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陈云汉终于要变身了。
让我们半兽人的灵魂翻滚,收起残忍回忆兽化的过程……
耳边传来遥远的二声调说唱旋律,原本对非摇滚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的,伟大的吉他手陈先生,刹那间觉得这两句歌词
写的真是太好了。
“那个,柳老师……柳、东、东阳……我、你……”结巴到了专业的地步,陈云汉红着脸,带着翻了倍的焦虑给了自己
的右脸一巴掌,“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还是得说,我是真喜欢你!喜欢的都不成了……真的,我一想起你来就……长
这么大我都没像现在这样儿过,天底下就你一个让我都……”
“你洗完了吗?”对面传来冷静中透着细微颤抖的声音,“洗完了就穿衣裳出去。”
陈云汉愣了只两秒钟。
“我不。”
“出去。”
“就不。”
“你!……”
“死也不。”终于咬牙闭眼决定拼命了,陈老师刹那间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刚戴上没几天的人民教师的光环
是否有滑落的危险,总而言之,他变身了,他半兽人了。
柳东阳目睹了这一过程,并且成为直接受害者。
让那小子顶在墙上,尚且有几分挣脱的可能,然而当激烈的亲吻压下来,所有可能都像小岛沉入大海,瞬间无影无踪。
嘴唇竟然可以胶合一般的接触?胸膛竟然可以碾压一般的紧贴?手臂竟然可以纠葛一样的绞缠?
粘腻湿热的深吻就好像七月流火的桑拿天,让人呼吸不畅,让人连头脑都被热度熔化了一样迷乱惶惑到千头万绪理不出
一丝一缕。
柳东阳腿软了,这是真的,他从来没被这样亲过,更从来没被这样抱过,青春期,他隔着道德枷锁视情。欲涌动为耻辱
,忙于笔墨春秋的年月里,他几乎不曾想过人生之为人,还有一种比什么都直接,而且容易做到的快乐,而后人到中年
,偶尔被安稳规律的生活那大把的空闲时间空出了某种心思,也都是躲到厕所里赌气一样的顺手解决掉而已,可现如今
……
遇到这么激烈的情况,你又让他怎么不腿软?
有什么办法,这个外冷内热的典范,这个都不知道自己骨子里有多大“那方面”潜力的男人,可是个真真正正,干干净
净,如假包换的……处男呐。
老处男,比老处女还可悲而且不正常,不是么?
然后,都快在禁欲的岁月里磨练成半仙之体的柳东阳,就这么撞上了从来不乐意压制七情六欲的陈云汉。
爱莫能助,你该着倒霉。
认了吧。
“你松……”手字还没吐出来,就又是另一个深吻。
非死不可了,柳东阳心里有点儿悲哀。
滚热的手掌在背后游走,滑到胸口时,会在某处刻意停留,像是不敢第一次就太过嚣张直接似的,那指头并没有施展全
部技巧抚弄揉捏。短暂停留之后沿着身体轮廓继续向下,经过热潮翻涌的丹田,最终覆住早就亢奋起来的物件。
陈云汉不是智障,但凡柳东阳没有半点儿热起来的迹象,他也不敢这么大胆。而当他真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抬了头顶在
自己身上,碰到了他自己那根凶器时,什么顾虑什么矜持,都去他们妈的吧。
一把拉住对方无力的手,他狠了狠心,愣是引领着修长的指头去碰触自己的器官了。
那指头颤抖了一下,却最终没有缩回去。
男人,跟男人,相互DIY一把倒是也没有什么太背离道德人伦的,然而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吻在一起,粘在一起的情况下
这样握着彼此的宝贝……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不就是那个什么嘛。
就是……那个什么的。
被上下搓弄时,柳东阳魂儿都快飞了,被拉着手,耐心教授如何搓弄对方时,柳东阳只差没有气绝身亡。
这可不是循序渐进的过程,这是来得太快太猛太激烈太直接的侵略,这不是侵略又能是什么呢?……
最终,半强制性的,完成了这场互慰过程之后,总算在不惑之年可喜可贺的向非处男迈进了一大步的柳先生,只剩了在
高。潮之后靠着瓷砖墙喘息的力气。
而那个始作俑者,仍旧在他耳根继续着似乎从没停下来的低语。
我喜欢你,柳东阳,我太喜欢你了,真的,实在是,太喜欢你了……
十八
阅览室开着空调,办公椅里坐着柳东阳,旁边儿小板凳上坐着陈云汉。
阶级地位一目了然。
刚才的事儿历历在目,最终冷静下来后,柳东阳只是一语不发的抓过毛巾擦干身体,然后穿上衣服离开。好像犯了错的
学生似的跟着赶紧也草草擦去水珠穿好衣裳,陈云汉抱着浴液洗发水毛巾香皂,趿拉着人字拖,噼里啪啦走在后头。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了,一个沉默,一个忍受沉默,气氛僵住了。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处于人犯地位的家伙。
“那个……柳老师,我知道你肯定生气了,因为你之前说过不许我……那么干。可是吧……这个事儿……你知道,它就
是说……”他磕磕巴巴,半低着头,对方越听他的话就越皱紧了眉心,终于忍受不住了。
“你闭嘴。”只是简单的三个字,那家伙就立刻乖乖安静下去,柳东阳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开口,“我就问你一句话,
你要是敢不如实说……”
“我肯定实话实说!”赶紧接去了后半句,看到了希望的小子抿着嘴唇等待。
柳东阳看着那有点儿可笑有点儿可恨的表情,半天才把想问的问了出来。
“你觉得,我跟你在一块儿,能有结果吗?”
“……能啊!”他并非想都没想就作答的,他是把那个问题在脑子里转了个弯儿,才给了自己和对方肯定的答复的,但
是这种肯定,却让对方眉头更加紧锁。
“咱俩其实都不算熟悉,你承认吧?你之前只见过杂志上的我,我之前也只知道报纸上的你,我跟你,这才认识几天?
再说我比你大十岁呢,这能有什么结果?”
一连串的问题,说实话,但凡换个别人真的未必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很可惜,这是在从陈云汉嘴里要答案,这就好像
大海里要水,高原上要石头,要多少还就有多少,因为他脑子里,对于这些问题已经想了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么说吧。”清了清嗓子,陈先生表情突然格外认真起来,“首先,我迷恋你,不是一天两天,已经很久了,所以现
在只有你看不上我,没有我看不上你的可能。其次呢,十岁不算多啊,再说你看着也不像跟我差十岁的,而且主要是,
如果现在我不追你,再等上几年,可就更得后悔了。相互了解熟悉嘛……不难,可你也得让我多接触吧。你问我能不能
有结果,证明你也并非不想要个结果,那我就有希望。我比你更想要结果,比你更着急,你也知道我这脾气……”
“可我四十了啊。”平静的打断了对方的念叨,柳东阳单手撑着太阳穴,“你肯定不会理解,那种一辈子已经过了一半
儿的感觉。我之前没怎么体会过你说的这种特喜欢谁的滋味,所以,要是真动真格的,那这可说不定就是我这辈子头一
回也是最后一回了,更何况……你又不是女的。”
“哦,你是说如果我是女的,机会还更大一点儿是吗?”突然笑了出来,陈云汉壮了壮胆儿,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膝头,
“其实我要是女的就更靠不住了,你想啊,我才三十,还不能说是徐娘半老吧,然后我要是红杏出墙在外头勾搭个野汉
子什么的,你不是更郁闷嘛。”
“你说什么呢。”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了那家伙片刻,柳东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继续辩驳,“有了孩子你还会那
样?”
这倒是让陈先生意料之外的说辞了。
啊哈?孩子?
“那照你这意思……”脸上又开始出现那种该死的粉红,把手掌在人家膝盖上缓缓磨蹭着,陈云汉小声儿嘀咕,“我要
真是一女的,你就愿意娶我然后还特批我给你生孩子吗?”
柳东阳从尾椎骨升腾起一股恶寒。
“我先回去了。”干脆郁闷的站起身准备走了再说,他只迈了两步,就让一只手从后头抓住了。
“别别,别生气。”忍着笑拉住那男人的胳膊,陈云汉决定还是用最直接的方法进攻,“柳老师,那你就算是答应让我
追你了,是吧?”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了?!”被越来越诡异的对话内容弄得越来越惶惑不安起来,柳东阳越来越想逃走。
“好吧没答应,那,你对我不抵触吧?”
“……”柳东阳沉默了一会儿,他进行着艰巨的思想斗争,不,不是为了抵触或者不抵触斗争,而是想尽办法试图找到
内心深处一丝一缕叫做抵触的情绪来,却总也寻不到踪迹,焦躁的为了自己究竟还是不是个正常人而斗争。
而到最后,他是点了头的。他不怎么会撒谎,尤其是在感情问题上,更何况,他才不想说自己不正常。
“成,不抵触就好。”陈云汉高兴起来,他拉着对方的手略微用了点力道,继而凑过去,亲了亲那柔软的嘴唇。
柳东阳下意识的想躲,可惜晚了,他在亲吻结束之后才往后错了错,别过脸去沉吟片刻后,他叹气。
“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想这事儿?”
“嗯。”
“没问题,我知道这个已经突破你道德底线了。”好像很是通情达理的说着,陈云汉强忍着伸手去捏对方那发红的耳垂
的冲动,“那,到开学之前,这段时间够吗?”
开学之前?还有一个多月?
“嗯,够了。”柳东阳点了点头。
让那认真思考的男人弄得心里头每个角落都痒痒起来,陈先生傻笑了两下,终于松开了爪子。
他挺高兴。
那天,他是先离开学校的,知道对方肯定不好意思跟他一块儿走,就先一步出了校门,洗过澡,顶着还没干的头发,降
下车窗,让滚热的风吹过脸颊,他觉得异常舒爽。
然后,等他到了自己的狗窝,刚进门就看见客厅里的留言电话在闪着小红灯。
按了播放键,里头传出来娄沫的声音。
“陈小云你死哪儿去啦?我给你打手机你竟然关机了!打家里电话又没人!哎,跟你说啊,下次排练咱得暂停一次,下
礼拜不是我生日么,我弟说要给我过生日,这通知你一声,你下回就别来了,啊~~就这么着。”
陈云汉站在电话前头一脸乌云。
嗯,哼,哈,你“弟”?还真是啊。
天底下竟然还有跟我一样见色忘义的人……
这么嘀咕着,干脆懒得回复的家伙甩掉脚上的拖鞋,直接往卧室走去了。
他得歇会儿,他得躺会儿,他得抱着枕头把有些事好好回味一阵儿。
十九
从约定了时限,到那时限的一点点临近,柳东阳经过了一个愁苦的过程。
不可谓不愁苦,因为他这次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灵魂也好,肉体也罢,都是。
那小子说喜欢他,说要追他,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喜欢,追,这不都是中学生用的词汇么?现在这些被用在他一个早
就告别了阿哥年纪,已经走入阿叔范畴的男人身上,不觉得太那个了么?
看来那小子是不觉得的,否则就不会说了又说。
柳东阳翻开相册,找自己二三十岁时候的照片,那个还没有数码相机普及的年月,他这个本来就不爱照相的人留下为数
不多的半本儿相册的照片,记录了那段很美好很让人怀念的日子。那时候自己年轻,虽说四处奔波累的猴瘦,晒得黝黑
,但心情愉悦。那叼着旱烟袋跟山里老农和白嘴瓣儿的小毛驴的合影,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精气神儿。
而现在……自己脸上还有那种神采飞扬的感觉吗?
他说的喜欢,包括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吗?
都着实不明白自己在迷惑什么的男人始终迷惑着,不惑之年的感觉实在和不惑二字挂不上钩,柳东阳那一个多月辗转到
焦躁的地步。
然后,当九月一号终于来临,他就不仅仅是辗转或者焦躁了。
他慌乱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是那么耐不住性子的等着这一天到来。
站在操场上,听着校长对新学年的致辞,穿着那套教师制服,顶着九月明媚的太阳,柳东阳脑子成了一锅粥。
早晨起来没见到陈云汉的踪影,典礼开始时,非班主任的教师队伍里也没看见那家伙,直到校长开始致辞,才忽然瞥见
陈云汉出现。
头发剪得齐整,身上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制服。
柳东阳浑身过了一道闪电,就在那小子眼尖的看见他,隔着主席台和少半个操场冲他轻轻招手时。
真是该死哈,怎么能这样……让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家伙牵着鼻子走,看不见他就狐疑个没完,看见他又发生触电反应,
而且,而且还……还竟然已经都做过那种事了……
“这个学期,我们又迎来了几位新老师,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但终将融入我们这个集体……”校长在台上继续blabla
,柳东阳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陈云汉站在主席台后头。
对啊,开学典礼保留节目,介绍新老师啊……怎么都忘了。他自己明明也曾经怀揣着紧张和压力被介绍过的,然后现在
,轮到那家伙了。
“音乐老师兼职团队工作,陈云汉老师。”
听见那扩音喇叭里点出那个名字,又听见学生们老师们四起的掌声,柳东阳觉得后背开始冒汗。而当那三两步跑上台来
,头一回以西装革履的样子出现在他视野中的男人站在台前,冲着台下微微鞠了一躬,又帅气的站直身体时,他忽然觉
得汗已经快要顺着额角流下来了。
初三距离他所在的位置最近的那个班里传来窃窃私语声,小姑娘们控制不住的嘀嘀咕咕,眼睛直盯着台上的新老师。柳
东阳知道,那无外乎是在议论这新老师真帅,真高,真酷什么什么的,小丫头片子能说出什么新词儿来,她们不过就是
一帮怀春的反叛期幼女罢了。
然而……
莫名其妙的情绪从心里酸溜溜涌起时,柳东阳扭回头,蹙起了眉心。
自己在干吗?听见有人说那家伙帅,为什么会觉得如此不舒服。难道你在吃醋?吃一群可以当你儿女的孩子们的醋?
去死吧……
骂了自己两句,柳东阳不敢再多想什么了。
煎熬一样的等到开学典礼结束,他低着头回了自己的阅览室。
关上隔音效果很是不错的门,走到椅子前头,坐下,他揉了揉太阳穴。他想着还是先好好准备准备下午那第一堂美术课
再说其他,却没想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之后,刚关上的门就被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是陈云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