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朕的太子就交给你了。”皇上高高在上,用不在意的语气交付了最不得了的宝贝。程远听出自己的担子有多重
,却只能领旨谢恩。
“音儿。最近南方有些不太平,朕给你一队禁军随行保护。”
夜摩雅的嘴撇的更厉害了。给太子禁军?根本就是皇室大忌。有多少备受信任的太子得了禁军有了宠信就上演逼宫的把
戏?只是这次必定不同。因为父皇居然舍得把五弟送到阴谋的“前线”,看来最近这阵子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谢谢父皇。”完全无视下面个人的注视,夜靡音连眼皮都没有眨。
“还有,前朝太师氏族故居就在安思府,你可代朕探望一番。”
关键就在这里。大臣们的眼皮均略微一颤,然后沉默不语。程远看向太子,心里却十分没底。到底他知不知道这次路途
的凶险?看他波澜不惊的样子,程远已经开始把自己的前途完全寄托在满天神佛那里了。
这次相当劳师动众的行程被仓促的定在早朝第二天。除了靡音被小母妃霸占了整整一天外,所有一同前往和留在皇宫的
人都忙得人仰马翻。白若清匆匆的挑选了一小队人马,本想挑选一名队长,可是却接到圣旨与太子同行。
“音儿,你又要离开了吗?”
就怕她这样,才不愿拖延时日。小母妃真是靡音面瘫一般表情的克星,面对她就是没办法板起脸孔。“父皇决定的。”
“又得多久啊?你刚回来几天?身上的肉一点都没有长回来!”
“这次是去南方修养……而且还有户部尚书和骁骑将军跟随,不会有事的。”
月妃咬着下唇想了半天,一副决然的神情:“我也要去!”说完还狠狠的瞪着靡音,摆出一副你敢反对我也不会退缩的
样子。……她疯了……靡音的笑容僵在脸上,迟迟没有下一个表情。“母妃……你不能出宫的。”
“我不管!你把我装进马车!我和你一起出去!”
……你觉得父皇会不知道吗?靡音很想揉揉额头,随便找个人来阻止她一下。
正好小七走进来,靡音说:“我去问问父皇吧。”然后马上走到小七身边轻声对他说:“你来和我母妃说说话,我回昭
阳殿。”
后面小母妃还在哭哭啼啼的声音已经被靡音可以忽略了,就是怕这种情况出现,才毫不犹豫的选在第二天出发吧。一只
脚刚踏进昭阳殿的门,就听到内室中有人说话。
“半月前太子行宫入住一男子,形容娇美,举止谦和,弱比扶柳。人皆道可当行宫莲香之名。”独特的嗓音和语气,正
是无觞。
“你知道那是紫莲……”什么弱比扶柳?以讹传讹。只要是被抬着进去,两天未醒大病初愈的人,谁都比柳枝还弱。但
他名中也有莲字,旁人很容易胡乱联想。不过无觞的语气,听起来倒不像是在责怪。靡音慢慢阖上殿门,走向里间。
可惜里面的人还是好像自说自话一般,没有在意他的回答:“虽太子不常前往,却命仆从细心照料,足见关系亲密。而
这次南方之行,也有意携其前往。”
无觞的身影隔着屏风似乎在整理衣服。靡音绕过阻隔视线的百兽祥瑞图,第一个进入眼帘的竟然是紫莲。还是那副没有
骨头的样子,只是站的稍微挺直了一些。手指绕着腰间的玉佩流苏,眼角的弧线如上挑的笔画。他看着靡音,也好像打
量了一番似的,然后才点了点头。盈盈笑颜,脉如秋水;百媚横生,千娇天成。谣传有时候也可以当真,若说莲香之名
,他倒是还担得上。
“无觞。”靡音说:“你非要用这个身份吗?”
眼前的“紫莲”加深笑容,却用熟悉的声音说:“太子殿下的床,也是谁都可以上的吗?”
“……很别扭。”看着紫莲的脸,却听到无觞的声音。虽然紫莲也算得上美人,不过和无觞的感觉完全不同。总觉得好
像看到人妖一样恶心……
“只是留在你身边的身份而已。”收起笑容,脸上一如原来的冷清。这才是无觞的表情。他说:“太子身边没有侍人是
不正常的。”
紫莲只是个烟雾弹,用来迷惑太师一族。如果他们把靡音当作沉迷声色的无能太子,放松警惕的可能性会更大。靡音又
看了看他,眼角的深紫如果认真凝视还是可以看到。靡音点头,说:“别连语气都一样就行……”
在外面等了一会,靡音总算见到了无觞的脸了。放下手里的茶杯,靡音说:“母妃要随我一起去。我花了些力气才逃出
来。”
无觞说:“若是平安无事,她出去倒是无妨。”
“可是此行还是有些危险的。”言尽于此,谁都知道这个有些,其实就是非常的意思。
“后宫需要有人安定。”无觞提出另一种可能:“你可以对她说,朕不准。若她执意,朕只能软禁她了。”声调未变,
却轻易用霸气遮盖了淡漠。
太子出行的马车,由八匹纯白色的骏马引领,马车的每一处都精雕细琢尽显皇室风采。用与朝服相同的紫底白莲刺绣做
幕帘,用纯金的隔板加固连接。跟在它之后的,是另外装了各种吃穿用度和金银细软的几辆随行马车。前后簇拥的一小
对禁军也换了宫中禁卫的装束。白若清和程远各乘一骑,在略显清冷的晨光中离开玄冥宫。
程远不由自主的咽下一口口水,就见太子的马车慢慢停下。正疑惑,就见车夫旁边坐着的太监跑过来对程远说:“大人
,请改道向北。太子殿下说去行宫。”
不容质疑的口气,一大队人来到莲香阁前。守宫的侍卫行礼,小布走下去打开大门,就见身着艳丽华服的男子侧着身子
靠在门边,毫不逊色于那身过于浓艳衣服的是妩媚阴柔的脸,尖尖的下巴和略显消瘦的两颊透着一点疲倦。只是那双眼
还是灵动,如山间的灵兽。
见了太子的马车,却没有跪下的意思。男子一步一步走到马车前,笑意渐浓。从重重幕帘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男子将
自己的手搭在上面,很快就消失在马车里面。
旅程正式开始。白若清领在车队最前面,而程远作为文臣,只是和其他人跟在队尾。他左右思索,不断盯着那辆最奢侈
张扬的马车瞧。看来夜都中的流言确实不假。太子的确与紫阳阁关系匪浅,而且还特意赎出了红牌紫莲收入行宫。现在
和太子单独留在马车中的人,应该就是那个紫莲吧。脸是不错,配上宽大的衣袍一时间看不出男女。但是要说跟太子比
,好像还是略逊一筹。若是真正的女人,可能还好一点。但是,真有能站在太子身旁还不会被人说丑的女人吗?程远想
了很久,一直到车队来到第一个休息地,还没想通。
靡音说:“这衣服,你从哪里找来的?”出场的方式真是张扬,无觞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别人没有向“紫莲”多嘴的
权力,给程远一个下马威一样。
靠在一侧的男人闭目养神一样,说:“从紫阳阁那里拿来的。应该是紫莲的。”
真难为他了……这颜色和样式,估计就算是紫莲,也没有几次能穿的机会。上台都会觉得耀眼。“对了。紫莲怎么样了
?”他用紫莲的身份出来,那本人那?
“还能怎么样?留在你的行宫继续养病。”他睁眼,笑着说:“难道音儿怕他已经被我杀了吗?”挑着眼角斜视,明明
是讯问却并不期望回答。无端端的笑意露出了不一样的风情。这表情若是落在真正的紫莲脸上,大概只是媚气。但若是
落在无觞的脸上,就只能算是邪魅惑人。忽然觉得流云说的很对,如果这人真想勾引人,道行也是一等一的。
“不怕别人发现吗?”
“太子不在,行宫也没人会去。至于紫莲,他走不出去。”
估计这会儿夜都已经都晓得紫莲跟随太子出行,那个真正要杀他的人会不会跟来,就看他的执着到底有多深了。靡音正
想着,就感到膝盖上有些压力。低头看无觞已经躺在上面,这样子倒是稀奇,一般都是反过来的吧……
“累了?”如漆黑缎带一般的发丝落在手指间,不施力的绕上去。
“当男宠就要有当男宠的样子。”他面容已不同却依然有相似的眼型轮廓,好像理所当然一样的说着有点无赖的话。不
过男宠这个身份,他当得还真习惯。
这次出来,该不会是个大错误吧。
一旦两人单独相处,他就还是无觞。偶尔靠在靡音身上,或者做些调戏一样的动作都可以被忽略不计。在人前,无觞的
态度和紫莲一模一样,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专门去跟踪学习过。无论是身段,动作,声音,语气,还是下意识的表情,凡
是靡音注意到的地方,几乎都毫无偏差。
一路无事。太子驾临,但是一切事宜都由程远主持,所以郡府官员连太子的衣摆都没有摸到。靡音着华贵的披风,将脸
孔掩在阴影中。从进府到再次出发,也很少出房间。所有物什饭菜都是随侍太监经手。结果别说是脸,就是声音都没听
到一分。
“程大人……下官冒昧,太子殿下是否身有恶疾?”早就接到上面的通知,说太子要去南方修养,本想好好招待一下拨
个好印象。可是眼看人家要走了,自己连面都没看到,心里当然着急。程远却已经不太耐烦了。因为同样的事情,他已
经说过十几次了。
“嗯……殿下自幼体弱,数月前又有伤痛。”
“下官这里有些药材,想献给太子殿下,不知……”身后的人马上递上几盒子包装精美的礼物,不用看也知道又是人参
雪莲之类。
程远瞟了他一眼,说:“连我都不是想见就见的,更何况是你。”说完就潇洒走人,剩下那人站在原地,还不知自己到
底触了什么霉头。
想用这么无聊的理由见太子?程远几次惦念着皇上的嘱托,想看看殿下是否有异样,却都被紫莲挡在门外。充其量他也
就算是个男宠,攀上了太子这根高枝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并没有给人什么压迫感,但紫莲那种带着一分妖艳,二分
谄媚,三分勾人,四分欲拒还迎的笑容,反而让程远连头都不敢抬。两人情意绵绵同食同住多日,太子全然默许他的任
何决定,看来的确宠爱非常。
行了半月,安思府就在眼前。距离盐荒最重的郡府还有些遥远,这里四处安详。到底是太师故居所在,和路上所到的地
界相比,更胜一份繁华。这个时候秋意已浓,但安思府却还是夏末一样。早已得到通知的太师府当家和安思府太守率人
等在城门之外,不断张望官道上的马车。白若清和前面的禁军来到门前就列队两排,随后的太子马车保持着出夜都时奢
华和整洁,似乎根本没有经历任何旅途。马车上幕帘的白莲随着微微的清风摆动,王乐远咽下口水。身后是前朝太师之
子西楚晁,也就是现在皇后的弟弟。可惜他没有官位,所以只是皇室旧交身份。
马车的幕帘被一只手撩开,众人见看到马车上走下一个有些柔弱的男子,随意撩起的鬓发也透着几分淡雅。重重叠叠的
刺绣长袍用素色的腰带轻易勾出纤细的腰肢,探出的手指不用豆蔻已经有些绯红。环视时灵动的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
珠,嘴角的笑意却淡淡透露。腰带上缀着翠绿的龙凤环佩和锦绣香囊,衣摆上密密的手工绣线彰显着非凡的尊贵。人皆
说皇上对这位太子殿下宠溺无比,凡是他要求的,无一不准。甚至抛开夜国传统,不用他上朝仪式。本来西楚晁对他未
曾在意,可是这次太子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南下,所以向姐姐打听了这位五皇子的消息。太子深居简出,连家宴都极少参
加。但是凡见其一面的人无不赞叹他的面容绝美,可说风华无双。其他的消息却少的可怜。如今一见,也觉得确非凡品
。可惜他还是瘦弱了一些,也难怪皇上让这么多禁军跟随。“安思府太守王乐远拜见太子殿下。”随着太守的跪拜,身
后的随从众人也都跪倒在地。
被跪拜的人却没有理他们,只是轻轻转身再次伸手朝向幕帘之中。
还有别人吗?王乐远和西楚晁同时想着,低头互相对视一眼。
“殿下。安思府到了。”一句话,让王乐远马上抬头,脸色苍白。
程远在后面看得明白,心想这安思府太守也真够心急的,拜错了人可是大罪。
真正的太子,这才登场。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与马车幕帘同样刺绣精巧白莲的淡紫色衣摆和靴子,然后是吊在腰间朦胧
可见的梅花玉石,却在他踏上地面时发出清脆的响声。身上的衣着比先前那人淡雅许多,只是浓淡相宜的紫色。肩上系
了略显厚实的纯白披风。只看到这里,任谁都无法相信他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但再向上,西楚晁才确实相信,姐姐的
形容只是他风采的万一。不可能用想象就描绘的容貌,眼角的睫毛甚至浓密的交织在一起,让那双俯视的眸子透出轻描
淡写的慵懒。五官无一不精,合在一起就像早已在千年前就安排好的绝唱。正处在分不清性别的年龄,再加上艳冠天下
的容貌,周身洋溢着绝妙的氛围,几乎让所有人心神荡漾。身上的素衣不但没有减弱高贵,反而更衬脱俗。他走来的脚
步伴随清脆的玉石声音如神族一般。
“起来吧。”声音却比玉石还灵动,在寂静中起伏飘荡,久久不散。
王乐远根本已经愣住了,没有防备的美色攻击让他连收回视线都做不到。西楚晁从后面轻轻点了他一下,他才回神,早
已把预先背好的赞美词藻忘到脑后,只是连忙谢恩起身。没有给他再靠近的机会,紫莲已经如以往一样,靠到靡音身边
。西楚晁看了看,也随着王乐远退到一边。
王乐远希望太子先到太守府休息。他已经深感自豪,因为听说这位贵人是从不露面的。可惜太子却拒绝,说要先按照父
皇旨意探望太师后人。
西楚晁顺势被介绍给靡音,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说:“殿下是贵人,不知寒舍有没有这个福气,尽地主之谊?”
西楚晁,和皇后有六分相似。面相贵气,举止得体。太师祖先,一直只是商贾之门。累积几代财富,才得了如今宠辱不
惊的气度。三代才出贵族这话,一点都不错。靡音随意点头,说:“那,就打扰了。”
太子马车跟在一行人之后,进了安思府。王乐远和西楚晁各有心思,然后才低声交流。王乐远只是布衣出身,凡事仰仗
太师家族。对于夜国正在发生的事情,自然心里明白。太子这次来安思府,怕是要有祸端。王乐远不断揣测两边势力,
希望寻求自保之法。而西楚晁对于太子,早有了对策。他看靡音,想的是这人的性格脾气。不过皇上单宠,的确不假。
看似朴素的披风,是用天鹅翅膀内侧的细密绒毛制成,又用人参汁液层层晕染。颜色只是通透洁白,其实有养神安心的
作用。太子专用的白莲刺绣自然不必说了,素云锦天下闻名,一年得了几匹全部送进皇宫。轻摆身体的幽韵,是只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