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玉趴在杨楚辰身上,头枕着对方的肩膀,虽衣衫半褪,却再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很久,杨楚辰拍拍昕玉光滑的背脊:“他走了。”
“嗯。”
“你想要继续吗?”
“不必。”昕玉坐起来,面无表情,迅速穿好衣服。杨楚辰也跟着起来:“你们怎么了?”又玩笑道,“这样可给了我
可乘之机哦。”
“我要在你这里住段时间。”
“好啊,只要你愿意多久都可以。”
昕玉整理了下衣领,开门出去:“不会太久的。”
杨楚辰学着昕玉平时的样子瘪了瘪嘴,耸了耸肩,像个无赖般:“不会太久的!”跟了出去。
昕玉说不会太久,住在杨楚辰的院子里大半个月都没出门。
“昕玉,吃饭了。”杨楚辰拿起桌上的筷子指指一桌的菜肴道。
昕玉靠在桌边发呆,被他一提醒,精神一来,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筷子。昕玉弯腰要捡,杨楚辰已经帮他拾了起来。
“谢谢。”昕玉伸手想接过筷子,杨楚辰道:“脏了,易之,帮他换一双。”旁边的随从下去给他换筷。
昕玉等筷子,没事做,又干瘪成了咸菜。
杨楚辰原本以为是他和周然闹别扭,但是一直到现在昕玉都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想带他去哪里完,都说没兴趣,整天
待在院子里。
“昕玉,你没事吧?”杨楚辰关心道。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昕玉哈哈道,哈完了继续咸菜。
杨楚辰无奈,女人这副模样大多都是因为想要哪样首饰珠宝,买来就完事,男人也就是怪他没宠着。但楼昕玉就不知道
该怎么对付,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边上看着。
筷子到了,昕玉扒拉着碗里的饭。
“昕玉,下午我带你去堆雪人吧?昨晚下了很大的雪,我特意没让他们扫的。”
昕玉评论,一针见血:“堆雪人?你是女人吗?无聊。”
听到昕玉一句犹如平日的话语,杨楚辰也算来了精神:“那你喜欢什么?我带你去。”
昕玉看了一看杨楚辰努力讨好的模样,刚想开口拒绝,门口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到杨楚辰面前立即刹住
车:“公子,虞教主来了。”
虞教主……昕玉在脑子里一个闪电飞过,虞严!他居然忘了杨楚辰是天鹰教的人!
“我进去躲躲!”说罢,昕玉窜进了里屋。
昕玉刚进去,门口就传来一阵笑声:“哈哈,辰儿啊,你多久没来天鹰教看我了。”
杨楚辰惊魂方定,立刻迎上去:“最近比较忙,怠慢您老人家了。”
“忙?我听说你一直都在京城,还整天呆在宅院里,怎么金屋藏娇了?”虞严坐下,一身便服,身边就跟了个手下。“
你也真不讲卫生,满院子的雪都不扫扫,叫我好走。还是最近又缺钱雇不起人了?”
“怎么会呢,我好歹也没这么差劲的。”杨楚辰笑着陪他坐下。
“你呀,从小就这样,都是给你哥宠的。”虞严像来看自己孙子,那语气,叫一个疼。
杨楚辰一改平常的放荡不羁,那叫一个乖顺:“别这么说嘛,我都多大了,说起来我来京好一阵了,都不见他这个做哥
哥的来看过我。”
“楚歌是副教主,忙嘛,而且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也该让他多干点,以后也好方便接替我。”
“干爹你还年轻得很,再这么说我都为你心疼了。”
昕玉躲在帘子后面,听到“干爹”这两个字一颗心到了喉咙口,他一直住在这里说不准杨楚辰早就出卖他了!
“你也真是,要不是你心野,这天鹰教我怎么也会交给你管的,多亏了楚歌知道你的野性。现在还想他抽空来看你,你
还是多回教里看看他比较好。”
“知道了,我赶明儿就去。”
“那就好,省得他天天惦记你。”虞严看像桌面,“你在吃饭啊。”
“是啊,您要不要一起?”杨楚辰正准备示意易之多准备双筷,却在看到桌上的两只碗时顿住了。而虞严也发现了饭桌
上的两只碗!虞严胡子动了动,看了眼杨楚辰的表情,笑道:“你有客人?”
杨楚辰一下笑得人畜无害:“没有啊。是易之,我跟他一起吃的。”
虞严看了眼恭恭敬敬站在旁边的随从:“你不是很在乎主仆关系的吗?怎么?在追他?”
易之低着头,抿着嘴。
“是啊。”杨楚辰走到易之身边,揽过他的腰,“这么些年发现他长得越来越俊了。”而易之勉强扯出个笑给虞严看,
却比哭还难看。
虞严道:“看他的样子并不乐意阿。”
杨楚辰无奈道:“是啊,他是直的么,我在努力啊。”
虞严吸了口气,慢慢看向昕玉躲着的帘子:“那你房里的人又是谁?”
第二十六章
杨楚辰之前处变不惊的样子一瞬间冰冻,搂着易之的手也僵住:“能,能有谁啊。”
虞严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气息很乱,很慌,莫不是贼?辰儿啊,你真是粗心大意,让干爹帮你抓了
!”语闭,虞严老头已经疾速冲向昕玉躲着的地方!
“等等!干爹!”杨楚辰立刻跟过去,冲进房。
虞严站在房中央,房内却不见昕玉。杨楚辰算是吐了口气:“我就说没人吧,干爹还是随我出去吃饭吧。”
“等等。”虞严道。杨楚辰顿了顿,看着虞严的动作。
虞严看向紧闭着床帐,虞严眼睛眯成一条线,缓步走过去,没有声息的声线:“大白天的。关什么帐子!”猛然将帐子
挑开,躲在里面的人发出惨叫!
“干爹!别杀他!”杨楚辰急忙过去,拦住虞严。
虞严收手,胡子眉毛一起动了起来,之前的紧张气氛全缓和了:“养着这么个东西,早说么。”
杨楚辰看向床内,却是张陌生的脸。那人缩在床角,一脸惊慌地看着虞严的突如其来,视线遇到杨楚辰的时候立即扑到
他怀里一个劲地哭哭啼啼。
那人小心翼翼地看着虞严的上下打量,尖细的声音像个太监:“人家,人家好怕哦!”
杨楚辰滴汗,陪笑着拍他的背,温柔道:“没事,没事,他是我干爹,以后也就是你干爹。”
虞严之前还眉毛胡子飘,一下子阴了下来:“我才不要这么个东西做我干儿子。”
杨楚辰怀里的人似乎仗着杨楚辰撑腰,腰板也硬了,一句:“这么个老东西做我爹,我宁愿没出生!”把虞严气了个脸
发紫。
杨楚辰连忙帮昕玉疏通关系:“别这样,别这样。”暗地里狠恨捏昕玉一把,昕玉疼得龇牙咧嘴。杨楚辰严肃道:“道
歉!”怀里的人起来,跳下床,动作严谨,态度认真:“抱歉,不该这么说您。太轻了。”
“什么?!”虞严彻底爆发,一掌过去,杨楚辰挺身而出,以身殉职。
昕玉做作地小跑到杨楚辰身边娇滴滴哭道:“苍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奴家阿~天哪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啊~你让那
死气白脸儿的东西打我就好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虞严一脚将昕玉踢开,扶起自己的宝贝干儿子,动作飞速地封住几大血脉。易之飞毛腿跑出去叫大夫。昕玉爬回来跪边
上哭丧似的哭,一句句都在骂虞严这个死气白脸的东西,一句比一句骂得难听。
终于,请来的大夫在楼昕玉创造的恶劣环境下把杨楚辰治醒了,功德圆满,擦一把汗。
虞严见杨楚辰醒了,过去扶起他,亲自喂药。昕玉原本想抢,姜还是老的辣,只能继续扯着他的“太监”嗓子。
杨楚辰喝药睡下,闭眼前不忘在三提醒虞严:“一个是我干爹,一个是我挚爱,他年纪小,干爹你就让着他点。”虞严
吹胡子瞪眼勉强点头,昕玉在一边朝他耍鬼脸。
虞严吩咐道:“易之,好好看好你家主子。”又瞥一眼昕玉,“别让有些人误了他。”
易之乖乖道:“是的,教主。”
“至于你。”虞严彻底地,正面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昕玉,“给我带走!”
于是昕玉扯着他的太监嗓子喊:“不要阿~楚辰~救我啊~”扭捏着人妖走了。
天鹰教。
昕玉原本以为天鹰教该是个要多黑暗有多黑暗要多阴森有多阴森要多可怕有多可怕的鬼地方。没想到漫天的大雪一下,
白雪皑皑。房屋鳞次栉比,进了大堂,来来往往的人见了虞严都要停步弓身打招呼,等虞严的首肯才可以继续忙手里的
事。
昕玉捂个嘴,偷偷在后边“呵呵”尖笑几声,算是跟他们打个招呼。
虞严边走边低声道:“辰儿居然看上这种杂货,真是走眼!”
昕玉偷笑,快走几步到虞严身边:“老头别这么说,楚辰喜欢上我自然是有好处的。”
虞严停下步子,看一眼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愤道:“不懂规矩!”昕玉在内心大叹,原来虞严说的杨楚辰在乎主仆关
系是这么来的。这时候一个人过来和虞严打招呼,和白云飞一样恭恭敬敬一声“教主”,却被虞严一句“待着!”愣在
那里。
昕玉看一眼来的人,没走眼,无情那个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家伙居然也会愣住,足可见虞严这次被他气的反常。
虞严瞪了昕玉一眼,昕玉知趣地后退两步,虞严才搭理无情:“何事?”
无情道:“以瞳伤好得差不多了。”
“这种事情都来报?”虞严的胡子飞了起来,程度再重点他的眉毛也快了。
“不,我只是觉得这事蹊跷。”无情看一眼旁边的昕玉,虞严道:“你叫什么的杂货可以下去了。”
昕玉瘪瘪嘴,不情愿道:“人家有名有姓,怎么可以这样叫人家~”
虞严道:“以后你就叫‘杂种’,给他弄个地方,别让楚辰见到。”昕玉黑线,边上的人带着昕玉走开了。
在昕玉扭着腰还没走远之前,昕玉模模糊糊听到了句“以瞳断臂”,想想,伟大的天鹰护法会被人砍手臂是不可能的事
,摇头否决。
第二十七章
前面的人不讲一句将昕玉带到了一个要多偏僻有多偏僻的地方。里头一屋子,那人道:“杂种,以后你就住这里。”两
个字念的挺顺口。
昕玉不爽,个虞严霸道点就算了,现在连个随从都这么叫还有没有把他放眼里!于是在那人转身离开的时候昕玉对着他
屁股一揣——四脚朝天。
昕玉再一脚踏在他腰上,神气道:“少爷我叫周翥,可不是吃素的。”
传说,一失足成千古恨,说得就是这个道理,昕玉寄人篱下不懂约束,何止失了一足,那是百足千足。没过多久终于在
一个夜黑风高夜被一伙人装了麻袋痛打一顿,一伙人商量着要抛尸河中。
一路上昕玉昏昏沉沉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小子真重,可被杨公子养肥的。”
“可不是嘛,杖着那关系简直没把教主放眼里!”
“我们这也算替天行道了,想我们先前被他欺负惨的。”
“到了,到了,从这里扔下去,出了教,就到城外乱葬岗了!”
再听“噗嗵”一声,就感觉整个人在水里了,接着大冬天的冰水就透了进来,冰寒彻骨。
昕玉做事向来不后悔,他现在只想从麻袋里逃出去,不幸,袋口被封得死紧,任他怎么扯也无济于事。原本可以用天蚕
丝,但那东西现在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无奈,他只能做最丢脸的事,大呼救命。
水一边淹,他一边喊,淹着喊着,就沉了。口里眼里鼻里全是冰水,整个人被冻得僵死。比块石头沉得还快。以为要死
了,在脑子还可以运转的时候,他骂周然,骂虞严,骂那帮扔了他的混帐东西,想着自己做了鬼如何如何报复,如何如
何灭了他们祖宗十八代。
一代一代骂下去,骂到周然的三代子孙时,感觉一股力量把整个人托了起来。大晚上的,有谁会吃饱了没事干救个麻袋
?一定是想错了,一定是沉得越厉害了。
但当他醒来时,一切都不是幻觉。全身上下都不像他自己的一样,痛得发胀,酸得彻骨。昕玉原本就有风湿,之前周然
都看着他能多穿点就多穿点,现在可好,等于大冬天脱光了进河里洗澡,怕是更加严重了。
昕玉的视线很模糊,隐约看清周围环境。屋里有一点烛光,他躺在床上,床边是经他改良长时间戴着都没事儿的头套。
桌边坐着个人,侧身,像及了周然。
周然没回杭州?他一直待在京城?想是周然那狗娘养的东西,昕玉就气,但想到之前他还和杨楚辰演戏将他气走,昕玉
心里的火大就被自己浇了冷水熄灭。自作孽,不可活,没错,他现在很后悔。
那人似乎是发现他醒了,起身走了过来,昕玉却发现那人右手臂的袖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那人单手扶起昕玉的半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再拿过边上的另一条棉被垫在昕玉的枕头上,最后把昕玉放回去。
这下昕玉总算看清了那人的脸,是以瞳!想到自己的头套已经被拿掉了,昕玉捂着脸一个劲地:“你你你……”
以瞳却一本正经道:“少主,让您受惊了。”
“阿?!”昕玉此时的嘴巴足够塞一个鸡蛋。
“我在天鹰教是做内应的,周教主没有跟您说吗?”
昕玉突然想起了自己离开那一天,难道是真的?
昕玉支支吾吾躲躲闪闪回避这问题:“阿,你的手怎么了?”
“哦,我断臂以示决心,否则周教主决不会信我。”以瞳回答的正经,仿佛断了一手臂还能长出来。昕玉又想到那天白
云飞身后背的小包袱,里头装的大概就是他的断臂,不由摸摸自己的手臂,还在。
“你断了一手臂,虞严老头不怀疑你?”
以瞳原本还有精神,一下全没了踪迹:“连老教主都杀了,他怎会怀疑我。”昕玉看着他可怜,但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以瞳不提,昕玉到还忘了。以瞳又道:“您不恨我?”
昕玉笑道:“恨,怎么不恨。”
以瞳无语了好半响:“那……您想杀我报仇?”
昕玉继续笑着:“想,怎么不想。”
以瞳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手臂,叹了口气:“没想到您果然不愿信任我这个罪人。”又果敢道,“也罢,这也是我应得
的。”说着,拔了挂在床头的剑,递给昕玉,“您动手吧。”
昕玉接过剑,架在以瞳脖子上,提醒道:“这一剑下去,就回不来咯,你确定?”
以瞳低着头,一副认罪的模样:“以瞳原本就心中有愧,死在少主剑下,也算对老教主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