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 37 章
后面的事,周子璋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他只知道,自己像一个绑上断头台的囚犯,浑浑噩噩,头上悬着利器,完全没有
任何生的希望,视野所及,全是一片猩红一样的颓败。他胳膊被霍斯予拽得生疼,这个混蛋使劲搂着他,就像一个甩也
甩不掉,怎么挣脱也挣脱不了的巨灵之掌一般,重重压在头上,压得你头昏眼花,喘不过气来。然后,他听见霍斯予口
气轻佻嚣张,向林正浩说:“哎呦,这不是林总吗,怎么,找我的人有事啊?哎呦真不巧,对不住您了,有什么事您也
得搁着,他现在得陪我,我们好几天没见了,可有点,私底下的事要办。”
随后,他暧昧地笑了笑,低头狠狠亲了周子璋一下,捏着他的下巴瞧了瞧,看见林正浩脸色一变,眼中怒火更炙,嘴上
却痞笑着说:“怎么,林总看来也是同好?那好办啊,哪天得空了,咱们出来一起乐乐?子璋你别看着一脸斯文,在某
些方面可是个宝贝,您要真喜欢,擎等着,我再玩两天准跟您割爱。”
周子璋浑身发抖,盯着地上,羞愤交加,恨不得一头碰死。他知道霍斯予是故意的,他故意要这么作践自己,在林正浩
面前,他其实满腔怒火,攥住自己胳膊的手紧得跟铁圈似的,可偏偏压抑着。就在这时,却听林正浩冷涩地问:“子璋
,这,这怎么回事……”
周子璋恐惧地抬起头,他本能地知道,那悬着的斧头要掉下来了,可你无法可想,无计可施。他瞪大眼睛,惊惶地盯着
林正浩,这个时候,他莫名其妙地想如果他冲上来将自己从霍斯予手上拖走该有多好,如果他……
可没想完,霍斯予将他搂得更紧,挑衅地昂起下巴,冷笑道:“就那么回事呗,林总再装就过了啊。”
林正浩睁大眼,目光中流露出难以置信和伤害,他直直地盯着周子璋,轻声问:“所以,这就是你的原因?”
周子璋痛苦地闭上眼,无法作答。
“林总,您再这么跟我的人打哑谜,可有点瞧不起霍五了啊。这么着,我现下要带他去泡热汤,您要有兴致就来,瞧在
咱们的交情上,一块玩玩也不是不行……”霍斯予冷笑说。
林正浩倏地站直身子,面容迅速换成严峻深沉,他那双总是温柔如水的眼睛此刻尽是寒霜,不仅如此,周子璋还从中看
到自己最怕的意思,那种上位者对待底下人高高在上的俯视。然后,他听见林正浩用从没听过的冷淡口吻说:“五少的
嗜好还是自珍就好,鄙人就不夺人所爱了。林某虽愚钝,但找伴还不至于要这样的……”
这样的什么?他碍于教养,掩口不说任何一个不雅措辞,但周子璋已如遭重击,踉跄着退了半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
净净。他张开口,却觉喉咙宛若枯井,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转身离去,就如生活中最后一点暖意
要消散掉一般,本能地,周子璋跨前一步,颤抖着低喊:“林……”
林正浩身形一顿。
“我,”周子璋嗓子干涩,万分艰难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没……”
林正浩侧过脸,冷声说:“周同学不用客气,你有霍五少给的这份兼职,想来也不用再来为林某两个外甥女当家教,就
这样吧。”
他说完不再回头,大踏步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发动油门,飞快开走。
周子璋刹那间痛得呼吸艰难,他愣愣地看着林正浩的车绝尘而去,仿佛在这一刻,那扇通往天国的门,也朝他紧紧关闭
,一切又回复到最初的状态,甚至比原来更差,但这是原本就该如此的不是吗?高高在上的人到底该回到云端,而留下
来的,继续爬行踯躅的道路,一如既往泥沙俱下,尘土飞扬。
只是,他突然间如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还有感觉,就剩下一个单薄的外壳,摇摇欲坠,然后,他只觉下巴一痛,整个
脸被霍斯予用力扭了过去,耳边听见那个人恶狠狠地低吼:“他妈的你敢给老子来这一手,行,你等着!”
他反身被霍斯予用力塞进车里,砰的一下头撞到了车厢,但周子璋已经无所谓,长久以来赖以支撑的东西突然间变得没
有意义,如果生命总是这样的重复,总是这样看不到明天和希望地继续,总是这样,一眼望到头的仓惶,那么理想还有
什么追求的必要?那么,忍辱负重,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理由?
他脸上一痛,啪的一声脆响,已经重重挨了霍斯予一巴掌,打得他头偏到一边,撞到门,额角也火辣辣地疼。但这又有
什么?他半边脸贴着座位,听见霍斯予冷冷地吩咐:“开车。”
前面的司机立即踩油门往前走,车内气氛压抑到极点,霍斯予阴沉着脸不说话,周子璋保持着被打翻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已经不想再动了,随便吧,无论怎样都好,反正已经没希望了,反正,他从头到脚都刻上耻辱的烙印。
头皮一阵生疼,他被霍斯予揪着头发拖了起来,对上他铁青到狰狞的脸色,周子璋忽然觉得好笑,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凭什么这么生气?所有的伤害都是他带来的,所有的屈辱和痛苦也是他一手造成的,现在,自己只不过做了一段时间
不为人知的美梦,他就气成这样,那不过是个梦啊,碍着谁了?碍着他了吗?王八蛋!
周子璋咧嘴一笑,霍斯予脸色一变,咬牙骂:“你他妈还笑!笑!”他想也不想,挥手一拳,狠狠击打在周子璋腹部,
周子璋惨叫一声,整个人蜷起来不能动弹,痛得面白如纸,嘴里却嗬嗬低笑,好像见着全世界最滑稽的事一样。
笑得那个凄惨。
霍斯予彻底炸了,刹那间,他只觉怒火沸腾到极点,这么两周,他忙揪内贼的事要死要活,心里头却惦记周子璋惦记得
生疼,满心就想着快点把事办完了,可以早点看到他,可以抱他好好睡一觉,那日子才过得有滋有味。好容易一切就绪
,他跟个愣头青似的连衣服都不换,立即命司机开车来这。他一辈子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恋人们一般怎么会面,但这次
却居然无师自通地玩起了浪漫,也不让人给周子璋打电话,就这么坐在车里等着,等着的时候心里头居然没有烦躁,一
想到呆会就看到那个人,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甜蜜和兴奋。
一刻钟前,他终于把人给盼到了,抱住了,那种满足感不是一般的快乐,刹那间你心里不确定的那种盼望突然有了具体
形状,你不明白的情感,突然有了明确的答案,你瞧不起的平常的幸福,突然有了依托——那感觉还真不赖,很实在,
很沉甸甸,很软,很香,就因为你抱着他。霍斯予甚至觉得,给他妈一亿,他都不把怀里的宝贝让出去,不,是多少钱
,都不让,都坚决不让。
但怎么一切骤然就变了?林正浩那个台巴子,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怀里的宝贝看他是那样依恋而绝望的眼神,为什
么脸色会变得如此苍白,为什么那王八蛋走了,他会像死了爹妈一样失魂落魄?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猜疑像毒蛇一样拼命吞噬他的内心,啃得心里头痛得不得了,痛得他,想嘶吼,想揍林正浩那狗娘养的,想狠狠揉碎身
下这个男人,想挖出他的心来,看看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颜色。
后来,霍斯予才明白,这是在嫉妒,他嫉妒得发狂,他因为一个男人而嫉妒得发狂。
第 38 章
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对周子璋再次动了手。
那洁白如玉一样的脸颊,一巴掌过去,就肿了,嘴角还被打破,出了血,揍他腹部那一拳想来也没让他好过,整个人蜷
着捂着,疼得都展不开。霍斯予打过后几乎立即就后悔了,这具身子他平时摸着亲着,爱得跟什么似的,早已下过决心
再不对他动手,可就这么一下,就这么急怒攻心,他还是揍了周子璋。
可就这样,周子璋就这么凄惨,他还是在笑,似乎听到什么最可笑的笑话,看到什么滑稽的事情,霍斯予被他笑得没由
来心里一阵抽疼,他在这时确乎感到,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随着这古怪的笑而流失,笑完了就没了。
霍斯予一把将人压在身下,捂住他的嘴吼道:“闭嘴,再笑老子就在这办了你!”
他恶狠狠的话却被手指的湿意煞住,板过周子璋的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来他早已泪流满面。
他哭着笑得如此彻底,就算是霍斯予这种人,此刻也不能不感到心悸。
但是为什么?
他很聪明,那个隐约的答案烫得他心口痛楚,他不承认那个答案,因为它暗示那样的可能性,明明你以为抓在手掌心,
全部属于你的人,突然之间你才明白,有些东西你根本无法掌控,比如他的心思,比如他的感情,比如,他在乎谁。
比如,他的心,根本就没有你。
霍斯予简直快发狂了,他突然察觉,在这个男人的眼泪面前,自己根本与之无关,他对他为所欲为,但他能有所为的,
原也不过那些而已。
时至今日,他忽然发现,周子璋的顺从,其实也只是顺从而已。
霍斯予没由来有点心慌,他板正周子璋的脸,胡乱抹去他的泪水,低喊:“别哭了,他妈哭个屁啊,不打你了你别哭行
吗?听见没有,老子叫你别哭了!”
没有用,周子璋闭上眼,泪如泉涌,他这时是不笑了,但却用一种无声的绝望的哭泣折磨着霍斯予。那哭泣仿佛会蔓延
,将一种看不到来路的悲恸传递过来,令他的喘息仿佛都加了重量。霍斯予不知道怎么办,再揍他吗?威胁他?骂他?
干他?没一样合适,没一样有用,那该做什么?霍斯予焦躁起来,想也不想,低头恶狠狠地堵上他的唇。
太冷了。这个嘴唇怎么能这么冷?这身子怎么能这么冷?霍斯予气恼地想,发泄一样啃咬那两片嘴唇,磕磕绊绊,因为
太着急,牙齿碰到牙齿,也许还咬破了哪里,反正亲得一塌糊涂,没这么熊样过,他是谁?他可是霍五啊,就这么个小
东西,就这么文弱书生,他妈的要翻天了不成?妄想!
妄想。
他向求证什么一样急切地索求着周子璋,撕开他的衣服,在他身上制造各种痕迹,心里有一团火烧着,燎原一样烧着,
烧得他满眼通红,顶着喉咙口一阵阵地疼。他不管不顾地蛮干,周子璋本能地挣扎,被他扯了领带反绑起来。衣服被扒
光了,内裤被扯到脚踝上,白生生的躯体就这么在眼前晃,腰线臀部屈成一个受难的姿势,明知道这么硬来不成,但霍
斯予管不着自己了。没办法管了,他在乎了他,谁来在乎他自己?谁来管他心里火烧火燎地慌乱和痛楚?这种痛苦必须
找到一个出口,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也许杀了林正浩那混账也不一定,也许,掐死身下这个让他痛的男人
也不一定。
后来有血流出来了,可霍斯予管不了那许多,血就像是一种宣誓,让他恍惚之间,在极致的快感和心里的隐痛之间产生
一种错觉,仿佛通过每一下的耸动,他得以进入的,是这个男人的骨血,就是这么亲密,这么亲密怎么能想象分开?这
个世界上,唯有他才是能打开这具身体的男人,唯有他才是,这个名叫周子璋的男人唯一所有的人。
就是这么不能分,不能。
霍斯予在车内做完一次,但转瞬之间,却又一片空虚,心底有个角落仿佛在叫嚣着没有着落,他命司机将车子开到自己
平时住的房子。闹市区高耸云霄的高层住宅区,他在顶层拥有两套打通的复式住宅。霍斯予冷静地拿纸巾将自己和周子
璋收拾干净,又把周子璋的衣服收拾好穿了,将人抱在怀里,对着他的耳朵冷酷地说了四个字:“这事没完。”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一僵,但没办法,这是周子璋逼的,他也想好好对他,真的想,想把人宠得无法无天,想看他在自己
面前笑逐颜开。周子璋不知道,其实自己挺爱看他笑的,有说不出的好看,干净得像高原湖泊,像五月清晨最清澈的露
珠,但那又怎样?如果你不让我笑,那大家就干脆都别笑好了。
霍斯予接下来干的事自己都有些迷糊了,但又很清醒,他迷糊在于,那个过程太过激烈,而清醒又是因为,他一直知道
自己在干什么,他明白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拥有这个男人,把以前没拿下,没攻克的地方全一次扫荡。他把这个男人
绑在床柱上,使劲侵犯他,在这样极致的爱 欲与激荡中,他要彻底撬开这个男人的躯壳,让他真正从头到脚都对自己臣
服。这个晚上没有月亮,或许有,但S市灯光太明亮了,明亮到早已夺取天体该有的光辉。远处隔江高强度的射灯照进房
间,影影绰绰,光影陆离,以至于事后回想起来好像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影子,那人白净的肤色在这种光线下近乎妖冶,
却又如冰雪即将消融。霍斯予记得自己做到后来,明明筋疲力尽,但却硬憋着一口气蛮干,他停不下来,这仿佛是一场
较量,他虽然是进攻的一方,但他越是攻城掠池,他越是觉得得到全是虚妄。
汗液和精液弄污床单,周子璋有段时间的呻吟就如惨叫,听得霍斯予越发凄惶。他俯下身,喘着气,贴着后背问:“说
,你下回还敢不敢?”
他这话问出口,自己都觉得乏力,分明是留了台阶,想给大家都找个收场的理由。但周子璋睁着眼睛,里面一片空寂,
被顶得厉害了,才断断续续弱声说:“你最好干死我。”
霍斯予觉得心里疼得厉害,为什么就这么不愿意低头,为什么就非逼得自己禽兽不如了呢?他狠命揪住周子璋的头发,
骂:“你他妈就这么贱吗?服个软就不行吗?”
周子璋空洞地笑了两声,闭上眼,居然说:“霍斯予,你不行了吗?”
这么挑衅简直不要命了,霍斯予一阵气恼,越发使劲折腾他,明明违背内心,但却这样堵着气,报复一样进行下去。到
了最后,连他都感觉,这样的惩罚与其说是用在周子璋身上,不如说是用在自己身上?何苦呢?他加快了速度,最后一
次射在周子璋体内,从他身上下来,腿部发软地走向浴室,打开灯,浇上冷水,猛然一照镜子,这才发现内里一张困苦
颓丧的脸,哪里还有平日嚣张跋扈的半分气度?在记忆当中,遇到再大的难题,也只见自己兴奋,从未见过自己如此委
顿。霍斯予操起洗漱台上的玻璃杯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满地破裂。他忽然就明白了,周子璋就是自己的劫,他跟他
,早就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关系,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真正对那个人上了心。
所以才会嫉妒,所以,才会恨不得撕碎他,却又舍不得伤害他。
霍斯予一愣,又往脸上浇了冷水,清醒了不少。他将下午的事想了一想,发现虽然令他愤怒的地方不少,但其实,情况
也没那么严重。至少,林正浩被自己成功气跑了,而且以他那种世家子弟的矜持,一定不屑再搭理周子璋,那样正好,
一方面让周子璋死心,一方面可以让他明白自己对他有多好。霍斯予的脑子惯于分析利弊得失,将商场上算计人心的一
套挪用下来,立即明白自己干了蠢事,这时候强 暴一样的做爱,百害而无一利,他是昏了头么?霍斯予猛地拍了自己的
脸一巴掌,又嘿嘿笑了几声,原来,这就是关心则乱,原来,自己身上也有这么些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