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重要的访客。”
霍斯予这时冷静了,点头说:“你跟你那位挂名未婚妻在一起?”
他虽然询问,却用的肯定句。
林正浩闭上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要让他那个一根筋的傻子死心,没比这种场面更有说服力的了。”霍斯予语气平静,说:“如果是我,要摆脱哪个人
,也会用这一招,只是,问题在于,子璋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舍得?”
他站直身子,揉揉被打肿的地方,说:“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件事我也有份,没立场骂你,但是,林正浩,我跟你最大
的不同就在这了。”他转头看着林正浩,轻飘飘地说;“老子看中的人,绝不让他受这种窝囊气。”
他转身拉着陈助理走出去,心里却更加焦急,一直以来无法感同身受的一些情绪,突然间开始慢慢明晰起来,他感到害
怕,感到无助,他想起周子璋老是骂他,但凡能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考虑一星半点,事情就不会是今天这样了。霍斯予
眼眶骤然湿润了,他想说自己能了,现在真的替他想了,可一替他想,你才知道,事情竟然变得这么糟,宛若覆水难收
,无力得教他惶恐。
他跟陈助理开着车满S市找周子璋,学校宿舍,周子璋平时为数不多的同学师兄,他常去的地方,常联系的人,都没找到
,每个人都没有周子璋的消息。霍斯予找了大半夜,身心疲惫,不得已打了电话给那帮发小,请他们广泛地动用人脉帮
忙。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霍斯予也不想瞒着,人不见了,没什么比找人更重要,至于其他的,只要周子璋在他身边,
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但是没找到。
凌晨三点的时候,张志民给他来了个电话,说找上帝都,把童童揪了出来问话,结果也是一无所获。连夜将周子璋那几
个老乡的家给寻了,也没周子璋的踪影。张志民跟霍斯予最要好,对这档子事了解知根知底的,也不跟霍斯予贫嘴了,
只安慰他别太担心,已经散了人出去各个地方盯着,连各大医院都留意上,又跟飞机场,火车站和汽车站等地方打了招
呼,周子璋想离开这个城市,基本上不太可能。但S市太大了,找起来颇有难度,一时半会地瞎找也没什么结果,劝他先
睡了,等明天天一亮,再想其他辄。
霍斯予哑着声道谢,倒被嘲笑了两句。
这一晚上,他胡乱睡下,本来睡不着,但后来迷迷糊糊地眯了会觉,忽然看见周子璋就站他跟前冲他笑,笑容是从没见
过的灿烂和高兴,说:“霍斯予我回家了,再见啊。”
“你家里不是没人了吗?”霍斯予想起他爹妈都死了,吓得不轻,说:“你回哪去,你家就在这。”
“谁说我家没人,我爸妈都等着我呢,走了啊。”周子璋笑呵呵地转身就走。霍斯予急了,伸手去捞,手掌空空穿过他
的身子。霍斯予吓了一大跳,生生从梦里惊醒过来,一身冷汗。
窗外仍然漆黑如墨,没有星光,城市的霓虹灯,从来没像这个晚上这么苍白,一束束光跟偷窥的视线似的,令人觉着瘆
得慌。
霍斯予坐起来,心里有说不出的焦灼难过,他拿手按着额角,安慰自己说,周子璋那么爱他的学业,他肯定会回来,只
要守住F大这一块,总能守株待兔。
但如果那个打击大到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呢?如果,这一连串的糟心事,真的能让他从此心如死灰,只想离开呢?
霍斯予骤然害怕起来,他也说不准,学业这种东西,到底能多大程度上牵绊周子璋。
接下来连续一个星期,霍斯予都没办法找到周子璋,他就像凭空从这个城市消失了一样。尽管霍家在S市势力根深蒂固,
尽管霍斯予几乎动了他所有能动的脑筋,黑白两道地打了招呼重金悬赏,可是,周子璋不见了,就是不见了。
霍斯予再也无法淡定了,他变得焦躁易怒,整天担惊受怕,陈助理被他派遣着去市交通队刑侦队都不下十回,谁都知道
,为这种事去多了,只显得你沉不住气,失了大将风范,可是人在那样的状态下,只能像溺水之人一样,靠着身边一根
救命稻草过活。哪怕霍斯予知道,那根稻草根本就能用肉眼看见,但如果你不去相信,你就真的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
你就真的,会被无边的黑暗吞没掉。
他这种从来不看电视,从来不上网看本地新闻的人,现在也定时搜刮这些信息,怀着惊惶的心情接收这些信息,就怕哪
一天自己醒了,看到这样一条新闻,某某处发现无名男尸一具,年龄体貌特征,跟周子璋相符。
到了第十天,霍斯予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他躲在办公室沙发上,拉黑窗帘,随手开了一瓶洋酒对着嘴灌,不喝点东
西下去,他没精神去应对这种没有希望,凌迟一般的过程。但很奇怪,他哭不出来,就连流泪这种力气都被无边无际的
绝望给打倒了。霍斯予正喝着,突然之间门外传来一阵喧闹,紧跟着办公室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霍斯予厌烦地叫了一声
,骂道:“谁他妈放人进来?老陈,老陈!”
“啪”的一声灯全被打开,他骤然暴露在强烈的光线下,霍斯予不得不遮住眼睛,骂骂咧咧个不停,突然手上一空,酒
瓶子被谁一把夺走,霍斯予急了,跳起来骂:“我操,还给我,你他妈谁啊敢抢老子的东西……”
他还没骂完,啪的一声脸上干脆利落挨了一个大嘴巴,打得他疼得厉害,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冷笑:“我是谁?我他妈是
你亲大哥!睁开你的眼睛瞧瞧,你这个怂样,还配称我弟弟吗?”
霍斯予心里一突,睁开眼,见霍斯勉脸色铁青站在跟前看他,霍斯予无赖地笑了,说:“大哥,今天吹的什么妖风把您
送来?”
“真是丢人现眼!”霍斯勉冷声说:“给你五分钟洗脸刷牙刮胡子,然后跟我走。”
“不去,”霍斯予倒回沙发,懒洋洋地说:“我在这好好的,哪都不想去。”
“行,我就等你五分钟,你要想知道姓周的在哪就来,五分钟,我过时不候。”霍斯勉说完,端正地坐在一旁椅子上。
霍斯予有点愣了,猛然间回过神来,狂喜问:“勉哥,勉哥你说真的?你,你不是诳我吧啊?你不是来消遣我的吧?”
霍斯勉头也不抬,伸手看表,冷冷地说;“你还剩下四分五十六秒。”
霍斯予呆了呆,迅速冲进盥洗室,胡乱刷牙洗脸,刮了胡子,又冲回来,披上外套说:“我好了走吧,走吧勉哥。”
霍斯勉慢腾腾站起来,看着他,目光有点无奈,有点宠溺,终于化成一声冷哼,说:“瞧你那点出息。德行。”
他大踏步走出去,霍斯予不敢怠慢,忙一溜小跑跟着,一路上也不敢多话,偷偷看他大哥的脸色,等车都驶出好一段距
离,才小心地问:“哥,咱们上哪?”
“到了你就知道。”霍斯勉头也不抬,自顾自看手上的报纸。
车子开了大约半小时,停在闹市当中一处茶社。司机下车帮两兄弟开了门,霍斯予踏出车子,一看就恍然说:“不是吧
,您常说唐哥就一江湖骗子,现在算怎么着,带我算命了?”
霍斯勉瞪了他一眼,下车正了正衣服,这才大踏步走进茶社,熟门熟路地走到后面的厢房,开口说:“奉儒,我来了。
”
口气有说不出的温和。
“嗯,进来吧。”里面唐奉儒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霍斯勉带着霍斯予走了进去,唐奉儒一如既往一身绸装,精美的脸
上波澜不兴,低着头只顾自己烧水泡茶。霍家俩兄弟分次坐了,霍斯予有点沉不住气,想开口,却被霍斯勉瞪了一眼而
不敢造次。
好不容易等唐奉儒慢腾腾地泡好茶,一人一杯放到他们跟前,霍斯予揪住机会问:“唐哥,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儿个来
,就是为了……”
“喝茶。”唐奉儒冷冷地打断他。
“不是,我可不是来喝什么茶……”霍斯予不耐烦了,改了下坐姿正要继续发问,却听霍斯勉淡淡地说:“好茶,老五
,试试吧,极品雨前。”
霍斯予没办法,只好低头喝了一口,他一向不好茶道,现在心急如焚的,就算玉叶琼汁喝了也是索然无味。好容易挨完
喝了头道茶,霍斯勉却偏偏开始东拉西扯,尽问些鸡毛蒜皮的事,什么天冷了你的痛风可有发作啊,上一次派人送过来
的东西收到没有啊,最近有没有出门旅行啊,生意怎么样,吃的药管用吗等等。唐奉儒爱理不理,往往十句话里面顶多
应答个一两句,偏偏霍斯勉却极有耐性,总能自问自答,自得其乐。
就在霍斯予快忍不住的时候,唐奉儒倒先沉不住气了,冷冷瞥了他一眼,问:“你今天来,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来看看你。”霍斯勉微笑说。
“看也看过了,茶也白喝了,不会连饭也想在这白吃吧?”唐奉儒没好气地说:“这几天降温,我骨头痛,要休息了,
你们先请回吧。”
“还是那几处老毛病?”霍斯勉神情中流露出担忧。
“死不了。”唐奉儒低头转转茶杯,说:“走好不送。”
“别啊,唐哥,我还有话要问呢,您帮我算个卦,找人……”
霍斯予还没说完,只见唐奉儒目光如电,直直看向霍斯勉,问:“你什么意思?”
霍斯勉端坐着微笑,温言说:“没什么意思,就是帮帮我弟弟,你不要多想。”
“我不知道。”唐奉儒干脆偏过脸,对霍斯予说:“你小子作孽也够了啊,我早说过,有你哭的时候,现在怎么样,早
知今日,何必当初。”
霍斯予心里一痛,笑了笑,说:“您还别挤兑我,正好今天我大哥也在,我霍五不怕堂堂正正说一句,以前做的事我是
错了,可我不悔,没那些过程,没今天的我。”
“呦呵,你小子倒狂上了。”唐奉儒冷笑一声,说:“你别以为我掐指算不出你干的那些缺德事,告诉你,你现在怎么
样谁管你啊,你当初做了什么,这该记着的人都没忘记。姻缘一线,哪里经得起你这么折腾,早就断了没了!”
“奉儒。”霍斯勉轻声唤道:“帮帮我弟弟。他一天不给我弄回人样,他撂担子那一摊子事就一天没人管,你也算是帮
我。”
“为什么我要帮你们?笑话。”唐奉儒讥讽一笑。
“唐哥,我不怕告诉您,子璋不见了。是被我气的,我做事不地道,他就跑了,怎么找也找不着。我担心到吃不下饭睡
不着觉,夜里闭上眼,全是自己吓自己的场景,这么下去,我真的,受不了。”霍斯予顿了顿,声音有点哑,说:“真
的受不了,这几天,我想明白了,我要的,就是知道他好不好,平安吗,就这些,我不一定非要他回来,我,我他妈也
终于知道,要替别人考虑了。您看,您就帮我这一回好吗?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子璋,您不是对他印象很好吗?我怕他
老不回来,会影响学业,您也知道,他那个人有多看重学位。”
唐奉儒有点动容,忽然轻轻一笑,说:“你只是要知道子璋的下落?”
“是。”
“不找他?”
“找,但不会再跟从前似的。”霍斯予说。
“想也是,要你这种活土匪放人,真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唐奉儒笑了笑,说:“我可以告诉你,子璋现在很安全
。当然,他来找我的时候,情况不是太好,但是经过我的调养,已经改善不少,现在他被我送走了,所以你们找不到他
。我给他卜了个上卦,大利南方,于是我让他往南走,现在就在中国南边的某个城市里头。”
霍斯予浑身激动,颤声说:“他,他,他在哪?”
“具体地方不能跟你透露,放心,他很好,有个劫难,但是逢遇贵人,会逢凶化吉。”唐奉儒说:“过了这个劫难,就
从此一扫颓势,命运会走上坦途。”
“唐哥,唐哥,您告诉我吧,我必须见他,我,我要去见他,”霍斯予语无伦次地说。
“时候没到,”唐奉儒笑呵呵地说:“过段时间吧,你会打探到他的下落,等那时,你才能去见他。”
“那在此之前呢?我难道什么也不做?”
“等吧,”唐奉儒摇头晃脑地说:“大仲马说,等待和希望,人类的全部财富,就浓缩在这五个字里。诚哉斯言。”
霍斯予满脸黑线,握住拳头想揍人,却又不得不松开。
等待和希望吗?他掉转视线,看向窗外,一株光秃秃的腊梅,此刻却蕴含着枝头的花骨朵。
屋外,是一片冬天的艳阳。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