侍卫!你可愿意?”
天玺一听吓了一跳。我教她规矩?陛下莫不是忘了当年亲口应允我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这件事?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在这辽
国皇宫得到如此恩典,这些年来,我哪次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无人敢过问的,更别提什么繁文缛节的宫廷礼数了
?我自己还不知道这宫里都有些什么规矩呢!
“呃……,天玺愿意……就是了。”惨了,看来教她是幌子,这次陛下是变着法想让我也学会这些烂七八糟的无用礼数
吧?
辽王知她犯难却只是心照不宣的一笑,接下来便是无关痛痒的照问起侍从们公主的日常起居,只不过他询问的细致入微
,更胜御医一筹。
天玺在一旁听着,心中暖意融融却也微微酸涩,不禁想起自己只不过是这个天地的霸主无意间在希拉沐沦河畔拣到的异
族。但是五年来,这个枭桀的男人不但不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挑拨,反而师出无名也要将自己当成皇女般呵
护至今,甚至不惜承担世人对他不明事理,宠溺无度的指责。
的确,凡是自己想要的,没有哪件他会拒绝,即使是行刺这样的弥天大罪,他到底还是随了天玺,没有立刻就杀掉嫌疑
最重大的展昭。
这样毫无缘由的关爱,被世人侧目的自己真的能够承受得起吗?天玺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依附在这位王者的强壮臂膀
边,虽是一如既往的安全温暖,却还是抵挡不住自己经历了此次行营之劫后的心有余悸。
“伤口又疼了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打断,耶律彦和马上警觉起来,见她毫无痛状,知道不是因为刀伤,便微微
一笑,“自打接你回来,不想却爱上了与朕撒娇?”
天玺垂目抿着樱唇不发一语,浓密的睫毛遮掩的一波幽紫,只是依旧面少血色,惹人怜惜的带着愁容。耶律彦和见了心
中似乎明白了三分,沉默片刻淡然轻叹一声。
“……你好好将养,朕暂时还不会把那个侍卫怎么样的!”
明明是期盼已久的承诺,但是一颗悬着的心刚刚落地,却往往只会激起更奢侈的欲望。可是‘想见展昭’这个连天玺自
己都觉得得寸进尺的请求脱口之前,门外一个突如其来的骚乱彻底打乱了整个皇宫的宁静甚至是辽国的未来!
随驾而来的司宫面如土灰的闯进‘翠煌宫’的殿门,连滚带爬的匍匐在地大声的嚷道:“皇,皇上!大事不好了!太子
,太子他……他出事了!!”
屋里所有人听了大惊,天玺一下子从耶律彦和的身边挺起身子:“大皇兄?!大皇兄怎么了?!?”
“太子他被……被那个西夏的世子……给劫持走了!!”
四十八、罪罚金殿
隔着精雕细琢的窗棂,初秋下午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寝宫豪华的地面上,落在黄色野菊上,也恰到好处的落在展昭所
在的那张红木躺椅上。
那个宫人晌午时看着展昭进完了那盅血燕和紫米粥,便留他独自一人呆着。这光影之间,温热之处,不但没有焦躁,反
而给人平添数分慵懒,催人欲睡。但是恐怕是那药效减弱的原因,展昭感到已经可以略微活动的手脚此时疼的更甚,肿
胀也似乎更加厉害,折磨的他根本连半刻都睡不着。
人,毕竟是有脆弱的时候,特别是一而再,再而三受到重创,就算是南侠也不例外。
御医如果不来换药,用不了多久又会是那铺天盖地的剧烈疼痛吧?展昭越想越恨,恨自己心底那股极力遏制却仍然蔓延
开来的对苦痛的恐惧,同时又恨自己怎会如此没了骨气,事到如今竟然会冒出期望那个暴君救助的无耻念头!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班凶神恶煞般的宫人一拥而入,二话不说便将他解了往殿外架
去。展昭一看这架势,立刻知道八成是又出事了,而且恐怕还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辽国宫殿的路延绵不绝,宫人扭着展昭走了大约近两刻,才将他交给严阵以待的禁军。一个统领模样的上下扫视他一番
,摆摆手示意拿着镣铐绳索的部下不用再费这功夫。展昭心里酸楚的想,他倒是没看错,昔日堂堂的南侠如今当真不必
这些家什也寸步难行了!
等到又是一段甬长的路程,展昭终于明白,原来他们是要带他到辽国的朝堂,皇宫中那座最为金碧辉煌,雄壮威武的金
殿上去!远远望的见,上至辽王耶律彦和,下到各国使节和辽国臣工已是悉数到齐,动静不小!
是要诏告天下,已经审结行营刺案,刺客就是我展昭么?他毫不意外自嘲地想。虽然已经可以嗅出死亡的味道,但是展
昭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这样活着生不由己,早晚一死,何必拖延?就算是抛尸荒野,碎尸万段,也比那晚被契丹人
看轻作践来的痛快!
未入殿门,便听到辽王充满怒气的质问声传来。
“克硕汗亲王呢?!他人在哪儿?!?”
“回皇上,克硕汗亲王接报后,已经亲帅三百禁军沿路追伐西夏世子去了!”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单膝跪在殿上,势单力薄的承受着皇帝的雷霆万钧。
“臣未能恪尽职守护卫皇城的安全,眼睁睁看着逆贼将太子劫走,脱逃而去,末将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将末将拆筋
卸骨,碎尸万段,以撼天威!只是末将那些部下均系听命而为,望皇上能够开恩,饶他们不死!”
耶律彦和脸色铁青的盯着这个将领,目光里没有一丝的仁慈,杀气从遥远的龙座四散蔓延在整个金殿,连侯在殿外的展
昭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西夏世子劫持太子?原来他才是真凶?!?展昭惊愕之余,却又一时想不通,如若是行刺,他为何会向自己下毒?
眼看着这皇城中马上就要上演一场血腥的罪罚,气氛如同布满火药的战场,一触即发。就在这时,一个与耶律彦和年纪
相仿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展昭看的眼熟,却又并不认识,只是见他衣着华丽,器宇轩昂,英姿威武,气度不逊耶律彦
和许多。
“皇上,臣弟以为,李元昊以太子为人质要挟禁军,实在是阴毒之极!太子乃一国储君,贵为龙子,禁军自然不得莽撞
,况且李元昊当场刺了太子一剑,这才逼得禁军让路。故臣弟以为,莫将军虽然有过,但实属无奈,还望皇上能够体谅
他的难处,法外开恩,从轻发落!”
他的声音洪亮,和耶律彦和极为相似。听公主说辽王和他身为北院大王的弟弟感情甚好,展昭见此人敢在这样紧张的场
合出来求情,料他不是一般的皇亲,十有八九便是公主口中那位和善的皇叔。
果然,听了他的当众劝说,龙座上的君王似乎压制了一些怒气,阖目静思起来。整个大殿的鸦雀无声,在他片刻的沉默
后再度打破。
“朕就看在北院大王的面子上,饶你不死!拖出去廷杖五十,罚奉三年!如若再有疏失,两罪并罚,绝不宽恕!!”
不但没有死罪,甚至连官职都没有罢免,那个将领听了似乎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轻易的脱罪,惊愕的愣在原地。替他求情
的北院大王见了,赶紧接着圆场道:“莫将军,还不快谢主隆恩?”
“……谢皇上给臣戴罪立功的机会!”他立刻俯下身叩首,话语里难掩激动。
耶律彦和似是无心和他纠缠,轻哼一声命令道:“将那两个宋人押上殿来!”
毫无疑问的,展昭便被拖进殿去,而令他惊喜的是,刑堂一别后便再无音信的如烟此时也被另一队的禁军带上殿来,未
见新的伤痕,也没有重镣加身。两人近在咫尺的并排跪着,但是如烟却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漠视一切,仿佛完全不在意自
己是身在何处。
展昭见了,心被猛揪一把的刺痛。毕竟只是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命运却为何要如此无情的将她的人生穿刺的千疮百孔?
“——你们两个人,哪个是李元昊和宋廷皇帝的内应?”辽王说得肃然却咬牙切齿。
展昭听了先是一愣。皇上和那西夏世子的内应?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给扯到一起去的?
见他们没有回话,耶律彦和残酷的冷笑一声。
“既然不招就算了!朕只当你们两个都是!”
“……展某没有行刺,也不知道什么内应之事!”展昭说的艰难,但还是尽可能的提升中气,好让整个金殿上的人都听
得到。
“哼!你当然不会承认!”跳出来反驳的正是那个继承了他父亲暴虐禀性的辽国二皇子耶律尧音,“父皇不要听他狡辩
!他既是那大宋狗皇帝的御前侍卫,必是其心腹!如此居心叵测的阴谋,怎么会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展某一向敢做敢当,但却不能认这莫须有的罪——”展昭说着说着,口舌之间便泛起腥甜,周身和手掌的刑伤已是挣
脱了伤药的镇痛肆无忌惮的横扫全身,话未说完便冒出一身的冷汗,痛的他赶紧咬紧牙关,将后半截的言辞愣给咽了回
去!须臾不到,便见黄豆大的汗珠顺着清秀的脸颊滚落到金殿的青石地板上。
“你不要装腔作势!”即使瞎子都看的出展昭此时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耶律尧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穷追猛打。可是没等
他继续说下去,便被一阵怪异的笑声打断了。
那声音沙哑而干涩,与其说是笑,还不如称为鬼哭,由小到大,渐渐的敲击着殿上所有人的耳鼓。
今日本是辽王结束夏猎祭,犒送各国各部使节的日子,现在宴会自是开不成,但是却也是个绝佳的诏告天下的时机。而
这些平时跟随辽王驰骋沙场,矫勇善战的北方各部族使者们,此时却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笑惹得汗毛直竖!他们面面相觑
的互视一眼,不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疯是颠。
而展昭则是被这阵笑惊得更甚!因为这笑声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身旁已是久未出声的如烟!
“……他没有说谎,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如烟此言一出,立刻语惊四座!
“什么?莫非指使你的是——”耶律尧音听了先是一惊,但是随即便狡猾的意有所指。
“哼,对!就是西夏世子李元昊!”可是如烟连眼都没眨的断送了世人的猜测。
“怎么可能?!你是太子府里的侍女,如何会为那西夏世子卖命?!”耶律尧音还是不死心的追问。
如烟深陷的眼睛宛如嵌着两颗黑珍珠的骷髅,毫无生气却极为恐怖的盯着让自己变成恶鬼的始作俑者,苍白的嘴唇间挂
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嗬嗬嗬,比起进宫,太子府好混进去的多!有谁会怀疑一个集市上买回来的奴隶呢?”如烟依旧恐怖的笑着,“这个
男人更是好哄骗!倘若不是他在风口浪尖顶着,我又怎么可能活到今日?!”
如烟的话,犹如万把利刃穿插在展昭的心间。他不愿相信当日街头凄凄切切孤苦无缘的女孩,竟然是城府如此之深的刺
客,更不愿相信自己一直像妹妹一样呵护的她,居然会如此深刻的算计陷害,一心至自己于死地!他一时只觉胸口一闷
,便呼的一下喷出整口的鲜血!
耶律彦和远远地见了,知道他已近极限,恐怕再也拖不了许久。
“——行刺是死罪,你下毒时不会不知道吧?李元昊既然是你的主子,为何现在你倒要出卖他?”
如果能尽快的给这场戏收尾,可能还不算晚。
“……因为他骗我!”如烟沉默片刻,斩钉截铁的说。“他答应会救我,让这个大宋侍卫顶罪,结果却劫了你的混蛋儿
子独自逃走!”
这个小侍女的机敏和演技还真的令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