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儿动静。
……不会是又撞空了吧。
陶傅迢正靠着车门憋着气,音乐厅的保安走了过来。
“先生,您还是去停车场把车停一下吧,这里是不让停车的。”
陶傅迢压了压火气:“不好意思,我这里等人呢。应该就快了。”
小保安很为难:“您这儿都待了好久了呀。”
陶傅迢皱眉:“我也不想等,你们这宣传不是说十点就结束么,这都多久了?”
小保安歪着嘴:“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您可别在这儿停车了,一会儿我们领导看见,肯定要批我的……您赶紧挪挪。”
这边正说着话,首层的电梯开了,陆陆续续下了人,楼梯口那边也喧闹了起来。
陶傅迢也不管保安,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堵人。
出来的都是年轻人,十几二十岁,学生模样居多。
柴明智平时也都是这种打扮,要不是陶傅迢眼尖,没准还真让他混过去了。
陶傅迢看见柴明智,扯着他袖子拽到了一边。
“柴明智!”
柴明智见到他却并不慌忙,回头一使眼色,跟上来几个大小伙子。
“怎么了,明智?谁找你麻烦?”
有个高个的家伙搭住柴明智的肩膀,挑衅地看着陶傅迢。
陶傅迢冷笑:“柴明智,你稿子呢?”
柴明智拿小拇指掏着耳朵:“管你屁事。”
陶傅迢说:“明早前送稿去编辑部,别告诉我你忘了。”
柴明智说:“我忘了。”
陶傅迢点头:“好,你牛。有本事你就开天窗。”
柴明智笑着:“我正有此意啊。”
陶傅迢冷笑:“你还真当你不交稿,就能影响我在社里存留么?连本职工作都完不成,身为一个漫画家连对读者的允诺
都实现不了。你也配做男人?”
柴明智脸又青又紫,没说出话来。
后面朋友们推搡着,起了哄。
哎哟喂,敢情您连稿子都没画完就来听演唱会了。
您心真宽。
柴明智脸色更黑,捶了后面人几拳:“滚,少吃里扒外。”
对着陶傅迢嘴上却硬:“跟你屁关系没有,老子今儿要通宵去,你赶紧哪儿凉快哪儿蹲着去啊。”
陶傅迢倒不多话,转身就走,开着车绝尘而去。
“唉,你编辑还开车啊?”
“mlgb,有钱人。”
“明智啊,看这样你们杂志社工资应该挺高的。你怎么穷得连裤子都提不上啊?”
“……”
6.
双休日是个浮云。
这年头没有哪个单位不加班的。
xx杂志社一惯是周六要加半天班,尤其是这几天忙,小编们不是蹲在电脑前做事就是脚不离地的东跑西颠。
陶傅迢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找罗主编道歉。
老罗喝着豆浆,瞪着电脑,不知正忙什么。
陶傅迢走到他身边,有点难以启齿:“罗主编。”
老罗回头一看是他,乐了:“唉,正说你呢,你就来了。干的好呀。”
陶傅迢一愣,这是怎么说的,反话?不能啊,跟老罗认识那么多年了,死实诚一人,什么时候说过反话嘲讽人啊。
陶傅迢咳嗽了一下:“我可是来认错的,没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我心里愧疚得很……”
老罗也愣了:“这啥话啊?刚才连总编都夸你工作利落呢。”
两人对着瞪了一会儿眼睛。
“柴明智……”
“柴明智”
“柴明智的稿子……”
“柴明智的稿子?”
“柴明智他……”
“柴明智他在总编办公室呢。”老罗把喝瘪的豆浆罐扔进废纸篓里,“一大早就来了,稿子一张不少。把主编乐坏了,
这小子从来没那么积极过……哪回不都得催几天,不开天窗也得耽误进度。这次真神了。”
老罗眼神复杂地看着陶傅迢:“你这甚么表情?”
陶傅迢没说话,神色诡异。
……这俩人正沉默着,里面的办公室门一开,柴明智摇头晃脑地走了出来。
“哎,李总编再见!嘿嘿嘿嘿嘿……”
柴明智像个翘着尾巴的狐狸,咧着嘴,朝着门里的总编挥手作别。
一回头,跟陶傅迢正打了个照面。
柴明智一见陶编辑,脸上乐开了花,从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个口香糖来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凑了过来。
“陶编辑好。”柴明智盯着俩通宵过后的大黑眼圈,显得格外朋克风情。
陶傅迢只是点点头,不笑也不说话。
柴明智站在老罗桌前伸了个懒腰:“哎,昨天通宵玩得太爽了,虽然有点累吧,不过为了庆祝工作完成,玩得疯点儿也
没啥不对的吧。”
老罗笑呵呵地:“你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哪能天天这么糟?”
柴明智冲着陶傅迢呲牙:“编辑您昨天睡得可好啊?”
陶傅迢淡淡一笑:“睡得不错。”
柴明智看着对面的人精神确实不错,并没有丝毫困扰或是怨恨的神情,反倒不爽起来。
切……装吧。
柴明智又跟老罗和其他编辑们作别,终于蹦着颠着出了编辑部。
打了个车回家。
完结篇出来之后,反响还不错。
虽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但起码不是烂尾,中规中矩地恰到好处。
柴明智的处女作,在原创界还是获得了不少好评。
新人这种存在,即使有点不足,大家也都是能给予谅解的。
柴明智在完结后,闲了多半个月。
昏天黑地的打游戏,直到在网上闲逛的时候看见新主机发布的消息。一摸口袋钱不够,才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
要不要出新篇呢?
柴明智翘着二郎腿在床上边抽烟边构思,想了多半天,终于脑补出个故事框架,又在板子上勾了几个人设。
登上qq发现陶傅迢头像还亮着,直接小窗了他。
“唉,给看看。新人设,新故事。”
过了好久,陶傅迢那边才有了回音。
“不行。”
……mlgb,怎么会不行?柴明智气的想接上麦,臭骂他一顿。
“哪里不行?”柴明智忍气吞声,不耻下问……
“全部。”
……柴明智刚要骂过去,那边又来了一句。
“其实人设还可以。故事太差劲。”
……
第 3 章:(7-9小节)
7.
柴明智虽然人不着调,但还是挺有个狠劲。
陶傅迢看不上他编的故事,他就整天琢磨该怎么改进,是修改枝节呢,还是推翻了重来。
柴明智上网到处乱逛,各大acg游戏论坛去遍了。
最近火什么,流行什么元素,他都记在本上,想法设法地添进去。
柴明智想,这故事,没挑了。
小窗了陶傅迢,把设定交上去。
又等了半天,陶傅迢依旧是两字:不行。
柴明智火了,心想,一看这厮整天穿得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就是不看动漫的主儿,你懂个屁,你懂什么叫萌点么,你懂
什么叫抓住读者的心么?你一句不行就给我否定了,你装什么大瓣蒜。老子打擦屁股都不利索的时候就看圣斗士星矢了
,acg圈浸 淫了那么多年,不比你懂形势?
柴明智又一想,如今都倡导精神文明,我也不能太粗俗了。他心头瞬间蹿过无数革命先烈不卑不亢地与敌人斗争的形象
,强忍着怒火,用尽可能礼貌的语气和陶傅迢争辩着。
奈何陶大编辑就是一根棒槌,认准了死理就是不通过。
柴明智累得手指抽筋,终于放弃了挣扎。颓废地倒在电脑前……忽然,他脑袋中忽然灵光一闪。
猪脑!怎么把前几天那茬给忘了?
前些日子陶傅迢跑到自己屋里来监工,自己可着劲的挤兑他,最后还假装罢工偷跑出去通宵耍了他一道。
这……根本就是小气的陶傅迢在公报私仇吧。
柴明智点了一根烟,蹲在大皮椅子上冲着电脑冷笑。
小样,你以为大爷我会堵死在你这一条路上么?
8
柴明智心里想的挺美,打足了如意算盘。
故事人设改的嗖嗖嗖,跟打了鸡血一样,连着三天除了吃饭睡觉连脸都没洗,蹲在椅子上连写再画,忙得不可开交。
本以为这次再交上去,十足的胜算。
可哪知道,送到陶傅迢那里,依旧是死路不通。
柴明智是浑身上下各种憋屈……绝望啊!
一摔笔干脆不画了,爱怎么怎么滴吧!
柴明智仰天长啸,老子这揍是怀才不遇啊。遇上这种给你穿小鞋的小人,你纵是多大本事也翻不了身呐!
痛心疾首之余,肚子也咕噜噜叫个不停。
掐着手指头算算,这么多天,就光扎泡面堆了,一点儿荤腥都没沾过,柴明智更觉得凄惨,赶紧套上外套,一边给兄弟
打电话。
“老王,哎,我……哎这不是好久没聚了嘛……哎?哪能,你去吧!陪妹子要紧!”
……
“喂?是阿九吗!听不见!我听不见!你这是在哪儿呢!吵死了!喂?草……”
……
柴明智电话打了好几个,狐朋狗友全都有事,这年头不是忙着陪妹子就是忙着陪领导,谁还想得起来他?
心头一阵苦涩,也甭穿那么正式了,出去碰到啥吃啥吧。
柴明智从简易衣柜里翻出条大裤衩子,又把椅子上挂着的两穿坎肩翻了个儿,趿拉着拖鞋出了门。
这时候正是春末,天气不冷不热,南方的空气潮湿着透着点儿花开的甜腻。
柴明智在美食街从头晃到尾,一摸兜里,还剩十七块零四毛,这消费层次,连川菜湘菜潮州菜的小馆子都甭进了……一
回头,正看见个露天烧烤摊子。
得,烤点儿馒头片拉倒……
柴明智蹲在路边,要了罐啤酒,又要了点烤肉烤鱼烤茄子,大口地往下吞着。
吃得正high,对面饭店里走出了男女几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柴明智一眼就瞅见那到哪儿都穿着笔挺西装,在人群里格外扎眼的陶傅迢,一口啤酒呛了出去,从嘴里喷出去点儿不说
,还顺着鼻孔滴滴答答流了不少……
柴明智又咳又喘,动静不小,那边的编辑们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他吓得赶紧回身跟老板要了个快餐盒,准备离开这个
是非之地。
脚后跟还没离地,对面老罗就嚷嚷起来。
“哎!那不是明智嘛!”
一群编辑齐刷刷看了过来,柴明智拿手背抹了把鼻子,讪讪地笑着。
老罗这近视眼镜……假的吧!
柴明智不情愿地迈步过去,平时去编辑部,自己好歹也拾掇拾掇,今儿这副尊容,让这群姐姐妹妹看见,多没面子。
果不出所料,柴明智刚晃进饭店门口的光亮处,就有姑娘低低的嗤笑声响起。
老罗这敦厚人,哪会察言观色这个。一边稳住柴明智不让走,一边又安排着有车的人和男同事们把小姑娘们送回去,这
才得闲下来跟柴明智聊天。
“明智,我听小陶说了,你最近创作进展不顺啊!”
柴明智的火一窜三丈高,不顺?老子那创作热情跟雪崩似的啊!
他压了压气,勉强着解释:“主编,我可是交了大纲和人设上去了,修改也改了几回,可陶傅迢那里就是不给我通过…
…”
老罗咳嗽了一声:“明智,你那本子我看了。”
“咋样?”
“嗯,还不错。”
柴明智眼睛一亮,这叫啥!是金子就会发光,老子这光芒是你陶傅迢能遮掩得住的吗?
老罗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小陶跟我说了一些他的想法,我也是很赞成。”
呃……柴明智心一凉,嘴一咧:“主编,咱能不提不过么……”
老罗笑了,拍拍他的肩:“你别担心,小陶还是很看好你的。”
柴明智都快哭了:“主编,他前几天跟我说,建议我接点插画人设啥的,说我除了画技,别的都不能看!您知道么,他
就差没说我是狗屎了!”
老罗听到这里,轻轻咳嗽了一声,柴明智也没在意,继续数落着,说道动容之处,顿足捶胸。
他正激动地比划着,看老罗对自己挤眉弄眼,终于发觉有点不对劲,一回头正对上陶傅迢的冷脸。
……MLGB啊!
老罗赶紧打着圆场:“小陶,你不是送小杨回家了吗?”
陶傅迢笑笑:“还没等上车,就被叶子抢着邀功去送了。我倒是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老罗一拍大腿:“回来的正好,你顺路把明智送回家吧!”
柴明智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我家离这儿不到五分钟路。”
陶傅迢一乐:“柴老师不用客气,我本来就打算饭后去找你的,这不刚好?”
柴明智张着嘴,也不知道该不该应。
陶傅迢却理所当然地跟主编道了别,拉着柴明智就往停车场走去。
9
柴明智上了车,别别扭扭地坐在副驾驶座。
正是个周末,路况堵得吓人。
从停车场出来,一路龟爬似的好容易开到主干道上,前面却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吵又堵,车动一动都困难。
五分钟不到的车程,在马路中央却被塞了半个小时。车里俩人又谁都不说话,柴明智每一分钟都过得好赛针扎着一般。
他有个毛病,一烦躁就不自觉地脚点着地打拍子样地哆嗦腿,这会儿浑身不自在,腿晃得跟筛糠似的。
陶傅迢咳嗽了几声,想提醒一下柴明智这令人心烦的小动作,可柴明智不但没收敛,腿还越抖越带劲。
一旦注意到这些微妙的事情,就很难不被分心。
陶傅迢忍无可忍,终于伸出一只手按在柴明智的大腿上。
柴明智吓得一嚎,声音都劈了。
“你干神马!”
陶傅迢手上一个用力:“安静点儿。”
柴明智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腿上的毛病,只以为这编辑脑壳崩了,声音顿时又高了八度:“安静点儿?你摸着我大腿还让
我安静点儿,你小子活腻味了吧!”
陶傅迢一愣,手缩了回去:“……我是让你腿别抖了。晃得人心乱。”
“……”
“……”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也多少不太合适,陶傅迢试图缓和车里的气氛,说了点儿有的没有的闲话。
柴明智脸红脖子粗地瞪着窗外,完全不想理会这些。
陶傅迢叹了口气,伸手从文件格子里抽出一个档案袋,丢在柴明智的身边。
“看一下这个。”
柴明智打开袋子,发现是一沓画稿……说画稿都有点夸张,凌乱的线条,随意的布景,顶多就是个涂鸦故事罢了……
柴明智脸一绿,这不是自己在涂鸦网站上的作品么。
少女Z,是自己一个喜欢画漫画的学长架的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