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礼方才把酒喝的太急了,如今醉的厉害,竟然暂时放下了对段慕仁的恐惧。因为醉眼朦胧,所以对方那张老脸在视
野中也模糊起来。昏昏沉沉的干了一场,他只记得自己疼了几次,疼到叫出声来,仅此而已了。
段慕仁是意犹未尽的,然而沈嘉礼沉沉睡去,让他觉得很没趣味。想方设法的把沈嘉礼惊动起来,他将人抱下床按到桌
子上,趁热打铁的又快活了一次。沈嘉礼大睁着眼睛凝视了段慕仁,目光发直,后来忽然低声骂了一句。
段慕仁俯下身去追问道:“你说什么?”
沈嘉礼被他顶的不住向上蹭去,气喘吁吁的含糊重复道:“老没廉耻的,不是个人!”
段慕仁看他被自己干的一身细密汗珠,筋骨都酥软了,模样很是动人,就不肯和他一般见识。
在傍晚时分,沈嘉礼在残余的酒意中,离开了段宅。
在段宅大门口,他遇见了游荡归来的段至诚。段至诚很觉意外,站在他面前抽了抽鼻子:“你……喝了酒?”
沈嘉礼瞟了他一眼,低声笑道:“是的,陪你家老爷子。”
然后他绕过段至诚,继续向前走去。
段至诚回过头,就见沈嘉礼大模大样的上了自家汽车。而那汽车夫也像训练有素一般,直接就发动汽车,驶上了道路。
074.段氏父子
傍晚时分,段至诚在沈宅门前下车,推门就进,如入无人之境。小梁正蹲在前院的阴凉处逗弄他的狗崽子,见有人来了
,便连忙起身,又唤了一句:“段大爷。”
段至诚认识小梁,故而也匆匆向他点头一笑,且走且问:“嘉礼在?”
小梁答道:“在,刚回来。”
段至诚的脚步顿了一下:“去哪里了?”
小梁摇摇头,笑道:“没坐家里的汽车,我也不知道。”
段至诚听闻此言,继续前行。
段至诚轻车熟路的穿过一进院子,掀起竹帘进了卧室,只见沈嘉礼侧身躺在床里,虽也搭着一条薄被,但是肩头手臂胸
膛都大片的晾在外面,可见他至少是个半裸。
房内空气潮湿芬芳,其中又夹杂着淡淡酒气。段至诚停在床前,发现沈嘉礼双眼紧闭,呼吸均匀,一头短发还湿漉漉的
,便猜出他是刚洗过澡。一歪身在床边坐下来,他毫不见外的俯身撅嘴,先在对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又低低笑道:“
吃过饭了吗?这么早就睡,不怕不消化?”
沈嘉礼皱了皱眉头,不肯理他。
段至诚腆着一张脸,没话找话的继续笑问道:“你今天上哪儿去了?大热的天,何必还要出门?”
沈嘉礼从鼻子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声答道:“陪你家老爷子喝酒去了。”
段至诚一愣:“喝酒?你怎么总陪他喝酒?我爸爸不是个爱喝酒的人啊!”
沈嘉礼翻身背对了他:“难不成,还是你家老爷子陪我喝酒?”
段至诚看出他气色不善,也听出这是话里有话,然而不敢深想。起身走去关了房门,他略觉惶恐的强颜欢笑:“嘉礼,
醒醒,我明天就要回天津了,你也不陪陪我?”
沈嘉礼将身上的薄被一掀,显露出了一丝不挂的裸体:“给你,玩完了就给我滚蛋!”
段至诚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屁股上的鲜红牙印。
段至诚瞪着那个牙印,瞪了半天,而后忽然扯住沈嘉礼的手臂,忍无可忍的将人拽了起来:“你就不能安分点吗?我真
心真意的和你好,你能不能别这么滥?”
沈嘉礼扬手就抽了他一个清脆响亮的嘴巴子:“我滥?”随即他冷笑一声:“段至诚,你他妈的装什么傻?”
段至诚没想到沈嘉礼会动手,然而在挨了一巴掌之后,也不肯退缩,仍旧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我装傻?你是什么意
思?”
沈嘉礼怒气勃发的仰视着段至诚,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答道:“你说我是什么意思?他咬我,打我,烫我。你是大少爷
,出了事可以一走了之;我没靠山,就得被他踢断肋骨——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段至诚狠狠攥住沈嘉礼的手臂,攥的那一段皮肉血脉不通,都泛了白:“他——他是谁?”
沈嘉礼深吸了一口气,情绪却是忽然低落下来:“我不知道。”
段至诚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你说。你不说,我不敢想。你说出来,我就死心塌地的相信了。”
沈嘉礼本来是有点借酒撒疯的意思,到了现在,他酒意渐退,勇气也随之消散。垂头丧气的掰开段至诚那手,他向后一
仰躺了回去:“你不敢想,我也不敢说,我不知道。”
段至诚怔怔的又盯着沈嘉礼看了半晌,忽然扭头就走,一路狂奔着就出了院子。
段至诚杀回家中,去见他父亲。
他跑进小院时,段慕仁刚刚喝了一肚子稀粥,正蹲在角落里看那花苗的长势。忽见儿子疯头疯脑的冲了进来,便很不耐
烦的站起身:“乱跑什么?”
段至诚面对着父亲,先是沉默,后来忽然爆发似的高声喷出一句话:“你怎么这样无耻?!”
段慕仁挑起一边眉毛,怀疑儿子是得了失心疯:“嗯?无耻?”
段至诚,因为过于激动,所以气咻咻的浑身乱颤:“你!”他伸手指了他父亲的鼻子尖:“你明知道我和嘉礼有过那种
关系,还要做出那种事情,你、你、你为老不尊、无耻之尤!”
段慕仁将那边眉毛落下去:“什么鬼话,沈嘉礼告诉你的?”
段至诚到了这个时候,倒还想着自圆其说的为沈嘉礼辩护:“我又不傻,难道还非得他来告诉我,我才能看出来吗?他
现在又不做官,一个闲人,为什么隔三差五的就要来咱们家陪你喝酒?喝酒就喝酒,怎么身上还落下了伤?”
段慕仁是自信能够制服一切人的,然而此刻也有些无言以对。对着儿子张了张嘴,他决定发威。
“混蛋东西!”他显出了凶相:“我养了你三十多年,是你的爹,你现在跑来骂我无耻?”
段至诚看了老父的狰狞面孔,不禁瑟缩了一下:“当爹的做出这种事情,比那不当爹的还要龌龊!再说你都多大年纪了
?上个月妈还说让你秋天回家,给你办五十五岁的大寿呢!嘉礼的爸爸要是还活着,都没你年高!”
段慕仁听到这里,终于是恼羞成怒了。
段至诚挨了顿胖揍,变成了真正的鼻青脸肿。他被塞入汽车送回天津,到家时眼睛都肿的睁不开了。
段慕仁镇压了儿子,随后就命人前去沈宅,把沈嘉礼押了过来。
沈嘉礼此时已然酒醒,勇气全无,然而嘴很硬,不肯认罪。段慕仁打儿子打顺了手,很自然的向他踹出一记窝心脚。他
倒在地上屏住呼吸忍痛,手脚也下意识的蜷缩了起来。
段慕仁到了这时,忽然想起他是个非常不禁捶打的,便暂停使用武力,蹲在他面前逼问恐吓。而沈嘉礼委顿在地,知道
自己在体力上,绝不是这老王八蛋的对手,便压下胸中一口恶气,转而采取怀柔政策。挣扎着坐起身来,他低声说道:
“伯父,你既然不相信我,就别再逼问了。想打就打吧,只是别要了我的命。我在这个事情上,罪不至死。”
段慕仁听他说的可怜,又想他近来在自己这里也是个乖巧的,似乎也不必赶尽杀绝,再把他弄个死去活来。只是尽管他
死鸭子嘴硬,但要说一点嫌疑都没有,可也未见得。
段慕仁有些为难——从他的角度来看,自然全是儿子混账,一个阿斗似的东西,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居然还敢跑来骂老
子无耻,真是不孝之极。再说儿子年纪轻轻,上哪里不能找到乐子?何必非要和老子争抢?以他老人家这个岁数,就算
是身体硬朗,又能荒唐几年?
段慕仁想到儿子,叹了口气;随即想到孙子,心中却又明亮了些许。
孙子跟着他娘学的倒是知书达理,他想自己须得转移心力,把希望寄托到孙子身上。
段慕仁自我排解了一番,心情略略好转了一些,然后把目光又射向了沈嘉礼。
沈嘉礼没错也是错,被他严令跪在地上不许起身。沈嘉礼在段慕仁面前,早已讲不得尊严了,不挨打就是好的;故而让
跪就跪,不敢多说。
此时已是夜深时分,段慕仁关了电灯,自去里间卧室休息。因为心知沈嘉礼所跪之处,与自己只有一帘之隔;所以他心
里痒痒的,总觉着有些浪费光阴。如此过了良久,他忍不住下了床,摸索着走了出去。
屋子里很黑,几乎快要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能够听到浅浅淡淡的呼吸声音。他觅声寻去,在沈嘉礼面前弯下腰去,冷不
防一双手臂忽然环住了他的脖子,随即温热的面颊贴上来,他的嘴唇上有了潮湿柔软的触感。
单手托住沈嘉礼的后脑勺,他恶狠狠的用力亲吻起来,极力的吮吸了对方的舌头。
段慕仁把沈嘉礼抱回床上,总算是如愿以偿的没有虚度良宵。到了凌晨时分,他躺在床上呼呼喘气,略动一动就是头晕
眼花,心里知道自己这是贪婪太过、伤了元气。
虽然他依然身高力壮、食量如牛,但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禁不住在床上这般折腾了。扭头瞟了沈嘉礼一眼,他发现这
小子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凄惨,竟然是一丝两气的,仿佛快要晕死过去。
他复又自得起来,觉着自己还是雄风不减当年。没料到这般年纪了,还能从沈嘉礼身上享到艳福,他想自己需要补养身
体了。
至于儿子……
他的心思从儿子身上滑过去,决定还是思念一下孙子。心思在孙子身上打了个转儿,却是又滑到了仕途一道上去。
“委员长”三个大字仿佛是被镀了金通了电,在他眼前光明灿烂。他沉沉的吁出一口气,脑筋开始运转起来。
075.新人
沈嘉礼在段慕仁的床上睡了个懒觉,段慕仁和他一起懒。
日上三竿之时,两人先后清醒。段慕仁披着衣裳下了床,把内线电话打到厨房,让仆人送早饭过来。
段慕仁在夜里休息的不足,所以此刻下巴铁青、双眼泛红,头发又是乱糟糟的立在头顶,两鬓几乎花白,形象十分苍老
。他也知道自己这模样不好看,急急忙忙的就前去洗漱。沈嘉礼坐在床上扫了他一眼,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得一阵
厌恶。
可是在共进早餐之时,他还是主动给段慕仁夹了几筷子菜。段慕仁一言不发的大吃大喝,并不理睬他。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一同出门,在宅门前各奔东西——段慕仁是要去办公,沈嘉礼则是回家。
段慕仁乘坐汽车,先行一步的离去了。沈嘉礼一边等待汽车开出来,一边信步向前方胡同口走去。今日天气好,不冷不
热而又阳光明媚。他一步一步的向前挪,不知不觉间竟是走到了胡同口。停住脚步望向前方道路,他就见一辆汽车缓缓
经过,除此之外,并无其它热闹。
他点了点头,慨叹着民生的凋敝。不想那汽车在驶过之后忽然刹了车,随即慢慢后退,车窗也随之打开了。
沈子靖的面孔在车窗后显现出来,依旧英俊不凡。一团黑气缭绕在他的眉宇间,他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盯住了沈嘉礼。
沈嘉礼知道段宅汽车马上就会开过来,所以并不怕他。想到这侄子在自己手下所经历过的种种失败,他那脸上还不由得
露出了一丝讥笑。目光掠过沈子靖的军服肩章,他笑吟吟的、漫不经心的问道:“贤侄,好久不见,升官了?”
沈子靖把手搭在车门锁上,马上就要用力推开了,忽见一辆汽车从胡同中驶出,停在了沈嘉礼身边。车门一开,沈嘉礼
转身抬腿,就那么笑模笑样的钻了进去。
沈子靖将手移开,同时转向前方,低声说道:“开车。”
沈嘉礼回了家,无所事事,于是打开保险箱,数钱。
他一边数一边拨着算盘加减乘除,又按照市价,估量了手中几张房契的价值。做完这一套工作之后,他觉得神清气爽,
身体上的苦痛也都消失了。将这点宝贝锁回保险箱,他舒舒服服的喝了一杯清茶,吃了一碟点心。忽然怀疑自己算账不
精,数目上可能会出差池,故而再次打开保险箱,又算了一场。
这时候,厨子来了,说是厨房没有大米了。
沈嘉礼向来不把仆人当人看待,唯独善待厨子,因为厨子的手艺是真好。厨子带来的消息让他感到很惊奇——他没亲自
买过粮食,尤其是近两年,更是完全不会关心这种琐事。他总觉得大米天生就该在自家的厨房里,而且源源不断。
他掏出钱来,让厨子坐汽车去粮店卖大米。然而厨子告诉他:“现在粮店不卖大米白面啦。”
沈嘉礼莫名其妙:“不卖大米白面,那还叫什么粮店?”
厨子垂着双手站在他面前:“真的,日本人把大米白面都收走了。现在粮店里就只有共和面。”
沈嘉礼更疑惑了:“共和面?”
厨子没法向沈嘉礼解释清楚共和面的本质,只好用一个冰凉的硬馒头,从一条街外的大杂院里换来了一捧共和面。
共和面被倒在了院内的砖地上,引得沈嘉礼与小梁都来观看。
面是肮脏的深色,让人联想起马粪。厨子抓起一把想要捏团儿,然而一松手就又是一巴掌散沙:“老爷,这东西臭哄哄
的,您哪能吃啊?”
沈嘉礼伸手,因为嫌脏,所以只用指尖拈起一点蹭了蹭:“嗬,这里面搀的是什么渣滓?”
“好像是豆饼和高粱壳。”
沈嘉礼摇头笑了:“嘿哟,这也叫面?别说我不能吃,你们也是一样的不能吃啊!真他妈的,看来人是不能不做官,我
这一下台,竟然有钱都买不到大米。”
厨子想了想:“日本人倒是有大米吃,可大米现在是稀罕东西,人家也不能往外卖呀!”
这时候,小梁的狗崽子摇着尾巴扭了过来,凑到共和面上嗅了嗅,随即“汪”的叫了一声,撒爪子跑了。
沈宅上下,一致不能忍受共和面的粗糙与臭气,故而还是由厨子与仆人共同乘车出门,从日本馆子里买来了饭菜,将这
顿午饭对付了过去。沈嘉礼不能满大街找米,只能是打电话去向段慕仁求援。
电话放下不久,段慕仁的随从就开车载着三百斤大米过来了。
大米还是新米,煮成米粥,味道格外清甜。沈嘉礼感到了大米的可贵,导致饭量有所增长。饱餐过后他在院内踱步,因
见小梁晃着个毛茸茸的脑袋,又在和小狗游戏,便心中一动,想起了传宗接代的大事。经过一番盘算,他在当晚入睡之
前,竟然也将此事筹划出了眉目。 只是眉歪目斜,荒谬的无法言喻。
如今北平城外狼烟遍地,隔三差五的就有屠杀发生,庄子里的乡民扶老携幼,全都惶惶的逃进了城内;然而城内也是一
块死地,因为没粮食,没活路。
但饶是如此,也还得进城;不进城,又能往哪里去呢?
在这种情形下,沈嘉礼用一口袋杂合面,换来了一个刚进城的大姑娘。
大姑娘其实不算大,今年也就十六七,虽然饿的精瘦,可仍旧能看出她本是个美人坯子。她那家里若是能筹出一身新裤
褂的钱来,这姑娘就得穿着新衣下海当暗门子去了;幸而家里穷的恨不能吃土,所以她得以保全贞洁,并没有立刻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