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扶着我,我将所有体重都压在他身上,脚下虚浮,浑身没劲。到了我家楼下,临散,我又问了小野一句:“你怎
么就喜欢上了张小磊?”
他气的跳脚:“叫你别提了,你还问!”
我摆摆手:“嘿嘿,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你回吧,我进去了。”
“进去吧,我走了,拜。”
我回身上了楼,都爬到三楼了,往下看,见他还站在楼下,就打开楼梯灯,冲他挥手:“我到了。”
他也冲我挥了挥手,这才后退了几步,转身离开。
我家住四楼,继续往上爬,却发现楼梯台阶上坐着一个人,我愣在了那里。
姜波站起身,把书包递给我:“为什么没上晚自习?”
“有事。”我接过书包,靠墙站着,也不打算开门进去。
他上下打量了我许久,不再多问,只说:“晚自习的时候,老师问了,我帮你请了假。”
我没有搭腔。
“你……”他欲言又止,“晨晨,你和陆尔东……”
“你要问什么?”
“晨晨……”大约是我有些过分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一起出去做什么了?刚才送你回来的也是他?”姜波那
双眼睛罩了一层雾气,黯淡无光。
“不关你的事……”我甚至有种冲动,想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顾晨熹,都是我平时待你太好了,让你这样和我放肆。”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说:“瞧,我还是拿你没办法?”这句话竟被他说出了几分的伤感。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等楼道里再也听不到脚步声,确定他走远了,我这才回过神来。
家里灯是黑的,我撞开自己房门,平倒在床上,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瞧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又想白天与
陆尔东的事情,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
都要睡着了,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几分钟之后还没有人开灯,我心里暗讨,不会是小偷吧。于
是悄悄的拉开了房门。
屋里仍然很暗,但仅凭窗户外射进来的那点微弱的灯光,我也看清楚了拥抱在一起亲吻的两个人是我妈妈和杨宪东。
我紧紧的咬着下嘴唇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我数着自己的心跳渐渐平复,感觉自己已经能够控制情绪。于是回到书桌前,打开了台灯。
听到了妈妈小声的惊愕,听到了杨宪东低声安抚。
我努力将全部视线放在书本上。
一个小时过去了,妈妈端着一碗玉米莲子粥进来放在我面前:“早睡吧,别太晚了。”她只说了这句。
这天晚上,杨宪东没有离开。
第二十章
陆尔东终于来学校了,当他软声细语的缠磨自己的时候,我还是原谅了他。似乎生气也是没有必要的。
家里的商店至今没有重新开张,而杨宪东来我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这天中午回家吃饭,姨妈表姐都在,杨宪东也在。
餐桌上的气氛不是很融洽,姨妈一言不发,杨宪东也表情尴尬。
在段薇的示意下,我与她草草的吃了几口饭就进了我的屋,关起了门。
“怎么了?”我问她。
她应付道:“他们有事要谈。”
“我不能知道?”
她没回答我,岔开话题,眯着眼睛凑近我问:“你最近想我了没有?”
“说真话,没想。”我笑着回答。
她做出失望的表情,转身依靠在我身上,拇指和食指捏着我的下巴左右微微晃动,嗔怪道:“我可是天天都想着你。”
我推开她,正色道:“以后别这样了,怪累的。”
“你什么意思?”她表情僵在了脸上,眼睛瞟过来带了些凌厉。
我矮身坐在椅子里,叹道:“你到底是什么性情?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在脸上罩那么多面具。”
她冷笑一声,道:“我也不明白,你……”
她这话没说完,就听到屋外的吵架声。
“你当我们家是什么地方?你没离婚,你……你这算什么……”接着就听见了姨妈嘤嘤的哭泣声。
段薇的惊讶的忘记了刚才要说的话,冲过去就要拉开房门,我拦住她,冲她摇摇头。
“你知道?”她眼睛睁得极大。
我苦笑。
“杨先生,你能不能先离开,我们还有些事要谈。”外面依然是姨妈的声音。
段薇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响动,直到大铁门关闭,她偏过头来看着我半响无语。
“我是怪物?”我重新坐回书桌边,调侃自己。
“这个男人怎么会从你卧房出来……”姨妈的话都是我心里想的,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我嘴里蹦出的。
段薇站在我身后,按住了我的肩膀,像是支撑,像是安抚:“阿姨也有她的难处,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好,只要她……她
觉得好……”
“她这样是好么?”我苦笑着回头看了看她。
杨宪东与他老婆的离婚官司持续了好几个月,他老婆果真是厉害人物,又是找局长又是找市长,在他们厂子里也闹过好
几回事。现在满城风语,杨宪东赔上的不仅仅是名誉声誉,他的工作也停了,丢了饭碗。他整日儿在我家待着,连避嫌
也免了,与我妈同出同入,俨然一家人一般。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却无法反抗。
姨妈提议让我到她那去住个把月。
我巴不得尽快从这个家消失,连口答应。
妈妈在一旁看着我,脸色变了又变,突然一使劲,揪断了手中的毛线,将织了一半的毛衣全部拆掉,揉在手里捏成了团
:“去吧!”她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去了我屋里。
我跟过去看,却见她打开我衣柜在给我整衣服,整了满满一箱,领出来丢在我脚下。
“这几个月家里事情多,容易让你分心,去你爷爷那,他一个人住,清净,你也好学习。”
我回头看了看姨妈,姨妈果然不高兴了:“瑞珍,你这是……”
“姐,我没别的意思,你平时也忙,他和薇薇相互也照顾不周全。再说了,孩子毕竟都大了……”
“阿姨……”段薇用裙子下摆盖住腿面,缓缓道:“大了怎么了?该怎么样不还是怎么样?你这意思我还真不明白,孩
子大了会多了心思?”
“薇薇。”姨妈喝住段薇,“怎么说话的?”
妈妈笑道:“要是放在旧社会,我可要下聘把你家段薇娶过来给我做儿媳妇,这么聪明的女子,谁见谁疼。晨晨,喜欢
你姐姐不?”
我闹了个大红脸。
“我说呢,你薇薇姐整天在你房间腻着,你们俩感情真是好。”她转过头,握住姨妈的手道:“可惜呀!这辈子咱们当
不了亲家了,国家不让……”
姨妈也笑道:“这么大人了,也没个正经,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呢?你两个没脸没皮的也站在这里杵着听,拿你们开
心呢……”
段薇哼了一声,嘴角翘了起来:“当然要听。”她把靠枕抱在了怀里,“我不听,这个笑话说给谁听!”
妈妈瞥了段薇一眼,就叫我回屋整理其他要带的东西。
姨妈左右看看,不自然的笑了笑,对我说:“姨妈有时间就去学校看你。”
我答好。偷眼去看段薇,她头脸整个埋在了枕头里。
第二十一章
我搬来爷爷这里有几天了,陆尔东却并不知道。晚上一个人独自回家的时候,每每回头总想找寻他的身影,但遍寻不到
。
会觉得失落,也总是给自己找借口,他或许真有事。
前两天,8中的肖景铭来找他,我不过随口问问是什么事,陆尔东却并不回答,岔开了话题,他并不想我知道。
我心里有些凉了,他完全不让我进入他的生活,他与我的任何一次对话都是他的嬉笑调情。他待我到底有几分认真……
考完市联考了,他约我出去玩。我答应了。
他比约好的时间早来了20分钟,他在门口等着,对着售票窗口的玻璃自恋的梳理头发整理衣服。他等了40分钟了,我才
过去。
他拉着我的胳膊,第一句话却问的是:“你穿少了,冷不冷?”
我看着他,千言万语全部哽在喉间说不出口。
兴庆宫里,因为是冬天的缘故,树木都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湖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人不能站上去,
船也划不动,全都搁浅了。园子里偶尔有几个人在里面散步,却也荒得厉害。
亏得遇到一个商店,里面竟是卖小饰品的,原本是女生喜欢的地方,我和他也进去转了一转。
他拿着个戒指就给我往手上套,结果卖货的小姑娘过来问是不是给女朋友买。
我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站在了一旁,他却故意和小姑娘拌起了嘴。
他当真是这样的人,与什么人都能接触交往,见这人说人话,见这鬼说鬼话。以前小野说的一点都没错。
虽是如此,总归他说过喜欢我……
我和他一人打了一个耳洞,带了一个耳针,一个左一个右,合起来便是一对了。
离开那个店子,他开玩笑说:“看吧!最难消受美人恩,那小姑娘这会定在心里把我念叨的紧。”
我道:“你原来这么皮!”
他右手环住我的腰,一把将我带到他怀里,看着我,带着赖皮的语气:“嫌弃我了?现在可晚了……”
他身后不远处有两个人站在那里惊讶的看着我们。
我急忙推他:“快放开我,有人……”
他捏着我的耳垂,丝毫不在意:“别动!让我看看,这耳钉带你耳朵上还真好看,亏得选的小……”
那男的竟是认识尔东的,他一出声,陆尔东整个人都僵了。
他松开我,回过头,面露尴尬之色:“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放假的怎么也没找过我?”
这人是?陆尔东不是独生子女吗?他什么时候有了哥哥,也没听说他在西安有什么亲戚,不是表亲……对了,他是……
他是陆剑榕。
陆剑榕,原来他就是陆剑榕。我不知为何拿自己与他比较起来。
他此刻也打量着我,带着笑意微微眯起的眼睛却让我十分的不舒坦。
那女生对陆尔东说:“剑榕经常提起你这个宝贝弟弟呢……”
我抬眼看了看陆剑榕。有些人之间注定是互不相让,相互敌对的,比如说两只争夺食物的狗,或者狩猎的狼与看护羊群
藏獒。在初次见面的十几分钟,我已经确信我与陆剑榕的关系大抵如此。
不过此刻,我反倒希望他看我的眼神带有更多的压力与敌视,而不是像现在,他泄露出的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都告诉了
我,他是一只狼青,我不过是一只比熊。
陆剑榕提议一起吃饭。陆尔东明显有些为难。
这时候陆剑榕竟看着我说:“一起去吧,有些日子没见了……也好说说话。”对,他这是对我说,对我说拒绝我去,他
要和陆尔东好好说说话。
我笑了笑,应道:“好,多认识两个朋友也挺好,只要您不觉着我这外人碍事。”
陆剑榕听得这话,笑容里果然多了层深意。
没有哪一天比今天更难熬。
带着愉快期盼的心情来,却要如此狼狈不堪的离开。
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到了什么程度?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在他选择留下来陪陆剑榕,而让我送身边这个女生回家
的时候,我犹如在这寒冷的冬季又被人泼了盆凉水,从衣服到心间全都冻透了。
“你和尔东一个班吗?”女生问。
“对。”
“让你送我,不好意思……”
“应该的。”
“这么彬彬有礼,你不会已经谈了女朋友了吧?”
我闻言,抬头看她,见她一双眼睛转个不停,心里就没了好感:“姑娘慧眼。”
“真的?”她颇为惊讶。
我笑了笑,未作质否。
“小帅哥真是魅力无穷呀!啧啧,你们不是快高考了吗?谈恋爱,老师不阻止吗?”
“要是女朋友和姐姐一样漂亮,谁阻止我也不放手。”我笑了笑。
如此一唱一和的搭着话,竟也走了一路。
她突然道:“我正经问你,陆尔东有没有女朋友?他可不能有……”
她需要人接她的话,好继续说下去。于是,我问:“为什么?”
她灿然一笑:“没别的,就瞧陆剑榕和陆尔东。我也是随便说说,你是不晓得……”
她滔滔不绝的讲了半个多小时陆尔东和陆剑榕的事。这些故事突然让我和陆尔东之间的那些牵绊变得乏味可陈,不堪一
击。
他们认识了那么些年,要好了那么些年,亲近了那么多年。陆尔东身后总有个陆剑榕,而陆剑榕身旁总带着陆尔东。
莫名就回想起最初见面的尴尬,我突然就明白了,陆尔东与陆剑榕本身就是情侣,要不然,他怎么会在醉酒的时候还会
和男生做那种事。
如果真是这样……我心口闷的厉害,有些喘不过气来。
却在这时,女生道:“有人叫你。”
我转身,见小野就在身旁,立刻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心头的委屈全都溢了出来。
小野不动声色的往前迈了一步,扶了我一把,冲女生打招呼:“学姐放假了?”
这女生看着我,眯着眼睛就笑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记得我电话,回见。”
“再见。”我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见女生走远了,小野劈头就问我:“你怎么了?刚才叫你好几声都不应我。”
“没听见。”我讪讪道。
他晃了晃自己的胳膊,笑道:“看在你这么热情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
我腾地就红了脸,急忙撒手。强作镇定四周看了看,竟到了小野家附近。
“你怎么和刘钰认识的?”
“谁?”
“刚才那女孩呀,我们住一个院。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人家名字。”小野双手插进裤兜里。
“哦,也不熟……”
“到我家去吧,我上课刚回来,还没着家呢。”他偏了偏头,推着我上楼。
他家没有人,客厅的家具装修十年都是一个样,他的房间也一样,一直没变:钢琴,书桌,铁架床。
他从他妈妈房间里端了个椅子进来让我坐。我却一个鲤鱼打滚躺在他床上,动都不愿动了。
“怎么了?心情不好?”他站在床头,居高临下。
我眨了眨眼睛,转了个身,拉了被子蒙住头。
他也不说话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也没动。
我像只鸵鸟,把头裹在被子里。一次次的质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了?对不起谁了?欺骗谁的感情了?为什么人人都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