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人是我和陆尔东,像狗仔队偷拍的明星亲密照片。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
我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读英语。
“怎么回事?”他手上又加了几分力。
我支撑不住,反问:“解释什么?”
“全校贴得到处都是,你说解释什么?”
“……”我将一个单词在嘴里嚼了七八遍。
“好像和你没关系一样,你到底和他怎么回事?”他许是被我的态度惹恼了。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眼里泄着我从没见过的可怕神色。半天,嘴里才冒出了一句全不相干的话:“你衬衣扣子扣岔了。
”
他没有理会自己的衬衣,却靠近我耳边,咬着牙齿说了句:“看上面,你还挺享受。”
我浑身一颤,对上他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他果真再没半点风度,拽了拽我的领子,想打人:“你说我想说什么?”
说完这话,门外有人找他,他便走了。
片刻之后,我发现自己折断了手里的钢笔。
他再次回来后,告诉我,教务办老师找我。我走出教室门的那一刹那,他拽住了我的胳膊,神色相当凝重:“这事我已
经……,你只要不承认和他……在一起就行……”
之前面对这件事的惊恐少了一半,我硬撑这场面,心里却已安然,此时此刻,我也瞧不起我自己。
学校老师果然没有为难我,连批评的话都说的很委婉。
回到教室,早自习下了,姜波过来问:“没事了吧?”
我转着手里的笔,盯着桌面说:“没事。”
“那就好。”他冷眼看了我又看,“他说他是同性恋,你和他是什么?”
我抬头看了看他,说:“教导主任是你爸的老部下,你为这事去求他,就不怕……你说你爸要是知道我是个同性恋,会
是什么反应?”
“你……”他显然被我气到了,转身就走。
“以后……别对我太好了……”
他愣住,回头看我的眼神有些变。
我强颜欢笑道:“我没心没肺,养不熟,哪一天不知轻重咬了你,我怕你宰了我。”
他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笑道:“你忘了,我们大院里的战士养的那几条狼犬,对外人凶的厉害,就亲近我。”
我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你好久没去了,小白站起来已经差不多和我一样高了……”
第二十六章
姨妈和表姐在我家一起过年。
三十晚上,姨妈和面,我擀皮,妈包饺子,段薇也跟着捏兔子。吃了年夜饭,看了会春节晚会,觉得没意思,段薇就喊
着要打麻将。她麻将还算厉害,再加上都让着她,让她赢了钱。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窗户外噼里啪啦的放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我妈不让到院子里去放,怕旁家悬在半空的炮打着
我们。就领着个铁皮桶子,站在楼道了。
段薇挑着,让我点。
我说:“等会一响,你可拿稳了,别扔了。”
她瞪着眼睛道:“小看我。”
可真等点着了,她一下子就松了手,炮竹连着木棍骨碌碌滚下了楼。
我大笑。
她捂着耳朵,看着那炮竹也痴痴的笑。那光火映着她的脸,红彤彤的,连着她那件大红的棉袄,暖得如……
突然,她一转身,撞进了我怀里,嘴唇上一阵温热……
她搂着我的脖子,歪着头笑:“你得补偿我。”
此刻,我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问:“什么?”心跳却快了几分。
她一愣,换了表情语气:“你这个样子太好玩了,受惊了?”她松了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进去吧,外面冷。”
我拉住了她,有些愠怒:“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不语,回头依旧看着我笑。
我也看着她。
许久,听到我妈的声音催促声。
“就进去。”我答应着,却没有动。
“怎么了?”她问,试图挣脱,我却没有松手。
或许我捏着她的手有些疼,她挣扎了几次,手腕处现出了红印。
她急了,眼睛扑闪扑闪,漾出了水花:“先进去,求你了。”
屋子里还是春节文艺晚会。
第二十七章
收假回学校已经快两周,却一直没有见陆尔东来上课。
出了这种事,学校老师竟没有人再问,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但学校里影响特别不好,周围学生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
只肮脏的蜥蜴,唯恐躲之不及。
虽然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却没有头绪,找不出半点线索。我这边实在想不出谁和我有什么大的仇怨,也猜不出是谁的
恶作剧。
我打电话去陆尔东家,却没有人接,他家的门窗也都锁着,里面没有人。
最后一次见他是1月19号,我和他因为照片的事发生了争吵,吵着吵着就牵扯到旁的事情上去了,我说我知道那几天陆剑
榕住在他家,他反问我是不是在吃醋?我想他终究是喜欢我的。
没有一点点征兆……
我去问姜波:“班长,陆尔东呢?”
他抬眼看了看我,颇为诧异,大约我从未这样称呼过他。他缓缓的扭头四下里找,皱着眉头说:“他……有几天没来学
校了好像。”
“去哪了?”我问。
他不温不火的说:“你问我……我和他不熟。”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我许久,下垂眼帘,没了表情。
我心里顿时起了烦躁:“我请个假,先回家了。”
“下午就放假了,明天元宵节……”他抬头盯着我,冷笑道,“顾晨熹,你别太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
他突然站起身,一个小擒拿,我不由自主的身体前倾,眼看就要摔倒了,他又伸手托住,作势扶我起来,在我耳边说:
“你当我是死人么?”
我气极,一脚踹过去,却被他闪身躲过。他动作极快,抓着我的手腕一个翻转,反压我在桌子上:“别闹了,这是学校
……”
放开我时,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又笑道:“你最近瘦了……”
“别他妈装的自己和个情圣一样,又打又哄……”我甩开他的胳膊。这本是气急了的一句无心之言,说出了口,已是万
分后悔。对上他幽深又犀利的眼神。他那张脸幻化成一座万年的冰山,缓缓松开了手。
我默默看着他,许久,从他的眼神中越发的觉出了寒冷,我打了个寒战,转身欲离开。他却又拉住了我的胳膊。我没有
回头,扬手挣脱开来。快步走出了教室。
第二十八章
十五晚上,我没有回家,而是跟着姨妈去她家住了一夜。
不为别的,杨宪东最近都住我家,该吃饭了就打电话叫外卖,该睡觉了就在沙发上凑合。从不出门。我妈视他为透明人
,不理不睬,他不生气,也不埋怨,竟就这样耗了有一周多。
姨妈不让我回去,说大人的事总要有个了结。
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们怎么了结?依杨宪东的性情看,母亲怕是要吃亏了。要说杨宪东也不是什么品质恶劣之人,他对母亲用了感情,能
在一起,其实也行。却不知母亲的想法。
一夜忐忑。
今清早回了家,母亲安然坐在房中。杨宪东却不在。
我在客厅里来回渡步子,心里焦躁,却不敢去问。
“好好坐着去,晃得人头疼。”
我吱吱唔唔的开口:“妈,其实,我觉得,杨宪东对你是真心的……”
她站在厨房里,回头冲我说:“你才多大?就能看得出来男人用不用真心?早和你说过了,做事说话留些心眼,你倒好
,长这么大了,啥事都浮在脸上。别人给你块糖,你就以为他对你好,连个五岁的幼儿都不如。”
她往我手里塞了碗稀饭,摆了盘子在餐桌上,拉了凳子坐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我讪讪的低头吃饭。良久,说:“我觉得,他前两天一直在咱家……”
她挑了块鸡蛋放在我碗里:“你当人家真是爱你妈?我要是不和他结婚,他不好向别人解释,伤了他面子,他觉得丢人
。你当有几个人能像你们年轻小孩,喜欢一个人就是天大的事,你看那些琼瑶电视剧里,个个死去活来,现实生活哪里
是那样……”
她放下筷子,理了理鬓角的头发,说:“你妈知道该怎么做,别在这些事上操心。好好给我考个大学,才算你孝顺。”
第二十九章
以前二十六中的同学张立波来找我,急冲冲,显得焦躁不安。
看此情景,只得早退。
向姜波的座位瞧了瞧,他不在,连请假都免了。正好,免得面对面尴尬。
出了校门,我才问:“什么事?”
“我也知道不应该找你,但咱们学校那伙混蛋不管,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抱着头,蹲在花坛边上。
“说事。”我皱了皱眉,他脾气冲、火气大、毛躁又莽撞,三天两头的惹事,别人自然不会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他
的烂摊子,得找个借口推了才妥当。
“你知道我这臭脾气,我就是看86中那小子不顺眼,随口骂了两句。没想到那小子真狠,找了几个流氓,天天在路上堵
我,都一个多礼拜了,我实在受不了了,你得帮帮我,大哥。”
“我能有什么办法,咱两不在一个学校也不住一个院子,难不成我天天到学校去接你?”我冷哼一声,就知道是他招的
事。
“大哥,我知道你有办法,求你帮兄弟一把。我下次再不敢了。”
我没有吭声,想着怎么打发他走。不料他接下来说的几句话,让我着实大为吃惊。
他递过来一支烟,我接了装进兜里。
他讪讪的收起打火机。又挤出笑脸凑过来:“大哥,大伙都知道你手段厉害,前一段时间,86中的王志城造次,都被大
哥打断条腿,你帮我打发那小子都不费吹灰之力……”
“你说什么?王志城被打断了一条腿?”我心里纳闷,我只知道陆尔东来附中上学以后,86中一个初三的小子王志城厉
害了一段时间,但,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旋即就说:“王志城那小毛孩也欠凑。”
我嘴角抽了抽:“谁告诉你是我做的?”
他却似恍然大悟般,拍了拍头顶:“对、对、对,不是你,不是你。谁也没证据,怪不到咱们头上来。”
“胡说什么你!”我觉得莫名其妙。
“真的不是你?大伙都说……”他似乎突然觉得不妥,不敢说下去。
“都说什么?继续说。”我坐在花坛边上,伸直了腿搁在人行道旁。
他看了我好几眼,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咧咧的笑起来:“我都说他们胡说,你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他们说王志城拍了你
和陆尔东亲热的照片到处散播,我说他们胡掐,就没看见过一张照片,怎么就编了这么一出。他们说陆尔东出国了,打
王志城的肯定只有你……”
我被这几句话震得混身麻木,好一阵缓不过劲来。
王志城拍的照片……
陆尔东出国了……
陆尔东出国了,真的走了,别人都知道,唯独我。
张立波依然在旁边滔滔不绝,声音刺耳无比。
我按不住耐性,打断他,随口应允了帮他,打发他离开。
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听见学校放学的铃声。
校门开启的瞬间,学生呼啦啦涌了出来,深蓝夹杂着白色的校服顷刻间挤满了街道,犹如放闸的洪水……
“起来。”姜波一脚踹在我腿上,抓着我的领子就把我揪了起来:“你说,你是不是……”
“怎么了?”
他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痛的俯身,半天都直不起腰。他拽着我胳膊就往出租车上拉。
见他告诉司机的地址是他家,我也没再多说,只猜测事情的缘由。
刚被他拖进房里,他锁了门,一转身,一拳狠狠的打上了我的脸颊。
我毫无防备的向后趔趄,身子摔在了身后的衣架上。挂满物件的衣架轰然倒下。
他全身有些微微的颤抖,用力之重仿佛要把我砸碎一般。
我实在想不出哪里又招惹了他,心里忽然掠过一股酸涩,极度不适。
火辣的疼痛感让我的怒火窜上屋梁。当即回手。
可惜,我打架都是姜波教的,哪里打得过他?
他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几个过肩摔,手肘、腿脚重重的砸在水泥地板上,最后一下扔出去,我竟划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眼见撞了墙脊,我反射性的抱住了头。
手骨与砖头相撞的那一刻,手掌仿佛断了。
没有半刻喘息,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抓着我的肩膀又拖我起来:“你说,你是不是……”
他似有什么不能开口,挣扎了半天,右腿一抬,踢在我小腹上,我咬着牙齿,嘴唇咬出了血。
“你他妈是不是和陆尔东上床了?”
我浑身一颤,整颗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着一样,阵阵紧缩。
他眼睛里带血,目光了带火:“说呀,是不是?”
我突然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冷笑道:“今天才问我这话,太迟了……”
他脸色一变,神情犹如一头残忍的恶狼,我依然承受不了他盛怒下摔打,挨到地面的时候,彻底蜷缩作了一团。
我被拖进浴室,压在浴缸里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头顶的撒花喷薄而出的冰水淋得我睁不开眼。
我试图挣脱姜波的束缚,但一切不过徒劳。身体的左冲右撞,让我一次又一次跌滑回去。
湿透了衣服,全身冰冷,阵阵发抖。
最后,当头和脸被压进水里时,我不能呼吸,鼻腔和眼眶胀痛,听不到外界半点声音。
我想呼喊,嘴里立刻涌进了大口冰凉的水。
被拎出来的时候,开始剧烈咳嗽且大口呼吸。
可空气还没进入胸腔,就又被压进水里……
如此反复几次,生存的本能让我挣扎求救,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犹如任何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河边的树根,再不能撒手
。
他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我急剧的喘息,像着了魔一样,低头开始吻我,这样的亲吻更像激烈的撕咬,疼痛刺激着微弱的
神经,我呼吸窘迫,连胸腔里仅剩的空气都被他吸了出去。
他解开我的棉袄,冰凉的手指隔着衬衣在胸口和腰身处抚摸,他的身体挡住了大半淋浴的冷水,只一股股顺着他的脖子
、肩膀、胳膊、手指落在我的前胸,到小腹,再到双腿之间……
我呻吟出声,战战兢兢的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在他冰冷的眼神中丝毫看不到任何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