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淡然的表情让人想要安慰他一番也无从下手!
不过,越是这样的,越是让人觉得可怜!至少小三打心底可怜这个孩子,呃,个头相当大的孩子——十七岁在上个世界
真的只能算孩子嘛!
小三试图用言语来表达一些安慰,或者给他一个充满友情的拥抱什么的,要知道,这几年来他仍是没怎么学会安慰他人
。犹豫间便听到莲生在院子里喊他,生生打断了他的冲动,当下便只是嘱蔡京云好好养伤好好休息。
临着要走时发现自己的手正被蔡京云捏着玩,看他那可怜模样也不好说什么,便只是使了些力抽了自己的手。
小三家现在自然是有钱点油灯了,厨房里莲生和新河还在忙着收拾,叫唤小三是因为洗澡水烧好可以用了。
小三递了碗过去,便坐在莲生边上。
“还好我是落在这乡下地方,想象一下,要是丢倒那种有钱人家,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吧!”
“在说什么?!”莲生只听到旁边有细细的嘀咕,便随口问道,顺手把小三衣服上的皱折处拉了拉。
“阿爸,还好我们家在乡下又没什么钱~”
“你这孩子又在说些什么胡话了?!去吧,水和衣服都帮你准备好了。今天忙活多了,早点洗完就去好好睡一觉。”
莲生拍了拍小三的背催促他动作快些,之前心里的那点世态炎凉之叹被莲生这一拍,不由烟散云消。
那晚不知为何,小三梦到了许多年前的事。
那时他还只是个小孤儿,许多人们在他的生命里轻笑,转身。他曾见过犹如烟花般美丽热闹的场景,碰到过荡人心魄的
诱惑,但最终那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从开始到结束都只是一个孤单的人……
其实那么久了,有很多事情都已经模糊不清。大多数时候,小三并不会去特意回想那些东西。他这辈子也没有多少聪明
细胞,之前早早就想好了,大事他做不了,这一生便只求个平凡安祥。能挣点小钱,混个悠然自得,那是再好不过的!
蔡京云的世界他并不想懂,那些东西光是用听的,就让人觉得太过于复杂。那种豪门恩怨勾心斗角他没有经历过,但世
态炎凉他确实明白不少,虽然两者可能存有差别,但本质上应该是差不多的,失败者的结局都是让人愤怒,沮丧,悲观
失望。
他不知道蔡京云倒底有没有那些诸多的负面情绪,但他受伤了是无可争议的,不管是看得到的伤口还是看不到的伤口!
只要有伤口,那肯定是痛过!
因为做梦的原因半夜醒过一次,又胡思乱想多了些,所以第二天小三起床便晚了很多。
夏虎已经在家里呆了两天,因为商行工作的原因,他不得不起程离开了。用完早餐后,一家人把他送到村口,一路上村
里人也都纷纷打着招呼。与夏虎一起离开的,还有邻居家的夏章方,也就是以前和夏虎玩得最好的玩伴,小名叫柱子的
那一位。同时还有村里其它的几个年轻人,这些人都是跟着夏虎去抚洲做工的。
村里人大多数人对于抚洲城还是有所向望的,对于能生活在那种大城里的人是很羡慕。只有小三对此不发表意见,那种
事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谓的大城就真的有那么好吗?!
人生一世,都有自己的追求,就像小三追求平淡,夏虎也有他的坚持所在。他不会因为自己的爱好,就去否认别人的追
求。于是给了夏虎一个拥抱,一个微笑。他没有跟着夏虎去看那繁花似锦的世界,虽然家里其它人都为此好言相劝,认
为他可以走出这个山村去外面看看世面。
小三其实很想回一句话,再繁华再世面比得过北京上海吗?!咱大鱼都见过了,干嘛一定得去瞅瞅那些小虾米啊!何况
,这里是封建社会,在乡下山村呆着,人情世故还没那么复杂,但到了大城里,阶级对比明显,指不定会看到或碰到什
么龌龊事呢!
当然,心里面也还有些其它的潜台词的。比如‘蔡少爷还等着我照顾呢,现在哪里有空跑到抚洲城里去旅游啊?’
一家人站在村口,在莲生的泪水中送走夏虎。小三挥手直到那几匹马转过山路看不到身影,回过身时发现背后还站了个
人,十分惊讶。
“客人怎么还留在这里?!”
“小杉兄弟请直呼在下砚林就好!”那个李砚林一身通白的衣服穿在身上,如果邻居银方在这里,一定会来个‘说不出
的好看哇’,但对于小三来说,倒是觉得他这人有毛病。在乡下地方穿得一身白,他是打算一直踏草飞花走过所有的路
吗?
他有些不太记得对方的名字,所以一直都是客人客人的叫,他以为他只是在自家呆个两天就上路,就根本没花功夫去记
名字。
“可你的仆人不是骑马走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小三有些疑惑,这么一个人呆在咱们乡下干嘛?!
莲生在一旁听到这么直白的话,给了小三一个白眼。这孩子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礼貌!
“这里风景秀丽,正适合游玩一番!何况,听闻村中老医师口述,这后山之上有不少仙鹤草,此草能收敛止血,止痢解
毒,在下正想收集一些制成药剂。说到这里,还想麻烦小杉兄弟做次知客,领在下在此村游玩一番呢!”
李砚林一直保持着微笑,举止彬彬有礼。一番话说得慢斯条理,风度翩翩。
可惜小三是个不解风情的,那人孔雀开屏般的展现自己的风度,他却只顾掐着指头在那里算,又要养鸡,又要种菜,现
在还多出来一个少爷要照料,乡下人也是很忙的啊~你有预约吗?
“最近还真没时间!对了,你确定我们这山里有那个什么仙鹤草?!”
“此草又别名老牛筋,老医师说这里山上确实不少!”
“啊~知道了,你就直接说老牛筋嘛!说什么仙鹤草啊!文绉绉的谁听得懂啊?”
这番话下来,李砚林的笑容隐隐有着不可觉察的僵硬了。
夏家一家人更是在一旁吹胡子瞪眼,小三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他这般没得礼貌啊?
第二十七章
一路穿过村子走回家,自然又得和村里的大叔大伯什么的唠叨一番,莲生则是被拖到大叔堆里说事去了。自从知道夏家
老二在大城里挣大钱后,村里人更加是热络起来。比如这两天来自家窜门的那叫一个空前的多,什么大叔公小兄弟的都
来溜了一圈子。
不过,小三现在并不在意这些东西,这么多年来,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也就是嘴巴碎了点,平时家里长短的聊的
多了些,除了一些流言也生不出什么大事非来。多数情况下还算是比较好的,至少这村里没生出什么大恶之人。
小三不耐那些家里长短的聊话,便半路找了个空档,寻了条小路一路跑回家去了。回家后先温了药端到客房里,蔡京云
早就醒来,此时正站在窗边看什么东西。他的黑衣服已经换了下来,现在正穿着夏虎这次回家带来的长衫,有些不太合
身,长衫下摆处明显短了不少。
小三也是这时才发现蔡京云长得不是一般的高,之前躺着还没有觉察,这下走近了才对比出来,那个人竟然比自己高了
大半个脑袋,站直了平视竟然只能看到他的脖子!再看他肩宽腰窄身材修长,虽然脸不算很帅,但也端正耐看,没什么
表情时就是标准酷哥一枚!
低头看了看自己细细长长的身板,小三心里叹气!哎~有些嫉妒~俺也一心想要的那样的身材啊~~
“衣服怪怪的,还是让阿爸帮你改改再穿吧!对了,快点吃药!我帮你准备了蜜枣,是我自己做的,很甜的!”
小三端了药过去递到蔡京云手上,再顺手把床上的被子叠了叠。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一番举动十足像个贤惠的小夫郎
。
“那个……昨天都没和你说……你的伤……反正对不起了!我会负责的!”
小三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自己鲁莽行事,把人弄伤了,这话要怎么解释。其实这话昨天他就要说的,不过心理建设做的
久了点,到现在才说出口来。
“嘿~~话也说回来了,我也是为了救你才这么做,你可不能见怪我!这可是我第二次为救你背你下山,两次都把我累
死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哎~你说你长那么大个干嘛!要是长得像新河那样多好,直接都可以拎着下山!”
“第二次?”
“嗯!第一次是小时候,你跑到山里玩然后发高烧了,也是我背你下山的。你烧的迷迷糊糊的,肯定不记的。之前都忘
了提醒你这事的!这事咱得记着!”
小三说这些话,主要是想提醒自己,咱还是这小子的救命恩人呢,自己的恩情大于罪过,没必要内疚!更没得必要一直
在心里背着负罪感!
“好!”蔡京云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
收拾了药碗,小三又忙着给蔡京云梳头,那人手受伤了,肯定是梳不了头的,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
于是找来木梳在窗前帮蔡京云梳头,可惜他的手艺实在不算好,整个过程他都扯得蔡京云的脑袋四面八方的乱晃,头发
都扯掉一把。弄来弄去半天,最后只是用布带在脑后随意束了一把。
小三擦了擦冷汗,拍拍蔡京云:“不好意思,我家其它人从来不让我碰他们的头发,连小四都不让我帮他梳头,这帮人
梳头的手艺没练习过,可能……不算很好!”
蔡京云盯着卡在木梳上的那把头发,憋了半天吐出几个字:“没关系!”
李砚林怎么说也是客人,虽然客人说不必在意,但待客之道里可没有把客人丢在一旁不理的。相互看了看,家里人当中
也只有小三的时间相对空闲些,于是小三不得不花了些时间,带着李砚林到后头山上采草药去了。
后山其实是一大群山,虽然不高,但整个地方也是非常宽大的。一般来说,除了村里的猎户,其它人上山的时间并不算
很多。好在老牛筋那种东西都生长在山坡林下,到也不用走得特别远,带了鎌子过去不一会儿便割了一大背篓回来。
因为小三自己心里在想些事,来回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不管李砚林说什么他都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应。真难得是回到院子
里时,李砚林还能面带笑容。
到家后新河和莲生也正在院子里聊天择菜,小三把背篓卸下给他们便不管了。
蔡京云年轻体壮的,就算受个伤也是好的极快的,没得两天气色就好了很多,也可以到院子里走动了。小三带着李砚林
去采草药去时,蔡京云便拿了些书在院子里梨树下打发时间,他不太说话,所以只是一个人安静的呆着。那些书虽然现
在是小三的,但在些之前也是属于他的,所以也拿得心安理得。
“喂,我同意你拿我的书了吗?!不问自取,是为贼也!明白不?”小三凑到梨树下去,看到蔡京云手里的书,便佯装
生气的问道。
蔡京云闲闲了看了过去,不接这个话头。
“唉~你这个人有时真没趣,小时候就像个小老头一样,长大了更好,直接变成个哑巴了。”
“小三,有这么对客人说话的吗?!”莲生也正在院子里帮忙整理草药,当然也就听到小三说的话了。
“他是朋友,当然可以这样说话的!对吧!”其实小三还想在后面加上‘大少爷’三个字做后缀,不过想起他现在的境
况,这种调侃并不适合吧。
蔡少爷天天在这里淡淡然,看起来并不愤怒,也没沮丧。但小三还是觉得他现在全身上下都挂着一种叫失意的东西。记
得小时候,他也沉默寡言的,但也不是像现在这样……要怎么形容呢?!
“小四,过来!”
夏家小四正回到家里,一身的泥巴,赤着脚,鞋子用柳条钩着挂在屁股后面,听到小三叫他,便啪啪的跑了过来。
“三哥,这几天你都没陪我玩!”小四一过来便扑到小三怀里,随便蹭了半身子泥巴过去,小三心里来火的想拍他屁股
几下。
“那小四想不想听三哥给你说故事?我们今天说小菜螺(蜗牛)的故事好不好!”
“啊~~有小麻花~我要吃小麻花~”小四爬到小三膝上坐下,看到桌上的麻花便扑了过去。
“坐好~三哥给你说故事啊~”
“麻花……”
“你!现在非常非常想听故事!”小三脸竖了下来,双手握拳,捏的手骨啪啪作响。
“呃……好吧!那说完后,这里的麻花都归我!”小四看小三一脸不高兴,赶紧吐着小舌头乖乖坐好。
“很久很久以前,有只小菜螺。他问自己的阿爸:阿爸,为什么我们生下来就要背着这个又重又硬的壳?他的阿爸就说
:因为我们没有骨头,只能慢慢的爬,所以这个壳是保护我们的。小菜螺又问了:毛毛虫姐姐没有骨头,也爬不快,为
什么她却不用背这个又硬又重的壳呢?菜螺阿爸说:因为毛毛虫姐姐能变成蝴蝶,天空会保护她啊。小菜螺再问了:可
是蚯蚓弟弟也没骨头爬不快,也不会变成蝴蝶,他什么不背这个又硬又重的壳呢?菜螺阿爸说:因为蚯蚓弟弟会钻土,大
地会保护他啊。小菜螺哭了起来:我们好可怜,天空不保护我们,大地也不保护我们。菜螺阿爸安慰他:所以我们有壳
啊!”
“小四呀~听完这个故事~有什么感想吗?”小三温柔的问道。
“三哥骗人~我上次捉过菜螺的,它们都不会说话!”
……
啪-啪-啪——你这孩子就是欠抽!
小三给了小四的屁股几巴掌,把他拎到一旁不理他,再把小麻花抓了起来全塞在自己口里……
第二十八章
小四被打了,抽抽答答的跑到莲生那儿撒娇并讨要小麻花去了。
小三尴尬于小四的不配合,这吐槽吐的他都没办法接话题了。
硬扯张笑脸,转过头来对蔡京云说:“我这儿还有一个关于小毛驴的故事,要不要听?”他也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为他
加油打气而已……
蔡京云嘴角微微上扬,轻笑出声。他笑起来其实也满阳光的,脸部坚硬的线条像是被软化了,目若朗星,眼角上挑,隐
隐显出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他边笑边用左手轻轻的擦拭小三的手,那上面沾有小四身上的泥巴,用手一点一点
的轻轻搓揉,动作间带着些许暧昧。小三因为说故事的事而自觉尴尬,一时没在意蔡京云的小动作。但莲生正抬头看向
这边,看到两人的动作,不觉脸色微变。
在村里还在关注夏家老二挣大钱这件事的时候,邻居银方到是先注意到住在夏家的两个年轻男人。于是在小三挑水浇菜
的时候,银方堵了他的路。
“说吧!那两个男人是打哪来的?!”
“啊~你又胡说什么?!那只是客人,还有一个是熟人,在我家养伤而已。”小三翻了个白眼,对于银方的八卦天性他
还真的很无语。
“哼!客人?熟人?我可看到了,不是这个围着转你就是那个围着你转!都是冲着你来的客人熟人吧!”银方眉眼一挑
,酸溜溜的说道,把‘冲着你来’几个字咬的特别的重。
他自认为长得比小三要更白净漂亮,但村里的小子们却多数喜欢拿小三来聊事,对他爱理不理,他早就为此而心生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