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顿时就捧着肚子笑翻在地,直把阁主弄得一愣一愣,不明所以。
「阿弃,你笑什么?」
听阁主发问,阿弃却起了坏心眼,咬着唇连连摇头,就是不说穿,待到被阁主问急了,他更是低着头中不吭气,只接过
山鸡,又是放血,又是拔毛,又是清理内脏,装出一副很忙很忙的样子,让阁主徒呼奈何,自是不可能像对着冬雪一样
板下脸来逼问,只得憋了一肚子郁闷。
不过这郁闷也不是白憋,等到了晚上,该郁闷的就是阿弃了。为什么阿呆总是那么精力充沛呢?这是阿弃总也想不明白
的事情。
山鸡烤好了,阿弃掰了一根鸡腿,笑眯眯地送到一脸郁闷的阁主面前。
「吃不吃?」
阁主撇过脸,不理。那根漂亮的山鸡尾羽随着他这用力一撇,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形,然后又轻飘飘地落回阁
主的脑门。
阿弃又笑得七歪八倒,实在憋不住了,才一边吃吃笑着,一边帮阁主把头上的那根尾羽取了下来,道:「这山鸡羽真漂
亮,回头找个瓶子插上,放在屋里,你说好不好?」
阁主自记事以来,这辈子都不曾如此窘迫过,被阿弃取笑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发狠,一把抱起阿弃就往屋里面冲进去。
阿弃惊叫一声,叫道:「干什么……阿呆你要干什么……啊,不要拉我衣服……呜呜……这是大白天……唔……」
再往后,就没了声响,似是嘴巴被堵住了,又过了一阵,草屋里开始传出阵阵呻吟,间或还夹杂了几声求饶。
隔天,阿弃仍躺在床上不能起来,阁主吃干抹净后心满意足,就连冬雪那丫头擅自闯进林中,也没有多做责怪,只板着
脸孔,道:「你进来干什么?」
语声未落,又怕阿弃在屋里听见,硬是将冬雪带出桃林之外,才许她说话。
「阁主,瀛台主人、黄鹤楼主、醉翁亭主一起来了。」
冬雪几乎都快哭了,那几位前天晚上就到了腾王阁,因为当时天色已经晚了,所以冬雪没敢来打扰阁主,昨天趁着送食
物的机会,本来想禀报,结果阁主根本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偏偏这个时候,能够做主的管家又也不在,她也不敢怠慢
那几位客人,只好硬着头皮闯进桃林里。
「他们来做什么?」阁主眉头一皱,脸顿时拉得老长,好像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两银子似的。
冬雪吓得一颤,连忙低头,道:「婢子不知,他们只说要见阁主。」
阁主沉吟了半晌,一挥袖子,道:「就说我病了,让他们哪儿来回哪儿去。」
言毕,转身又回了桃林里,只留下冬雪在原地瞠目结舌,这样的烂借口,连她这个婢子都骗不了,何况是那三位尊贵的
客人,阁主这样得罪他们,也不知会否为腾王阁招惹祸事。
垂头丧气的回到凌云居,春香秋月夏芳三女已经等急了,一见她便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怎么样,见到阁主了吗
?」
「见到了。」冬雪有气无力。
夏芳性急,追问道:「阁主怎么说?」
「阁主说……」冬雪更无力了,「他病了,让那几位贵客……哪儿来回哪儿去。」
诸女一下子全部哑了。
「阁主什么时候这么糊涂了,那三家的主人,哪一个是善茬儿,阁主这不是把错送到他们面前让他们可以借机发难吗?
」春香顿脚气道。
「要是管家在就好了,他还能劝劝阁主。」秋月叹息一声,万分地怀念起管家来。
「我看,都是那个阿弃,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阁主迷得晕头转向,整天缩在桃林里面,万事不管不问,这样
下去,咱们腾王阁可就垮了。不行,我要找他去。」
夏芳最是急躁,只恨不能现在就冲进桃林里,把阿弃抓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妖精变的。
「你疯了,这时候去,不是让阁主骂吗?」诸女连忙扯住她,好说歹说,最后商定,决定夜探桃林,无论如何,也要把
阿弃弄走,好让阁主恢复正常。
这一夜正好起了风,还飘着微雨,月黑风高,十分适合潜入桃林。四女一色的黑衣蒙面,潜伏在草屋周围,只是不敢进
去,悄声讨论着让谁去调虎离山,把阁主从阿弃的身边引诱出来。
「秋月,你轻功最好,你上。」
「不要胡扯,我轻功再好能快得过阁主?春香,还是你上吧,平日阁主最宠你,被抓着了阁主也不会罚得重的。」
春香心中志忑,犹豫道:「要不……还是在西角上放把火……」
夏芳翻着白眼,指着头顶道:「你也不看看今夜里是什么天,飘着雨呢。」
春香脸一红,抓着冬雪的手道:「好妹妹,你陪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实在心里怕呢。」
冬雪最是老实,虽然心中也怕得紧,但春香开了口,她也不好意思拒绝,没有只让春香一个人去冒最大的险的道理,只
得应了。
当下夏芳与秋月二女就远远躲了开去,春香折了一枝桃枝,甩手往草屋窗口射去。阁主抱着阿弃睡得正香,猛然惊醒,
一抬手捏住疾射而来的桃枝,内力一贯,桃枝瞬间化为碎末。
「快走。」
春香一拉冬雪,二女飞快地往桃林外逃去。草屋内人影一闪,阁主已经披衣而起,走出门来,正见春香和冬雪逃逸的背
影。眉头微微一皱,阁主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却并没有追过去,而是转身返回了草屋里。
夏芳和秋月在暗处看得清楚,顿时急得直跺脚。
「阁主怎么不追呢?」
秋月叹息一声:「阁主是太着紧那个阿弃了。」
夏芳怔了怔,咬着唇发狠:「我不信阁主真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对那个阿弃寸步不离。」
春香和冬雪见阁主没有追出来,绕着桃林转了老大一个圈子,又跑了回来。
「这下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是放火。」夏芳说出自己的主意。
春香哭笑不得,道:「雨还在下呢。」虽然下得不大,可是对放火还是有影响的。
夏芳发狠,道:「不是烧桃林,是烧永安堂。」
春、秋、冬三女同时大惊。
「你疯了,那是历代阁主长眠之地,供着先人们的灵位,万一被阁主知道我们放火烧永安堂,一定会被处死的。」
「阁主被那个阿弃迷得要死要活,什么事都不管了,这样下去,咱们腾王阁早晚要被瀛台、醉翁亭和黄鹤楼给吞下肚去
,还不如搏一搏,如果火烧永安堂能让阁主清醒过来,被打死也值得。你们怕了?怕就在这里守着,我一个人去,待见
到永安堂火起,你们立刻就去请阁主出来。」
夏芳发了狠,说完就一掠而去,春香伸手想拉住她,却慢了半拍,没能拉住。
「真的要让她去放火吗?」冬雪怯生生地问,眼中满足担忧。
「放就放吧。」秋月咬牙切齿,「摆放死人的牌位的地方,还能比活人更重要。」
春香叹了一口气,道:「永安堂烧就烧了,再建就是,但是先人灵位不能受损,秋月你轻功好,赶在夏芳前面,把先人
灵位先请出来吧。」
「好,我这就去。」秋月一听觉得有理,马上就足下一点,飞速地离开了桃林。
夏芳有些心眼,知道这种潮湿天气,火不容易燃起,再者永安堂的木料上都涂有防火漆,即使火燃起来了,怕也烧不了
多大,于是就先去厨房转了一圈,提了一桶油,往永安堂里一洒,又觉不够,转回厨房里,却已经没有油了,只得又提
了两坛酒去,她这一来回折腾,秋月已经把永安堂里的先人牌位都请了出来,正找地方安置呢,忽见永安堂方向火起,
烟气缭绕,立时便惊动了阁中所有人,一时间铜锣声响,人声喧闹。
「走水了……走水了……」
夏芳放了火后,便躲到了一边,这时见阁内弟子乱七八糟的跑来跑去,纷纷叫着救火,可是一时慌乱下,大多数人却只
懂得拿树枝、扫帚在那里扑着,忘了只有水才能灭火。她怕真把永安堂烧光了,又有意拖些时间好让春香把阁主请出来
,于是便又跳出来大声道:「不要乱不要乱,赤手空拳的,你们拿什么救火,还不快回去,有桶的找桶,没桶的找盆,
碗啊瓮的也行,装了水再来救火……」
这时候春香站在树顶上,远远已望见了永安堂方向的火光,心下一琢磨,便对冬雪道:「我去请阁主出来,你见机行事
,只要阁主一出桃林,你便赶紧将阿弃送走,送得越远越好,若有变故,那就……」
她狠了狠心,对着冬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冬雪吃了一惊,小脸微微发白,道:「要、要杀了阿弃吗?」
「冬雪,我知你心善,姐姐我又何尝愿意杀人,但为了阁主不再沉迷,也只能如此了。」
如果不是怕冬雪太过老实,怕引不出阁主反而露出破绽,这样的恶事她也不忍心让冬雪做。春香又劝说了几句,见冬雪
终于勉强点了点头,她方掠向草屋门前。
「阁主……阁主……」
才只叫了两声,草屋门便开了,阁主从里面闪身而去,面色不豫地低喝道:「噤声。」
春香心中狂跳,不敢抬头看阁主,只能垂着头低声道:「阁主,有歹人潜入阁中,放火烧了永安堂,还请阁主速速前往
主持场面,莫让亭、台、楼的那三位主人看了笑话。」
阁主黑着脸,抬头往永安堂的方向望了一眼,见那边果然火光熊熊,又想起先前有人夜袭草屋,顿时勃然大怒,冷冷道
:「什么人竟敢一而再的犯我腾王阁,真当我腾王阁无人了吗?」
说着,他身形一闪,如大鹏掠起,人已消失。春香吐出一口气来,正要跟上去,突然又见阁主转了回来,她脸色猛变,
还当自己露了破绽。
「阁、阁主……」
「你留在此处,阿弃若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
扔下这一句话,阁主再次离去。
「阁主真的是被阿弃给迷死了……」
春香叹了一口气,一转身,就看见冬雪畏畏缩缩地从桃林里走出来。
「冬雪,你进去把阿弃叫醒吧。」
冬雪犹豫了一下,轻轻应了一声,推开草屋的门,走了进去。
第七章
阿弃其实已经醒了很久了,阁主第一次接住桃枝起身离开草屋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他睡得很沉,和阿呆在一起的时候
,他总是睡得又香又甜,可是只要阿呆动一下,哪怕只是轻轻地抽动一下手指,他都会立刻从睡梦中惊醒。
只是每次惊醒后,他都会发现阿呆还在身边,然后便放下心来,闭着眼睛继续睡。但是今天夜里不一样,他竟然惊醒了
两次,第一次醒来时,阿呆竟然不在身边,不过很快就又回来了,所以阿弃就又放心地睡下了,可是这一次醒来,阿呆
又不在身边,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阿弃害怕了,他害怕阿呆这一去,就像当年那样,从此再也不见。
直到他听到有脚步声从门口渐渐接近。
「阿呆,阿呆,你回来了吗?」阿弃从床上跳下来,惊喜地出声问道。
冬雪突然听到他出声,吓了一跳,脚步一顿,几乎就想转身离开,可是衣袖却被阿弃一把拉住。
「阿呆,你去哪里了,我好怕你又不见了……咦?你不是阿呆?」
却是阿弃闻到冬雪身上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失望地松了手,退开两步,黑暗中摸索点起了桌上的蜡烛。烛光微微一闪,
昏暗的光芒照亮了草屋里的黑暗。
「你、你是……」阿弃呆呆地望着冬雪,脸色渐渐发白,「你是那恶魔的侍女……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自觉地后退着,一双眼睛惊慌地四下查看,似乎那恶魔就站在不远处一般。
冬雪看着他胆颤的表情,眼中有一抹怜惜。她也算照顾过阿弃一段日子,知道他有时候脑子会搞不太清楚,心中十分同
情,只是不明白阁主为什么要装成阿弃口中的阿呆来骗他,看来春香她们说的不错,阁主就是被阿弃给迷住了。
「阿弃,你别怕……阁主刚才已经走了,我是来带你离开的,以后你不会再看见阁主了。」她不想吓着阿弃,只是想让
阿弃明白过来,自动离开腾王阁,她是真的不想杀了阿弃。可是如果阿弃搞不明白,不肯离开,她真的要杀了这个可怜
的人吗?
冬雪心中犹豫得很。
「阁主……阁……主……恶魔……」阿弃吓得连声音都开始发颤了,「走,走,快走……躲起来……我要躲起来……」
他像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在草屋里四下乱窜,一会儿往桌下钻,一会儿又往床下躲,还是觉得不安全,打开柜子的盖又
想钻进去。
冬雪看他这副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笑,忽地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帮他离开腾王阁,如此不仅对阁主好,对阿弃自己也
好,只是让他明白了这些日子来一直跟他在一起的人不是什么阿呆,而是阁主,只怕不知要吓什么样子了。
「来,我带你躲得远远的,不怕哦……」她的声音柔了几分,将阿弃从衣柜里拉出来。
阿弃半点反抗也没有,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只怔怔地盯着冬雪看,眼眸深处闪着微光,似乎将所有的信任都托付在她身上
。
冬雪的心一下子软得跟泥捏似的,正想再安抚几句,却听得窗棂被人轻轻敲了几下,原来是春香见她进屋后许久不出来
,忍不住催促了。冬雪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拖着阿弃走出草屋。
「不行……阿呆呢,阿呆哪里去了?」阿弃懵懂地走了没多远,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不能走,阿呆不见了,我要去找
阿呆……」
冬雪一时没拉住,让阿弃挣脱了手。一得自由,阿弃就拔腿而跑,一边跑一边还喊道:「阿呆……阿呆你在哪里……阿
呆,不要跟我捉迷藏了,天黑看不见,我找不着你啊……」
「闭嘴。」
春香大惊,害怕他的喊声传出桃林去,赶紧追上阿弃,用力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你清醒清醒,不要像个傻子一样乱喊乱叫,这里没有阿呆,你明不明白,这里是腾王阁,没有什么阿呆,这些日子跟
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们阁主……」
阿弃被打了一记耳光,整个人都呆住了,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往耳朵里钻。
「这里是我家……我家……」他茫然地四下张望,看到了草屋,精神突然一振,「对,是我家,你看你看,这草屋是阿
汉爷爷带着我一起搭的,有一年下大雨,屋顶漏了,还是我亲手补的屋顶。」
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他跑回草屋下面,又蹦又跳,想要跳到屋顶上,找出那块曾经修补过的屋顶。
春香轻轻哼了一声,提着阿弃的衣领将他带到屋顶上,道:「这间草屋是阁主亲手搭建的,从建成起就从来没有修补过
。你看清楚,这屋顶到底有没有修补过。」
阿弃扑到自己曾经修补过的地方,可是却没有找到半点修补过的痕迹,他跪在那里脸色一片惨白,全身都因为某种不可
知的恐惧而发颤。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没有……」他抱着自己的头,耳朵里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震得他头痛
欲裂,「我在哪里……我到底在哪里……阿呆……阿呆……你告诉我,这里是我家,阿呆……阿呆一直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