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
叶葳赞叹不已:“病房都能这么豪华。”
蓝啸天抱着臂倚在门边,笑得亲切,“还有更豪华的,不,应该说奢华,想不想去体验一下?”
“留着你自己体验。”冯牧野拉过叶葳,要他把方逸尘的衣服挂到衣柜里,江之航则捧着一摞书往书架上摆。
叶葳傻乎乎地问:“干嘛不让少爷住更好的?”
“那可不是有钱就能住的,小家伙,我们‘蓝氏’从不接待普通人。”
“我二十七了,大叔。”
“我有这么老吗?”蓝啸天抗议,“我才三十一!”
“你没事干了吗?年轻人。”冯牧野从一个纸箱里拿出他的专用厨刀,冲蓝啸天比了比。
蓝啸天摸摸鼻子,“我是来帮忙的。”
“我看你是来看热闹的。”叶葳说。
“有意思,要不我帮你挂衣服。”蓝啸天说着走进来。
冯牧野皱起眉头,“你少添乱。”回头训叶葳,“你少跟他说话!”
奈何蓝啸天的厚脸皮不是一朝一夕修炼成的,等他们安顿下来,厨房开起伙,他就每天过来蹭饭吃,顺便和叶葳斗斗嘴
。冯牧野起先还揶揄他,后来知他我行我素惯了,其他人也挺待见他,就懒得说了。
第九章
“蓝氏”的性质是非常私人的那种医院,不对外开放,隐密性很强。冯牧野正是看中这点才联系了蓝啸天,把方逸尘送
到这里,所以他受伤住院的事外界一概不知,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江之航和叶葳照常上班,对员工和客户只说方总出国进修,归期不定,倒也没有人追问。除了重大决策外,公司其它事
宜方逸尘都放权给了江之航。
每天下班回来,看到病床上的方逸尘,江之航就觉得很愧对他。困在方寸之间,等待未知的宣判,对谁来说都是折磨,
他却保持着良好的心态,未曾对自己抱怨责备。总想好好跟他道歉,可是每次才起个头就被打断:“不用说了,我知道
你不是故意的。”“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全怪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语气相当
诚恳。
这么一来,江之航就更内疚得不得了,言语不能表达,就努力用行动来表示忏悔。他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抱着赎罪的
心理,更是体贴入微。端茶递水、送饭喂药,把方逸尘照顾得无微不至,只要他在,就没有冯牧野和叶葳插手的份,只
差连陪着洗澡解手都包办了。后面两件事没做,主要是江之航认为不合适,毕竟两个人还不是亲密关系,方逸尘又有那
意思,难免会尴尬。这也是他暗自坚持的一条距离线,潜意识里不愿意去跨越。
江之航的态度因何转变,方逸尘自然心知肚明,今天换成另一个人躺在医院里,只要是因为他的过失,他都会心甘情愿
去做这一切。换言之,他只不过出于应该做而做,而不是出于想为对方做而做,这两种概念有着本质的区别,足以划分
某种界限。
看在旁观者眼里是真的好,叶葳悄悄说过:江总真有模范情人的风范。方逸尘一笑置之,一个人对朋友的好和对情人的
好是不同的,江之航看他的眼神足够证明这一点,而那些于最细微之处体现出来的有意无意的回避,更能说明他内心深
处的抗拒。
不过方逸尘不在乎,蓝啸天曾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何化倒霉为幸运,就看你怎么去利用这个契机。”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要使江之航的心从白鹭飞身上收回来需要时间。这次意外为他争取了时间,至少在他康复之前,
江之航不能也不会丢下他不管。只有留住人,才有可能抓住心,代价也许大了些,但如果能换回自己想要的人,也值!
手术由蓝啸天亲自主刀,做得很成功。虽然接下去还要观察痊愈的程度,但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
江之航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更多精力转移到了工作上。近期公司业务增加,不少新项目要洽谈,接连有客户来访,
还要考察供应商,他和叶葳忙得不可开交,时常加班。
冯牧野看叶葳都累出了熊猫眼,就叫他回家住。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公司离家里近得多,你睡个觉还舍近求远?”
“谁说我来睡觉?我来陪少爷的。”
“你回来都几点了?什么忙都帮不上,还给我添麻烦。再说少爷现在有专人护理,有没有你都一样,你有空过来看看就
行了,家里也不能总没人。”
叶葳听冯牧野说得有理,再遇到加班就不过来了。其实江之航也有这种想法,他的房子买在公司附近,开车只需几分钟
,而医院地段比较偏,路上要多花不少时间。疲惫还是其次,重要的是有时候等他赶到,方逸尘都已经睡下了,照顾不
到不说,还会吵到他休息。但也只是想想,说了怕他又不高兴。
谁知方逸尘却主动提了出来,“你也回家住吧,这么忙就别两头跑了,多累啊。牧野在,还有特护,我不会有问题的。
”
江之航汗颜,没想到他这么通情达理,倒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了,忙说:“我不累,就怕晚上吵醒你。”
“怎么会?你回来我才睡着的。那个……我是说我睡得比较迟。”方逸尘有些赧然,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江之航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一动,说:“那我以后尽量早点回来。”
方逸尘展开笑靥,“公司里你掌好舵就行,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下面那么多人,各部门职能都很明确,该谁做就谁做,
让他们去行使相应的权利,承担相应的责任,不然高薪养着干什么?”
“我知道怎么做。”江之航也回他一笑。
此后,江之航改变了一下作风,想办法把自己从繁重的工作中解脱了出来。可以交代出去的事都交给中层来负责,必须
亲自处理的,可以带回来的就带回来,尽可能准时下班赶到医院,周末也尽可能都用来陪伴方逸尘。
术后一个多月,蓝啸天来辞行,大声鼓励方逸尘,“恢复得很不错,坚持复健!”俯下身去咬耳朵,“还是没进展?”
方逸尘轻轻摇头。
“亲都没亲过?”
方逸尘脸腾地一红,江之航对他的好还只是建立在责任层面上,除非必要,连碰都不多碰自己一下。他倒是想有实质性
的进展,但总不能霸王硬上弓,何况目前的身体也不允许。
蓝啸天失望地说:“夜长梦多,你就别矜持了。”直起腰,拍拍他的肩膀,“等我再过来估计你也出院了,到时我去你
家拜访,但愿有好消息。”
冯牧野送他出门,坐电梯到了顶楼,踏上房顶。
蓝啸天点了两根烟,把其中一根塞到他嘴里,“跟我回H市吧。”
“明知道我不会回去,为什么每年都要问?”
“也许你会改变主意。”
“不会,我很满意现状。”冯牧野背靠护栏,眯起眼睛喷出一口烟。
“牧野……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哈!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以为你多大魅力?”
“没错,有魅力的话,他不会结婚,你也不会走。”蓝啸天趴到护栏上,叹了口气,“当初年轻气盛,做了那么多错事
,真的很对不起你们。”
“我这里就不必了,我走,是厌倦了那种生活,不完全因为你。”
“你甘愿做个小管家?”
“与世无争没什么不好,啸天,你到底不了解我。”
蓝啸天回过头来看了他好一会,又掉过头去看下面,幽幽地说:“是啊,平平淡淡才是真。”
冯牧野仰头看天,“做做饭、种种花,有个喜欢的人,平淡而真实,不正是我们这样的人所追求的吗?”
“他还不知道你的过去吧?”
“我不打算让他知道。”冯牧野收回视线,落到蓝啸天身上,“你呢,还爱着他?”
“他的魅力,不见得比我大啊。”蓝啸天象在自言自语,“你都能舍下我,我怎么会舍不下他?”
“那就收收心,好好找个人,重新爱过。”
“爱是爱不动了,不过来这之前认识个孩子,还蛮好玩的。”
“你……”冯牧野无语,“你不是为了他才提前回去的吧?”
“吃醋了?”蓝啸天挺起身子,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冯牧野揪住衣襟把他上半身压在护栏上,作势抬他的脚。
蓝啸天大叫:“严禁暴力!”攀着他的肩猛地站直,“我回去救大哥的小宠物,都快病死了。”
第十章
叶葳来看方逸尘,发现蓝啸天不见了,追着冯牧野问个不停:“他去哪里了?……回家干什么?没听他说要回去啊?…
…我知道不关我的事,我就问问。那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在蛮无聊的说。……你剁个排骨干嘛这么用力,刀钝了?”
“再聒噪我把你剁成小排!”
“凶什么凶?搞不好是你把他气跑的。”叶葳嘀咕。
“你说什么?”冯牧野怒了,眼神凌厉地扫过来。
叶葳往门外蹭了几步,小声说:“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
“有一次在卫生间,他亲你,你却揍了他。”
冯牧野脸上一臊。那次他在洗手,蓝啸天非要挤着洗,趁他不防备偷吻他的唇,被他一顿拳打脚踢。以为没人看见呢,
竟好死不死让叶葳撞见了,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那又怎么样?”
“你以后不能欺负我了,不然我告诉少爷。”
“少爷才没你这么八卦。”冯牧野不屑,“倒是你,问东问西,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我又不是不要命了,跟你抢……”
“砰!”剁刀深深嵌入砧板,叶葳吓了一跳,吐吐舌头就要开溜,身后冯牧野一声断喝:“站住!”
“我……我上厕所。”
冯牧野冷哼,“想在马桶里洗脑子?”
“你……你别以为我不会威胁你?我现在有你的把柄了。”叶葳壮着胆子反抗。
冯牧野仿佛听到很好笑的笑话,“蓝啸天?他跟我没关系。”
“撒谎,你们那么暧昧,肯定有一腿。”
“有没有关你什么事?还是说,你喜欢我们其中一个,很介意?”
“介意你的大头鬼,我才没有喜欢谁!”叶葳“唰”得红了小脸,一溜烟跑没了影。
冯牧野笑着摇摇头,拔出刀,把排骨放入炖锅,打着火,把砧板拎到水池里洗。回忆随着水流漫延,过去就像砧板上的
刀痕,无论怎么冲刷清洗都不能抹去。
他和蓝啸天早就认识,也确实有过暧昧,然而那短短半年,于后者不过是情场失意之余的一场游戏而已。蓝啸天从少年
时代起就迷恋着一个直男,追得很疯狂,把人逼得躲到国外结了婚还不肯放手,结果十年纠缠,以血泪收场。那事闹得
挺大,蓝啸天在失恋的同时又遭众人所指,情绪相当低落,也就是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突破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拥抱、接吻、爱抚,情人般的步骤顺理成章,只差打到本垒,没打下的原因很可笑——谁都不肯在下面。如是半年,蓝
啸天终于走出低谷,游戏也自然而然结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那一段交集,更没有人知道,他对只想寻找慰藉的蓝啸天
,是真的动了心用了情。
事隔多年再回想,假设当时蓝啸天有半分真心,自己会不会甘愿处于下位?却已没有答案。事实只有一个,从他离开的
那一刻起,他们永远都只能是朋友而不再可能是情人。
方逸尘右腿骨折好得差不多,左腿神经也愈合得不错,不耐烦天天窝在床上,江之航便常在傍晚时分推着他去花园里散
步。
这天多云,天气凉爽,吃过中饭方逸尘说要去折桂花来插。花园里的几株桂花树九月就开了花,进入十月开得更盛,金
黄银白的细小花朵堆满枝头,老远就能闻到香甜的气味。
江之航担心太阳出来晒,劝他睡了午觉再去。
“折了再睡。”方逸尘坚持。江之航没办法,只好抱他坐上轮椅下了楼,推到桂花树下,问他要哪一种。
方逸尘抬头看了看,说:“每种一枝好了,折多了牧野会骂人的。”
“他是真爱花的,我看一枝也够他唠叨。”
“所以要趁他不在。”
江之航挑花比较多的枝丫折了,正要推动轮椅,方逸尘拽住他,示意他蹲下。
“怎么了?”江之航蹲下去,掖紧盖在他腿上的毯子。
方逸尘伸手在他肩上拂了几下,指尖拈起一颗花蕊,“碰一碰就掉这么多。”
“这花是容易掉,还好没起风。”江之航说着要起身。
方逸尘拽着不放,说:“头上也有。”倾身向前,手指轻抚他的头发。
江之航有些不自在,这段日子方逸尘对他明显主动了许多,言行举止处处透露着亲昵热络,好像他们是在谈恋爱,让他
颇不习惯。胡乱抓了两把头发,他不着痕迹地站起来,“上去吧,你该休息了。”
“嗯。”方逸尘把玩着花枝,似乎没察觉他的避让。
回到病房却又不肯睡了,说想吃帝王蕉,江之航掰下一个剥了皮递过去,方逸尘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嫌太熟,要换蛇
果。江之航打开冰箱拿了两个,洗干净,削皮切块,装好碟送到床头,自觉地叉起一块果肉喂他。
方逸尘一对乌黑眼珠瞅瞅果碟,又瞅瞅他,长睫毛抖了两抖,没有张嘴的意思。
“不想吃了?”
“不是,太大块了。”
江之航看着叉尖上跟一节拇指差不多大小的蛇果块,心想是不是干脆捣成泥比较好。
“那我去切小一点。”
“不用。”
江之航被他搞得无所适从,冷不妨方逸尘低头叼起一块蛇果,一手撑床,一手固定住他脑袋,仰起头凑过脸去,不等他
有所反应,柔软的舌头已顶开牙齿,长驱直入,把果肉送进了他嘴里。
江之航条件反射地想推开他,手抬了抬又犹豫着放下了,方逸尘却也退了开去,眼睛亮亮地盯着他,带着一丝偷袭成功
的喜悦。
“好吃吗?”
江之航含糊地“唔”了一声,不便把东西吐出来,只好囫囵吞下肚。
下午冯牧野和叶葳从家里回来,看样子又吵过架,进门还在大小声地争论。
看到瓶里的桂花,冯牧野皱起眉头,问:“哪来的?”
“我折的。”方逸尘大大方方承认。
“下次别折了,要看花我们都可以陪你下去。”冯牧野没再追究。
叶葳大喊不公平,“臭家伙,少爷折这么多你不说,我才摇了摇树你就骂我半天。”