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细雨如烟如雾,笼得天地万物都蕴了几分薄薄的水气,但笑天在院子里前前后后跑了好几圈,身上的衣裳却还是只蒙了一层细细的水雾,一点儿都不见湿。
眼见得年永赐已是告辞离去,而风致远也已是独自回了房。笑天一咬牙,便回到中厨房,拿着瓢儿自大水缸中舀了几瓢子凉水便往身上浇。如此一来,才一会子的功夫,小家伙便已是从头到脚都湿了个透。77E32D83BB还幽如:)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站在炉前扇着火看着鱼汤火候儿的宁儿见他突然这般作为,不由得唬了一大跳。正愕然想问,笑天已是卟嗵一声扔下水瓢,一边往外头跑,一边转过头笑眯眯的道:“宁儿,我去找阿远,你那个……晚一个时辰再来开饭啊!”
宁儿若有所悟,望着少年快快活活跑开的背影,嘴角不由得弯起一抹嫣然的笑。
“阿远!”笑天咚咚咚扣了几下门,也不等屋里头的人回应,便径直把门推了开来。接着又熟门熟路的进了屋,身后地面儿上,滴下的水珠渍了一溜。
正坐在书案子后头给前方几位将军写信的风致远闻声抬头,瞧着这个浑身上下都在滴嗒着水的小家伙气喘吁吁的奔到自己面前,不由得一怔。
“怎么……竟会淋成这样?”转头瞧了瞧窗外朦朦的细雨,再转回来瞧瞧笑天这般像刚从河里捞出来的模样,弘远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我……在外面跑了好远的路……”一向不惯说谎的笑天吱吱唔唔的应了一声,瞧着致远那双好似洞若明烛的黑瞳,怪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拧了拧衣角。大滴大滴的水珠顺着湿透的衣衫袍角直滴下来,在地砖面儿上已是汪了一滩小水洼。
“哦,原来如此……”致远挑了挑眉,搁下手中的红木杆子大狼毫,不动声色的问道:“冒着雨来找我,可有什么急事么?”
“喏,给你这个。”笑天解开湿透的衣襟,取出那具九龙连珠,先使劲儿擦了擦上头浸到的水渍,这才双手托着递到致远面前,极认真的道:“阿远,这是我替你做的生日礼物,叫九龙连珠,是给你防身用的!危急之时,只须掀动盒上机括,便可以连射出九枚燕尾勾型的弹箭,其速度之快只要是在你三丈之内的敌人都无法逃脱。我就只做了这一个,本来那晚上便是要留给你的……一时走的匆忙这才忘了。阿远,我现在把他给了你,只盼你莫要怪我这份生日贺礼送的太迟……”
风致远自笑天取出那具九龙连珠,他的眼睛便没从那具小巧精致的器具上离开过。听小家伙一番话说罢,致远心里头亦是挣扎了许久,但这威力强大又小巧至可随身携带的武器终究还是使得他脑海中的理智战胜了感情的抗拒。
“好,我受了。”迟疑片刻过后,致远还是伸过手,将九龙连珠自笑天手中接了过来,面儿上却还是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将礼物随手搁在砚池边上,静静的道:“现在,你该回去换身衣裳。”
笑天见致远收下了九龙连珠,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歪着小脑袋翘着小嘴扮着可怜状,低声求道:“阿远,这会儿我的衣裳全都湿湿的贴在身上,可真难受呢,拿你的衣裳先换给我穿,行不?”
夏日的衣衫原本就薄,这会子又湿漉漉的紧紧贴在身上,更是衬得少年那纤瘦却匀称的身形透明毕现。致远凝眉望着眼前睁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怯怯的瞧着自己的小家伙,藏匿在身体深处的某种感觉突然不可遏制的勃然而起,似火舌般舔过周身的血液。
致远的瞳眸下意识的收缩,略显有些突兀的从书案后腾身而起,因动作过猛差点儿将椅子都撞翻在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致远忙转过身,随手取过一条搭在架子上的毛巾,丢在少年怀中,旋即踱到书架子前,一边翻着书册,一边背对着笑天道:“衣裳在老地方,你自己取,换好了便出去,我还有几封信要写,莫要再打扰我。”
“嗯……”身后的小家伙轻轻应了一声,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裳地声响和滴滴嗒嗒的水珠坠地声。
致远极力收摄心神,凝视看着手中的书册,怎奈脑海中的思绪却被身后那滴滴嗒嗒的水珠声响整个儿搅乱,连带着眼前书册子上的字都如蝌蚪般游离跳跃着一片模糊。
正当致远奇怪自己为何反应会这般大,简直有些摸不着头脑之际,一双微微颤抖着的冰凉手掌却是从他身后悄无声息的环上了他的腰身。接着,还未待他有所反应,一具温热的身子已是携着一股子被雨水冲得弥漫开来的草木清新之气从背后紧紧贴住了他的身躯。
这样柔软的身子,这样如火似冰的触感,不用回头,致远便知道,此时的笑天,身上必定是一丝未挂。
“阿远……”少年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软软的声音,清香的气息,被拖得长长的尾音甜得几乎发腻。
“阿远,阿远……”随着这样勾人心魄的一声声轻唤,少年那温润柔软的唇已是贴上了致远的后颈,更用牙齿轻轻拉开他肩上的衣领,青涩而略显稚嫩的吻便这样一路沿着滑开的衣衫而落在他赤裸的肩膀上。
此时的致远,仿佛着了定身术般,周身僵硬而丝毫动弹不得,而脑海中却是一片雷鸣电闪,纷乱的思绪如闪电在密云积聚的天空狂舞不已。无上的酥麻快感从两人身体贴合之处涌起,传遍全身,刻意压抑的欲望一旦被点燃,便似野火撩原般在身体各处恣意流窜,纵然极力抗拒却终究无法控制。
在这一阵致远完全没有想到的,被笑天引诱的几乎令他恼羞成怒的情思欲动之下,他手中的书册一个拿不稳已然是坠落于地。
这“叭嗒”的一声轻响,将致远从迷乱的神智中略略解救出来。挣脱开少年绕在自己腰间的双臂,致远微微喘看气,倚着书架转过身来。
眼前的小家伙果然是未着寸缕,且是连身子上的水都没有擦!只见无数小水珠顺着发丝淌在少年那纤瘦却紧致的胸膛上,犹如道道小溪流过少年那纤细而结实的腰肢,流过匀称而柔美的腰骨,又顺着笔直修长的大腿,汪在那一双白皙可爱的双足下。
致远顿时只觉双眼被这幅活色生香的画面刺得生痛,想要逃开却只能怔怔的站着,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迈不开一步。整个身子都好似被体内的火焰烤得发热发烫,那股流窜在每一滴血液每一根毛发中的欲念几要烧毁一切,也包括他刚刚才勉为其难唤醒的理智。即便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让他无法否认,这样的诱惑是致命的,纵然是心志异常冷酷坚定的他,也无法完全驱走自己的心魔。
致远此时迷乱的神情让笑天既羞赧又骄傲,嘴角亦不由得浮上一个清清浅浅的笑,碧清盈润的眼瞳更是象洒下一众繁星一般,迸发出流溢夺目的光华。
“阿远,我知道,你终究还是喜欢我的!如果你定然要惩罚于我,才肯恕了我的过错,那么……你就罚我吧,怎样罚都随你,我总依了你便是了……”朦胧的水雾带着一股子清冽冷香洇湿了少年银缎般的长发,额前的发丝含着细小的水珠,散乱在泛着一抹酡红的脸庞上。
那朦胧的眼波,那鲜艳欲滴的唇,既害羞又放荡,既青涩又魅惑,致远只觉全身血液都已沸腾起来,脑海中幅幅回放着的都是往昔两人欢爱的场景,那每每在自己身下呻吟翻滚的少年,那每每在床第之间睁着天真无邪的双眼却总是渴求无度的少年。
致远颤栗的双手缓缓抚上扑进自己怀中少年的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拉开了他发辫上的束发带,蒙上了他的眼睛。
“阿远?”笑天伏在致远胸前的小脑袋微微后昂,一头银丝长发也随之披散开来。致远这般异于寻常的举动让少年略有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嘟着嘴儿问道:“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啊?这样我可不就瞧不见你了吗?”
“别说话……”致远的声音幽深低沉,却仍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威严。好吧,如果欲火真的无法浇熄,那么,我也不愿意让你瞧见我情动的模样。
“好好好,我都依了你就是了……”笑天这会儿偎在致远怀中,早已是浑身发软发热,心情亦是兴奋异常。便也不管那么多,放任由他随心所欲的施为,只盼着能在这次欢好后,两人能够和好如初。
“哗啦”一声,致远用力拉下了纱窗前的竹帘子,关上了少年满心的期盼和那一室的旖旎春光。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断
“阿楚……”
听到院子外头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正在天井舞枪弄棒练着功的乔楚猛得收枪一回头,见着立在老槐树下的那个纤瘦的身影不由得揉了揉眼,几乎要疑心自个儿是不是看花了眼。
“阿啸!这会儿你怎么会来明县?而且,还是独自一个人?”惊愕不已的乔楚扔开手中银枪,奔上前便将小家伙一把抱住,乐呵呵的道:“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难道风少开了恩,让你到我这儿来玩两天?”
“不是……”笑天咬了咬唇,旋即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轻声道:“是我自个儿要来的。我就要回琴麻岛去了,在走之前,我想来见你还有我七师兄最后一面。”
“回什么琴麻岛?见什么最后一面!”乔楚握住少年削瘦的双肩用力摇了摇,皱着眉道:“阿啸,你在说什么?可是出什么事儿了么?难道,流言你和风少闹翻了的事是真的?风致远这个混蛋,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笑天这些日子的委屈积聚已久,这会子见了乔楚便跟见着了亲人一般,一时眼眶子都红了,含着酸楚悲声道:“他……他可真坏极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这就散伙,各归各的去!我也自回我的琴麻岛,过我以前那种消遥快活的日子去,再不用受他的气!”
这种垂头丧气的憔悴模样乔楚可从来没在笑天身上瞧见过,这会儿听着他这样哀戚的话儿可真是说不出的心疼。忙一边抚着小家伙的脸蛋儿安慰着,一边道:“这大醋缸子风致远,自从江夏城之役后便将我们两个刻意隔开,害得我都不能在你身边护着你。自那日听汝阳过来催粮草的小兵说你突然跟着一个奸细回了王藤处,我就觉得事儿不对!你给我说说,他怎么欺负你来着,奶奶的,这家伙我早就看他不顺眼,这一回,我可不能饶了他!”
“和薛晴离开汝阳城之事确然是我有错,但阿远他也太过分,无论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原谅我,甚至……”笑天想起昨日之事,眸子倏得一黯,心头的伤又开始尖锐的痛了起来,强忍了许多的眼泪汹涌的夺眶而出,再也哽咽着说不出口。
眼见得原本活活泼泼开开朗朗的少年如今这般凄凄惨惨哀哀戚戚,乔楚心里头不由得激起一股子的怒气,猛得一拳击在少年身旁的老槐树树干子上。随着一声闷响,淡粉的槐花并碧绿的槐树叶儿如雨纷坠,悠悠荡荡飘在笑天周遭,更衬着少年颓然的脸色一片苍白。
听到外面的响动,屋子里的范离忙出来瞧个究竟,见到来人居然是他的小师弟云笑天,也不由得一怔,沉声道:“笑天?风少呢,没陪着你一起么?!”
“七师兄!”心酸难耐的笑天直扑进范离怀,哇的放声大哭道:“我和阿远,今后再不能在一起了,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范离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一向沉稳的他见素来被自己宠爱着的小师弟伏在自己怀中这般痛哭流涕,也不免心如刀绞,只勉强安慰道:“莫哭,若想回岛,师兄陪你。”
“范七哥,先别急着谈什么回岛的事!”站在一旁的乔楚憋着一口气,捋起袖子插着腰扬声道:“难道阿啸受了委屈就这么回去了不成!不行,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风致远这小子!阿啸,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师兄和我都不是外人,你尽管说!”
笑天拿手背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抽咽着道:“这话儿说来可就长了!阿楚,你去倒壶茶水,再拿些点心来,都坐着听我说。等我说完了,你帮我骂他几句,替我出出气!”
“啊呸!”乔楚狠狠啐了一口,伸手在小家伙哭花了的脸上拧了一把,骂骂咧咧的道:“骂他几句有个屁用!他还能少了块肉?!这回呀,凭他是谁,但要是欺负了我乔楚的好朋友,非揍他不可!”
范离瞟了乔楚一眼,一把将他拉过自己身旁坐下,静静的道:“你噤声,先听笑天说。”
笑天这便也坐了下来,一五一十的将他与风致远之间那些个磕磕绊绊的纠葛之事全数抖落了出来,说到伤心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张原本清玉俊秀的小脸儿也哭得皱巴巴的,让人瞧着真是别样的心疼。
“……到了昨日下午,我就把那礼物给他送去,然后,我和阿远就……啊、啊、就那个……那个啥了一回……”小家伙垂着脑袋红着脸吱吱唔唔的说着,说到后头,声音之低尚不及蚊蚋。还好范离和乔楚都是习武之人,听力优于常人,这才勉勉强强听了个七八成。听罢,却又不由得面面相觑,还是乔楚口快,一拍大腿道:“哎,果然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俩个这不就是和好了么,怎么又闹开了呢!”
“原本我也以为是和好了呢!”说到这个笑天便来气,抹了泪愤愤的道:“谁知他竟翻脸无情,事后居然说什么是我在他的茶里下了催情药!也不听我分辨便备了马车,当即就要送我走!我哪里会有什么催情药,这明明便是他不肯再和我好,便拿话来挤兑我,编派我的不是!既是这般无情,我也不要他假腥腥的派人相送,这才独自一人骑了马过来。”
“这混蛋!简直没人性!”乔楚气得一张俊脸涨得紫红,左眉骨边的龙形纹胎记更是鲜亮赤红得几要滴出血来。
骂罢,乔楚便腾然起身,一脚踢翻身下坐椅,拉着笑天便向院子外头冲去。
“慢。”斜斜里范离伸过一臂拉住了乔楚身上的玄色长袍,冷冷问道:“去哪?”
“这还用问?!”乔楚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昂首高声道:“这会儿我自然是带着阿啸去找那姓风的家伙理论!我也不跟他辨,只用拳头说话!”
“就打赢了他,又能怎样?笑天就能快活了么?!”范离抬首看乔楚,直直地望进他那如同燃起二团熊熊烈火般的眸子里,又不动声色的道:“更何况,你还未必打得过他!事实上,你连我都打不过,而我,在琴麻岛时,也从未曾赢过风致远。”
乔楚被范离的话噎得一时喘不过气过,憋了半晌,才不甚服气的道:“说什么我打不过你,以往跟你比试还不是瞧在你是阿啸七师兄的面子上,让着你几分么!就算他功夫厉害,我还会怕了他不成!”
范离并不理会乔楚的叫嚣,静默良久之后轻轻瞟了一眼笑天,一双深邃墨黑的眼眸变得更是深沉而幽暗。“走,先进屋歇息。”范离冷静的伸手扣住了笑天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一边起身往房内走去,一边温言道:“明天启程,我送你回岛。”
怀着沮丧的心情奔波了半日的笑天,倦在自己七师兄的怀中,不一会儿便已是沉沉的睡了过去。范离半躺在床榻上,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拉过一条薄毯,轻轻的盖在他的身上。瞧着小家伙犹自挂着泪痕的憔悴容颜,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