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个月过去了,于慕和伺候他的下人关系变得更加的好了,而与此同时,梅情一直在筹办的,以抓住采花贼为目的
的武林大会,也即将在洛阳召开。
这次梅情主持的武林大会,规模十分巨大,江湖各派的豪杰都被邀请。虽然是以捉拿采花贼为引子,其实也是梅情为了
巩固自己的声威所设。
他十七岁就在去年少林主持的比武大会上胜出,出任武林盟主一位,又不是出自武林名门,就算是梅家再有钱又如何,
自然还是有许多人明里暗里不服。梅情年少气盛,于是就想借此机会收一收江湖上的人心,让大家知道,除了那些遁迹
江湖的高人,这武林中,可还有一个梅情。
所以从大会召开的一个月以前起,梅情就连着三次警告了下人们,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对于慕守口如瓶,并且这告诫对于
他自己的父母也同样有效。
梅情把武林大会的时间定在九月初一,日子快到的时候洛阳城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闻名而来的江湖豪杰,让城内的百姓
也落了个热闹非凡。
梅府内也住下了许多的武林人士,不过身份地位都要比外面的那些人高出许多,像原来力主梅情接任盟主一位的少林住
持佛印大师,华山的掌门清灵道长都在此地。但奇怪的是隐山、唐门、苗疆和眠云宫却都未派出传人来出席。
不过若要问为什么隐山上无人来参加的原因,恐怕也只有梅情是最清楚不过了。于慕现下虽然每天也待在梅府,却已经
是形同隐居。梅情不许别人进荷风院,也不许于慕出荷风院,仅派给荷风院的几个下人们又都闭上了嘴巴,就是再大的
事情,于慕又怎么知道?
这个金屋藏娇倒也真是神不知来鬼也不觉。
第八章
九月初一
梅府的正厅一早就已经坐满了白道大大数的出名号的大侠们,梅情则当仁不让的坐在大厅正中央的位置。周围的白道人
士一般都是四五十开外的人,年轻些的,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穿着也大多朴素,世家出身的,也只是在腰间悬上一块
价值不菲的玉彰显自己的身份。
梅情一圈看过来,这大厅里坐的人,怎么看来看去都只有自己没有留上胡须,尤其是少林的和尚们,一大把年纪,光头
和长长的胡子……这么一想就有些倒胃口了。
其实他自己在旁人看来也是诡异到了极点。梅情要是单单年轻倒也罢了,偏偏今天他和往日一样,还是穿得十分花哨。
白色的长袍外面罩上了繁复的白纱,在这镂空的白纱上还绣上了紫色的牡丹花。头上紫玉的簪子倒没什么,只是这簪子
的顶端还一长一短坠了两颗小指甲大小的明珠,晃悠晃悠的十分扎眼。虽然他这个样子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的确是漂亮
,可在这大厅也真是鹤立鸡群,和平常大侠们逮一个杀一个的邪魔歪道没什么两样。
这个所谓的武林大会,还真是相看两厌。
茶刚端上来,还没等大家都喝上一口,有人便立即开始发难。
一个穿著玄色衣裳道姑打扮,四十上下的女子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扣道,“梅少侠对各位武林同道照顾十分周到,我等心
中自然感激,可是我们此行来的目的是为捉住那恼人的采花贼,少侠若是得到什么消息还请赶快示下,大家也都是有事
在身之人,还请给个方便。”
梅情一看,原来是峨嵋的惠明掌门师太。他原来在接任盟主时,峨嵋派就极力反对,这梁子是早已经结下了的。现在她
又叫自己“少侠”,分明是还和自己过不去。
梅情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贼婆”,却笑得比花儿还灿烂上几分,道,“惠明师太请稍安勿躁,这些晚辈自然省得,只
是时候未到。若是这几个时辰内耽误了诸位什么大事,本盟主将会一力承担。”他笑完了,把茶碗也同样往桌上一扣,
那茶碗竟“喀嚓”一声,硬是陷进了檀木的桌面里,只留了个沿口在外面。
谁都听得出来他这声“晚辈”已经是给了惠明面子,后来这“盟主”却是为自己立威。上次武林大会虽然是以比武来选
出盟主,可实际上参加的人,却并不一定是各派武功最高的。有些门派掌门自持身份,不屑于比武争抢的形式,只是派
了自己得意的弟子上去比划。可谁知最后胜出的人却是名不见经传的梅情,所以当时除了主持大会的少林武当,大部分
人都是观望的态度,当然也有像峨嵋派这般明显反对的。
突然看梅情露了这一手,所有人都在暗自拿他与自己比较。是否也能猛然发力把茶碗这般按下去,而保证茶碗和桌子都
不碎裂,茶水也不溅出来?
得出的结论是,除了了少林和武当的两位大师,在座的似乎无人能够,可少林武当都是认死理的人,认准了既然梅情胜
出,那就是当然要支持他。这么想下来,场面顿时平静下来,方才躁动的人群也突然安静了。
梅情四下环看一周,十分满意造成的效果,这才悠悠的道,“其实今天叫各位武林同道前来,其实是因为一幅画像。”
因为刚刚被发作了一回,听了这么吊胃口的一句话,大家却都没有多大的反应。
梅情撇撇嘴,突然又觉得还是有人嚷嚷几声比这样死气沉沉好。不过话总是要说下去,“相信大家都知道,现在所有人
手中所拿的那幅采花贼的画像,都是十分模糊的。可所幸的是,日前我找到一位江湖异人,请他补好了这幅画像……”
大厅里立即重新躁动起来。要知道,这厅里许多人的妻女都曾被这个胆大包天的采花贼沾染过,却都苦于不知道这人的
模样无法找他报仇。听梅情这么说了,神州五侠中的殷五侠已经按捺不住的站了起来,抱拳对他道,“盟主既然已经得
到那淫贼的画像,就请快快拿出来,让他再不能逍遥快意。”
谁都知道殷五侠夫妇,原本是青梅竹马、恩爱非常,可谁知就在两人成亲的第二年,他的夫人便同那采花贼有染,殷五
侠愤怒之下杀死妻子,从此也黯然销魂,由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侠客,变成如今瘦骨嶙峋的病叟。
梅情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虚荣心已经在这样企盼的目光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就不再卖关子,吩咐下人把一直抱在
胸前的画轴打开。
梅情拉着画轴一寸一寸的展开,大厅里的数十双眼睛都一动不动的盯着这寸寸拉出的画像。几乎所有的武林人都为了这
幅画像耗费了将近五年的光阴,谁能捉到这画上的人,可能就是下一届的武林盟主,无限尊荣不言而喻。
慢慢的,画中人那双斜飞的桃花眼露了出来,然后是直挺的鼻梁,然后是……
可大家都没有注意,就在众人双眼紧紧盯着画像的时候,梅情的眼睛却在看着厅外,而且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
就在画轴最后展开之际,空气被刺破的声音横空而来,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大家定睛一看,厅中所有的形
势都已经完全改变。
那幅众人寄予厚望的画已经给人撕了个粉碎,梅情持着一把秋水滟泓的匕首仍站立在他原来的位置,只是发簪上的两粒
明珠剧烈摇晃。大厅的中央,立着一个蒙面人,他身形单薄,似乎十分瘦弱,右臂上已经来了一条一尺来长的口子。血
正顺着他握剑的右手点点滴下。
那蒙面人望着梅情匕首上的血,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高声骂道,“卑鄙!画上有毒!”
众人早被这变故吓傻,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这蒙面人一和梅情交手就吃了大亏,原来是梅情在那画上下了剧毒,若有
人想毁画,自然就被毒所伤。
梅情听他骂了也不生气,反而“咯咯”一笑,万分得意道,“你更想不到的是,明明看我没有兵器,却没想到图穷匕现
,给你弄了个措手不及。”他说完了把匕首一甩,那上面的血珠也仿佛下雨似的的被抖了一地。这匕首竟兵不血刃,显
然是难得的神器,而那甩下地的血珠,竟把所到的地板烧出了一个个窟窿。
那蒙面人见了,竟还是十分镇定,也笑着说,“我好歹还是毁了盟主的一幅画,看你再从哪里弄第二幅来。”
“画?”梅情阴笑道,“我可从来没有弄到什么采花贼的画,这世上又哪里有什么能修画的奇人?”
这下连同那个蒙面人一起,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也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梅情召开这武林大会,请大家来看这采花贼的
画像,甚至连同这些被请来的武林名宿,都只是他的诱饵。他从来也没想过要把什么画像公布于众,从来也没想过要别
人抢去他捉拿采花贼的功劳。
他先放出风声引来可能与采花贼有关的人,然后用莫须有的画像吸引他们来毁画,再在准备好的画上施毒,又在画轴中
藏了匕首。可这布置的心思之缜密,这计划的手段之毒辣,再想到如今梅情才是十七岁的小小年纪,所有人都不由得起
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仅仅是被诱来的蒙面人,其实除了梅情以外的所有人,都被他耍着玩儿了一回。这可叫人怎么舒服,连少林武当的两
位掌门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惠明师太一看,正准备借机发难,梅情却适时的指着蒙面人叫道,“此人就算不是那采花贼,也一定是和他关系十分密
切之人,大家切切不可让他逃了!”
众人立即反应过来:是啊,只要能抓住此人,功劳不还是自己的?其他的帐就暂且往后放了。
梅情话音刚落,殷五侠已经率先冲向那蒙面人。他早已经是不想活的人了,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此时不上又更待
何时?
这些心思转折也就在瞬间,就在梅情喊出第一个字时,蒙面人已经急退,他此时已经受伤,是万万也斗不过这一屋子的
强敌的。
梅情早已经布置好了,看蒙面人逃出了大厅也并不急着追赶,他的手下已经遍布梅府各处,而敌人又已经受了重伤,是
怎么也逃不出去了,就算其他人捉到此人,第一的功劳也还是自己的,自己又何必此时出去强风头,既得罪了人不说,
还劳得自己冒险,眼前自己还要留得性命同于慕逍遥呢?
于慕……
啊,糟了!
第九章
梅情低叫一声。
怎么自己居然忘了,虽然梅府各处都留下了人手,荷风院外也是高手环伺,可自己为了不让于慕察觉,只在荷风院内只
有几个不懂武功的丫鬟,再就是于慕。要是那人真的突破了几道防线闯了进去,于慕被杀了事小,被人发现了自己和于
慕的关系可怎么是好?
这么一想,他就再也坐不住了,运起轻功就往荷风院而去。
梅情想的一点也不差,那蒙面人在来梅府之前的的确确探察过梅府的地形。他得到消息,梅情的寝园就在荷风院,现下
里面住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据说梅情与他关系十分密切又掩人耳目。
那蒙面人一联系到自己的情况稍微一想,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当即觉得如果毁画的事情有了个万一,便进入荷风
院把里面的人抓来当人质,以保证自己安全脱身。
可是自己却没有料到这梅情的手段竟如此狠辣,如果他那情人是不懂武功的人还好,若是功力高强,自己可能还要制他
不住了。
他凭着最后的力量杀了最后几个守在荷风院外的高手,就直扑那为数不多的几间房子而去。谁知甫一开门,就见满天的
剑光,他勉强支持几下,眼看就要被那剑刺中倒下,却听见一声惊喜的唤声:“大师兄!”
随着这声呼唤,剑光剑意骤然消失。
于慕紧紧抱住因为刚刚的称呼愣在那里的蒙面人,一出手就扯下了他蒙脸的布巾,却没有看见自己记忆中的容颜。
大师兄下山的时候,自己已经十二岁。那时大师兄刚满了十六岁,长着一张十分清秀的脸。可自己眼前的这个人,苍白
的脸色,平平的眉眼和五官,虽然说不上难看,可也更说不上好看,离自己记忆里人差了简直十万八千里。
可那剑法,那双眼睛,于慕也怎么不会记错。
大师兄的名字叫应莫怜。
还记得小的时候,自己一打雷下雨总会害怕,都是大师兄陪着自己渡过那些黑暗的夜晚;平常师父说自己练不好剑,也
是大师兄偷偷的陪他习剑,所以于慕相信,就算大师兄有七十二般变化,自己也会把他认出来。
可是为什么大师兄却会和刚刚下山时候的样子差这么多?
于慕怎么也想不通。
不过他也来不及想了,梅情的声音已经从外面传了进来,“于慕,你没事吧。”
于慕正要回答,应莫怜却已经反应过来,急道,“梅情,你不要进来,否则我就一剑戳死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于慕,梅情刚想答话,听一阵风声掠过,原来循着打斗的声音,追出去的群侠也已经赶到了,加上
随后赶到的梅府高手,所有人把荷风院本来就不大的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梅情暗暗咬牙,他本来想私下解决,这下可好,不管见得光见不得光的,都要摊在太阳底下晒上一晒了。
荷风院的屋子里原本就只有于慕,和包括春水在内的几个丫鬟。看见这阵仗,已经有些年纪小的丫鬟吓得不住的哭起来
,只有春水勉强还算镇定。
不过比起这些,于慕关心的是另外的事情,“大师兄,你刚刚叫‘他’什么?”
“什么?”应莫怜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就是刚刚问我是不是没事的人……”于慕有些犹豫。
应莫怜一晒,道,“梅情啊,堂堂武林盟主,你们不是情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话却叫于慕瞬间刷白了脸。
应莫怜没有拒绝自己的称呼,那就是承认了大师兄的身份,大师兄不会骗他,那……那……难道是“尤情”骗了自己?
武林盟主?
梅情?
怎么会?
他为什么要瞒我?
不,不,不会是这样……
于慕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中,他急忙抓住春水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颤声道,“……这……这是不是真
的?”
春水看了看那些已经快要晕过去的小丫鬟,又看着梅情企盼的眼睛,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竟然说了实话,“这位公
子说的不假,少爷……原本就叫梅情,这里,也原本就是梅府。”
她话音刚落,已经有小丫鬟昏过去了,就是没有昏的,眼睛里也都是极度害怕的神色,因为大家都很清楚,梅情向来是
怎么对待不听话的下人的。
相对于他们,于慕却是傻了,他脑子里像是被一只手伸进去拼命的搅动,怎么也想不清楚自己现在该想什么又该做什么
。
应莫怜本来就是极聪明的人,一看这情况还有什么事情不清楚,明明白白就是那该死的梅情骗了自己的小师弟。这新仇
旧恨加在一起,此时他真是恨死了梅情,真恨不得冲出去,和梅情打上一架,咬掉他身上的几块肉才好。
可他又明白,为今之计,要怎么从这里出去才是最应该首先解决的。
这里面是一团混乱,外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先说梅情的心思。如果真说他是对于慕一点感情也没有,那绝对是唬人的。所以他现在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究竟是不顾
一切连着于慕一起杀掉呢,还是把于慕救出来。他左思右想,却似乎不管怎么办都有些可惜。一想到于慕要为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