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番外——Shoulder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啊！」

袭灭天来看到一个小不点摇摇晃晃朝他这边快步走来，跌倒了又自己爬起来，后面奶娘追出来，一看到袭灭天来，吓得

立刻站住不动。

小家伙兴奋地撞撞跌跌往前冲，突然望见面前的袭灭天来，似乎有点吓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大的眼睛惊恐地望着

一身漆黑战甲、高大又陌生的父亲，小小的嘴巴嘴角朝下弯，下一刻，忽然震天价响地嚎啕大哭起来。

奶娘见小太子在魔君面前放声大哭，简直一整个吓坏了，连忙上前想把小太子抱走。

袭灭天来俯视着哭成泪人的儿子，那么矮小的一点点，就像是什么小动物。

袭灭天来心底涌起无法形容的奇妙感觉，他弯下身，把小家伙抱起来，大概是一下子从地上升高到很高的水平觉得好玩

，小家伙忽然又不哭了，转而咯咯笑了起来。

袭灭天来让儿子坐在他的大手上捧着，觉得手上沉甸甸的触感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这是他第二次抱自己的亲生儿子，似乎到了现在，他才终于有点为人父的真实感。

「魔…魔君……」奶娘颤抖着声音开口唤道。

袭灭天来没说什么，抱着儿子转身走开。

他不知不觉来到从前他还是将军时的专用房间，驻足了一会儿，他把小家伙放在卧榻上，卸下身上的战甲放在一边，然

后在卧榻旁坐了下来，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小家伙不安分地爬来爬去，忽然注意到旁边的七弦琴。小家伙扭动着身体爬下卧榻，伸手抓住琴弦胡乱拨弄，袭灭天来

没有加以阻止，只是放任地望着儿子，耳里听着零零落落的琴音，微微出神间，彷佛看到想过千百遍的身影就在那里弹

奏琴曲。

袭灭天来伸手轻轻抚摸儿子柔软的头发，脸上显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

二十二

自从回到玄之国，翠山行就每天忙得团团转，从早到晚，王宫里的琐事、王宫外的政事，几乎天天都有各式各样意想不

到的突发状况、疑难杂症送到他面前让他伤脑筋。

夜深人静时，他也常常会想起黄泉吊命那张总是板着脸的面容，想起那偶尔浮现的傻傻的表情，不觉莞尔。

苍经常出宫巡查各处重建工程以及农田耕作的情形，大半时间都不在王宫里。

泰半民生相关设施都已经修复正常运作，农作物复耕的情况也相当良好，去年就是玄之国丰收的一年。

一切的一切都逐渐重上轨道。

这天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打从一早睁眼开始，翠山行就没闲下来过。

传讯兵急急忙忙跑来报告事情的情况也不是少见了，一下子是水坝出问题，一下子又是天空有异象什么的。所以当传讯

兵脸色苍白地匆匆入内，一开始翠山行并没有产生什么紧张的情绪。

「紧…紧急状况！」传讯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什么紧急状况？」翠山行微微皱眉。

「塔楼的巡查兵发现北…北方…北方有敌军！」

「敌军？」翠山行惊讶地把手上的文件丢下，站起身来：「带我去看看！还有，马上派人去报告陛下！」

翠山行急忙跟着传讯兵一起骑马去到了望塔楼，下马飞快地爬上塔楼的回旋梯来到塔顶，从脸上毫无血色、不住发抖的

巡查兵手上把望远镜抓过来往北方望去。

只见北边荒凉的黄土上黑压压的一大片千军万马正向玄之国边境挺进。

翠山行移动望远镜，看见了逼近大军飘摇的旗帜，赫然脸色大变，喃喃说：

「异度魔界……」

手不由自主地一颤，望远镜掉落地上。

※

苍一踏入王宫，所有的官员贵族都一脸凝重地望着他。

异度魔界大军压境，不到三年前，玄之国就是这样遭到残酷的侵略而亡国。

玄之国已经发出危急警报，召回所有人民回城，紧闭城门进入极度警戒，并尽快布置守城防御工事。

军务大臣说，以玄之国的兵力，再怎么整备也无法与异度魔界大军抗衡，如果异度魔界大军围城硬攻，顶多支撑数个月

。苍沉默着，这点他心里明白不过。要以武力相抗，是绝无成功的指望。

有大臣主张是否着手安排弃城逃亡，也有相反意见说，以异度魔界大军挺进的速度，这样做根本就来不及。一方面，辛

辛苦苦重建的家园，要放弃谈何容易。

忧患的气氛充斥着整个王宫，贵族官员们议论纷纷，说异度魔界称霸魔界、攻破精灵界最强的神族而让精灵界也噤若寒

蝉，异度魔界邻近的人界诸国早已纷纷自危，伏首称臣，说异度魔界大举来犯，究竟意图何在？是真有灭国打算，还是

意在逼降？说玄之国是不是该表明愿意臣属之意而换得人民身家性命的安全？

苍沉默着，忽然又有传讯兵送来急报：

「启禀陛下，异度魔界大军已经停止前进，目前在边界驻扎，有单骑往城门而来，可能是异度魔界使节！」

使节？

一时骚动纷起，苍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准备迎入。」

※

来自异度魔界大军的单骑逐渐接近，果然是异度魔界来使，苍命守门士兵开城门迎入。

来者是个文质彬彬的魔物，自称文中子，说是奉命前来传达魔君的意思。

「是战是和，魔君请苍陛下单独前往我军营地会谈。」

单独前往？

异度魔界在搞什么把戏？

在场众官员贵族都脸色大变。

「陛下……」

文中子说：「如果不希望我军进袭，请苍陛下在今日黄昏之前亲赴。话已带到，那么在下便告辞了。」

异度魔界使者行礼之后便自告退。

「陛下，您不能去，太危险了！」

「是啊，谁知道那些魔物在打什么主意？」

苍抬眼看向忧心忡忡的翠山行，开口问：

「翠山行，你有什么想法？」

翠山行犹豫了一会儿，说：

「陛下，如今袭灭天来已是权倾天下的魔王，权力会改变一个人，魔应也不例外，我恐怕他已非昔日的袭灭天来。」

苍沉默了一会儿，说：

「如果开战，玄之国毫无胜算，既然袭灭天来有意和谈，那么即使只有一点希望，我也不可能放弃机会，就听听异度魔

界想开出什么条件。」

苍说的已经不是考虑，而是严酷的事实，文武官员也没有什么可阻止的了，只能在黄昏将至之时，无比疑虑不安地把他

们的陛下只身一人送出城门。

二十三

苍在异度魔界大军之前下马，黄泉吊命将军被留在异度魔界王城驻守没有随同而来，负责迎接的乃是吞佛将军。

吞佛将军优雅行礼致意，招来魔兵牵走马匹，单手一摆，请苍往看起来颇为札实巨大的统帅营帐而行。

由吞佛将军陪同，苍一路走过质量兼俱、兵强马壮、整然有序的异度魔界军队，来到入口两侧各有火盆的黑色营帐前。

「请。」吞佛将军说道。

苍没怎么犹豫，伸手便撩起入口的厚重帘幕，在他身后，吞佛将军转身离开。

苍踏入袭灭天来的营帐，营帐中摆着一张桌子，身穿一贯黑色轻软衣装的袭灭天来坐在桌子的那一头，一手半握拳撑着

脸，直视着缓步走进来的他。

除了血色眼眸有些异样地熠熠发亮，袭灭天来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灰色头发比从前更长了些，随意披在肩头

，耳下的血水晶微微晃动，俊美面容上有着比从前更深沉而成熟的丰采。

「请坐。」袭灭天来澹澹说。

苍在袭灭天来对面坐下，他面前的桌上端整地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卷轴，旁边还摆着笔跟水晶墨水瓶。

「这是条约书？」

「嗯。」

苍瞥了袭灭天来一眼，拿起卷轴慢慢展开细读。

条约书前面的内容看起来都是很正常的官样文章，苍一行行仔细阅读下去。

看到最后，苍的目光顿住，他沉默了一会儿，抬眸望向袭灭天来，慢慢开口：

「人质？」

然后，他看到了，袭灭天来的眼睛与嘴角都出现了他曾经非常熟悉的恶质笑意。

「如条约书中所明订，玄之国国王亲至异度魔界作为人质，示明臣属之意，藉以保障贵国不受兵灾战祸。」

「……」

袭灭天来站起身来，一手撑在桌面，倾身凑近苍的耳边，低声说：

「就算用尽一切手段，我也要你在我身边。」轻柔的语调与霸道的内容揉合出矛盾的煽情意味。

苍眨动眼睫，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慢慢开口：

「我只能是玄之国的人质？」

「不然呢？」

苍平静地望入袭灭天来深邃的血色眼眸，澹澹说：

「人界。」

袭灭天来望着他轻声一笑：「成交。」

苍不再说什么，拿起笔沾了墨水，很干脆地就在袭灭天来早已签好的两份条约书上签字。

苍放下笔，才刚抬起头，袭灭天来便托起他的脸，轻轻吻上他的嘴唇。

苍不经意地从喉间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那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个火苗，蓦地燎起压抑了数百个日子的思念，一

烧不可收拾。

紧紧纠缠着亲吻、抚摩、拥抱，厚重的桌子被推开，东西掉落一地，椅子整个翻倒。

袭灭天来眼里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情动之火，他深深凝视苍半睁着、泛着晶亮水雾的紫眸，俯下身去，再次深深封吻为他

而微微张开的双唇。

※

营帐里的呼吸声终于渐渐平缓下来，袭灭天来温柔地拨开苍的头发，轻轻吻咬线条优美的耳壳。

苍倦乏地闭着眼低声说：

「你的部属不会觉得这场会谈实在谈得太久了吗？」

「就算谈个三天三夜又怎样？」袭灭天来毫不在乎地说。

以他如今之权势，再怎么任意妄为也没人管得了。

苍睁眼瞥了瞥袭灭天来，说：

「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的臣民会担心我不知道被你怎么样了。」

灰发的魔物低声轻笑不停。

苍翻身伸手捞起凌乱散落的衣物，从容泰然地一一穿上，他回头看向一手撑头侧躺在毛皮上望着他的袭灭天来，说：

「想想好像不太划算，我记得让人类自己管理自己本来就是你的策略不是？」

袭灭天来轻笑一声，说：「你就来保证我不会改变心意吧！」

苍没有说话，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别让我等太久。」灰发的魔物说。

苍看了看袭灭天来，澹澹说：「魔君还有什么吩咐？」

袭灭天来嘴角一勾，说：「对了，还有一件事……」

二十四

在心里七上八下地苦苦等了一个黄昏外加一整个长夜之后，玄之国的臣民总算等到他们的国王毫发无伤地安然归来。

得知异度魔界开出的条约之后，除了心里有数的翠山行，玄之国所有的朝臣贵族都表情一片茫然。

比起其他臣属于异度魔界的诸国必须每年进贡许多物资、上缴大笔金钱，而玄之国却是被要求他们的国王去当人质之外

别无其他条件，这到底算是特别优待还是更加苛刻？

无论如何，照一般认知，既然早在会谈之前就拟定好条约书、魔君也已经加以签署，很明显是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馀地

。

在翠山行协助之下，苍很迅速确实地安排好一切事宜，他宣布退位，并安排让赤云染即位为女王，并请谈无欲担任国师

，协助治理玄之国。

相对之下，得知玄之国的苍陛下不久之后将到异度魔界为人质，异度魔界的文武百官与其说是震惊，其真实的感想不如

说是：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内务大臣陷入苦恼，因为他无法决定该安排什么样规格等级的排场来迎接苍。表面上说是人质，事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

是怎么一回事。但既然名义上还是人质，搞得太隆重也很奇怪，然而万一太过轻慢，惹怒魔君的后果可不是他能担待的

……

袭灭天来没有提，黄泉吊命也不知道翠山行是否会跟着苍一起来，然后愈接近苍到来的日子，黄泉吊命就愈灰暗地猜想

，翠山行八成是留在玄之国不会跟来了。

就在那个日子的前一天，袭灭天来为了多出的军事费用问题找他麻烦，而那笔支出明明是因为袭灭天来自己动用大军威

吓玄之国才冒出来的。换了是其他文官武将可能会设法含溷过去不提，但黄泉吊命才不管那么多，当场就大剌剌指出症

结所在，结果惹得袭灭天来大怒，貌似很不讲理地罚他自己禁足在王城专用房间里七天不准出来。

黄泉吊命闷闷不乐地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想起上一次他被袭灭天来关进地牢，结果居然是发动政变。

悠扬的号角声响起，玄之国的简单队伍已经到了王城外，热闹的气氛与声音感染不到这里，黄泉吊命已经死心地认定翠

山行没有来，想想苍既然离开了玄之国，留下聪慧能干的翠山行协助继任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黄泉吊命出神地思索，既然以后玄之国就是异度魔界的臣属国了，那么他应该就可以告假私下前往玄之国去看翠山行吧

……这么想着，就觉得好像不是那么灰暗了。

黄泉吊命往窗外望去，那阵仗果然不是对待一般人质会有的，别的不说，单凭魔君亲自迎接这点，一切就不言自明。

他看到了苍，却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绿发身影，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还是忍不住心底一阵郁闷。

忽然响起敲门声，这时间送饭来也太早了吧？还是袭灭天来因为心情大好所以决定提早放他出来？

「进来。」

门被推开，黄泉吊命不经意转头望去，然后一整个呆住……

翠山行……？

站在那里的，不正是他日日想念的绿发人儿吗？

黄泉吊命的脑子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他急剧缩小的视野中，只看得到翠山行而已。

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看到翠山行秀致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美得令他目眩神迷。

他什么都还来不及想，那人儿像春风一样轻灵地飞扑到他的怀抱。

那一刻，他连反应的能力都失去了，迟了一拍，他举起双臂，结结实实地将绿发的人儿拥住，他将再也不放手。

忽然想起好像曾经听过人界有个传说，说青鸟象征幸福，那么……

属于他的青鸟，此刻就栖息在他怀里。

二十五

众目睽睽之下，袭灭天来魔君伸手牵住远道而来玄之国前国主苍陛下的手，所表示的意味再清楚明白不过。

异度魔界的征战纪年至此走到另一个透出和平曙光的新境界。

没有任何遮掩矫饰，也没有找什么藉口名目，当夜，袭灭天来就在过去将军时期的专用房间与苍共寝。自此那个房间便

成为苍的房间，是魔君袭灭天来最喜欢停留的地方。

相较于黄泉吊命将军因为之前的禁足令而顺理成章关起门来一连几天都没有走出专用房间一步，身为魔君的袭灭天来是

没有这种奢侈的自由。

这算是取得至高权力的小小代价吧！

私下，袭灭天来几乎总是要苍陪在他身边，有时他们谈论事情，有时比剑，有时下棋，有时散步，有时骑马熘达，那般

的紧密度，超越了一般认定的任何关系。

过去异度魔界中没有喝茶的习惯，但苍喜欢喝茶，同时也是泡茶的高手，经常在与袭灭天来闲聊时，一面用从玄之国带

来的茶具以及茶叶泡茶，喝着喝着，魔君貌似也爱上了这种清澹有味的饮品。

最高权力者的喜好往往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扩及全国，于是异度魔界中也渐渐兴起喝茶的风气，连带使得茶叶、茶具等等

货物从人界流通过来。

苍的作风为人沉稳内敛，尽管台面上他不过是人界区区一个小国扣留在异度魔界的人质，但是台面下他不但是当年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