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经验会受伤。但这是一个必然过程,每个人都会有初恋,不管结局如何,都是一次人生体验,叶葳不可能一辈子生活
在他们的羽翼之下。
晚上,叶葳照例赶去会情郎,莲花小跑一溜烟就没了影。
方逸尘好端端地忽然闹牙疼,吃了止痛药早早睡下了,江之航陪在一旁,等他睡着拿本书看了会,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一
段悠扬的旋律,便起来走进客厅。
冯牧野很投入地弹着钢琴,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起舞,江之航听出这支略带忧伤的曲子是白日梦的《眼泪》。很早
就知道他弹得一手好琴,却是第一次亲耳听到,暗赞果然名不虚传。
静待一曲奏毕,江之航合起手掌轻轻拍了两下,“我真荣幸,能欣赏到你的琴艺。”
冯牧野淡淡一笑,“谢谢,少爷也会。”
“他是你的学生,不能跟你比。”江之航听过方逸尘弹琴,水准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他好点了吗?”
“吃过药睡了,要他去看牙医又不肯。”
冯牧野合上琴盖,了然地说:“在扔掉拐杖之前,他是不会见别人的。上次林先生他们是你的朋友,他才肯见。”
“你很了解他?”
“我做他管家五年多了,还能不了解。”冯牧野走向吧台,倒了两杯酒。
“我相信对他而言,你的意义不仅于此。”
“你怀疑我和他的关系不纯洁?”
“不,我是说你们很有默契。”江之航没料到他这么一针见血,有些赧然。
“我很高兴。”冯牧野却不以为意,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你终于开始在意少爷。”
“牧野,你是不是认为和我在一起,对逸尘很不公平?”
冯牧野点了根烟,深吸一口,仰头吐出一个烟圈,“没什么公不公平,你是他自己选的,但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
式伤害他。光对他好不够,你必须像他爱你一样爱他,他需要一份真正的爱,全心全意、没有杂质,否则你所有的承诺
都只是欺骗。”
江之航低头看着酒杯,“是你的话,也许他会幸福得多。”
“我以为你比那个傻小子有头脑,看来再理智的人吃起醋来也会失去判断能力。”
“我没有这意思。”
“‘受之滴水,报以涌泉’,何况救命之恩呢。”
江之航惊讶地抬起头。
“当年我身无分文地流落到这里,差点死在街头,是少爷救了我,然后什么都没问就收留了我。所以我发过誓,这辈子
都要好好保护他。这种情节,是不是很戏剧化?”
“他没跟我说过……”江之航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这层渊源出乎意料却又合乎情理。
“他为别人做过的事,不会挂在嘴上。你对他的关注还是太少,其实他很值得你好好去爱。”冯牧野从吧凳椅上下来,
“我上去了。你快去陪他,他不舒服身边一定要有人候着,醒来看不到你会发火的。”
江之航回到卧室,蹑手蹑脚上了床。方逸尘侧躺着睡得正香,江之航在他脸上了印了个吻,他迷迷糊糊睁了睁眼睛,毫
不客气地压过来半个身子,江之航调整了一下姿势,顺势把他抱在怀里。
第二十三章
情人节前夕,方家来了个不速之客,从出租车上下来狂按门铃,指名道姓要找冯牧野。
叶葳把他带进大门,看他肩挎手提,身后还拖了个大大的旅行箱,不禁问:“你从哪里来?”
“家里。”
“来旅游?”这也太有兴致了。
“切,你们这里我都玩腻了。不过来你家是第一次,牧野这衰人,死活都不让我来。”
“你是他的……”
“我是他爱人。”
“什……什……什么??”叶葳震惊得瞪目结舌。
“我就知道他不会告诉你们,他这人可阴了,你以后千万小心。”
“蓝行天,你来干什么?!”前面蓦然响起一声暴喝,冯牧野黑着脸堵在走廊里。
被点名的人扔掉箱包飞扑过去,双手双脚紧紧巴住他,大叫:“牧野哥,我想死你了!”
冯牧野把他扯下来往大门口拖,一边吩咐:“小葳,把他的行李都丢出去。”
“姓冯的,你个陈世美!喜新厌旧、见异思迁、朝秦暮楚……”
“再乱喊灭了你!”冯牧野恶狠狠地威胁。
蓝行天挣脱他的钳制,拉开架势,“来啊,很久没比试了,你的身手没退步吧?”
冯牧野很想揍他一顿,扭头看到叶葳呆呆地站在旁边,还有闻声从屋里出来的方逸尘和江之航,都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
情看着他们,只得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咬着牙介绍:“这位聒噪的家伙是蓝啸天的弟弟……”
没等他说完,蓝行天一个箭步窜上走廊,拉住方逸尘的手摇了两摇,“美人少爷,我是蓝行天,大家都叫我小天,请多
关照。”
方逸尘微微一笑,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漂亮得很张扬的男孩,“原来是蓝院长的弟弟,真是贵客,快请进来坐。”
“还是方少爷热情好客,不像某些野蛮人。”蓝行天乐颠颠地跟进去,拍马屁的同时不忘损人,全然不顾冯牧野的目光
几乎要在他背上刺出两个窟窿。
叶葳替他把行李搬到玄关,倒好茶水端去,正听到江之航在问:“小天是特地来陪牧野过情人节吗?”
“是啊,他把我丢在老家不闻不问,我都一年多没见着他了。”蓝行天指控。
冯牧野嘴角抽搐了两下,挪到沙发另一侧。蓝行天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和方逸尘他们套起近乎。
方家几个人都不太多话,蓝行天却是个话篓子,一个人都能唱戏似地唱上半天,坐下来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天上聊
到地下,从国外聊到国内。方逸尘和江之航礼貌地给予适当回应,更是聊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着实热闹了一把。
吃过晚饭,方逸尘让叶葳给他安排客房,蓝行天一口回绝,“不用,我跟牧野哥睡。”
叶葳看看郁闷了一下午的冯牧野,说:“客房都空着。”
“那就继续空着。”
“对,反正你住酒店。”
“你……”蓝行天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眼圈一红,“人家千里迢迢来和你相会,你居然赶我走?”
“你女人啊!‘人家’。”冯牧野训斥。
方逸尘无奈地打圆场,“好了牧野,小天是客人。”
冯牧野没再反对,自顾自上楼。蓝行天追上去抱住他的手臂,贴着他耳朵说:“你是不是比较乐意和我二哥睡?”
冯牧野加快脚步,把他拖进房间甩到床上,“我更乐意一个人睡。”
“别装了。”蓝行天坐起来,“我早看出你们的奸情了,不想说而已。”
“就凭你能看出什么来?”冯牧野往床头柜上一坐,满脸鄙夷。
“好吧,是二哥酒后吐真言,不小心说出来的。不过你放心,当时只有我在场,我这人守口如瓶、有口皆碑……”
冯牧野打断他的自卖自夸,“他受什么刺激了?”
“咦,真不亏有过一……呃,是这样,那人上个月带老婆回国来治病,二哥跟他见了一面就神经错乱了,前几天喝醉,
把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捡起来回忆了一遍,然后让我给你捎个信,说他准备开始新恋情了,让你也‘有花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冯牧野挑了挑眉,不知道他们闹翻多年后的第一次会面谈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蓝啸天这次是真的想通了,这很值得欣
慰,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的阴影里面,他能走出来也是自己所期盼的。
“我觉得吧,二哥还是蛮喜欢你的,只是你这人太难掌握了。我看你们也不合适,谁都不服谁。他现在的小情人很听话
,你们就该找这样的,虽然少了点刺激,但是安全系数高。”
冯牧野想起蓝行天回H市前提到过一个“蛮好玩”的男孩,估计就是了。他倒是行动派,说折就折,自己养的花却眼看就
要被别人给折走了。
“爱得死去活来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蓝行天摊开手脚躺倒在床上,深深叹了口气。
冯牧野拿起烟抖出一根,“又和你老公吵架了?”
“离了。”
“什么?”冯牧野点烟的动作顿在半空。他早猜到蓝行天不会无缘无故从家里跑出来,小俩口感情不和不是秘密,三天
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结婚两年就没安生过,但闹到这个地步倒是出乎意料。
“我忍他够久了!妈的,当着我的面和他师弟卿卿我我,我是摆设啊?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狠狠抽了那小子一鞭子,敢
跟我显摆,靠!把姓覃的给心疼坏了,竟然为了他和我动手,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这婚离定了,没商量!。”
“你大哥能同意?”
“他说随便我。估计他这会也后悔了,没理由为了帮派的利益毁了小弟。”蓝行天抽抽鼻子,扯过毯子蒙住头,“也怪
我自己,不该那么轻率地结婚,更不该……”
冯牧野清楚他哽在喉咙里的话是什么。蓝行天的婚姻根本是一场交易,协议书签了厚厚一本,他当初会答应是出于赌气
,遗憾的是后来没能遵守游戏规则,假戏真做陷了进去。他性格暴烈,占有欲比方逸尘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对方不是
江之航,没那么容易控制,结果可想而知。
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得不到或者失去都是疼痛,再坚强的人也难逃一劫。只不过有些人善于掩饰,在外人眼里,依然
活得光鲜亮丽、无忧无虑罢了。
蓝行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伤感过了又嘻皮笑脸地缠着冯牧野吃豆腐,两人在床上演了出全武行,闹腾到凌晨才入
睡。第二天冯牧野破天荒晚起,等收拾停当下楼,都快中午了。
客厅茶几上摆了一大束“蓝色妖姬”,蓝行天一见,两眼放光地跑过去,“哇噻!这谁啊?这么有情调!”
“江大哥送给少爷的。”叶葳正半跪着整理包装纸。
蓝行天拽住冯牧野的胳膊撒娇,“牧野哥,我也要!”
“大街上多得是,自己去买。”冯牧野没好气地甩开他。
“不嘛,你送我。”蓝行天牛皮糖似地粘上去,“你昨天压得我那么痛,怎么也得补偿一下。”
冯牧野横了他一眼,这人就是欠扁,挺正常的一件事,从他嘴里出来就扭曲得不成样子。“那就好好休息,别去逛了。
”
“不行,说好陪我玩一整天的,不许反悔。”
“我改变主意了。”
“你是男人吗?葳葳,他是不是经常说话不算话?”蓝行天寻求同盟。
叶葳站直身子,懒洋洋地说,“放心吧,他会陪你的。”
“你怎么没精打采的,昨晚没睡好?”
“你们太吵了。”叶葳弯腰捧起花束,“玩得开心点,我把花拿少爷房里去。”
等他转过偏厅,冯牧野才恍然大悟,他指的“吵”不是字面意义上的,顿时满头黑线。蓝行天也明白过来,笑到脚软,
“我太他妈有成就感了,牺牲色相揭穿某人洁身自好的假像,哈哈!”
第二十四章
江之航原本打算带方逸尘出去吃饭,他们还没有正式约过会,情人节怎么也该浪漫浪漫。他有个朋友开了间小规模的法
国餐厅,几天前就商量着要包下来,营造隐蔽的二人世界。无奈方逸尘坚决不同意,理由是没有其他客人还有服务员,
他不想任何外人看见自己行动不便的糗样。江之航拗不过他,只好订了套餐在家吃,反正冯牧野和蓝行天很识趣地中午
就出了门,叶葳下午也去会男朋友,家里只剩他们俩。
用过晚餐,江之航把烛台移到客厅,关上所有的灯,抱着方逸尘在沙发上坐下。烛火映照,方逸尘的脸部线条显得分外
柔和,呈现出一种温暖的色泽,眼眸深处闪烁着几簇小小的火苗,平时的尖锐感敛去了七八分。刚才隔着餐桌不甚分明
,近距离地看,更是波光粼粼、璨若晨星。
江之航抵住他的额头,轻笑,“你的眼睛真迷人。”
“只有眼睛吗?”
“全部。”
“哼,花言巧语。”方逸尘嘴上否定,心里却漾开一丝甜蜜,江之航不太会说肉麻话,偶尔说一两句便显得特别真诚。
江之航抱紧他一点,强调说:“是肺腑之言。”
方逸尘垂头靠到他肩上,“明年我们还在家过吧,不过要你亲自下厨。”
“行,明天我就向牧野拜师,专门学做你爱吃的菜。”
“他不耐烦教别人,不一定收你这个徒弟。”
“他不是教你弹钢琴吗?”
“你也不看看我是他的谁,能跟别人一般待遇嘛。”
“你是他的谁?”江之航掐了一把他的腰。
“少爷、兄弟、朋友、知己……”方逸尘报出一串名词,抬头看着江之航,慢悠悠加上一个,“情人过去式。”
江之航捏住他的下巴,“我不信。”要不是和冯牧野谈过,他还真不敢肯定。
方逸尘拨开他的手,“你这是充分信任我,还是就算是你也无所谓。”
江之航不确定要不要把和冯牧野的谈话告诉他,沉吟片刻,说:“我知道你们有深厚的感情,但那不是爱情。就算是,
你都说了是过去式,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江之航听他这么问,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于是把那天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什么救命恩人,凑巧罢了。那时候我和小葳也是初来乍到,无亲无故的,能捡个人做伴没什么不好。”
他说得轻描淡写,江之航心中却是一痛。S市是方逸尘爷爷的故乡,爷爷五岁时举家移民去了英国,远隔重洋,年代一久
,跟这边的旁支也就失去了联系。大学毕业那年他父母回来考察一个项目,不幸因飞机失事双双去世,他悲痛欲绝,不
想再呆在英国,便带着叶葳来到父母最后停留过的地方。
方逸尘很少提自己的家事,完整的故事是江之航根据从他口中听到的片断拼凑起来的,这也是他以前对他狠不下心来的
原因之一。大家都是孤儿,虽然他还有其他亲人宠爱,但到底比不上至亲。
“牧野是我的精神支柱,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他留下来。”方逸尘伸出手指卷着江之航的衣领,“坦白说,他比你更值得
信赖,因为他不会背叛我。”
“我明白,我也不会背叛你。”江之航的手覆上去,和他十指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