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班 上——榊原茜

了差不多十五秒钟，终于泄气，咬着牙说：“你们给我记着。”但是语气软绵绵的，一点威胁都没有。

卓頠和樱对望了一眼，各自微笑起来，伸出右手。包，锤，剪。卓頠握住樱的拳头，悠哉游哉的看着龙非，拿起桌上那

杯樱的咖啡，喝了一口。

“想不想知道，可以把叶小倾吃得死死的，让他言听计从的方法？”

龙非怔了怔，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微笑着的方之晔。一向极端清洁理性的冰山美人学长，现在的确正带着一个室友专

用的微笑，手指敲了敲桌上的教科书。

“所有的秘诀，都在这本书里面。”

别忘了，恋爱，其实也是一种化学反应。

T大的学生宿舍，熄灯时间是晚上12点。虽然也有特别用功的学生会点着台灯伏案学习，但通常都是在考试周期间。小倾

11点从图书馆回来，对门的宿舍已经熄了灯。某位娃娃脸的学长虽然心智已经将外貌抛离了几光年，电池的续航能力却

还是跟小鬼差不多，平均每天需要超过10小时的睡眠。奇怪的是他那位室友，虽然不得不遵守这令人愤怒的作息时间，

却依然气定神闲的拿着头等奖学金。小倾觉得卓頠学长的毕业论文要不是《论人类睡眠中的学习能力与潜意识之关系》

，都对不起他这几年的亲身实践。

推开门，意外的发现龙非伏案的背影。悄悄掩过去，竟然发现他在努力攻读化学课本。这一惊非同小可，忍不住伸手去

他额头上试试温度。刚从外面回来手很凉，突然贴上温热的肌肤，舒服得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又把另一只手伸进了某

人的衣领。

龙非的反应很奇怪，不是首先跳起来，而是首先警惕的合上书本。小倾皱着眉双手捧着小朋友的脸硬扳过来，在灯下仔

细察看着他的神色，一直到确定这小子并没有坏掉，才放开了他。

但是，还是很奇怪，像刚才这种距离的相对，在以前，龙小非应该早就亲上来了才对。

小倾拒绝承认自己心里掠过了大约一毫克的遗憾，拍拍龙非的肩膀，放下外套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龙非居然还是没有

发现他，居然还是埋头在灯下读书。他真心的感觉到了不妙，决定采取暴力手段，径自过去拿走了龙非手里的课本。龙

非不耐烦的从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想要抢回来。小倾把书本举过头顶，小朋友完全遵循条件反射本能的跳起来伸手去拿

。恋人头发湿淋淋的只穿着浴袍站在面前，鼻尖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公分，他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全副的精力都在那

本见鬼的书上。

小倾苦笑着放开手，让龙非拿走了化学书。因为某人太过用力，书的封面被撕下了一角。龙非懊恼的盯着书，发呆三秒

钟，坐下去继续翻开书用功。小倾郁闷的在旁边擦头发，换睡衣，动作幅度从来没有的大。可是直到他关掉大灯，故意

用力倒在床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龙非都没有回头。

绝对、绝对有问题。

爬起来找课程表，今晚是学长的化学课。心理学系的学生，应该没有那么擅长巴甫洛夫犬实验才对吧……但是，对于龙

小非这种单纯的大型犬来说，那根肉骨头的名字叫什么，小倾心里当然很清楚，简直不能再清楚了。望着恋人的背影，

虽然有些因为猜不透学长的悬赏而啼笑皆非，但是心底的温柔感动，却慢慢淹没了神经回路。

他把闹钟放在枕边，钻进被窝继续睡。一觉醒来已经三点钟，龙非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书桌前，好像根本没有动过。

明明今天白天还感冒着，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倾过去察看，课本已经翻过了三分之二。龙非对着翻开的那一页支

颐沉思，已经过了好几分钟，他还没有去翻书。小倾看看那一页，碱金属的物理性质，再怎么样都不是会让人这样冥思

苦想的东西。想了想明白了原因，探头去看龙非的脸。果然小朋友闭着眼睛，保持着那个端坐沉思的姿势，已经睡着了

。睡得非常熟，小倾抱他去床上，居然都没有惊醒。

把感冒药混在咖啡里让他喝下去，果然不是没有用的。

向T大冲刺的特训课程中，体能锻炼是绝不可少的。运动能使脑细胞保持最大的活性，即便是一向喜欢动口不动手的黑幕

三剑客也相信这一点；何况一边运动一边记忆公式定理，正好是他们认识的某人的绝活。

“小洛学长，真不好意思，竟然把你也拖下水了。”

“什么话，我本来就要跑步的啊。”

大学的社团不如高中疯狂，大多数的大学生倾向于把精力放在一些别的奇怪的事情上。不过打工、学习、恋爱，还有其

他的爱做的事，这些事情洛轻飏在高中时代就已经丰富完整的经历过了，不需要再消耗他宝贵的好奇心。所以万能运动

少年洛轻飏的大学生涯，依然和很多很多的运动社团为伍，和高中时代的区别是，现在他，比较喜欢团队的运动。

“不过，小倾你应该加强锻炼了，才跑了三千米呼吸就乱掉，这样不行的哦。”

小倾打着呵欠，跑得心不在焉，险些把学长的最后一句话听成“这样会不行的哦”，悚然惊醒，警惕的看看跑在身边的

学长。小洛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即时贴，每跑200米就把一个公式贴在小倾背后，在弯道处给出四个长得很像的式子要求

龙非挑出刚才的公式。如果错了，最后的一百米就是冲刺跑；正确的话，作为奖励，慢跑的速度不变。

除了最初的两圈进行了冲刺跑，并且输给了小洛之后，龙非慢跑的速度就再也没有变过。而且，十五圈六千米的晨跑结

束后，呼吸和心跳都还算得上平稳，眼睛亮闪闪的脊背挺得笔直，倒像是终于彻底醒过来了一样。

小倾揉揉因为在冷空气中深呼吸而冻疼的鼻子，开始认真的思考大学生活对身体有什么戕害，为什么自己的肺喘得像个

风箱的时候，那家伙竟然还可以气定神闲。

体力、智力、精力和毅力，只要有一样不合格，就当不了好医生的啊……

今天的任务，是要说服龙非回学校去上课。如果因为出勤日不够而无法毕业的话，就会失去参加大学入学试的资格。当

然树德那种只针对优等生的教法对龙非来说根本是折磨，而且要是能够放弃龙非的话，学校那边无疑也会比较愉快，可

是高中生应该出现在课堂上，还是这个社会的常识。虽然小倾的年纪比龙非还要小三个月，无论如何也无法构成诱拐高

中生的罪名，不过会有太多因素分散精力的局面，还是能免则免比较好。在早饭的时候试图向龙非说明这件事，果然，

遭到了小朋友愤怒的凝视。

“不，我才不要去学校！”

“乖，乖。只要去够了出勤日就可以。我会好好的帮你算着，一天也不会多去的。”

龙非放下叉子瞪着他，小倾盯着他盘子里支离破碎的煎蛋，有点放心，不然说不定几秒钟之后，他的脑袋也是同样的下

场。“那是个把人当笨蛋的地方，你要是非觉得它有什么好的，就自己去。”

小倾告诉自己要保持微笑，要不动声色的盯着小朋友的眼睛直到他觉得迷惑，要在他忍不住翻脸的时候再抛出悬赏——

但是一看到某人侧过脸去，撇着嘴巴嘴唇微微颤抖，就忍不住伸手去桌子底下拉住他握紧的拳头，看看周围，飞快的小

声说：“如果你听话的话……嗯，那么，我也听话。”

握在手心的拳头慢慢松开，龙非回过头来，表情从茫然逐渐变成确定。

“喔，你说的哦。”

把小朋友送回幼儿园的光荣任务，由叶小休女王殿下承担——并非由于她对龙非特别有办法，而是小朋友那位敬爱的班

主任，正好是和她曾经一同上过若干门选修课，前年刚拿到教育学硕士学位的学姐。

更重要的是，那是当年横行T大校园的，千人斩女郎搭档二人组。

把毕业班的班主任约出来喝上午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在学校种满植物的温室里，就着透过玻璃的明亮阳光

泡一壶花草茶，就是相对自由的事情了。

“真想不到，你居然会到男校来当老师。”

学姐笑了笑，低头在薰衣草茶里加上柠檬汁，眼看着淡紫色的茶水变成明亮的橙色。“因为跟老头混得腻了，所以觉得

和年轻的男孩子们相处也不错。”

小休耸耸肩膀，决定无视这句话对为人师表形象的冲击性毁坏。曾经因为不伦的恋情，而自杀未遂休学一年的学姐，其

实在没有恋爱的时候，意外的是和外表不符的工作狂。当初进入树德执教的时候，学校董事会里一面倒的认为这个女孩

子过于年轻漂亮，只给了她一个学期的试用期。可是陆秀菱老师从报到到转为正式员工，一共只用了三个月；在第三个

月的时候，她已经是整个学校里，人气最高的老师。

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班上最大的问题儿童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休叹了口气，决定用最开门见山

的方式提出话题：“秀菱学姐，你的班上，是不是有个学生叫龙非？”

学姐仔仔细细听完小休对特训班计划的描述，雪白清秀的小小脸庞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意。

“小休，你弟弟为好朋友做的事情，也太多了一点吧……没有更好的理由的话，我很难接受你的解释哦。”

来这里的一路上，一直在心里演练的那个场景终于派上了用场。小休用平生最诚恳的表情盯着学姐的眼睛，在心里默数

到五，开口说：“学姐……你的话，应该明白的吧。其实，是我……”低头去拿茶杯，仓促的喝一口，呛到，转过脸去

，拼命咳嗽。

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演技无与伦比。

学姐狐疑的看了她很久，终于伸出手来，拍拍她的肩膀。大概是龙非在她的判断里真的不适合现行的教育体系，所以虽

然并不是非常相信小休的说辞，也还是，认同了她提出的建议。

“知道了，我会适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听起来，的确是很有趣的样子。如果人手不够的话，我有人选推荐哦。

”

几乎忘了，这位学姐的妹妹，也正在T大念书。法学院研究所的大姊头美人，即便是小休也听说过关于那个学妹的故事。

何况正如那个两个人之间不超过六层朋友关系的理论，陆秀晴小姐只不过是叶小倾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而已。人

多好办事当然是不二的真理，而且，在小休的印象里，秀晴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孩子。

事情到这里，好像又变得更加有趣了一点。

私立树德男子高中，是本市升学名校之一。这样的学校照例不可能对龙非同学这样的准不良少年有什么吸引力，所以在

整个上午的课堂上，他都只是在埋头钻研自己那本化学书。

幸好今天上午本来就是化学课，所以龙非突如其来的苦读并没有引起化学老师的愤怒，反而让他对自己的教化成果欣喜

不已。辛苦的只是旁边的同桌，一直不停的被龙非揪住领子拖过去问“这个字念什么”或者“这两个东西难道有区别吗

”之类的问题。第一次被问的时候架着黑框眼镜的模范生以为自己要被揍，战战兢兢的几乎惨叫出来。好在人比动物聪

明的地方就是在学习上，到第三次的时候，好孩子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花一秒钟解决问题，同时毫不耽误自己的笔记。

毕竟，被龙小非这样一个平时跩得二五八万的家伙低声问问题，习惯了之后，就会觉得感觉还真不错。

整个上午就这样平静的过去，龙非除了觉得化学书看起来实在不太像恋爱秘籍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是想一

想，叶小倾的化学显然念得比他好，那个从来不肯笑的冰山学长和他的漂亮女朋友，也似乎是那帮人里唯一一对不太会

骗人的人。所以龙非的结论是自己念得还不够多，每天多念二十遍的话，总会有招对付那家伙的。

……这样的话，难道进了大学之后，应该念化学系？

龙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离大书“不必要”三个字的界碑有了一光年的遥远距离，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幸福的

微笑，以至于旁边的同桌由衷的感到了恐惧，要鼓起今天一直以来积累下来的勇气，才能用原子笔捅了捅他。

“龙非同学？龙非同学？”

看似睁着眼睛睡着了的不良少年，慢慢回过神来的样子，让一直觉得对方是智障非人类的优等生少年，忽然觉得这家伙

也有那么一点可爱。因为感冒还没有好，而带上浓重鼻音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很像幼稚园的小孩子。所以同桌的回

复，在不知不觉间，带上了轻微的笑意。

“已经下课了，午休时间到了哟。”

“……啊，多谢。”

撇下这句话就起身晃出教室的龙非，并不知道自己这句道谢，在本来安静的教室里，激起了多大的波澜。

他去福利社买了加大号的午餐便当，因为不想回教室，而爬上了教学楼后方的消防梯。一墙之隔就是商店街，龙非一边

扒拉着便当盒里的米饭，一边闲望着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因为感冒药的效力，虽然在室外还是有些犯困，以至于有

人走到他身边，他竟然没有发现。

“龙非？你是龙非吧。树德中学唯一的金发学生，我赌你是一块钱。”

那是个女孩子，穿着附近女中的校服，笑吟吟的望着他，虽然长得不算漂亮，笑容却很可亲。

确切的说，那是个蓄意亲切、温和、可以瞬间拉近和陌生人距离的笑容——龙非在特训开始以来的这几十个小时，经常

看到的那种笑容。

“我姓关，关小轻。轻重的轻，因为我刚出生的时候，真的很轻。”

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很普通，打扮也很普通，甚至连脸上那个微笑都很普通。但是鉴于这个女孩子是闻人叫来的，想来

怎么也应该有点妖魔属性。所以龙非保持了应有的警惕，瞪着小轻说：“我不管闻人那家伙是怎么跟你说的，不关我的

事。”努力吃便当。天冷米饭冷得快，饭粒很快就变硬。一不小心险些噎着，关小轻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背，递过来一个

热水壶，里面装着满满一壶热气腾腾的姜汁可乐。

“不要这么冷淡嘛。是那个卓頠学长说，要有竞争才能有进步，所以我才勉为其难参加的呀。”

“哼，不用勉强，我最痛恨的事情就是勉强女孩子了。”

小轻盖上水壶的盖子，跳开一步，保持着那个蹲着的姿势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像一个兴致盎然蹲在猴山旁边写观察

日记的小学生。

“这样没问题吗？那我就回去宣布退出，然后让那些不勉强的女孩子来你这里报名怎么样？闻人翊、万俟彰、卓頠、洛

轻飏……把这些名字放出去的话，大约会有一千个女孩子感兴趣。如果你录用我帮你收报名费的话，我可以四六分账哦

。”

龙非并没有意识到，“叶小倾”这个名字是在女孩子舌边滚动了一圈之后，才惊险万分的收了回去。他只是哼了一声，

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快手快脚的收起东西准备走人。关小轻出乎意料的没有阻拦，站在低处的台阶上仰脸望着他的背

影，微笑着掏出手机。

“喂？是我啦。有个好康的消息哦，闻人学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